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皇太后笑道,“是啊,以往先帝在时,事事有先帝,倒不需我操心。今先帝去了,就能看出是不是真心了。这几年我冷眼旁观,她们倒还懂事,今趁我千秋之时,也要给她们些赏赐。”然后,集体大升职,戚贤太妃,直接升到贵太妃。韦太昭仪升至德太妃,薛婕妤升为淑太妃、柔骆二位太美人升为太昭仪、赵吴李三位太美人升为太昭容。

苏太后本就是太后,无可封赏,谢太皇太后笑道,“当年先帝登基,就为我上了尊号文烈二字。今陛下尚未亲政,你的尊号,不若就拟孝安二字吧。”以孝字开头,尽是极好的尊号了。

当下,苏太后与诸位升位次的太妃太嫔们,俱都喜的了不得,连忙起身谢恩。

谢太皇太后一向是雨露均沾的,其他无子妃嫔,俱都在原位份上升一级。

慈恩宫的气氛,顿时愈发热烈起来。

而旁边坐着的公主郡主诰命们面儿上均为太后太妃太嫔们升位而喜,心下却是有些七上八下,这些得以升位的都是有子女的妃嫔,再想到如今被关在寿康宫的曹太后,这顿谢太皇太后的寿宴酒,大家吃的真叫一个心思满腹啊。

不过,太妃太嫔们的家人们可是高兴呢,能在慈恩宫有个座儿的,如戚国公夫人,这位老太太八十几了,走路都打颤,还要坚持来宫里给太皇太后拜寿。听到族里侄孙女做了贵太妃,戚国公夫人喜的合不拢嘴。还有如韦相夫人,听到自己闺女升了德太妃,一样高兴。那些七上八下的,基本上都不是太妃太嫔的娘家人,这些娘家人心里,就没有不高兴的。就是苏太后之母,承恩公夫人苏夫人,亦是因女儿得了尊号而欢喜。

此时此刻,一半人认为,谢太皇太后这是借机会收拢人心,给曹太后个没脸。一半人认为,谢太皇太后可真是个大好人哪。

元宁帝得知此事,自然也只有笑着应和的。

就是韦相,太皇太后说太后太妃太嫔有孝心,要给她们升职,韦相敢反对么?哪怕韦相把自家闺女大公无私了,可他倘反对,那就是将除了元宁帝以外的,元宁帝所以有弟妹们都得罪光了。

于是,大家异口同声的赞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简直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慈善大好人哪。

宜安公主回府后,私下与丈夫道,“娘娘这一手,真是漂亮极了。”

谢柏虽已致仕,但驸马是终身制的,他也有幸入朝吃太皇太后的千秋寿酒。

谢柏笑而不语,心中却是为谢莫如和谢家有些担忧的。

谢柏这是想得太长久的,如戚国公夫人傍晚回府还命人请了弟媳妇过来,与弟媳妇说了戚贤太妃升为戚贵太妃的事,戚二老太太双手念佛,直道,“真个太皇太后贤明慈悲,哪个晚辈孝心是真,哪个是假,太皇太后瞧得真真儿的。”这位老太太这些年最恨的没别人,就是曹家。

戚国公夫人笑道,“弟妹只管宽心,下回我再进宫,咱们一道去,也给贵太妃请安。”

戚二老太太很痛快的应了。

倒是戚国公晚上与妻子商量让爵之事,戚国公夫人笑道,“让就让吧,趁着太皇太后心情正好,老爷这折子上去,批复不难。”

戚国公见老妻一幅眉开眼笑的模样,道,“眼下是无需担心的,事情都在以后呢。”

“以后什么事?太皇太后在一日,这东穆的后宫,就得太皇太后说了算的。”

戚国公轻叹,“太皇太后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呢。”

“这你也担心的太早了。”戚国公夫人呷口茶,道,“太皇太后可不是我等这样的俗人,先时我就说太皇太后生得年轻,就是仁宗皇帝那一去,太皇太后伤心太过,两鬓添了霜色。如今看太皇太后面相,不过四十许人。说来大郎媳妇比太皇太后还小几岁,她那面相,比太皇太后可老多了。太皇太后凤体没的说,硬朗的很。你也想想,不说别人,谢老夫人当年,可是九十上才去的。”要是太皇太后再活三十年,老头子担心的也忒早了些。

戚国公道,“此则不论,明年陛下可就要大婚亲政了。”

戚国公夫人握着茶盏的手一顿,道,“你就是因这个才想着现在让爵的吧?”

对着老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戚国公点点头,戚国公夫人道,“朝中的事我不懂,可你瞧着,陛下能与太皇太后相比吗?”

戚国公没有半点犹豫,悄声道,“好比云泥。”这位太皇太后的本领,别人不晓得,戚国公是清楚的。

“你要现在让爵,也好。”明明房内无人,戚国公夫人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自从那件丑事之后,倘太皇太后有饶了寿康宫的意思,这次寿宴就是个大好机会。我进宫时,原也以为曹太后能借此时机出来呢。不想寿康宫没有半点儿动静不说,此次太皇太后大赏太妃太嫔,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呀。苏太后还得了尊号,寿康宫那里,太皇太后却是提也未提。”

戚国公道,“太皇太后就是刚烈太过。”

戚国公夫人瞥丈夫一眼,“太皇太后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地位,难不成还受那等小人的气!不是我说,也是曹家太不讲究。”

“谁说不是呢。”戚国公也感慨了一回。

所以,此次太皇太后千秋寿宴,谢太皇太后明明没提曹太后一句不是,但,这比提了还叫元宁帝难堪呢。元宁帝吃了上回的教训,看太皇太后这等声色,识趣的没敢提他母亲的事。

但有一事,元宁帝是真的急了,那啥,曹萱,被送往静心庵的曹萱表妹,被发现,有了身孕!

说来,这曹萱本就是元宁帝情窦初开时的一朵小白莲,如今这小白莲还有了身孕,有了自己的子嗣。元宁帝如何还能忍得,当下就要去慈恩宫求太皇太后,要接曹萱进宫。给元宁帝传消息的小内侍吓死了,连忙拦着元宁帝,低声道,“陛下,这事儿现在可不能说啊。不然,太皇太后问您这消息如何来的?奴才死不足惜,只是以后陛下想再知道曹姑娘的消息可就难了。”

元宁帝就更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以往还能自己亲娘商议一二,如今亲娘被关,他简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待元宁帝找到能商议之人,慈恩宫就来人宣他过去了。元宁帝怀揣着一颗忐忑龙心去了慈恩宫,谢太皇太后直接一句话就是,“曹氏有了身孕,皇家骨血,不能流落在外,让她进宫来,但只能在你宫里做个普普通通的宫人,没有位份。孩子生下来,不论公主,还是皇子,她都不会有任何位份。”

元宁帝很想给曹家表妹一个好些位份,但眼下,让曹家表妹进宫是首要的,元宁帝忙不迭应了,感激道,“孙儿不争气,孙儿都听皇祖母的。”

谢太皇太后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柳家听闻这消息,温慧郡主却是再了坐不住了,忙与丈夫商量。温慧郡主气的脸都白了,怒道,“这要生下来是皇子,便是皇长子!咱们阿悦进宫,怕也只有个空头皇后的位份了。”如今能忍得!

柳煜去找他爹,柳扶风脸色一沉,当天就去了户部尚书李九江府上,接着,没几天,皇陵附近的一座山脚就塌出个大洞来,上面在块碑,碑上刻着,刻着…刻着…反正,能看出是字来,但具体是什么字,据说是天书,凡人看不懂。

凡人看不懂就得请天师啊。

这事儿是礼部右侍郎李回办的,他请了天祈寺的高僧,然后,高僧一算,不得了啊,国有危难啊!

不过,好在此难可解,不然也不能皇陵附近塌出块碑来,这碑出来,就是为了给朝廷解难的。

那就解吧,最后,高僧们推算出来,必得有一贵重之人,以贵重之气亲去清静之地为国祈福方可。

这得是什么人才行啊?

寻常贵重之人反正是不成的,这时候就有御史来说,曹太后贵重啊,叫曹太后去。当然,御史说的很委婉,但也就这么个意思了。元宁帝哪怕没亲政,也不能让亲娘去清静之地啊,当下便将御史骂了回去,元宁帝道,“天下最贵重之人,莫过于朕。朕宁可自己亲去,也不能让母后去为朕受苦。”当然,他知道朝廷不能让他去。

果不其然,当下,韦相就说了,“陛下一国之君,万不可出此言。陛下之责,在于治理天下。倘陛下去祈福,江山无人治理,如何能天下太平?那时,才是国有危难!”

元宁帝便再叫李回再去算,苏太后在宫里听闻此事,倒是愿意亲去为国祈福。元宁帝…嗯,元宁帝脸还没这般大,不叫生母去,那,那也是不能叫嫡母去的。

最后,终于,李回算出来了,可令柳氏女去。柳氏女是未来国母,再贵重不过,为国祈福,压得住。倘柳氏女不去,那就得后宫至尊之人太皇太后去了。

太皇太后这位人选,没人敢提,两宫太后也都被否决,那就得未来的皇后柳氏女了。

这个,这个,此时,曹萱已扶着肚子被接进宫来,见元宁帝为此烦恼,却知此等良机,定要除去柳氏女的,于是,曹萱幽幽一叹道,“可惜我身份低微,不然,我是愿意为陛下、为社稷祈福的。”

元宁帝倒不是特别舍不得柳悦,只是一样,他与曹萱道,“你不晓得,父皇遗命,命朕大婚后方可亲政。”

曹萱一惊,她还不知有此事。

不过,曹萱论主意,可比元宁帝快多了,曹萱道,“陛下治国,所能倚仗着,就是内阁老臣了。我在家听祖父说起过,韦相曾为先帝师,今为陛下师,内阁首辅,再忠心不过。陛下有难处,何不找韦相商议?”

元宁帝没法子,便找来韦相商议,韦相一听让柳氏女去为国祈福,当下拒绝,道,“万万不可,陛下也知先帝遗诏,令陛下大婚后方可亲政的。这一去,至少三年。”在韦相心里,没有比元宁帝亲政更要紧的事了。

元宁帝道,“并非朕就笃信这个,只是,神鬼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事干社稷,朕不敢轻忽啊。”

韦相也是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然后,韦相想了个特歹毒的绝户计,道,“陛下莫担忧,老臣去请教太皇太后拿个主意。”两宫太后什么的,韦相倒没啥。未来皇后,韦相还指望着柳皇后进宫收伏曹氏妖女呢。就太皇太后,近来霸道非常,眼瞅着陛下要亲政,倘能叫太皇太后去清静三年,韦相也就心安了。

韦相到慈恩宫恭恭敬敬的将此事与谢太皇太后一说,谢太皇太后道,“要不,我去?”

韦相当即跪倒,三呼太皇太后贤明。待韦相呼完了,谢太皇太后冷冷一笑,“我的还没说完,韦相不要急。我的后半句是,让我去,没门儿。”

靠!

韦相当真一口老血哽在喉间险把老命给噎死过去,谢太皇太后不理那等无稽之事,与韦相道,“和顺大长公主回朝之事,韦相记得让鸿胪寺安排。”接着就将韦相打发出了慈恩宫。

之后,柳悦亲自上书朝廷,愿意去庵内为国祈福。

能做一国首辅的,脸皮就得厚,韦相再拿此事去与太皇太后商议,谢太皇太后是看透了韦相的心,淡淡道,“韦相担心的,不就是皇帝明年亲政的事么。原本是将皇帝大婚定于明年的,既然柳氏要为国祈福,大婚不如暂缓。亲政的事不变,也不必等大婚了,过了年,便叫皇帝亲政吧。”

谢太皇太后这般大度,很令韦相震惊,谢太皇太后声音仍旧淡淡,“当年太宗皇帝疑我更甚,我一样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太后,太皇太后,韦相觉着我有摄权之忧么?韦相啊,我一生受人猜忌,你觉着,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韦相并不是个口拙之人,但,此时此刻,纵千般巧言也难以说出口。因为,谢太皇太后已允元宁帝亲政,这一允口,韦相那颗属于士大夫的良心立刻受到了无数谴责,韦相羞愧道,“太皇太后之宏伟大度,远超臣之想像。臣,委实有愧。”

韦相是真的愧了,他以为谢太皇太后是要借着柳氏女为国祈福之事延缓元宁帝亲政,不想,谢太皇太后直接就允了,明年开年就令元宁帝亲政,时间比他们原本预计让元宁帝亲政时间还要早。

这件事,谢太皇太后都允了。

就证明,谢太皇太后并没有摄权之意。

韦相起身,神色郑重,伏地一礼。

谢太皇太后看着他,“皇帝亲政后,所有的是与非,就是你的事了。韦相,你啊…”这句话,谢太皇太后没有说完,很久之后,韦相才明白谢太皇太后的未尽之意。

韦相为元宁帝争取到了明年开年便亲政的事,元宁帝喜上眉梢,又是道,“那父皇的遗旨要如何呢?”

“先帝遗旨令陛下登基,今事出突然,只是国事不可耽搁,想来,先帝泉下有知,也会体谅我等的。”韦相忍不住为谢太皇太后说话,道,“陛下提前亲政之事,还是太皇太后先与老臣提的,说陛下大了,不能因大婚礼耽搁政务。”

元宁帝低声道,“朕知道,皇祖母心里一直是疼朕的。”

韦相又说了请元宁帝厚赐柳氏女之事,元宁帝正色道,“韦相只管放心,朕都晓得,柳妹妹,柳妹妹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韦相很是欣慰。

满朝文武先是被柳氏女为国祈福的消息中震惊的还没回了神,又给元宁帝明年亲政的事炸的不能置信,这,这,这可太不符合大家对慈恩宫的设想了。

不待满朝文武回神,这个年就匆匆的过去了,新年一过,元宁帝正式亲政。

然后,元宁帝亲政第一件事,就是求了谢太皇太后把亲娘曹太后给放出来。谢太皇太后并未直接就允,但态度也不甚激烈,谢太皇太后用细长嘴的小银壶给笼里的百灵鸟添水,道,“只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错了。”

元宁帝连忙替母亲说话,道,“皇祖母,母后是真的知错了。”

“你说她知错,我可是没看到的。”

谢太皇太后这里不松口,元宁帝过去寿康宫与母亲商量,曹太后咬牙写了封请罪书奉予慈恩宫,谢太皇太后令紫藤封存留档,之后,便让曹太后出来了。

曹太后出来后也给足了谢太皇太后的面子,亲至慈恩宫请罪,谢太皇太后没听她絮叨,直接打发她回了寿康宫。曹太后可没闲着,一到寿康宫便哭,一哭太皇太后对她冷淡,二哭苏太后都有尊号,她这个皇帝的生母却是什么都没有,丢皇帝儿子的脸云云。

于是,元宁帝办的第二件事就是给亲娘曹太后上尊号。

如今,元宁帝亲政,不必再事事经过慈恩宫。这事,是苏太后私下在谢太皇太后耳边提了一句,谢太皇太后也没有任何意见,就是一句,“皇帝喜欢就好。”

从此,元宁帝对他皇祖母的印象大为改观,觉着自己亲政果然是没差的,这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苏太后却是隐隐的有些担忧,尤其,曹太后可不是个省事的。苏太后那忧色,都溢于言表了,谢太皇太后就见不得她这愁样儿,私下与她道,“这也只是个开始,你就愁成这样,信不信,接下来,皇帝就要给曹家复爵了。”

听到曹家复爵之事,苏太后不由心下一沉,脸色微变。好在,这失态也只是瞬间之事,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很快清明了,笑道,“母后料事如神,儿媳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谢太后太后却是眸光深沉,冷凝的唇角隐隐透出些许肃杀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PS:八千字好长,而且,想把小皇帝炮灰,结果,篇幅不够,还要再有一章,大家表急哦,古代想搞掉一个皇帝可不是三五章就能完的事啊~~~~~~石头也急~~~~~~依旧没敢错字,越来越没节操了,稍后立刻改~~~~~

第392章 太皇太后之七

谢太皇太后颇有些能掐会算的本领,果然,在放曹太后出寿康宫,为曹太后上尊号之后,元宁帝做的第三件事就是为曹家复爵。

不过,很遗憾的是,这第三件事没成。

不是谢太皇太后投了反对票,而是,元宁帝在朝上一提,韦相死活不同意。而且,韦相振振有词,“曹家虽为后族,但朝廷早已赐爵。当年曹家教女无方,有悖宫闱,故而被削爵为民。不知,今曹氏有何功而复爵?”

元宁帝总不能直接说这是我娘的娘家吧,人家韦相也说了,曹家是后族,早给了爵位的,是他家自己不妥当,方削去了爵位。再想要爵位,可没这么容易。

无宁帝只好说,“朕看曹家已是知错了。”

韦相道,“刑部每个罪人,都说知罪了,难道就不用判刑了吗?”

元宁帝险没给韦相噎死。

为曹家复爵之事,只得暂且作罢。

韦相简直气的头晕,感觉怎么皇帝陛下这么不会办事啊,别的皇帝登基的前三把火,不是安民抚民,就是赏赐诸臣,元宁帝倒好,心思全用在姓曹的身上了。一想到曹太后竟上了尊号,韦相心里那叫一个不舒坦,他甚至还悄悄的想,慈恩宫怎么就坐视曹太后能上尊号呢?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应该是这个脾气啊!

谢太皇太后到底该是个什么脾气,反正,许多人是给料错了。

包括元宁帝屡次三番的赏赐曹家,早有人私下分析,谢太皇太后这定是憋大招儿呢,不然,依谢太皇太后的性子,是断不能叫曹家张狂起来。

但,凭元宁帝如何厚赏曹家,慈恩宫却是半点儿动静皆无。

慈恩宫这沉默的,就有许多人猜测,莫不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自觉年迈,为娘家前程计,便对曹家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样想的,不在少数。

毕竟,想想当年胡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曹太后再糊涂,她是陛下生母,有这一条,就够了。便是谢太皇太后再给曹太后没脸,到底也不能把曹太后怎么着的。

谢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外头人说什么,因为和顺大长公主还朝之事,谢太皇太后近来心情极佳。亲自令鸿胪寺亲自去西宁关迎接和顺大长公主还朝。

和顺大长公主回来那一日,谢太皇太后亲自于慈恩宫设宴,宴请宗室诸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郡主、藩王世子妃等人,为和顺大长公主接风洗尘。

和顺大长公主十分受宠若惊,谢太皇太后令和顺大长公主坐在自己身畔,道,“你是太宗皇帝的女儿,我的皇妹,这些年,知你在西蛮平安,我方放心。今你还朝,本当盛迎。”说着,与戚贵太妃道,“阿熠与皇帝一个年纪,今也十六了,虽还在念书,也该学着当差。这回就交给他一件差使,为和顺大长公主督建府邸。”

戚贵太妃很高兴的替儿子应下,笑道,“穆熠正当历练。”

曹太后一向就觉着谢太皇太后偏心穆熠,闻言不由插嘴道,“娘娘,如今帝都宅子多了去,让皇帝赐大长公主府邸,岂不更是便宜。”

谢太皇太后脸色淡了几句,“我怎么没听说帝都还有多出来的大长公主府啊?”

曹太后立刻哑了口,她的意思是,皇家别院什么的多的是。

谢太皇太后肃容道,“大长公主,位同亲王,府邸自有规制。和顺远嫁西蛮,今二十多年了,于国有大功,难道让她用寻常宅院?”

曹太后脸给臊红了,连忙道,“我也是怕大长公主一时没住的地方。”

“这些要等你去想,大长公主怕要露宿帝都城了。”谢太皇太后与和顺大长公主道,“玉华宫我已命人收拾出来了,先住在宫里,待公主府修好,再搬去公主府不迟。”

和顺大长公主自然知道曹太后身份,但,谢太皇太后与曹太后交锋,和顺大长公主一句话都没说,她恭谨的应了声“是”,仿佛没看到曹太后的难堪。

曹太后近来不知为何,特爱插手宫中事,哪怕在谢太皇太后这里吃排头也仿佛无所察觉似的就爱发表个意见啥的。明眼人都知道,曹太后这是豁出脸要同谢太皇太后争后宫之权了。

只是,脸豁出去容易,就是,智商有点儿不够用。

当然,曹太后也不只是碰壁,她也会收买人心的招术,譬如,先时谢太皇太后给太妃太嫔们升过位份,曹太后也想照着来,只是吧,她这人天生心眼儿小,而且,先前谢太皇太后一下子给太妃太嫔们升得太狠,如戚贵太妃,再升只有两个位子可升,那就是戚皇贵太妃与戚太后了。这两个位子,太后一向得是皇帝嫡母或者生母才有的位份,至于皇贵太妃,切,曹太后当年与戚贵太妃可是死对头,戚贵太妃去岁升贵太妃位时她就郁闷的想呕血。何况如今呢?

再者,因谢太皇太后对孙子孙女们向来疼爱,曹太后对有子女的太妃太嫔一向不大待见,所以,曹太后苦思冥想出的收拢人心的主意就是,不升那些有子有太妃太嫔的位份,她们的位份已经够高了,她升那些无子女的后宫们的位份。虽然谢太皇太后在去岁生辰宴时也给这些无子后宫们集体升了一级,但,这些人本就位份底,纵再升一级,也顶多就是个美人级别的。

但,就是这样的提议,谢太皇太后也没应允,你说把曹太后气的。曹太后也有法子,她特意命人放出风声去,就说慈恩宫不准给她们升位份的事。可曹太后也不想想,这些无子无女的后宫,平日里连觐见太皇太后的资格都没有,又哪里会因为太皇太后不允许给她们升位份而有怨恨呢?

再说,她们就怨恨,也不顶用啊。

在宫里的,没有傻子。

何况,她们位份低,更无子女,哪里愿意牵扯进两宫之争呢?

于是,凭曹太后如何散播消息,这些人一如继往的恭敬,气得曹太后直骂,“真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曹萱抚*摸着沉甸甸的肚子道,“姑妈何必与这些人生气,白抬举了她们的身份。”曹萱说着扶了扶头上一朵新开的迎春花,道,“姑妈与其想这个,不若想想,怎么抬举抬举咱们自家人的好。”

曹太后叹,“你当我没走这个心呢。皇帝倒没什么,一直想给你祖父复爵,只是朝里韦相不知怎么想的,就咬住先时那点事儿不松口,皇帝也没法子。”

曹萱笑笑,给姑妈奉上温茶,柔声劝道,“看姑妈说的,这爵位的事儿,不成便不成呗。要我说,爵位什么的,都是虚的。祖父来帝都,先时不就得了个爵位么?也没什么实职?说句姑妈不爱听的,还不若当年在江浙时为一方封疆大吏呢。就这么个虚爵,也是说削就削。说来说去,还是咱家没实缺的缘故。就是我哥那亲事,先时永福大长公主可是主动凑上来的,咱家一出事,永福大长公主就黑不提白不提了,人家不就看咱家好欺负么。”

曹太后皱眉,“眼下六部并没有出缺,哎,这要有合适的地方,早就安置你祖父了。”

“祖父做不做官儿的,他也那么大把年纪了。家里的兄弟们,哪个不是自幼念书习武,文武双全的。”曹萱微微笑着,“想一想当年胡家,那胡氏太皇皇贵太妃还不是正经太后呢,胡家在帝都显赫四五十年,谁敢说个不字。可咱家呢,您可是正经的太后娘娘。不要说跟胡家比,能与苏家比么?”一提苏太后,见胡太后果然沉了脸色,曹萱细声细气道,“朝中没有好缺安置父亲,难道还没地方安置家里的兄弟?姑妈,我听说,自来,军权最重。六部,不过文官,哪天不顺眼,直接捉拿了事。倒是这事儿,姑妈不如好生与陛下商议一二。”

曹太后道,“军权非同小事,内阁还是韦相做主的,此事怕是不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原来,这江山竟不是陛下说了算,不是姑妈说了算,而是内阁说了算的。要这么着,陛下还亲什么政呢?干脆叫韦相做皇帝好了。”

曹萱给曹太后出主意,曹太后再去与元宁帝商议,而且,事先,曹太后借着元宁帝身边内侍同娘家通过气了,曹斌于官场十分老道,曹斌直接拟出名单,或是近亲或是族人或是自家子侄,用曹斌的话说,都是极能干忠心的人。还有,曹斌的姻亲,曹家相近的武将,也有一批,曹斌倒不是要给这些人安排什么六部实缺,用曹斌的意思,可去各地历练。

元宁帝上有老娘曹太后下有表妹曹萱,自然将曹家当贴心人。只是,曹家所谋多是三品以下官位,而三品以下,必要经吏部的。

吏部尚书是谁,李九江。

元宁帝宣李九江陛见,与李九江说了这事,李九江完全不似韦相什么否决元宁帝的提议啊啥的,李九江微微一笑,道,“这些人既是陛下提的,那必是好的,臣定给他们安排上等去处。”

元宁帝还指着曹停的名字道,“曹停堪称一员猛将,今已官至正三品昭武将军,朕想召他回朝在禁*卫军任职,卿以为如何?”

李九江想了想,道,“禁*卫军里倒是刚好有一个三品副将的缺,只是,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调度,则要内阁商议的,臣不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