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发生什么事了?离奴老弟在和谁吵架?”

白姬没有反应。

“白姬……”元曜又叫了一声。

白姬还是没有反应。

元曜伸手,在白姬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白姬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的同时,从耳朵里取出青草团,“原来是轩之回来了,吓我一跳。”

元曜道:“你把耳朵堵着干什么?”

白姬笑道,“那边太吵了。”

元曜放下竹篮,在白姬身边坐下,“发生什么事了?离奴老弟在和谁吵架?”

白姬道:“是这样的。今天上午,韦公子给轩之送来了六只大螃蟹,轩之不在,我就替轩之收下了。离奴打算把螃蟹蒸了做晚饭的菜肴,但是螃蟹们不答应,从蒸笼里爬出来,和离奴吵了起来,它们已经吵了大半个时辰了。”

元曜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望着古井边。他这才看清楚,六名墨青色衣裙的男女都没有手,本该是手的地方,从衣袖中探出了两个大钳子。螃蟹精们挥舞着大钳子围着离奴吵,离奴毫无惧色,掐腰回吵,双方唾沫横飞,沸反盈天。

元曜道:“这不太像是离奴老弟的处事风格。”

元曜认为,以离奴平时的蛮横性子,它会直接把螃蟹拍晕了,放进蒸笼里,不会有耐心和螃蟹吵架。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离奴说,它现在也是读书之猫,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元曜冷汗。

白姬又用青草堵住了耳朵。

元曜听不下去了,走过去劝道,“离奴老弟,不要再吵了,几位螃蟹大仙也请安静,都是一场误会。”

螃蟹精们哭道:“没有误会,这只黑猫想把我们蒸熟了吃。”

离奴道:“螃蟹难吃死了,爷才不稀罕吃,爷不过是想蒸给书呆子吃罢了。”

元曜道:“多谢离奴老弟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请不要再吵了。我们不吃螃蟹了。”

螃蟹精们道:“不吃的话,就把我们放到河里去。”

元曜道:“可以。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小生就把几位大仙带去河边放生,绝无虚言。”

螃蟹精们面面相觑,相信了元曜,它们不再和离奴争吵,化作六只青蟹爬进了水桶中。

元曜松了一口气。

离奴撇嘴道:“书呆子没有螃蟹吃了。其实,爷可以说服它们去蒸笼里的。”

元曜道:“小生已经看见它们的人形了,还怎么吃得下?人与非人都是众生,还是把它们放生了吧。”

离奴撇嘴,“书呆子真傻。”

秋夜风清,天悬星河,月光在寂静的庭院中铺下一片银白色。 

白姬、元曜、离奴坐在廊檐下,地上点了两盏秋灯。白姬在做针线活,她用元曜带回来的茱萸缝制辟邪香囊。

元曜在灯下挑彩线,剪流苏。

离奴一边将菊花铺在藤条编织的笸箩中晒月光,一边问道:“主人,书呆子,这菊花看着挺好,离奴今年也来做一次菊花糕。”

白姬道:“菊花糕还是请十三郎来做吧,它做的口味更正宗。”

元曜道:“离奴老弟做的菊花糕,总有一股鱼腥味。”

离奴喵了一声,“书呆子,不许挑三拣四!主人,不要叫那只狐狸来,请再给离奴一次机会,离奴也能做出口味正宗的菊花糕。”

白姬笑道:“好吧,离奴加油。”

黑猫充满干劲地点头,“嗯。”

闲坐无事,元曜把在王维家中遇见了陶渊明的事情告诉了白姬,问道:“陶先生的鬼魂为什么会栖息在桃核墨中?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姬一边做针线,一边道:“因为,我之前对轩之说的,在晋代时从缥缈阁中买走蟠桃核的文人,就是陶渊明呀。他生前对桃源乡有执念,但却一生没有实现愿望,死后一丝残念就留在了桃核墨上,没有离去。王公子和陶渊明有缘,所以在几百年后的今天,和他邂逅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元曜问道。虽然,陶渊明没有恶意,但是正如王贵所言,人鬼殊途,不宜结交,元曜有些担心,他不希望王维受到伤害。

白姬摇头,“不知道。我只能等待‘因果’,无法预测‘因果’。”

元曜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白姬见了,笑道:“时光不能倒流,‘因果’已经种下,并会顺势而生,无法遏止。轩之担心也无益,不如放宽心怀,一切顺其自然。轩之采的茱萸还有剩余,我多缝一个辟邪香囊送给王公子,保他平安。”

“嗯,有劳白姬了。”元曜道。

白姬打算缝五个辟邪香囊,一个月白色的她自己佩戴,一个孔雀紫的送给元曜,一个黑色的给离奴,一个天青色的给王维,还有一个粉红色的绣山猫的香囊。

元曜问道:“这个粉红色的香囊是送给谁的?”

白姬笑道:“玉鬼公主。之前,承蒙她替我找了许多东西,帮了大忙,都没有向她说谢谢。如今重阳节,送一只香囊给她作为谢礼。”

元曜道,“玉鬼公主呀,它很久没有来缥缈阁了。”

白姬笑道:“因为轩之一直没有去向她解释,她还误会轩之讨厌她,所以不来缥缈阁了。等我把香囊做好,轩之送去给玉鬼公主,顺便向她解释误会。”

元曜道:“好。”

第四章 凌霄

白姬做好茱萸香囊,已经是三天以后。长安城中,重阳节的气氛更浓了。这一天早上,看天气还不错,白姬让元曜去给王维、玉鬼公主送香囊。玉鬼公主借住的凌霄庵也在蓝田山麓中,和王维的别院相隔不远,元曜打算一起送去。

吃早饭时,白姬有些心神不灵,“轩之,我这几天总梦见有不好的东西在接近长安。”

“什么东西?”元曜奇道。

白姬忧心忡忡,“不清楚。我隐隐感到是很凶恶的,让人战栗的非人。”

元曜不以为意地道:“长安城中已经有很多很恐怖的,让人心寒的妖鬼了,再来几个很凶恶的,让人战栗的非人也没什么。”

白姬不高兴地道:“原来,在轩之心中,我是很恐怖的,让人心寒的妖鬼。”

说完,白姬拂袖而去。

“欸,小生没有说你呀。”元曜急忙解释。

坐在元曜对面喝鱼粥的离奴听了,不高兴了,“不是说主人,那就是说离奴了。原来,在书呆子心中,爷是很恐怖的,让人心寒的妖鬼。”

说完,离奴也生气地跑了。

 “小生没说你们呀,这真是……什么跟什么嘛!”元曜坐在空荡荡的桌案边,独自喝粥,苦闷无言。上午,元曜准备去蓝田山麓,他提了一个竹篮,竹篮里装着两个香囊,两份重阳糕,一份给王维,一份给玉鬼公主。

白姬道:“轩之替我向王公子、玉鬼公主问好。”

“好。”元曜答应了。

白姬想了想,又道,“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元曜点头,“嗯。”

元曜出城,顺路搭了一个农夫的驴车来到蓝田山麓。他和农夫分开的地方离凌霄庵比较近,就打算先去给玉鬼公主送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