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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刘茂打来的这个电话,却让她想最后再试一次。

  她不答反问:“刘律师,在你的设想里,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

  刘茂似乎愣了下,说:“证明大纲失窃是最直接的方法。”

  阮喻认命地“嗯”了一声。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低落,问:“怎么了?你要是碰上麻烦,尽管开口,就算我不是你的委托人,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她犹豫着说:“我是在想,假设我有探讨作品原创性的诉求,可以在这个案子里实现吗?”

  电话那头沉默得有点久,她大概明白了,笑说:“算啦,我知……”

  “可以。”刘茂打断她。

  “可以?”

  刘茂沉吟了下,说:“对,可以实现……”

  听他语气不对劲,她愣了愣:“如果是出于朋友的帮助,你不用勉强。”

  “不是勉强!”

  这一句拔高的声音引来回声,她问:“刘律师,你的座机开了免提吗?”

  “对。不好意思,请你稍等,我这边临时有几份文件要签。”

  “那你先忙。”

  阮喻没挂电话,听那头没了声音,就拿着手机低头看起透明格箱内的报纸。

  叠拢的晚报露出小半篇新闻报道,讲的是美国S.G公司一名离职高管转投竞争对手门下,违反竞业限制,遭到起诉的事。

  在全美排得上号的计算机软件开发公司,也难免卷入这种纠纷。

  阮喻歪着脑袋瞟了几眼,瞥见“旧金山”“明日开庭”“华人律师”几个字眼,再要细看,电话那头传来刘茂的声音,说他忙完了,问她在听吗。

  她抬起头:“你说。”

  刘茂的言辞比之前流畅许多:“你所说的探讨虽然不是必要证据,但作为辅证,也可能对诉讼结果产生有利影响,所以这个诉求可以实现。”

  阮喻有点意外:“你不担心比对结果不理想吗?”

  刘茂重新陷入沉默,说:“不好意思,我再签几份文件。”

  “……”

  一分钟后,他再次开口:“担心与否,说白了就是胜诉率,作为律师,出于职业禁忌,我不能给你答案,但我认为,真正的原创值得一次这样的尝试。”

  阮喻呼吸一窒。接连碰壁之后,这样一句话无疑如同雪中送炭。

  刘茂的形象在她心里一下拔高成顶天立地的两米八。

  文人的热血情结顿时攒满心头,几乎是一瞬间,她拿定了主意:至坤和刘茂才是她正确的选择。

  但是下一秒,电话那头的人迟疑着说:“嗯……这些话是从许律师那儿学到的。”

  “……”

  头脑发热的阮喻迅速冷静下来:“刘律师,假如选择诉讼,我的委托代理人是你吧?”

  “当然。”

  “那许律师?”

  “他不出席庭审,仅仅参与备诉。”

  阮喻扶额,扯谎:“那个,我可能担负不起两位律师的委托费……”

  “这个你别担心,许律师是出于个人学习研究需要参与进来,他那部分费用不用你另行支付。”

  她还想挣扎:“其实我有几个业内朋友也遭遇过著作权纠纷,我可以介绍他去学习。”

  “嗯……这个,”刘茂的语气听上去有点为难,“但我从业多年,确实没见过比你这个案子还特殊典型的了。”

  阮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等她回过神,微信对话框已经多了一张名片——「至坤刘茂」向你推荐了「许淮颂」。

  她捧着这部千斤重的手机站在原地,一阵眼黑。

  那头搁下座机听筒的刘茂一样紧张发晕,看了眼电脑屏幕,拿起桌上那部免提已久的手机,怒气冲冲:“许淮颂,你打字能不能快点,我哪来这么多文件好签?”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姑娘,网恋吗?加我微信谢谢。

第8章

  许淮颂拿着手机匆匆走出法院,跟刘茂说:“五笔不太熟练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后高耸的白色建筑里就追出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特意来向他致谢,称他在庭辩中的表达非常漂亮,并为自己之前对他的误解感到抱歉。

  这是S.G那边的人,昨天许淮颂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回国,他起初误以为他临阵脱逃,差点拆了他所在的律所。

  许淮颂拿远通话中的手机,说不客气。

  纯正又悦耳的美式发音。

  不远处停着一辆林肯,已经有人为他拉开车门。他向对方点头致意,坐上后座才重新拿近电话。

  那头刘茂开始说正事:“帮你把案子拿到手了。”

  许淮颂这回客客气气:“辛苦。”

  相对的,刘茂就硬气起来:“人家躲你跟躲瘟疫似的,你这简直强买强卖,杭市那么多律所,为什么非要她选择至坤?”

  “因为这个官司,只有我知道怎么打。”

  “就这么个民事纠纷,哪个律所接不了?哦,还有,你对她有意思,这没问题,但在这件事上你首先是个律师,不能当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有什么诉求,你眼睛也不眨就说可以实现?”

  许淮颂笑了一声。

  驾驶座的司机看他心情不错,冲后视镜咧嘴一笑。

  他回看对方一眼,友善点头,再开口时笑意更盛:“我眨过了。还有,我对她什么意思,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

  刘茂噎住,惊叹于他竟然完全跑偏了重点。

  “我在说案子……”

  “我说可以实现,就是站在律师角度作的判断。”

  “不是,国内的法律体系跟你那儿不一样,这个案子放在中国,就该从大纲失窃入手。”

  “放在哪个国家都该从大纲失窃入手,”许淮颂更正他,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但如果,大纲根本没有失窃呢?”

  刘茂愣了愣:“你说什么?”

  许淮颂正要解释,掌心突然传来震动。他移开手机,看见一条微信新消息,改说:“把我名片推给她了?”

  “是啊。”

  “那先不说了。”

  那头刘茂“哎”出一声企图阻止,还是被他掐断了电话。

  但许淮颂点开微信后,看到的却是许怀诗的消息。

  诗精病:「哥,阮学姐微博这几天都没动静,评论和私信也还关着,你不是叫我别管这事,说都交给你处理吗?」

  言下之意,怎么这么多天还没处理完。

  他低头打字:「没那么快,你好好读书。」

  「真的不要我发表新声明吗?」

  许淮颂发语音过去:“之前大着胆子撒谎,这下后悔了?任何声明都是要负责任的,现在是风口浪尖,这个节骨眼彻底推翻重来,你想过舆论会怎样恶化吗?你以为,还有人相信你,相信她?”

  诗精病:「我知道错了……那咱们私底下,该给阮学姐一个交代吧?」

  许淮颂:「没有“咱们”,私下的解释是我跟她的事,你闭好嘴。」

  诗精病:「哦……可是哥,我老想着这事,书都读不进去了,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笔巨款转移注意力。[可爱]那个……李识灿的演唱会门票快发售了哦!」

  许淮颂没再回她,转账了事,临要搁下手机,又看一眼消息栏下方的“通讯录”。

  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出现标注数字的红圈。

  *

  阮喻踌躇半天,临近傍晚才放弃挣扎,第一百次点开许淮颂的名片,硬着头皮摁下“添加到通讯录”,结果又卡在发送验证申请的环节。

  说什么呢?

  许律师你好,我是阮喻?

  许律师,打扰了,麻烦通过一下申请?

  她摇摇头,删掉打满的一行字,捏着手机倒头陷进沙发。

  这情境像极了高中时代。

  当年刚喜欢上许淮颂那会儿,她其实考虑过表白,靠着她爸是他班主任这层关系,偷偷弄到了他的QQ号码。可就是没勇气发送申请,只能一天天盯着他那点万年不变的个人资料来回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于是她三年都没加上他QQ。

  冷静了会儿,手机忽然一震,她以为是谁发来的消息,拿起一看却是——许淮颂:「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阮喻整个人瞬间弹起。

  她把消息发出去了?不小心摁到了?那她的验证内容填的是什么?

  翻来覆去得不到答案,她急得跳下沙发,踱了几步又默默爬回去,捋起刘海。

  手机另一头的许淮颂盯着屏幕,看着那行“略略略略略”的打招呼内容弯起嘴角。

  她在干什么?

  旧金山已经凌晨,阮喻不知道他一眨眼又回了美国,所以才这时候发来消息。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等她开口,但屏幕上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场沉默就像高中时代持续了三年的“对峙”。他们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背对背演着彼此看不见的戏码,误以为所有的深情都是一个人的剧本。

  可是那张幕布,在多年以后揭开了。

  许淮颂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已经被他翻烂的晋江小说界面,起身踱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这座城市深夜不熄的璀璨灯火,看金黄的光斑投射在远处宽阔的水面上,随风粼粼跃动,在静谧里漾出点点灼意。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软玉:「许律师你好,我是阮喻,我们昨天见过的。」

  看这语气,还打算继续装不认识他。

  他淡淡眨了眨眼,打字配合:「你好。」

  「许律师,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嗯。」

  「那个……我刚才发来的验证内容是什么?」

  许淮颂对着屏幕笑起来,好像从这一串省略号里,读出她的崩溃挣扎。十秒钟后,他干脆利落截屏给她。

  软玉:「……」

  静止了足足两分钟,手机才重新震动。

  软玉:「对不起,我不小心摁到的……许律师,你现在在美国吗?」

  许淮颂看了眼截图上,自己暴露的手机运营商信息,回:「嗯。」

  软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许淮颂想说没关系,他本来就睡得晚,打完字又觉得这语气不妥,于是删掉。

  就在这片刻沉默里,阮喻已经接上:「抱歉打扰你休息,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他回头看着那杯喝空的咖啡捏捏眉心。

  神都提完了,这意思是,他可以睡觉了?

  阮喻没再发消息来。他翻到她的朋友圈,盯着空白的界面,以及那行“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看了五分钟,摁下锁屏键。

  似乎是对她装傻到底的疏远态度感到烦躁,许淮颂转头走进浴室,重新解了浴袍。

  花洒的水从头淌到脚,一个澡冲完,他湿漉着头发出来,看了眼桌上的手机,最终还是拿起了它,回复:「旧金山时间下午五点吧。」

  于是阮喻又得到了一个关键讯息,他在旧金山。

  过去这八年,他或许就生活在那个距离她一万多公里的地方,与她隔着一整片太平洋。

  当然,以后也一样。

  她忽然有点庆幸。

  这样看来,他们不需要面对面交流,隔着屏幕,一切秘密就会变得安全许多。

  所以五分钟后,当许淮颂附上邮箱地址,叫她把一应资料先传过去的时候,她也拿定主意顾全大局,没再踌躇。

  不过这一晚,阮喻还是没大睡好。因为旧金山时间下午五点是北京时间早八点,这就意味着,她一睁开眼就要跟许淮颂谈案子。

  这阵子被网络暴力包围,她的生物钟本就紊乱,又被这个约定施加了压力,直接失眠大半夜,以至于七点半闹钟响的时候,她没抗住,秒掐了它。

  再醒来已经过了约定时间,手机屏幕显示“08:27”。阮喻一下醒神,钻出被窝。

  打开微信没见消息,她松了口气。在加州当律师,许淮颂应该不是什么清闲的人,不会干等她吧。

  不过道歉还是应该的。

  她赶紧发消息过去:「许律师,实在抱歉,我起晚了,你现在有空吗?」

  那头迟迟没有回复。

  阮喻下床洗漱,直到做完早餐,手机还是很安静。她因此不必狼吞虎咽,得以慢吞吞把肚子填饱。

  刚搁下喝空的牛奶罐头,手机就震了一下,好像算准她吃完了早饭一样。她划开一看,见许淮颂发来一个简单的“嗯”字。

  阮喻没有打官司的经验,不清楚和律师的交流模式,看他这么高冷,也不主导谈话,只好再次打字:「那谈谈案子?」

  「面谈吧。」

  阮喻一愣,他不是在旧金山吗?

  下一秒。

  许淮颂:「视频,方便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颂颂:你略我?

  阮阮:QAQ没有,是微信先动的手!

第9章

  阮喻差点没拿稳手机,犹豫着打字:「冒昧请问,这个案子有必须要视频面谈的部分吗?」

  「嗯。」

  她心下一凉。昨晚还想着不用面对面真好,今天Flag说倒就倒。

  阮喻低头看了看身上睡衣睡裤,迅速回:「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

  「多久?」

  这样言简意赅的问话确实具有震慑力,隔着屏幕无法精准判断语气,阮喻甚至觉得,他好像不耐烦了。

  想到自己才失约一个钟头,又矫情视频不视频的,实在说不过去,她只好夸下海口:「十分钟后。」

  没见许淮颂说好不好,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默认计时开始了?

  阮喻飞快扔下手机,扒掉睡衣,随手抓起一件荷叶袖的雪纺衫往头上套,穿完觉得有点透,又重新脱了添内衬。

  来不及换睡裤了,考虑到视频可以忽略下半身,她转头奔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因为连日疲惫憔悴得面如菜色。

  不行。

  都说前男友面前不能输阵,“前男神”跟“前男友”就差一个字,可不是半斤八两么?这么邋里邋遢怎么成。

  阮喻拿出素颜霜往脸上抹,又在眼下盖了点遮瑕,最后薄涂一层水红色唇釉,临要大功告成,看了眼刘海,心中警铃大响。

  刘海太油了,洗头来不及,但她拿来救急的蓬蓬粉好像两个月前就用光了。

  还剩两分钟。

  她翻箱倒柜一阵,只能旋开散粉往头发上扑。

  最后三十秒,她跑到客厅打开电脑,喘着粗气平缓呼吸,一边打字:「许律师,我这边可以了。」

  那头静止了十五秒才发来视频邀请。

  阮喻一手调整镜头角度,一手揉松脸皮,尝试微笑了一下,然后按下接受键。

  许淮颂出现在了屏幕里。

  他穿了件简单又体面的白衬衣,纽扣扣满,连袖口那两颗都没落,正低头翻着一叠资料,整个人透着股紧绷的职场精英味。

  他没看她,全然处在工作状态,阮喻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要跟他产生任何对视。

  但好像是听见了她心底侥幸的声音,下一秒,许淮颂就抬起了头。她立刻正襟危坐,跟他打招呼:“许律师好。”

  一声“许律师好”生生喊出了“首长好”的味道。

  许淮颂的目光往屏幕上一掠,也像首长一样,朝她颔首致意,然后重新低头,翻着资料说:“阮小姐的原稿篇幅有点长。”

  阮喻这才发现,他把她昨晚传过去的资料打印出来了,厚厚两沓。

  她心里一紧,嘴上镇定道:“没关系,你慢慢看。”

  许淮颂就真的慢悠悠看起了稿件。

  与他的气定神闲相反,阮喻双臂交叠,紧张得像小学生听课,一双眼盯住屏幕,细细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她怕他看到哪一段,突然产生了熟悉感。

  但许淮颂除了翻页就再没有多余动作,看上去完全是在读别人的故事。

  阮喻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就留意到了他周围的环境。

  那边看起来像一间书房,陈设简单,桌椅都是冷色调,后方黑漆漆的书柜整整齐齐排满了书,好几本厚得令人咋舌。

  他的右手边,隐隐露出一角黑漆漆的落地窗。

  东八区的天已经艳阳高照,西八区却还沉没在黑暗中。

  阮喻盯着看了会儿,平时就不太好的颈椎变得僵硬,扭扭脖子准备活动一下,却被对面迅速捕捉到动作。

  许淮颂抬头,忽然与她四目相接。

  她猛一顿,扭到一半的脖子,硬是拗出了个歪头杀的姿势。

  有没有杀到许淮颂,阮喻不知道,但她杀到自己了。

  脖子清晰地传来咔哒一声响,她因为痛苦闭了下眼,也就没发现,屏幕那头的人,原本寡淡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下。

  等她睁开眼,许淮颂已经重新低下头。

  一刻钟后,阮喻见他好像看累了,翻拢了稿件,大概打算之后继续,抬起眼跟她说:“反调色盘的制作,说说你的想法。”

  她清清嗓子,张嘴却顿住,垂头一扫,发现自己根本从头到尾忘了把相关资料拿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能不能专业点了?

  阮喻这边顿住,许淮颂似乎就懂了,伸手一引,示意她请便。她说句“稍等”,起身打算去书房拿资料,刚一站定却浑身一僵,如遭雷劈。

  那什么……她的小黄人睡裤,好像没来得及换?

  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而这时候已经于事无补,她没忍心回头确认镜头的角度,抬头挺胸,左右脚打了一次架,手扶着桌沿慢慢转身离开。

  那头许淮颂握拳掩嘴,忍笑。再过两分钟,看见她换了一条半身裙,若无其事地回来。

  他也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为了掩饰尴尬,阮喻坐下后语速极快,直奔主题:“之前一位业内朋友已经做了一部分反调色盘,我摘了其中几个比较典型的例子,认为可以作为反击方向。”

  许淮颂点头示意她继续。

  她翻开资料,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说:“第一个方向是细节设置类。比如对方在调色盘提到的罐头花,虽然那段描写,我的确发表在对方作者之后,但翻到第七章可以看到……”

  许淮颂跟着翻到相关章节。

  她把碍事的头发别到耳后,在资料上拿荧光笔打个圈,拿起来对准镜头:“这个位置,我做过铺垫,说女主角喜欢向日葵和薰衣草。而这处铺垫却发表在对方作者提及这两种花之前。也就是说,表象上的先后不一定作数。”

  许淮颂点一下头,示意这个方向没问题。

  得到肯定,阮喻继续:“第二个方向是情节设置类。比如我在第十章写到的,男主角和几个配角的对手戏。”

  许淮颂再次翻到对应页码。

  阮喻却顿住了,有点心虚,因为这段完全是真实经历。

  高一时候学习压力没那么大,十班有几个痞坏的男生特别闹腾,嫌学校食堂难吃,三天两头翻墙出去买炸鸡。

  有一回,她碰见许淮颂跟他们走在一起,其中一个男生勾着他肩,小声说:“下课弄把梯子来,放后门墙根那儿。”

  她当时很惊讶,想许淮颂这样清冷优雅,天外谪仙似的人,明明该喝露水长大的,怎么会跟他们沆瀣一气,为满足口腹之欲贪炸鸡?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推开对方的手,语气冷淡:“没兴趣。”

  但对方简直是恶霸,又把手勾回去:“你不弄?那把你手机交给老阮了啊!”

  “老阮”是阮喻的爸爸。她知道她爸的暴脾气,一听急了,想听听许淮颂打算怎么应付,可那群人已经拐进了教室。

  没法知道后续,为了不让许淮颂陷入可能的危机,下课后,她凭着爸爸的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后勤那儿弄来一把梯子,偷偷放到学校后门墙根草丛里,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阮喻把这段原封不动搬进了小说,怕被认出来。

  看她出了半天神,许淮颂发问:“怎么?”

  她一秒神魂归位,继续说:“这段情节,另一本作品也有,但仔细看,发展后续和着墨意图完全不一样。我的版本是女主视角,后续是女主角偷放梯子事件,意在展现她的暗恋心境。”

  “但对方作者的版本是男主视角,后续是一段男主角的心理描写,说他其实很喜欢吃炸鸡,只不过当时晓得女主角在附近,觉得翻墙这事丢脸,才故意表现得不食人间烟火。这边的着墨意图,是为了体现男主角的表里不一。”

  许淮颂听到最后轻咳了一声,随手拿起手边杯子,喝了口水,然后说:“这个方向也没问题。”

  看他没什么特殊反应,阮喻放心了,点点头换下一个角度:“第三个方向是人物设置类。虽然两本书有多处撞梗,但就像上个例子所说,实际上人设有所区别,尤其男主角这个人物,在我的版本里属于内向类型,但在对方作者的版本……”

  她一下找不准形容词,正思索呢,突然听见“啵”一声清响,大概是许淮颂收到了微信消息。

  他没理,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但阮喻还没开口,那头又响起了一声提示音。紧接着,消息夺命似的不断弹出来。

  许淮颂皱了皱眉,不得不点开看。

  诗精病:「哥,我又把阮学姐的小说看了一遍。」

  诗精病:「妈了噜太好笑了!怎么在她那儿,你是那种人呢?」

  诗精病:「你以前是不是每天在她面前装比?」

  诗精病:「哥你真时髦,在那个还没有“装比”这词的年代,就已经学会了装比!」

  诗精病:「啊,不过这样看来,阮学姐喜欢那款啊,你小心人设不要崩哦!」

  许淮颂:“……”

  他小心着呢,用她说?

  诗精病:「唉,话说回来,哥,我还挺同情你呢。别说阮学姐现在可能不喜欢你了,就算还喜欢,那她心里那人也不是真的你啊!」

  许淮颂忍无可忍打字:「作业太少了?」

  阮喻看他似乎咬了咬牙,情绪不太对,小心翼翼问:“你有事要处理的话……”

  “没。”许淮颂抬头,立刻恢复到冷漠疏离的状态,“继续。”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觉得“忠言逆耳”,还是有必要重视许怀诗的提醒,于是一心二用,随手打开搜索引擎。

  为切合国情,他使用了百度,输入:「怎样成为一个高冷的人。」

  点击“百度一下”之后,第一条就是“百度知道”。

  还真有人跟他提了一样的问题。

  他正打算点进去看详情,却先一眼看到底下露出的第一句回复:「做啥梦呐大兄弟,能问出这种问题,那这辈子是铁定做不成高冷贵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