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狐狸家又嫁女儿了吗?”元曜奇怪。今天没有下太阳雨啊!

  “不是狐嫁女,今天是九尾狐王的生日,它的子孙们为它举行了夜宴,邀请了长安城中的千妖百鬼,会很热闹和有趣。轩之,你去不去?”

  “啊,要去要去,小生最爱凑热闹了。”

  “那就一起去吧。”白姬笑了,转身离开。

  元曜正准备跟上白姬,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衣裾。他低头一看,一个不过两三个月大的婴儿,粉雕玉琢,眉目可爱,脖子上挂着长命锁,正抓着他的衣裾,冲着他咯咯地笑。

  “啊啊——”元曜吓得大叫。

  “轩之,怎么了?”白姬回头。

  “鬼……婴鬼又抓住小生的腿了……呜呜……”

  “啊哈,看来这个婴鬼也很喜欢轩之你呢。”白姬笑眯眯地道。

  “啊!小生不要它喜欢啊啊——”小书生哀嚎的声音,传到了地面上。蹲在地门口的蛤蟆吓了一跳,呱呱跳开。

  夕阳西下,铃虫微鸣,天色黑了下来,非人的世界缓缓舒醒……

  千秋岁·中元提灯(J赠)

  中元提灯,照红尘十丈。云烟袅袅月色茫。莲瓣燃幽火,彼岸三生往。渡奈何,纷扰事忘川怎忘?

  夜行缥缈客,衣袂欲染霜。缘法错,勿返乡。百鬼皆化形,千妖聚万相。一梦过,卧榻闲看岁月长。

  画堂春·长生

  古观苍雪埋青藤,卷封生死法门。丹鼎九炼不死药,画树永春。

  一枝水月镜花,三更幽梦无痕。骑鹤夜上白玉京,结发长生。

  月下

  月下碎影伴星辰,草上流萤引魂灯。

  黄泉彼岸花尽落,幽梦三更散无痕。

  南乡子·夜行

  绿波水横,荒径烟缈碧苔生。河堤踽步提草灯。月半痕,白衣诡笑半掩唇。

  一萼红·仲夏闲笔

  绿荫浓,凉风动檐铃,亭台水阁东。郁郁青竹,森森茑萝,艳艳榴花绽红。骤雨至、珠乱新荷,潋滟色、天水洗华桐。小院人静,野塘花落,光阴倥偬。

  中夜弦月朦胧,水中环佩摇,稻荷鸣虫。一缕檀香,半卷诡画,狐尾提灯迎送。仲夏夜,对月浅酌,且、长醉缥缈梦。待到秋来梦醒,但看归鸿。

  啊,又翻出几首和缥缈有关的,拿来凑楼数。。。

  第三折:《竹夫人》

  001 空色

  长安。郊外。曲江。芙蓉园。

  仲春时节,薰风如沐,曲江畔有许多游人在踏青赏花。一座八角玲珑亭中,几名华衣公子正在吟诗品花,谈笑风生。在这堆人中,一名衣衫朴素的书生和一名白衣僧人比较显眼。

  书生正是元曜,他今天去韦府送韦彦买下的西域秘香,韦彦正要去芙蓉园赏花,就硬拉了他一起来。

  元曜叹了一口气,等回缥缈阁后,离奴又要骂他偷懒了。

  韦彦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笑着对元曜道:“轩之,眼前的景致这么美,你怎么唉声叹气?”

  元曜小声地道,“小生怕回去后挨骂。”

  韦彦一展折扇,皱眉:“白姬真是刻薄,即使轩之你卖身为奴了,她也不能成天使唤你,一天假也不给你吧?”

  韦彦似乎完全忘记是他将小书生卖进缥缈阁的了。

  另一边,几名华衣公子正在看白衣僧人写字。白衣僧人很年轻,容貌英俊,气质脱俗。元曜也走过去看,但见僧人的字遒劲飘逸,风骨神俊,心中不由得赞叹。

  这名僧人名叫怀秀,是青龙寺(1)的主持,也是长安城中最有修为的僧人。据说,他从小就受戒出家,天资聪颖,八岁通读经典,十岁明晓佛意,十三岁时在无遮大会上辩佛,驳得几名得道高僧哑口无言。十五岁时,他就成了青龙寺的主持。他心地慈悲,行止端正,大家都很喜欢他。他智慧通彻,学识渊博,大家都很崇敬他。

  怀秀写得一手好字,长安城中的人常常向他求字,因为仿佛只要将他的墨宝悬挂在静室中,就能从中悟出禅理的智慧。今天,韦彦等士族子弟在芙蓉园踏青,恰好怀秀经过,大家就拉着他求墨宝。怀秀从来不拒绝结善缘,渡众生,也就留下给众人写字。

  “定慧等持,意中清净。”“净心守志,断欲无求。”“修心不贰,则天去私(2)。”“形骸非真,天地易幻。”怀秀一一给众人写了下去,元曜被轮到了最后。大概是词句穷了,又或者是写得乏了,怀秀随手提笔写下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送给小书生,字迹流畅,一气呵成。

  “多谢怀秀禅师。”小书生捧着墨宝道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怀秀双手合十,回礼道。

  韦彦看见元曜的墨宝,一展折扇,笑了,“轩之,这是怀秀禅师对你的箴言,你可不能被白姬的美色迷惑了,当心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啊。”

  元曜脸一红,“丹阳你不要胡说!”

  注释:(1)青龙寺:位于唐朝长安城延兴门内的新昌坊,即乐游原上。青龙寺建于隋文帝杨坚开皇二年,原名“灵感寺”。在故事中的武后光宅年间,这座寺院叫“观音寺”,直到唐睿宗李旦的景云二年,才改名青龙寺。青龙寺是唐代密宗大师惠果长期驻锡之地。日本著名留学僧空海法师事惠果大师于此,后成为创立日本真言宗之初祖。著名的入唐八家,其中六家(空海、圆行、圆仁、惠运、圆珍、宗睿)皆先后在青龙寺受法。

  (2)则天去私:遵照天理,去掉私心。

  就在这时,八角玲珑亭外走过两名妖娆美丽的女子,杨柳蛮腰,风情万种。一众青年男子都忍不住转头去看,神魂颠倒,直到看不见女子纤袅的背影了,听不见女子盈盈的笑语了,大家才回过头来。元曜发现,只有怀秀没有去看,他静静地站着,似在垂首念佛。

  元曜不由得暗赞怀秀的品性和修为。

  宴会下午才散,元曜抱着墨宝回到缥缈阁时,已经是傍晚了。从夕阳西下到弦月东升,离奴絮絮叨叨地将小书生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小书生不敢辩驳,默默地忍受。

  掌灯之后,元曜闲来无事,摊开了怀秀的墨宝观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元曜轻轻地念着。

  “嘻嘻,轩之,你想出家了?”一个清婉的女声从背后响起,吓了元曜一跳。元曜回头一看,白姬手持团扇,笑着站在他背后。白姬今天一天都不在缥缈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哪里,小生还不想出家呢。”元曜道。

  “不想出家,那你念叨什么禅语?”白姬走到货架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一块端砚的旁边。

  元曜定睛望去,是一个竹制的臂搁,通体碧绿,纹刻牡丹,小巧而雅致。

  “今天,小生得到了一幅墨宝,是青龙寺的怀秀禅师写的,白姬你来看看。”

  “怀秀?那个长安城中最有德行的年轻和尚?”白姬走过去,观看怀秀的墨宝。

  “是啊,怎样,他的字看起来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意境,想来也是一位超尘脱俗的人。”

  白姬凤目微睨,红唇一挑,“未必。”

  “什么未必?”元曜不解。

  白姬笑而不语。

  在元曜卷起卷轴时,白姬说了一句,“世界上没有没有欲望的人,有所区别的,只是善意的欲望和邪恶的欲望……”

  夜深人静,元曜躺在寝具中,迷迷糊糊地做着梦。“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八个字在元曜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一阵幽冷的风吹过,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翻身坐起。

  月色如水,万籁无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了元曜的脖子,一具温暖香软的身体贴上了元曜的背脊,伸出双手环抱他,抚摸他。

  元曜心中恐惧,低头望去,在他腰间游移的那一双手白如冰雪,柔若无骨,明显是一双女人的手。

  谁?谁在他后面?是白姬吗?元曜缓缓回过头去,两瓣丰满的红唇贴在了他的耳边,吐气芬芳如兰。

  元曜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冲上了脑袋,他的脸涨得通红。与此同时,他看清了身后的人。那是一名丰满而美艳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雨过天晴色薄衣,香肩半露,酥胸隐现,青丝披散如一匹光滑的黑缎。

  “公子怎么独自安眠?”女子在元曜的耳边道。

  元曜答道,“小生每晚都是一个人睡,离奴老弟有洁癖,不让小生和他一起睡。”

  女子的唇扫过元曜的耳朵,声音中充满了诱惑,“那,妾身来陪公子……”

  不解风情的小书生一把推开了女子,“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青衣女子扑哧笑了,她挑起元曜的下巴,伸舌舔了舔唇,“公子你真可爱,奴家真想一口吃了你……”

  元曜吓了一跳,推开女子,旋风般冲进了里间。里间的寝具上,一只黑猫四脚朝天,翻着肚皮睡得正香甜。元曜一把拎起黑猫,摇晃,“离奴老弟快醒醒,大厅里有一个女鬼要吃小生!!”

  黑猫迷迷糊糊地道:“不许吃书呆子……”

  元曜心中感动,黑猫接着说梦话:“书呆子是爷的夜宵,谁都不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