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蕾惊疑不定,猛地想道:“他若是蒙古地方的汉族志士,澹台灭明又岂会对他如此亲热?相爷,相爷?难道他是——”忽听得澹台灭明暴喝一声,云蕾思路顿被打断,只见澹台灭明劈面就是一拳,喝道:“你当真不愿意随我回去么?”张丹枫连让两拳,凄然道:“澹台将军,你何必苦苦逼我!”澹台灭明出手又是一拳,横击前心,张丹枫抬臂一隔,澹台灭明出手如风,化拳为掌,向他颈脖一抹,竟是连下杀手!

  云蕾此际心乱如麻,又惊又喜又疑,惊者是澹台灭明猛如怒狮,比黑白摩诃更为厉害;喜者是张丹枫出手相抗,显见不是澹台灭明一路之人;疑者是那“相爷”二字,好像一把尖刀,插入她心窝,令她对张丹枫的身份,更增疑虑。

  只见张丹枫奋力抵挡,人影纵横,拳风虎虎,震动墙壁,澹台灭明捷步似猿猴,出拳如猛虎,力雄势劲,变化无方,把张丹枫逼得步步后退。云蕾恨不得跃起身来,助他一臂,也不管有否效力,急忙动气冲关,希望能够自解穴道。正在焦急异常,骇目惊心之际,忽见澹台灭明伸臂一抓,喝声“去!”把张丹枫一把抓起,腾空摔出,如抛绣球!

  密室中云蕾吓得闭上了眼睛,忽听得“咦”的一声,张开眼时,只见张丹枫好端端的站在地上,竟似毫无伤损。原来澹台灭明那一摔,看似凶猛,实是暗使巧劲,把张丹枫摔到半空,翻了一个筋斗,恰恰头上脚下,平平安安地落在地上,这一着不但云蕾猜想不到,也大出张丹枫的意料之外。

  只见澹台灭明迈前两步,微笑道:“丹枫,不枉你师父苦心教导,你的武功果然有独到之处,居然能接我五十多招,可以独闯江湖了。你好自为之,自己小心吧。在你爹面前,有我替你说话,你不必挂心。”张丹枫这才知道澹台灭明实是对他一番好意,刚才所为,不过乃是试招。

  张丹枫一揖到地,说道:“澹台将军,一切全都拜托你了。”澹台灭明忽而问道:“室中还有何人?”张丹枫说道:“是一位朋友,他不愿与你相见,求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惊动他。”澹台灭明道:“既不欲见,不必勉强,太师之意,十月——”张丹枫又“嘘”了一声,澹台灭明顿时缩口,笑道:“咱们也不知日后能否相会,你与我出去谈一会儿。”不由分说,将张丹枫抱上马背,疾驰出门。

  云蕾嘘了口气,顿又觉得如有千斤大石压在心头,急忙凝神静思,再行运气冲开。高手点穴,各有各的独门手法,本不易自行解开,云蕾试用本门心法,运气三转,竟然奏效,也是颇出意外。

  云蕾急不及待,一跃而起,心道:“待我自行揭破你身世之谜。”游目四顾,见张丹枫那把宝剑尚留在室中,拿起一看,只见剑柄刻有“白云”二字。青冥、白云乃是玄机逸士所炼的剑,一传谢天华,一传叶盈盈,云蕾一见,心头又是“卜通”一跳,想道:“这把剑他从何处得来!难道他真是三师伯的徒弟?”再细看时,只见剑上还有一个剑坠,是一块和阗美玉,刻成龙形,吊在剑上用为装饰。云蕾反复细看,只见那剑坠之上,刻有“右丞相府”四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明这块宝玉的来历,那行字是:枫儿出世,国主所赐。

  云蕾手颤脚软,“当”的一声,白云宝剑跌落地上,这一下什么都明白了,一路同行,密室相伴的张丹枫,竟然是大奸贼张宗周的儿子,是云家的大仇人张宗周的儿子!

  云蕾只觉一片茫然,这霎那间,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脑海中空荡荡的一无所有,无意之间手触前胸,触着一小片硬物,那正是云蕾的爷爷所留下的羊皮血书,十年来云蕾无时无刻不带在身上。血书上写明:凡是云家后代,碰着了张宗周这一脉所传的人,不论男妇老幼,都要把他们杀掉!虽是隔了十年,虽是隔着衣裳,云蕾还好似闻到那羊皮上的血腥味道!

  云蕾只感到一阵寒意直透心头,这太可怕了。那血书好似一片寒冰,包围着她的身体,她的心灵,又似是一道无可抗拒的命令,要她亲自动手去杀张丹枫!

  门外马声嘶鸣,张丹枫又回来了。云蕾定了定神,咬实牙关,垂首低坐,看来似是正在用功,实是不欲张丹枫瞧见她惨白的面色。

  张丹枫轻轻地推开室内,走了进来,笑道:“第三个故事,我可要提前说了。小兄弟,你怎么啦?”走到铜镜之前,整理凌乱的头发。忽而镜中现影,只见云蕾圆睁双眼,一剑向他刺来!

  当啷一声,云蕾手指颤抖,剑锋稍偏,一剑从他颈项旁边斜斜刺出,将铜镜刺碎,张丹枫倏地回过头来,道:“小兄弟,小兄弟,你听我说……”云蕾闭了眼睛,刷,刷,刷,一口气连刺了三剑!

  张丹枫腾身跳过玉几,只听得云蕾哭道:“我全都明白啦,第三个故事你不必说了!”飞身掠起,刷的又是一剑,张丹枫叹了口气,道:“你是云靖的孙女儿?”云蕾叫道:“你是我家仇人的儿子!”剑尖刺到前心,张丹枫身子一挺,叫道:“好,小兄弟,你刺吧!我不求你饶恕!”

  “嗤”的一声,剑锋一斜,掠过右方,张丹枫的右臂拉了一道伤口,只听得张丹枫道:“小兄弟,你杀了我后,不能动气,你还要静坐一个时辰,玉几上有一个小银瓶,瓶中有留给你的药,可以助你增长元气!好,小兄弟,我不求你饶恕,你刺过来吧!”

 

  云蕾眼泪夺眶而出,手颤心痛,青冥宝剑几乎跌落地上,忽又觉得胸前那块羊皮血书,似一座大山,重重压在她的心上,强迫着她,要她复仇!

  云蕾剑锋一颤,叫道:“拾起剑来,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她明知张丹枫武功比她高强,若然对手比剑,那死亡的就一定不是张丹枫而是自己。可是不知怎的,她却定要张丹枫比剑,好似若然激战之后,自己死在张丹枫剑下,也算得是对得起爷爷。

  张丹枫凝立不动,脸上一片似哭似笑的神情,令云蕾不敢仰视。云蕾一咬牙关,在地上拾起白云剑,抛掷过去,叫道:“你我两家,深仇不共戴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快快拔剑!”

  张丹枫接过了宝剑,凄然说道:“小兄弟,我今生誓不与你动手,你要杀便杀,你若不动手,我便走了!”云蕾虚晃一剑,剑光闪过张丹枫面门,仍然斜掠出去,张丹枫长叹了一声,跳出密室,跨上白马,大声叫道:“小兄弟,你善自珍重,我去了!”门外马嘶,片刻之后,已在数里之外。云蕾呆若木鸡,长剑坠地,眼前一片昏暗。正是:

  是爱是仇难自解,却教玉女独心伤。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爱恨难明 惊传绿林箭

   恩仇莫辨 愁展紫罗衣

 

  门外马嘶,渐远渐寂,张丹枫不见了,但愿张丹枫从此永远不见了,但愿人世间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张丹枫!多么古怪的念头,有血有肉的张丹枫,在密室中和自己作伴三日的张丹枫,怎会从来没有呢?是的,张丹枫走远了,张丹枫不见了,可是他真的不见了么?不,不!你看啊,他又来了,来了,来了!他的影子轻轻地,慢慢地,潜入了云蕾的心头,这一瞬间,羊皮血书的阴影也给他的影子遮没了!

  云蕾一片迷茫,是恨?是爱?是喜?是哀?都已无从分辨,恩仇交织,爱恨难明,剪不断,理还乱。霎那之间,一切思潮突然退灭,云蕾脑中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不曾想,什么也不存在,迷茫中忽又似见张丹枫冉冉而来,在她耳边低语:“小兄弟,小兄弟……”呀!那像爷爷一样严厉,又像妈妈一样慈爱的眼光!世界上有什么人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叫唤过自己?有什么人用这样的眼光注视过自己?除了这个自己但愿他永不存在的张丹枫!

  云蕾的眼光缓缓移动,瞥见玉几上张丹枫留下的小银瓶,瓶中是张丹枫留给她的灵药,“这是仇人的东西,不,不,我不能吃……这是张丹枫最后的一番好意,不,不,我不应拒绝他……”两种念头在云蕾心中交战,迷茫中忽又似见张丹枫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自己,在耳边低声说道:“小兄弟,你的伤虽已治愈,元气还未恢复,吃吧,吃吧……”那不可抗拒的眼光,那不可抗拒的声音,云蕾不知不觉地拿起了银瓶,将三粒红色的药丸倾倒手心,纳入口中。

  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只见敞开的墓门外日影西移,想已是黄昏时分,忽听得外面一声马嘶,云蕾心头一震,跳了起来,想道:“难道是他又回来了?”

  只听得一声欢呼,但见周山民疾奔而来,高声叫道:“云妹,你果然还在这里!哎哟,你中了那厮的毒手吗?”云蕾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周山民挨在她身边坐下,朝她的面上看了又看,憔悴的颜容,失魂落魄的模样,令他无限担心。

  云蕾定了定神,只听得周山民道:“原来你和他躲在这个墓中,你没有吃他的亏吧?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大奸贼张宗周的儿子,是你爷爷的大仇人!”周山民此言一出,以为云蕾必然吓得跳起来,岂料云蕾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说道:“嗯,我知道了。”这一下,反而把周山民吓得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什么?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云蕾身子不动,低声说道:“我刚刚知道的,澹台灭明方才来过……”周山民嘘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道你若早知他是仇人,怎会与他作伴?你和他动了手了?可真的没受伤么?”

  云蕾道:“我受了白摩诃毒手所伤,是他给我治的。”周山民道:“他?他是谁?”云蕾道:“我爷爷的大仇人!”周山民一怔,道:“他不知道你是云靖的孙女儿?”云蕾道:“我用剑刺他,他知道了!”周山民又是一怔,忽似顿然醒悟,道:“哦,我知道了。这奸贼初时不知你是他仇人,这才将你笼络,想把你收为己用。后来你拔剑刺他,他不是你的对手,所以逃了。可惜你受伤刚好,气力大约还未恢复,要不然定可一剑将他刺死,我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劲了。”

  云蕾低首不语,任由周山民猜度。只听得周山民得意笑道:“早知他的武功如此稀松平常,我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劲,求轰天雷石英共同传下绿林箭了!”云蕾吃了一惊,道:“什么,绿林箭?”

  周山民笑道:“你江湖阅历尚浅,还不知道什么是绿林箭吗?绿林箭是绿林领袖传下的令箭,绿林英雄,见了令箭,赴汤蹈火,亦不敢辞。云妹妹,真是神差鬼使,张宗周的儿子居然敢一个人闯进关来,你的大仇是定能报了!”

 

  羊皮血书的阴影又在心头扩大起来,云蕾对这消息也不知道是喜是悲,爷爷的遗嘱是万万不能违背,张家的人一个也不能饶,那么就让他给别人杀了,免得自己动手。可是一想到张丹枫要被绿林群雄乱刀斩死,那景象却是想也不敢一想。只听周山民又在旁边说道:“云妹妹,自你离山之后,我十分挂念。”声音很是温柔,云蕾抬起头,有气没力地道:“嗯,多谢你的记挂。”周山民见她这副没精打彩的样子,甚是失望,仍往下说道:“我总想再见着你,可是山寨事忙,哪里能够?上月我们在边境的探子,探出张宗周的儿子一个人闯进关来,扮成一个秀才模样,骑着一匹白马,极是神骏,我爹和山寨中人商量,大家都说,张宗周的儿子闯进关来,还能安什么好心,一定是打图谋中国的坏主意了。我爹就叫我追踪,会同各地绿林领袖,共传绿林令箭,定要将他擒获。此地是山西境内,晋、陕两省的武林盟主乃是石英,偏偏我去寻他之时,他已不在黑石庄中。后来见了石英的女儿,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做了石英的女婿。石小姐可还是真的喜欢你!”

  云蕾微微一笑,问道:“你看石小姐如何?”周山民说道:“武艺也还过得去。”云蕾道:“其他呢?”周山民道:“我与她相识不到半天,怎知什么‘其他’?”云蕾又是微微一笑。本想再说,可是心中悬挂“绿林箭”之事,纳闷石英对张丹枫那么尊敬,又何以会与周山民共传下绿林箭?此一疑问,急欲分晓,便不再打岔,让他说下去。

  周山民往下说道:“那日我与石姑娘追赶澹台灭明的徒弟,他的马是大宛良马,追出了三五十里,我们的马都累了,他的马还是奔走如风,追不上啦!”云蕾插口问道:“石姑娘呢?”周山民一笑说道:“你这位夫人对我似是甚有成见,一路和我抬杠,听她言下之意,似乎甚不满意我是你的义兄,倒把我弄得莫名其妙,我是你的义兄,又干她什么来了?”云蕾心中好笑,想不到那晚“洞房之夜”,与石翠凤屡屡提及义兄,反而弄巧成拙。

  周山民做了个受委屈的表情,耸肩说道:“追不上敌人,她和我吵了一架,说要独自回家,也不愿带我去见她的父亲、还吵着要我把那枝珊瑚还给她,好像那珊瑚是她的命根子似的。”云蕾不觉又是抿嘴一笑。周山民道:“我知道那珊瑚是你给她的聘礼,她对你真情一片,怪不得宝贝如斯!”云蕾笑道:“这回是你给她的聘礼,不是我给的了。”周山民面上一红,道:“你这小鬼头,乱嚼舌头,看我撕你的嘴。”云蕾一笑避开,道:“说正经的,石姑娘既不愿带你去见她的父亲、你的绿林箭又从哪里得来?”

  周山民道:“无巧不巧,石姑娘去后不久,我策马西行,不久就遇见了轰天雷石英,他还不知道他女儿曾和我一道呢。想来是他父女各走一途,所以没有见面。”云蕾道:“石英是不是和四个珠宝商人一道?”周山民道:“是呀,他行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无暇与我多说。我问他要绿林箭,正想一一详告于他,他却摇手说道:‘金刀寨主的侠义威名,天下谁人不知!既是你们要追捕的,那就必定是万恶不赦之人,不必说了,绿林箭拿去便是!我有急事,恕不陪了。少寨主,你事情了结之后,那时请再到黑石庄一叙,详细谈谈。’他问也不问,便把绿林箭交给了我,立刻与那四个珠宝商人走了。”云蕾心道:“原来如此,若然石英多问一声,知道所要追捕的是谁,那就绝不至于有此误会。”

  周山民续道:“我和石英在孟良岗附近会面,那附近便是蓝天石寨主的地头,我将绿林箭交给了他,叫他三日之内,遍传绿林同道。我在他寨中住了一天,听候消息,事情顺利得很,有石英和我爹爹联名,好几个从来不肯听人调遣,雄霸一方的绿林大豪,都愿意拔刀相助了。云妹妹,这次你家的大仇一定能报了!哎,怎么?你怎么还不欢喜呢?”云蕾面色苍白,听他一问,强笑说道:“嗯,我有点不大舒服,现在好了。我、我很高兴!”

  周山民道:“绿林箭有绿林同道一手传给一手,不必我再多管。我想起那日在此遇见你的红鬃战马,便再回来找你,天可怜见,果然见着你了。”云蕾不言不语,周山民正想再吐衷曲,忽而好似听见什么似的,急急伏在地上。

  云蕾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来了?怎么我听不见呀?”周山民站起来道:“来人还在七八里外。”从容地把外面石门掩上。这“伏地听声”的本领,是绿林高手的绝技,亦是经验累积所成,云蕾虽然学过,火候却还差得太远。

  周山民看了云蕾一眼,微微笑道:“你该换衣服了吧?”云蕾自那日向张丹枫露出本相之后,便换了女儿服饰,这时被周山民提醒,不觉粉面飞霞,低头走进密室,把门关上。周山民一人留在门外,心中甚是狐疑:看云蕾这个样子,莫非在她未识破仇人面目之前,竟已到了和他熟落无拘的地步?

  云蕾在密室里打开行囊,脑海中不觉又泛出张丹枫似笑非笑的样子,“小兄弟,小兄弟……”那令人心魂动荡的声音,又似在耳边响了起来。云蕾随手取出几件女装衣裳,狠狠地一件一件撕成两半。她恨什么?恨这些衣裳吗?不,她自己也不知道恨的是什么,只是心中的抑郁却好似随着这裂帛之声而消散空溟,又好似撕毁了这些衣裳,就等如撕毁了自己的记忆。她真愿意自己真是一个男儿,如果是一个男儿的话,也许会少了许多苦恼。

  云蕾一件一件地撕下去,突然停下手来。她手上提起的是一件紫色的罗衣,记得露了女儿本相之后,第一晚换的就是这件衣裳,记得那时张丹枫露出异样的目光,啧啧的称赞自己的美丽。云蕾叹了口气,把罗衣一展,瞧了又瞧,这是张丹枫赞赏过的衣裳啊!她轻轻地抚摸那柔软的丝绸,又轻轻地把衣裳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好,不再撕下去了。

  密室外传来了周山民踱来踱去的脚步声,云蕾猛然醒道。“我在这里发傻,周大哥可等得不耐烦了!”随手翻出一件男装衣裳,匆匆换上,走出门来,只见周山民倚在外边的石门说道;“你听那马蹄之声,来人已在一里之内。到这荒郊墓地来的,必定不是寻常之人,你精神如何,能用剑吗?”

  云蕾道:“还可对付。周大哥,你再给我说说绿林箭之事。”周山民想不到她在这个时候,还会和他闲聊,诧道:“绿林箭这时想已传遍各地,还有什么可说的?”云蕾道:“这山西一省,有哪些厉害的绿林英雄?”周山民笑道:“哦,你担心报不了仇吗?山西省的绿林高手可多着呢!啊,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事,你的二师伯潮音大师新近从蒙古归来,正在此地,只怕他也知道我们传绿林箭之事了。”云蕾奇道:“是吗?他几时到了蒙古?你碰见他吗?”周山民道:“我没碰见,听人说的。嗯,不要响,你听,有人在外面叫你!”话声一停,果然听得有人在外面叫道:“云蕾,云蕾!”这正是石翠凤的声音,云蕾怔了一怔,正想说道:“不要开门!”周山民却已把她放了进来。

  石翠凤旋风一般飞跑进来,一见云蕾,喜出望外,欢声叫道:“云相公,你果然还在此地!”说着说着,不觉滴下泪来,又哭又笑。周山民道:“云相公伤势刚好,你不要嘈吵他了!”石翠凤这才看到周山民也在旁边,柳眉一竖,怒道:“我们夫妻之事,你管得着!”上前靠近云蕾,低声问道:“云相公,你着了黑白摩诃的毒手么?”云蕾说道:“你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全好了。”轻轻拉起石翠凤的手,道:“周大哥说得不错,我是想歇一会儿,你看,天色已经晚了。”石翠凤面色涨红,心中怒道:“你就是帮着你的义兄,全不把我放在心上。”可是云蕾既然如此说法,她也不好发作出来。

  周山民在旁边噗嗤一笑,石翠凤横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云蕾插口道:“我肚子饿啦,石姑娘,麻烦你给我弄饭,这里有米,还有肉脯和腊羊腿。我暂时歇一歇,饭熟了你再叫我。”自顾自地走进密室,周山民也想跟着进去,刚刚走了两步,石翠凤忽然怒声叫道:“喂,你来帮我倒水洗米!”周山民好不尴尬,只好退出,云蕾向他微微一笑,好像小孩子做了一件恶作剧,甚为得意。

  周山民闷声不响地帮石翠凤洗米、生火、弄饭,石翠凤也闷声不响,毫不理睬于他,显然还在生气。云蕾在密室里独自思量,在想怎样将他们撮合,听外面两人毫不交谈,不觉暗笑:不是冤家不聚头,翠凤如此恨他,想必是以为我偏向义兄,故此,对他心有芥蒂,若然她知道我和她同是一样的女儿身份,岂不要哑然失笑?嘴里咀嚼着“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说话,忽然想起自己与张丹枫初见之时,也是对他憎厌,又不觉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