藏花也搞不懂戴天这突来的举动,正想问他为什么时,只见戴天的额头冷汗直冒,嘴唇也已因用力而咬出了血,他的身子在抖,面颊也在抽。

  “你怎么了?”

  戴天没有口答,一双眼睛盯着炉上的毛肚火锅。

  “汤里有毒?”

  他僵硬地点点头。

  因为天气寒冷,毛肚火锅一端上来,戴天和黄少爷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两碗,藏花本来也想喝,但炉子的火刚起,汤还未全滚,她从小就不爱喝没滚开的汤,所以也就不喝了。

  想不到她这么一点小毛病倒救了她。她迅速出手点了戴天胸口三大穴道,回身也点了黄少爷。

  “用内力将毒逼住。”藏花说:“最好能逼往手指头。”

  “没有用的。”

  这个声音响自柜台内。

  阿吉笑嘻嘻地将“沁春园”的大门轻轻关上。

  现在正是饭堂下午休息的时间,所以“沁春园”也只有藏花她们一桌客人而已。

  “这种毒是华佗配出来的。”阿吉说:“叫‘少女情’。”

  “少女情?”

  “是的。”阿吉说:“这种毒一进人体内,就像是少女的情怀卜样,温温柔柔,甜甜蜜蜜的,令你想推都舍不得推。”

  他笑着说:“世上又有谁能抗拒得了少女的情怀?”

  “好,好一个少女情怀。”戴大苦笑,眼中却充满了痛苦。

  “少女情怀如果这么令人无法消受,”黄少爷也在苦笑,眼中却无痛苦,只有一抹淡淡的轻愁,“我一辈子也不敢恋爱了。”

  黄少爷今年至少也有三十好几了,出道也有十几年,江湖中有关他的种种事迹,就算没人看见过,也听说过,可是就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或是听说过有关他的“情史”。

  他自己也从来不提这方面的事。

  ——他是怕,还是曾经被伤害过?

  藏花在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那一抹轻愁。

  阿吉也在看,看着藏花。他的脸上当然有笑容,得意的笑容。

  “这种毒虽然毒不死人,可是在一个对时之内,却是无法妄动真力。”阿吉的声音连三岁小孩部听得出那一股得意。

  藏花冷笑。

  “他们虽然中了毒,我呢?这个汤我可是没喝。”

  “你?就算将整锅汤都喝下去,‘少女情’对你也发生不了作用。”阿吉说:“你几时看过一个女人被少女的情怀网住。”

  他笑了笑,接着又说:“我给你吃的也是华伦先生配出来的药方。”

  “哦?”

  “而且这个药方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个药方是专门为酒鬼调制的。”阿吉望着桌上的酒樽。“平常吃了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如果放在酒里,情形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酒越陈,酒性越烈,它的药效就越厉害。”阿吉说:“所以它的名字就叫‘老酒’。”

  “老酒?好,好极了。”藏花大笑。“老酒才有劲,而且越喝越有劲。”

  “我就知道你识货。”阿吉说:“果然没有枉费我一片苦心。”

  “却不知这老酒是否也和那少女情一样?”

  “当然,这是一定的。”阿吉说:“酒越陈越令人无法抗拒,它虽然没有少女情怀那么令人甜蜜,却也有它独特的风味。”

  “你千辛万苦地找来这两种绝代佳品,只是为了要我们品尝一番?”藏花的鼻尖已有汗珠沁出。

  “名驹赠怕乐,美酒敬好友,佳肴宴宾客。”阿吉笑着说。

  “我们既不是伯乐,也不是宾客,至于好友吗?”藏花注视着他:“我这两位朋友一定不会答应。”

  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摇摇头,叹息道:“我实在没想到你装孙子的本事居然是一流的。”

  阿吉没生气,他在笑,连眼中都有了笑意。

  “我根本不用装,我本来就是干小二的。”阿吉说:“没入青龙会以前,我已经就是店小二,现在只不过是学以致用而已。”

  “好一个学以致用,该浮三大白。”

  黄少爷居然真的倒了三杯,而且是一口气喝掉。

  “你既然已将你的身份掩饰得那么好,为什么今天忽然要暴露呢?”戴夭问,“难道你已升格为掌柜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位今天来此的目的吗?”阿吉淡淡他说:“花大小姐第一次怀疑我时,只不过是怕我被人利用,怕我被杀灭口。等梅花林小木屋发生了‘离别钩事件’后,你们已经想到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望着戴天,接着又说:“你到‘竹屋’去,当然是怀疑应无物可能还是青龙会里的人,等这件事证实以后,你一定更会猜想到,一定还有一个人和应无物搭配着,这个人会是谁?”

  阿吉笑望着他们三个人。

  “算来算去,只有我嫌疑最大。”阿吉指着自己。“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仿佛都搭不上关系,可是又仿佛有那么一点点边。”

  “如果你今天还是像往常一样继续装孙子,我们一点辙也没有。”藏花说。

  “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公然乱抓人。”

  黄少爷说。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表明身份,可是有个人不答应。”

  阿吉仍在笑。

  “谁?”

  “我。”

  声音来自楼梯间,人已开始步下楼梯。

  是一双坚定有力,稳健从容的脚。

  六

  夜不知在何时已悄悄地来临了。

  “沁春园”的大饭厅里早已点亮了灯,藏花、戴天、黄少爷三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走下楼梯的那个人。

  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是惊愣、迷惑,有的是吃惊,不相信。

  楼梯口的这个人居然笑得很好看。

  “果然是你。”戴天叹了口气。

  “当然是我,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找出那么多的华伦配方?”

  “毁灭地下室的那些‘木乃伊’秘密的人也是你?”藏花问。

  “是的。”

  “那个被你派来当替死鬼的人是谁?他是不是已被烧死了?”

  “他是谁已无关紧要了。”这个人的声音居然很慈祥。

  “你们要我的,不就是我吗?”

  黄少爷叹了口气。“你有那么好的身份地位,又颇受江湖人尊敬,为什么甘愿作践自己呢?”

  这个人不答,对于这一类的问题,他一向都拒绝回答,他只笑笑。

  “传神医阁在江湖中有如圣地。”戴天注视着这个人。

  “风传神这三个字,在江湖中份量也是很重的。”

  这个人就是风传神。

  风传神依然笑得很好看,他以浮云般的步法走了过去,他目光中的笑意已荡向戴天。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我?”

  “老盖仙的死,表面上看来是死在离别钧之上,其实你也很明白。”戴夭注视他。“他是死在一种不能妄动真力的毒品下。”

  “少女情。”

  “那时我还不知道是这个名字,我只是隐约猜到它一定是和五麻散属于同一类的药材,”戴天说:“五麻散的秘方既然能被人再找出来,也就有人能配出‘少女情,这样的毒米。”“所以你就怀疑我?”“还没有。”戴天说:“我到了竹屋,居然喝了掺有‘罂粟’的酒,让我产生了‘血鹦鹉’的幻象,幸好黄少爷及时救了我。”

  戴天接着又说:“可是最让我吃惊的是,应无物居然会夺命十三剑。”

  “等你和藏花碰面后,知道空棺材和地下屋的事。”凤传神淡淡他说:“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拼凑在一起,我想否认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