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虎禅逼视丁五姑。

  丁五姑没有回答。

  徐赤水却阴恻恻地道:“我纯粹是瞧你不顺眼,向你挑战来的。”

  沈虎禅道:“那是因为我败了戎飞虎,又伤了涂动,涂静,再杀掉布十耳之故。”

  徐赤水道:“为友复仇,理所当然。”

  沈虎禅道,“可惜你却不是为友报仇。你们五人,为了控制冀东私盐,不惜大施杀戮,各作不少恶事,‘血焰叉’戎飞虎只劫财不伤人命,我只略作惩戒,‘子母阴魂’涂静、涂动劫财又劫色,我便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记号。至于‘毒手库什’布十耳,杀人害命,连家眷也不放过,我不杀他,还留他在世上害人么?”

  说罢目光一转,望向徐赤水:“至于你……”

  徐赤水退了半步。沈虎禅道:“你虽不至滥杀无辜,但是,多次纠众欺压人少,这次夹在这些人中间来杀我,便是你的劣根性子!你明知我会找上你,所以伙众先把我做掉……”

  忽把目光转向温柔,问:“温女侠,除你之外,这里人人都别有内情,你可是趁了淌浑水了。”

  温柔没想到事实原来是这样的,心里乱得什么似的,只好看门大纶。

  沈虎禅眼一亮:“门捕头?”

  笑了一笑道:“门捕头也自有门捕头的事!他在六扇门里,有很多案子破不了,严刑拷掠要人顶罪,其中两个,给我救了出来,以致门捕头的官衔,迟升了一年半载,他为公为私,都恨我入骨。”

  门大纶忽冷冷道:“沈虎禅,今日我们来,纵全力的是私仇,但是——”说到这里,仲手在怀里一掏,掏出一面非铁非玉,似石似藤的令旗,上面隐隐雕着三颗云腾雾飞的赤球,一字一句道:

  “这是雷大先生颁下的‘神火令’,你杀死东天青帝,罪大恶极,江湖子弟人人诛你而称快,你还是受死吧!”

  沈虎禅看见令牌,忽然一震。

  门大纶扬着令牌又踏前一步,喝道:“沈虎掸,神火令已下,你还是自刎,省得我们动手吧!”

  沈虎禅看看“神火令”,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门大纶又迫前了一步,“你还不受死!”

  沈虎禅的声音诡异得不像他刚才说话的声音:“我……我没有杀东天青帝!”

  门大纶道:“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沈虎禅的声音显然有些激动,反问:“东天青帝是怎么死的?!”

  门大纶道:“东天青帝手书诗集一十三卷,不知如何给你潜入,丢入丹炉里焚烧,东天青帝震开丹炉,全心救书之际,你埋伏在丹炉暗格里,用鱼皮湿靠将火焰隔升,一刀砍杀东天青帝!”

  沈虎禅激声道,“有谁看见?”

  门大纶指了指孩子,“青帝遗孤任小时。”

  沈虎禅疾道:“他认出是我?”

  门大纶道:“你已用鲨皮蒙面。”

  沈虎禅道:“那何以见得是我?”

  门大纶道:“刀口。”他双目眯成一线,瞪着沈虎神背后的刀:“一道凄厉的刀口。”

  他一字一句地道:“武林中不少人领教你的刀法,都认为只有你的刀才砍得出这样惨厉的伤口来。”

  沈虎禅道:“东天青帝精于刀法,更擅掌、棍、我的刀,断断砍不倒他。”

  门大纶沉声道,“所以你就施加暗算!那样子的暗算。武林里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不错;”沈虎禅道,“但人却不是我杀的。”

  “狡辩也没有用。”门大纶道:“雷大先生说,东天青帝死时,写下几个字。”

  沈虎禅问:“什么字?”

  门大纶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间里吐出来:“‘找沈虎禅’!”

 

 

第六章 木鞘刀

 

  沈虎禅一听,愣了一愣,重复道:“东天青帝临死的时候写:找沈虎禅……?”

  门大纶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沈虎禅一笑,“我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了。”

  门大纶像盯一只正在他手臂上吸血的蚊子一般盯住他:“你认了?”

  沈虎禅道:“我认什么?他写‘找沈虎禅’,又没写‘杀我者沈虎禅’,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他?”

  温柔忍不住指着他尖声道:“沈虎禅,要是你做了,你就承认,少来拐弯抹角的诡辩。”

  沈虎禅看了她一眼,反笑道:“女孩儿家,说别太大声,人家还以为……”

  温柔嗔怒道:“以为什么?”

  沈虎禅忽把话题一转:“我没有杀东天青帝!”

  温柔用上排编贝似的皓齿,轻咬着红彤彤的下唇,道:“沈虎禅,要是你做的而又不敢认,就是乌龟王八蛋,不是好汉子!”

  沈虎禅耸肩笑道,“温姑娘,要我真是乌龟王人蛋,自然也不会认的,你的诅咒对江湖人可不生效!”

  温柔气得想上前像对唐宝牛一般给他一巴掌子,沈虎禅却道:“这件案子,我也要查出凶手来,东天青帝已隐居多年,不问世事,而且从前他在武林中神龙乍现时,也屡建勋功,少施杀戮,谁杀了他,都该偿命。”

  徐赤水阴阴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方恨少回问他:“那是指东天青帝是耗子了?”

  徐赤水倒吃了一惊,因为东夭青帝虽殁,但声誉却好,尤其他两大弟子雷肃桐与深仇大师,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有头有脸握有实力的人物,怎可开罪,忙道,“我是说沈虎禅就是凶手,犯不着惺惺作态。”

  沈虎禅也不支理会他的话,只向众人团团一揖道:“诸位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先走了。东天青帝的案子,我跟诸位一样会去探究清楚的;就此别过!”

  门大纶沉声道:“你以为你不能活出黄石镇?”

  沈虎禅道:“我不但要活出黄石镇,还要到青石镇,蓝石镇,把我怀里的不义之财,分他们一些。”

  门大纶变脸道:“好哇?连你偷盗抢动的罪一并治了!”

  沈虎禅微叹道:“抢不义之则,卖贪官的宝,偷污吏的金,窃劣绅的银,这些事,确系我所为,你是捕头我是贼,生下来便是官兵捉贼,这才是串对门子。”

  门大纶迫前一步,这时,他已经离沈虎禅只有七步之遥,眼看就要出手了,突听他喝了一声:“来人,把他拿下!”

  尚未被沈虎禅暗中制伏的六扇门衙差,雪山派、侠义堂的高手,一拥而出,一时间刀戟陡亮,包围沈虎禅。

  就门大纶而言,他没有直接向沈虎禅出手,为的是先遣手下秤一秤沈虎掸的斤两。

  他的部下以及雪山派义堂的高手也并非不畏死,但见对方来了三个人,先一个装神弄鬼的书生,原来是号唬人,后来那个勇汉,原来连武功也是不会,那么两下子,只天生蛮力,众人都后悔适才为何不早些出手讨个大功回来。

  而今这个沈虎禅,既不高大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背后、插着一柄刀。

  刀有木鞘。

  木鞘雕了很多朱篆书,颇有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