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可能。”“如果能查出救他的这个人是谁,就会知道狄青麟在何处了。“黑妞说:“那样我们就不必在这里苦苦等候,我们就可以直接去找他。”

  “不必。”

  “不必的意思是什么?”

  “不必的意思就是如果知道他的藏处,也不必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他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忘了我虽然在此忧心忡忡,心烦意乱,他自己也在猜疑。”

  “猜疑你是不是如他想像中一样?”

  是的。“——你要人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像是宝剑的双锋。——你要去伤害别人时,自己也往往会同样受到伤害,有时候自己受到的伤害甚至比对方更重。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来说,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了。黑妞轻轻吐出了口气,她终于知道狄青麟这狠毒的计谋中,也有弱点。这一战的胜负,狄青麟并没有占什么优势,杨铮也不一定会败。窗外暮色渐浓,天空已飘下了银白色的雪花。五石屋没有窗子,所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天气如何,是白天或是晚上。

  铜炉上依旧放着一锅莲子桂花粥,雾气冉冉上升。雾中的狄青麟看来仿佛已睡着了。白色女人专心地注视他。和他相识共事那么久,至今仍是无法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时常笑着脸给你一刀。

  武功高,家世好,又是世袭一等侯,却放着这些荣华富贵不享,而踏人是非恩怨多的江湖。这是一种种什么样的心态呢,白色女人轻轻地倒了一杯酒,举杯正欲喝,突听到狄青麟的声音。”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什么事?”

  白色女人举杯仍未喝。

  “因景小蝶不但是你们青龙会的‘三月’堂主,而且又是个一等一的人才。”狄青麟看看她。“青龙会为什么要置她于死他?”

  白色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喝一口。

  “她背叛了?”

  白色女人摇摇头。

  “因为她的身份暴露?”

  “不是。”

  “她已无利用价值了?”狄青麟的目光直盯白色女人:“还是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些想法?”

  白色女人不答,反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不是突然,而是这些想法一直困执着我。”他说:“因景小蝶虽然暴露了身份,以她的武功才智,绝对可以脱离险境,就算不能,青龙会要救一个人,也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他凝视她,一字一字地又问:“青龙会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要杀她?”狄青麟的声音仿佛刀锋般寒冷。“因景小蝶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又有何含意?”

  “临死前?”白色女人间:“什么话?”

  “她说:你我的举动和计划,只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而已。”狄青麟说:“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色女人在沉思,看她的样子,仿佛也不懂因景小蝶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懂。”白色女人忽然说。

  “你不懂?”他问:“你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懂上头为什么要杀她?”她说:“以往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正如你说的,日景小蝶是个难见的一等一人才,上头杀她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狄青麟本来想从自色女人身上找出这问题的答案,没想到什么也没得到,反而让她问了回来。

  他在苦笑,也只能苦笑。

  “这句话本来是我在问你的,现在却变成你在问我了。”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不懂上头为什么会杀了因景小蝶。”

  白色女人说:“至于她临死前的那句话,看来也只有上头的的人才懂。”

  这句话是废话,说了等于白说。

  但狄青麟仿佛接受了白色女人的话,他欣然地点点头。

  “杨铮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相聚,所以才叫离别钧。”白色女人问:“你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么?”

  狄青麟的嘴角又浮出了笑意,他的手上本来握着酒杯,却忽然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很薄很薄的刀,刀身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发丝。”狄青麟望着手中的刀。

  “这把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

  “温柔?”白色女人也在看着他手上的刀。“这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

  “是的。”狄青麟说:“因为这柄刀在杀人时,就像是情人的拥抱,不但温柔而且充满了浪漫。”

  “据说这把刀和杨铮的离别钩都是邵空子打造的。”

  “是的。”

  “你的刀仍在,杨铮的钩却已不在他身旁了。”白色女人看看他。“现在你已拥有了温柔和离别,天下又有谁是你的对手呢?”

  狄青麟的左手本来是空的,却又忽然多出了一把钩。

  一把离别钩。

  他仔细看着这把奇形的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知不知道,杨铮的钩为什么造成了那么多人和这个世界离别?”“因为这柄钩本身的招式就是离别。“白色女人说:“杨恨用来练离别钩招式的秘籍,就是一本残缺破损的武功秘籍。”

  “不是。”

  “不是?”她问:“那你知道为什么?”“离别钩的招式虽然是由那本残缺秘籍而来的,但最可怕的却是杨铮的快。”

  “快?”

  “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能后发制人,绝对比先发制人更可怕。”狄青麟说:“对手一招击出,将发未”时,力量最软弱,杨铮的钩就在这一瞬间钩住了对方的命脉。”“然后对方就和这个世界离别?”“是的。”“如果这柄离别钩在别人手上,别人能不能做到?”“不能。”“为什么?”“别人纵然武功比他高,纵然手上有离别钩,却还是无法“挥离别钩的长处。”

  “我懂你的意思。”白色女人说:“那一瞬间稍纵即逝,除了杨铮之外,很少有人能抓得住。”

  “看来你的武功又有了精进。”

  白色女人在笑。

  她这种笑是什么意思呢,狄青麟也在笑,他的笑容欢悦。

  “你想不想去试试杨铮的出手有多快?”

  “不想。”

  “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据我所知,天下间大概只有三五个人能制住他。”

  “其中有一个就是青龙会的龙头老大?”

  “是。”

  “还有一个就是我?”

  “是。”

  “错了。”狄青麟慢慢他说:“没有人能制得住他,我最多也只不过能杀了他。”

  ——因为杨铮的人就像是离别钩一样,你可以折断它,却绝不能使它弯曲。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去杀他。”

  ——“因为你还有顾忌。”

  这句话白色女人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我只想让他去杀人。”狄青麟说:“杀得越多越好。”

  ——“让他杀人?杀到何则为止?杀到大家都想杀他的时候为止?杀到他疯狂为止?”

  白色女人盯着他。

  “你准备安排些什么人让他杀?”

  “当然是一些很有趣的人。”狄青麟说:“现在我已想到最有趣的一个。”

  六

  雪夜。夜残。

  夜色渐深,雪又大。

  杨铮依偎在窗前眺望梅花。

  雪花纷飞,落在梅花瓣上。

  花瓣承受了雪的重量而弯曲,雪越多,它弯得越厉害,但是它绝不会因为雪重而脱落。

  做人岂非也该如花瓣一样,压力越大,越要承受,不要固为一点点的挫折,就散失了斗志和信心。

  雪色凄迷,流水荡漾。

  杨铮走出小木屋,一个人坐在河岸旁,梅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