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扇被人推开,一抹红影荡了开来。

  那血迹淌到了绯红的脚底,少年跪在地上,铃铛染血,手上则是攥着一只耳钩,将女人的皮肉划拉成一片片的惨状。他听见了声音,麻木地转动头颅,竟是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意,“这位客官,也是来找小美人的吗?”

  不不不,不是我!

  系统害怕得想关机。

  “不,我是来找我的上将军,屠了我九城的上将军。”

  绯红指尖触地,另一只手则是托住对方的下颌,“你看,你为青要征战沙场,手上沾了满城的人命罪孽,可是有谁会记得呢?只要你失利了,你就是罪人,你就是任人践踏的楚馆小倌,连自己的初夜都不能做主。”

  他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如同一潭枯水。

  绯红捏起自己的裙摆,给他轻柔擦拭面部的血迹,“跟我回纱罗,这次我给你新生。你还是上将军,纱罗的上将军,万人敬仰的上将军。”

  倏忽,一行眼泪滑落。

  他哑声问,“为什么?”

  “我第一次见上将军,一身美丽锋芒,若能做我战利品,为我纱罗所用,那定是此生最愉悦的一件事。”她又笑,“可那时的上将军,神人一般,高高在上,眼里可没有我。”

  “所以你就关了我一年,又连灭青要十八城,让国主恨我,猜忌我,贬我入教坊司,像一条狗一样,被训,被打,被骂,只为学习怎么摇好尾巴。”少年的心魂骤然被惊醒,胸腔涌动的恨意强烈又血腥,他只想折断这个人的纤细脖颈。

  “怎么,现在你假惺惺地哄我,是想要我给你摇尾巴吗?”他讥讽一笑。

  她掌根捧起他的脸,将眼尾的泪吻个干净。

  那样柔情。

  含着令人叹息的慈悲。

  晏昼一惊,本能驱使他推开人,但他膝骨一软,那腰被她骤然反折,上半身往后一躺,凌乱乌发披落下来,像红莲瓣瓣盛开,点缀在血河里。

  “我怎么会要你摇尾乞怜呢?”

  她吻着他,又支起背脊,双肘撑在对方的耳边,唇缝溢出细碎的笑意,“我是要你做我的上将军,自是我供奉你。”

  晏昼试图抓着什么稳住自己,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碰到她的耳垂,只带了一只耳饰。

  不知为何,他心潮莫名起伏。

  他睫毛微颤。

  “我的上将军。”耳畔传来那女人的暧昧赞美,“腰真软,还很能折。”

  “……闭嘴。”

  少年恼羞成怒。

  离开青要国的前一天晚上,楚馆燃起了一片大火,浓烟吹向皇城。少年面无表情站在冲天火光前,半边清雅侧脸被映得血红。

  “好了,咱们该走了。”

  女人给他披上兜帽,又伸手牵他的手,指节冰冷而僵硬。

  “怎么这么冷?”

  她轻笑,“要不要放我胸口给上将军捂热?”

  原先当着木头人的家伙猛地抽回了手,手指扒拉着兜帽,压得很低,对方瓮声瓮气地说,“不是要走吗?快走!”

  同时还有极低的一句,“……口无遮拦,不知廉耻。”

  但晏昼没想到,最后不知廉耻的是他自己。

  那是他们回到纱罗国的一年之后,他隐姓埋名,重头再来,从寒门子弟到青云直上,一跃为纱罗国的少年将军。没过多久,他带兵出征青要国,不出三个月,他摘掉了青要二十八城,同时也取回了青要国的国主首级,报了自己的大仇。

  那些耻辱的、不堪的过往,仿佛都随着这场战事的结束而掩埋。

  销声匿迹,不为人知。

  当夜,晏昼带了一壶瓮头春,进了女人的寝室。

  “我可不知道上将军三更半夜的,还有溜进人房间的习惯。”

  女人湿着青丝,在灯下闲看书画。

  “今天献俘,很多人来贺我,你为何不到场?”

  晏昼眼也不眨盯着她。

  “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绯红还没说完,被对方堵住了唇舌,酒酿尽数渡了过来,他固执地说,“我是你的上将军,我是你的,你怎么可以不来见我?”

  “上将军喝醉了。”

  借着灯影,绯红点着他鼻尖的淡墨小痣。

  “谁说我醉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他把她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给摔地下了,自己则是把腰折下,唇心微红,竟冲她挑衅。

  “将军大人敢来吗?”

  女人久久没动,她双瞳幽深,望得他心慌。

  晏昼抿着唇,撑着手要起身,“我开玩笑的——”

  “嘭!”

  晏昼重新被人撞到桌案上,他的双手被人锁在身后,就像是一头蟒蛇缠住了腰身,他被迫分开脚踝。

  “我当真了。”

  这一句落下,晏昼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军营那些家伙,都说什么,温香软玉美人乡,他怎么感觉被人劈了一顿又一顿?他隐忍着皱眉,身体里好像住进了另一尊小魔头,他疼得委屈,“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的?”

  绯红咬着他鼻尖小痣,分外快活,“果然做过小倌的,就是不一样。”

  他顿时僵住。

  “你……说什么?”

  晏昼以为自己斩断了那段不堪的记忆,但有人比他记得,清楚地记得。

  “我说什么了?”

  女人神色无辜。

  “你说——”他咬牙切齿,“小倌!”

  “那不是事实吗?”绯红诧异,“放心,我不嫌你,你为我纱罗立下赫赫战功,赏你春风一度,也是应当的。”

  她欲要低头,被一掌推开,他红着眼眶,“你骗我,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什么我的上将军,自始自终,你只是想借我的手铲除青要国!你根本没正眼看我,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痛苦低吼,“你一点真心也没有!”

  他随她来了纱罗,抛弃过去与故土,亲手屠戮自己的国度,到头来,他在她心里,还是那种伺候人的小倌!

  晏昼咬得嘴唇出血,明明四肢俱热,他的心却沉入了寒冰里。一向从容的人颤着声,“我、我没有被碰过,你知道的啊,你看见过的,我,我杀了那个家伙——”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

  她应得很敷衍。

  “知道了。”

  知道了?

  她就这么一句知道了打发他?

  他强行拽住她,想要找个说法,却被她甩开。

  “晏昼,晏眠星,我以为你是识趣之人。”

  绯红下了榻,扶上自己的衣衫,滑入背脊的墨发被她抽出,层层叠叠垂落腰间,灯光照得幽幽发蓝。

  颈间吻痕犹在,而她却说,“若非我,你如今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小倌而已,我救你出炼狱,已是很开恩了。”

  “我万人之上,放着清清白白的世家子弟不要,你还要我给你什么真心呢?”

第103章 仙侠文女主角(37)

  “真心……哈……”

  晏昼捂着眼,声调嘶哑。

  “那现在又算得了什么?”

  绯红披衣而落,“不是说了吗,你打了胜仗,我很满意,恩赐你一场情爱。”

  “恩赐?”

  他有些迟钝地领悟这两个字的含义,那样的荒唐与漫不经心,一股撕裂的痛楚席卷四肢百骸。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将情爱当恩赐?!”

  砰的一声,他指骨擒住她的脖颈,从后头锁着人。

  绯红拿着剪子,不慌不忙地剔去灯芯。晏昼简直恨透了她这副轻慢惫懒的情态,仿佛吃定了他不敢动手。他晏昼什么时候成了这等心慈手软之辈?不过是一颗脆弱的头颅,他想摘就摘,为何还要听她解释?

  不,她连解释都懒得给他。

  “上将军玩够了吗?”她懒懒打了个呵欠,“时辰不早了,明日你我还要早朝觐见,太康,送客。”

  守在门外的少年剑客迅速进来,语气强硬。

  “您请。”

  晏昼神色阴沉,“滚!”

  太康同样不肯退让,“你搞清楚,是大人让你滚!”

  正在此时,一抹红光坠入绯红的眼底。

  “看来有人是真不想我睡好觉呢。”

  太康愣在原地,他的剑鞘映出一抹星火。

  少年察觉异样,猛然回头,那墙头上迅速燃起火光,眨眼间火势浓烟连成一片。

  “怎么回事?!”

  深夜的将军府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包围了!

  “大人!是死士!”

  府邸护卫顷刻出动,将绯红护在中央,“属下本来捉了几人想要审问他们的意图,但他们立刻咬毒自尽了!我等查看尸体,发现他们背部刻着青要国的青苍色标记,想来这青要余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大人快走,我们来挡他们!”

  “果然是青要死士!”少年剑客恨恨拔出剑,寒芒对着晏昼。

  “是不是你?早在青要国,你就对我家大人百般怀恨在心,咬伤了大人,现在还想置她于死地!我把你抓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放箭!”

  “不是我。”晏昼面如沉水,“我过去是恨不得杀死你大人,但现如今——”

  他抿着淡红唇心,没有继续说下去。

  太康看他衣衫凌乱,红痕依稀可见,愈发生气,“若不是你,他们怎么能悄无声息破了府邸的巡守!肯定是你出卖了将军府的情报!”

  众人埋首。

  得,那头的火还没烧起来,这边将军的后院就起火了,火势还不是一般的大。

  绯红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座将军府邸是国主赐给我的,奇珍无数,被烧了实在可惜,不如把他们引到外头。”

  “太康,你拿着我的令牌,去镇守司调十二卫过来,我会沿途给你留标记,让十二卫从后头包抄,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好留个活口。”

  少年剑客焦急道,“您是要以身犯险诱敌吗?这怎么能行!我是剑术最好的,自然当贴身保护大人!太音,对,让太音去叫人,这小子轻功了得,走起路来跟耗子似的,最适合通风报信了!”

  另一个少年从墙角阴影里走出来,他无奈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

  “谁走路像耗子了?太康,你又在埋汰人了!”

  但凡跟大人沾边的男子,哪怕是被大人扫了一眼,太康都要念叨半天。

  他上次不过是给大人奉了一次茶,又得了大人的一次赏,于是太康醋坛子翻了个遍,单方面宣布跟他断绝兄弟情义。太音不由得同情看了一眼晏昼,这位可是太康记仇本子里的第一名啊。

  目前事态紧急,太音也不矫情,拱拳道,“大人,太康说得没错,他适合保护您,太音愿意领命,必不负大人!”

  绯红颔首,“那便这样安排,自己小心点。”

  他们分成三拨离开,一拨是太音等人,去镇守司,一拨是护卫等人,故意引人耳目,为绯红吸引火力,另一拨则是正主了,绯红领着他们出了将军府,进入了一处隐蔽的松林。

  “大人,他们追来了!而且数量好像一个不少!”

  手下汇报。

  太康回头,惊怒不已。

  “是谁?是谁留了标记!”

  “咻——”

  一支火箭凌空而来,携着汹汹火光,钉在了绯红的脚边。

  刹那之间,她裙摆燎起了猩红焰火。

  “大人!”

  “撕啦——”

  晏昼蹲下身来,双手撕开了她的裙尾,雪净的手背也被火舌燎起了一串红泡。

  原本他想要往上撕掉一些,免得裙摆太长,赶路被荆棘绊倒,然而他指尖碰触的,是一片明净的雪地,晏昼这才想起,刚才她就披了件外衫。

  里边什么都没有的。

  晏昼眸底划过一丝异样之色,他起了身,低声问她,“要不要我脱衣服?”

  太康怒斥他,“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

  一行人停了下来。

  因为在不远方的松林,罩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光。

  “该死!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的!”护卫咬牙切齿,“我们被围了!”

  “保护将军,杀出去!”

  “杀啊!”

  两方人马短兵交接,陷入混战。

  晏昼剑走游龙,以一当十,瞬间破开重围,“快!这边!”

  他伸手去攥绯红的腕骨,却见她转了身,毫不犹豫挣脱开来,轻捷奔到另一边,“太康!过来!”

  “大人!快走!大人,太康死不足惜——”

  那少年剑客濒死呼喊。

  “咻——”

  万箭齐发,火光冲天。

  绯红的脖子染上一片温热。

  她的视线是昏暗的,男人把她紧紧埋在自己的胸口上,箭矢扎透腰腹,甚至尖锐抵着她的皮肤。晏昼仰头看向松林之上的朦胧月色,“明日,明日就是兰夜了,我原想,跟你出去看灯的,听说纱罗的纱灯,做得很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短短二十一载人生,似乎从未为自己而活。

  他还没与心爱的姑娘去看过灯,去求过姻缘签,去做人间男女会做的一切庸俗的事情。

  最快活的那一刹,迎来的又是她的诛心之语。

  这故事的起点就是错的,他是敌国的上将军,是杀戮的存在,更是对准她心口最锋利的一把刀,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

  鲜血渗湿了后背,晏昼的面目被火芒照得模糊,他张开手心,将一只攥得温热的耳坠郑重交还她。

  “下次、下次,我们……”

  他口鼻汹涌出一股鲜血,软瘫在她脚下。

  “再一起……”看灯罢。

  “哗啦——”

  松针摇动之际,劫神手中的劫册也翻过一页。

  [晏昼,字眠星,青要国上将军,少而聪敏,灵若神明,十岁遍观群书,十五岁征战沙场,十七岁官拜上将军,震慑诸国部落。十九岁,出兵纱罗国,屠九城,兵败被掳一年,后重返青要,被国君嫉恨,辗转教坊司与王都楚馆,一身傲骨沦落为尘泥]

  劫神连忙往下看。

  [晏昼转投纱罗国,出兵覆灭青要二十八城,断送青要五百八十六年国祚。献俘当夜,晏昼夜探将军府邸,女上男下,初尝情爱滋味……]

  劫神老脸一红。

  这陛下也真讲究,细节都有了。

  直到他看到最后一行字。

  [身受万箭穿心而死,时年仅二十一岁]

  “死了?”

  劫神喃喃道,“陛下这也太狠了吧。”

  而绯红端看自己掌心里的鲛人泪耳坠,上边缠了一道红线,穿了一盏栩栩如生的小河灯,殷红的莲瓣由此盛开。

  绯红低笑,“真难得。”

  这恐怕是男主第二次为她穿针引线吧,第一次是给她绣小衣的小红橘花样,这次则是改为莲花小河灯了。

  真不愧是绣花仙帝,渡劫了还想着绣呢。

  “大人!这边有路!快走!”

  太康焦急抓住绯红的手腕。

  绯红懒懒道,“走什么?那不都是你的人吗?”

  太康转头,显露出了震惊与迷茫的神色,“大人,大人你在说什么?”

  系统同样震惊:‘不是吧,石扶春也就算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变态,怎么这个小剑客也是小疯子啊?他明明看起来正常得很!就是那种什么,对,骨骼惊奇礼貌懂事的天才!’

  完了完了,它这个系统都辨认不出正常人跟非人类的区别了。

  绯红指腹划过少年剑客的眼尾。

  他呼吸急促。

  “大人,我——”

  “嗯?”

  太康想了很多的理由,又败在绯红的眼波下。

  他知道今日事情是败露了。

  少年剑客索性不再掩饰,眼底显出了一丝戾色,“晏昼他凭什么?我跟随大人多年,始终不敢逾越,而他竟妄想得到大人的真心!”

  “所以你就动用了杀手,伪装成青要死士,嫁祸给他?”

  太康不吭声了。

  “可惜。”

  绯红幽幽叹息。

  “我本想走之前,为纱罗培养出一柄圣剑,却不料,你是一柄杀剑。”

  太康顿时心慌。

  “您、您什么意思?您要走?您要去哪?”他神色慌乱地跪了下来,“您生气了是不是?都是太康自作主张的错,那晏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太康也是担心您会陷得太深,这才出此下策!您,打我罚我好不好?”

  少年呜咽,小心翼翼拽住她的裙摆。

  “求您,别离开纱罗,也别离开太康。”

  什么圣剑,什么杀剑,什么第一剑客,那都是虚名,他只想待在心上人的身边,做大人的帐下行走,永远地为大人鞍前马后。

  可是,他触碰到的,是一片碎裂刺目的光。

  太康惊慌失措抬起头。

  神灵俯首,足踏红昙。

  那林间的松明火枝枝燃起,模糊了她的面容情态,黑发却是薄松松的,坠在了腰间,太康呆滞看她翻过掌心,珠泪金钩坠下,落在了那具尸身的胸口。

  随后,一朵红昙开败,她消失在松明火中。

  在少年剑客的眼底,这一晚的月色是有史以来最冷的。

  百年之后,纱罗国仍然流传着第一剑客的盛名。

  传说他是那位失踪红将军未过门的小亡夫,为她守身如玉,终身不娶。

  传说他剑术超群,曾一剑落虹。

  传说他面具之下,容貌绝美,左耳永远都系着一只鲛人泪耳坠。

  从此以后,每一位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年,在踏上剑客的英勇征途之前,都要哭爹喊娘地穿个耳洞。

  劫神:“……”

  剑皇这也太坑小孩子了。

  魔后元绫纱也看着劫册,摸着下巴,“奇怪,这名为太康的剑客,我怎么感觉好像一个人呢?”

  劫神赶紧把册子盖上。

  可不是吗,那个爱凑热闹的剑皇,本来是在围观琴族怎么跳诛仙台的,结果倒霉到家了,被人活生生拽了下去。

  他是仙帝关系最紧密的下属,冥冥之中有一丝关联,这次渡劫两人就给凑一起了,那绯红陛下也不知道怎么看了出来,直接把太康仰慕晏昼这一笔给划掉了,给两人整成了仇人跟情敌的阵营。

  ——这就是看热闹的下场!剑皇就是欠!

  看看,这不得给陛下收拾了!

  忽然,劫册传来异动。

  劫神表情古怪。

  不是吧,这么快又开始下一世了吗?第一世还没入土为安呢!

  他咋觉得陛下比他更适合当劫神呢。

  系统也是这样觉得的。

  系统:‘宿主,要不你改行当劫神吧。’

  女主这敬业态度,劫神都要哭了吧!

  绯红垂眼看自己的一身嫁衣,底下是坐立难安的部众。

  没有新郎。

  怎么回事呢?

  这一世就刺激了,她是被逃婚的女魔头,新郎则是男主……他爹,对,还是正道人士修仙掌门的那种。

  绯红捋了下剧本。

  魔族有八方魔坛,她是灵蛇魔坛的坛主,叫宓灵,偏偏是个痴情女子,看上了迦陵妙音宗的掌门,正邪不两立,为此纠缠了上千年。前一个月,他们又在一处洞府中遇到了,迦陵掌门为了保护一个柔弱女子,被女魔头活捉了回去。

  对方被关了多日,终于妥协,要跟她拜堂成亲,可把宓灵高兴坏了,连忙拿出自己绣了千年的嫁衣。

  结果怎么着呢?

  新郎逃婚了。

  他回去就娶了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子。

  令绯红玩味的是,那个女子还是宓灵的一名下属,也是她给宓灵出主意,说迦陵掌门就爱英雄救美,到时候她就装作为难她的样子,趁人不备,把迦陵掌门捉回去成亲。这结局就更好玩了,宓灵一块肉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被迦陵妙音宗视为仇敌。

  反倒是那个献计的柔弱女子,做了迦陵妙音宗的掌门夫人,并生下了双生子,其中一个便是昼的第二世。

  绯红从劫册知道,再过不久,就是双生子的周岁宴,迦陵掌门更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夫人办婚礼,同时正名,说她虽然修了魔功,却是那女魔头强迫她修的,他的夫人是干干净净的。

  这一幕宓灵是看不到了,因为她在今天就被迦陵掌门的逃婚刺激得气绝而亡。

  而绯红来的时候,她的气机就断绝了。

  绯红啧了一声。

  绯红:‘统子,这是不是负心多如狗,总是满地爬?’

  系统:‘宿主,你是在说自己吗?’

  绯红:‘统子,你学坏了。’

  系统:‘?’

  它说的明明是实话,不过宿主虽然负心,却很喜欢让别人爬。

  “坛主,你,你没事吧?”

  为首的女子小声地说,“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那迦陵掌门,千年修妙音之道,道心坚固,最是难说服。”

  “你说得对。”

  宓灵微微一笑。

  “老子有什么好睡的,不如睡儿子。”

  她眼尾缀着一道蛇尾标记,细长而猩红,随着这一笑,蛇尾摆动,妩媚与鬼魅同在。

  “听说双生子都有心灵感应,不知道睡了一个,另一个是否也有那销魂滋味?”

第104章 仙侠文女主角(38)

  魔后元绫纱跟着劫神,那真是亦步亦趋,半点都不夸张。

  劫神都快哭了。

  “元,元姑娘,您能不能歇一口气?”

  那眼珠子盯着他都不带眨的!

  元绫纱闻言,立刻吐出一口气。

  然后盯得更紧了。

  劫神:“……”

  元绫纱略有思量,这可是那女人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没挖她眼珠,而是叫她看个人,元绫纱都怀疑那女人是不是爱上她了,否则怎么对她这么仁慈?

  元绫纱越想越有可能,她已经预感有朝一日,自己过上枕着那女人的腿,吃一颗道珠扔一颗道珠的奢靡日子了。

  哦,不,仙族可能不兴吃人道珠这种事,那她就改一改,吃什么万年人参万年龙血的,那也使得。

  她杂食,不挑嘴,好养得很。

  元绫纱眼波流转,遂道,“劫神大人,妾身有一事要请教您。”

  劫神被她看得心头一跳。

  请教?什么请教?

  劫神回想这二十一年,他做什么,元绫纱就做什么,颇为恭顺柔媚……等等,这女魔该不会想要趁机把他当炉鼎吧?!

  劫神当即捂紧自己的衣襟,“元元元元姑娘请你自重!”

  元绫纱:“?”

  自重个啥?老娘已经很自重了,见了你们陛下都没扑上去,不然你现在该叫我一声绫纱娘娘了!

  元绫纱以袖遮面,一身紫纱裹着玲珑身躯,她娇媚道,“劫神大人误会了,绫纱现在呀,只想爬上陛下的龙床,其他男人,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哪里比得上陛下的风华绝代呢。”

  “不过妾身久在魔界,倒是不知,陛下可有什么中意的儿郎和少女?绫纱也好取个真经,讨一下真佛的欢心!”

  劫神顿时一噎。

  感情你一介魔后,你还挖起我仙界的墙脚来了,魔帝都不管你的吗?

  劫神不是很想跟魔后探讨陛下的情感问题,那万一招惹了点什么,他岂不是没地方哭去?

  如今仙族都被剥去仙胎,而他又是少数人中,以劫身证道的,保留了大部分的实力,说不定会是第一个重返帝庭的先锋,那气运可就大了去了,劫神更不想节外生枝。

  “这个,其实小神也不是很清楚……”

  劫神刚推脱,他的劫册就发生了一场暴动。

  他不得不伸手抹开了一处光影,查看事况。

  只见万山之外的迦陵妙音宗笼罩着一阵冲天的劫光,先是宗门的一尊老祖宗坐化,大家正恸哭不已、举袖拭泪的时候,那生机断绝的老祖宗突然睁眼了,可把一群人吓个不轻。

  老祖宗:“叫什么叫,没看见过祖宗诈尸吗?年轻后生真是不懂事。”

  众人:“……”

  对不起,是我们影响您诈尸的乐趣了。

  随后老祖宗执起一柄雪白麈尾,把自己上上下下给扫了一遍,原先是个仙风道骨的太上长老,这会儿霜发化乌丝,直接成了犀颅玉颊、身如松柏的年轻人。

  徒孙们皆愣住了。

  太上长老搞什么呢?

  迦陵掌门忍不住说,“师尊,您意欲为何啊?”

  老祖宗故作神秘,“佛曰,不可说。”

  此时劫神的劫册上显示——

  [那头十万年的蝉灵使出了六相法身,续了迦陵妙音宗太上长老一天秋的生机,一霎化作俊美威仪的年轻男子,其枯木逢春之术,令众徒孙为之叹服。]

  [万年蝉灵暗自心想,这美色不够如狼似虎啊,算了算了,能来就不错了,等下整个灵泉水喝一点,美容又养颜]

  劫神:“……”

  不是,人家渡劫,您一个首座高僧,来凑什么热闹?

  劫神忍不住想起那倒霉的剑皇,剑皇也是因为好奇心太重,凑了不该凑的热闹,结果凄惨掉进诛仙台,这白蝉首座要是知道了这桩奇闻,还敢这样捣乱吗?

  劫册又嗡嗡震动。

  劫神眉头一跳。

  就在太上长老死而复生的同时,迦陵妙音宗的大师兄同样从百年昏迷中苏醒,惊动了宗门上下。

  诈尸的老祖宗被弟子簇拥着,去看他的“大弟子”。

  首座:“……”这大弟子看起来咋这么面熟呢?

  佛子:“……”这老祖宗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梵宫师徒俩默默对视了半会,又默契转过头。

  装不认识。

  “掌门,掌门,夫人要生了——”

  女婢惊慌跑过来。

  仙帝要降世了!师徒俩对视一眼。

  “师尊当前,不可大呼小叫。”迦陵掌门低声斥责了她一句,又问,“夫人如何?”

  “夫人,夫人是双胎,难产啊。”女婢哭着喊,“掌门,你快去看看吧!”

  迦陵掌门大惊,立刻赶去碧天凤吹山。

  首座给佛子传音,‘仙帝难产,小子,你怎么看?’

  佛子很无语,‘……首座,那是仙帝他娘难产,您用词能不能精准些?’

  他活动着僵硬的肢体。

  这迦陵大师兄雪候月在一次大战中伤了灵府,昏迷至今,他借他的躯体重生,也算反渡他一线生机。佛子垂眸,端详自己苍白斑驳的掌心,这是他第一次清晰看见人族的掌纹,那么浅,那么孱弱。

  可他拥有无坚不摧的金刚不坏身,那一缕情火不也是如此脆弱如琉璃。

  雪候月的掌纹里情爱薄淡,他能以此逆天改命吗?他的女施主已登帝位,又是断情绝爱,他怎么渡她回红尘?

  此时的碧天凤吹山笼罩着漫天云彩,间杂着一丝不祥的瘴气。

  “夫人,生出来了!是两位小公子!恭喜夫人!”

  一道虚影落在床榻,睁开了一双邪异混沌的青瞳。

  双生儿其中一个忽然啼哭起来,无论怎么哄都哄不好。婴儿惊恐的眼睛里映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他穿透肉躯,拘出了一具金光暗淡的灵魄,自言自语,“原来是渡劫的琴族弟子。”

  灵魄惊慌不已,“饶命!”

  “我要用你这具躯体,你可以提出一个要求,我补偿你。”

  灵魄转怒为喜,迫不及待地说,“那我要投到帝王之家,最好是香火旺盛——”

  对方嗤笑。

  “狗改不了吃屎,你是渡劫呢,还是享福呢?帝王没有,耗子倒是有很多。”他曲指一弹,灵魄被他活生生塞入了一具鼠躯。

  灵魄尖叫着晕了过去。

  虚影则是飘进了婴儿的身体,被一个女人抱入怀里,“小郎,小郎不哭,咦,你睁眼了?”

  婴儿的晶瞳勾勒一抹极淡的鹁鸽青,又融于无尽黑暗中。他从女人的怀里滚了下来,自己拱进了被子里,只留一个小屁股在外头。

  女人愣了一下。

  “这小家伙……”

  迦陵掌门则是欢喜无限,“我儿生来便能开眼,还有漫天云彩相送,想来日后必有造化!”

  迦陵妙音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祝宴,一是庆双生子的周岁,二是庆大师兄雪候月的苏醒,本来掌门还打算为他的爱妻楚白露置办道侣大典,但是他大师兄雪候月嫉恶如仇,正是被魔坛所伤,而楚白露又是出身灵蛇魔坛的,不好放在一起比较。

  楚白露闷闷不乐,“我给你生了儿子,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掌门夫人啊。”

  她为了留住这个男人,可把坛主得罪得狠了,要是付出的不能收获,那她可就亏大了。

  “你说,你是不是还留恋宓灵那个女魔头——”

  她娇弱戳着男人的胸口。

  迦陵掌门被她戳得心窝子都软了,连忙发誓,“我怎么会留恋她呢?她脾气不好,架子又大,哪里比得上你的柔情似水?便是她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半点欲望!”

  还没说完,高台上的两尊大小佛开口了。

  “一介掌门,负心薄幸,竟还妄议女子躯体。”首座面相威严,“罚你碧天凤吹山百年不得领我派待遇!”

  迦陵掌门一愣。

  随后就是那雪候月大师兄,他眉目淡冷,“师弟,你眼光欠佳,放着珠玉不要,偏偏捡了个破烂回来,还当什么宝贝。”

  楚白露的脸都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