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亲爱的阿基米德上一章:第4章
  • 亲爱的阿基米德下一章:第6章

最终,她把它一圈圈摘了下来,和欧文的大衣一起挽在手上,走了出去。

实验室外是50米长的密闭白色走廊,一尘不染,没有棱角,茫茫的很吓人。

甄爱走去另一头,视网膜扫描,指纹验证,加15位数密码。电梯上到地面,来到一间普通的药物研究室。她的助理Ryan Parker今天不在。

出了社区,就见欧文的车停在路边。她知道的,言溯有问题找她。

去到言溯家,女佣照例用她纯正的东南亚英语说言溯在libluebarri。

进去图书室却不见人。

抬头一望,墙壁书架三层的走廊上有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许是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仿佛还动了动。

言溯竟然睡在走廊上,头上还盖着书。

欧文抬头喊了一声,他才坐起来,无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起身顺着木制旋转楼梯下来。

一壁书籍的背景下,他的白衣白裤看上去清清爽爽,唯独脸色不太好,像罩着一层霜,俊眉轻拧,眼眸阴郁,看得出有很重的起床气。

他才走下楼梯,就凌厉地看向甄爱,很重的怨念:“给我倒杯水。”

“哦。”甄爱应着,转身去找水。

“哎!”欧文喊住她,向言溯质疑,“干嘛叫她倒水?”

言溯浅茶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理解,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半晌后字斟句酌道:“我五行缺水,不喝水,我会炸毛。”

欧文脑袋转了好几圈才发现给言溯绕进去了。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言溯这种IQ197的人是怎么理解人话的?

那句话重点是——

干嘛叫“她”倒水,

而不是

干嘛叫她倒“水”。

他的侧重点怎么就总和常人不一样?

欧文无语时,女佣已经端来三杯水。

言溯喝了大半杯,满足地抿抿唇,这才走到三角钢琴前,也不知突然从哪里摸出一把白色小提琴。然后,整个人一大颗蹲在钢琴椅上,直接拿手拨弄琴弦,不知在想什么。

白衣白裤白袜子,像是不愿起床的孩子,拧着眉心在小提琴上发泄,却不是锯木头的声音,轻轻几弹,挺好听的。

他刚醒,眼神迷茫,头发未梳,几丛飞扬出来,像他的性格,更像只呆呆的大狗。

他弹了会儿小提琴,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向甄爱:“你那个舍友喜欢上课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

角色和状态转换得太快,甄爱脑子还没转过来,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在警察局接受审问时,她确实提到过。当时贾丝敏没有深入追究,言溯却记住了。

甄爱还在回忆,言溯已经蹙了眉。

他不开心地跳下凳子,大步朝她走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在她微愕的目光里,几乎是把她平移到了钢琴凳前,一摁。

甄爱被摁到椅子上。

言溯指指她的右腿,命令:“把它放到这只腿上。”

甄爱不明所以,刚要问为什么,见他神色不好地敛了眼瞳,便乖乖照做。

可她才把双腿交叠,他突然左手握成空心拳,往她膝盖处重重一敲。

右腿狠狠一弹。

甄爱怔住:“你干嘛?”

“膝跳反射不知道吗?”他后退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疏淡地说,“看见没,你脑袋的速度明显没你的脚快,以后用脚思考吧。”

又被他嫌弃反应慢了……

甄爱道:“好像是4,5个月以前,就是她说退掉各种社团的时候。”

言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甄爱这才意识到,他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不想干扰证词所以等着她说。

“你不住在宿舍,所以不清楚她的作息时间表和生活习惯,但你应该注意到你的床和桌子被她用来摆东西了吧?”

“也是4,5个月前。”甄爱试探着问,“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言溯睨她一眼,才解释:“她桌上摆着很高档的香水和化妆品,看分量已经用了4,5个月。那些名贵的衣服也都是去年10月以后的款。对了,知道她加入密码社的具体时间吗?”

“不太清楚。”

言溯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很快转问:“和她比较亲近的人?”

“也不知道。”甄爱赧然,她和同学几乎没交集,遂岔开话题,“你的意思是熟人作案?”

“凶手去双人宿舍杀人,除了熟悉她的作息,还要清楚宿舍另一个人的生活规律,所以一定是熟人。”

话音未落,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沉默地听了一会儿,说:“我马上来。”放下电话,片刻前还起床气的人已经精神抖擞:“去见迪亚兹警官。”

欧文问,“尸检结果出来了?”

“嗯,”言溯唇角不经意地微勾,淡淡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幽静的光,“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伊娃迪亚兹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翻看杂志一边悠闲地喝酸奶吃三明治,丝毫不在乎办公桌对面的百叶窗没有拉上。

玻璃对面是解剖室,抬头就可以看见江心的尸体。

不难想象,甄爱跟着言溯欧文过来看到这番场景时,觉得多诡异。

欧文过去敲敲窗上的玻璃:“对着死人,你怎么…这么好胃口?”

伊娃随口回答:“又不是对着S.A.那败兴的家伙,干嘛没胃口?”

言溯脸上风波不动,跟完全没听见一样。

伊娃起身,把食物塞入保鲜盒,放入冰箱。

甄爱瞥了一眼,看见冰箱里一摞摞整齐的保鲜盒,里面全是类似器官肌肉之类的。

法医的心理素质果然…

言溯见甄爱一脸灰色,一下两下很笨拙地拍拍她的肩,安慰:“人类是一种很会适应环境的生物。”

“…”

甄爱真不觉得这种解释能减少把食物和人体器官放在一个冰箱的诡异感。

伊娃自然知道言溯在说她,慢悠悠回了句:“在人类足迹遍布的陆地海洋太空,言溯无疑是迄今为止人类未能适应的最极端恶劣环境之一。”

甄爱眨眨眼睛,把一个人比喻成环境这种事,她怎么莫名觉得听上去很带感?

她以为言溯会说这话逻辑有问题,但他只风淡云轻地问了句:“和新男朋友分手了?”

伊娃:“…”

她望天:“God, I hate this devil!老天,我恨死了这个魔鬼”可还是不甘心,“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言溯很高傲:“这种低智商的问题,我鄙视回答。”

伊娃握紧拳头往前迈了一步,被欧文拦住。

“…前天都是在别人家过夜,结果周末一个人吃早午餐,还留了晚餐的分量。”言溯平静地表示惋惜,“哎,迪亚兹警官真可怜!”

甄爱:…

一个不见面都能把人看穿的男人,一个不放过任何细节的男人,一个让所有人都怀疑智商的男人,果然是恶劣环境。

伊娃咬牙切齿:“我真想现在就把你解剖了。”

言溯微微颔首:“我的荣幸。”

欧文抓抓头发,像走投无路的独自看家的爸爸,“Kindergartners, for God’s sake, stop!幼稚园小朋友们,看在上帝的份上,给我停下!”

言溯和伊娃同时闭嘴。

甄爱轻轻呼出一口气,科学家之间的口水战什么的,果然科技含量高!

7阿基米德与密码

众人随伊娃去到对面的解剖室,甄爱站在好几米开外,没有靠近。

伊娃掀开白布,露出死者的头部和肩膀。

言溯探过去看了一眼。

伊娃指着几个地方解释:“脖子两侧的掐痕显露出来了。但我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两边的肩膀下方,就是和锁骨平齐的这个位置。你看,两道暗红色的淤痕,是在一条直线上。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的。”

言溯直起身子:“呼吸道和肺部的检查结果?”

伊娃答:“肺部有一定量的水,呼吸道有轻微的损伤。”

现在的她,丝毫没了刚才和言溯抬杠的样子,而是和此刻的言溯一样认真而专注。

“这就对了。”言溯缓缓抬起手,半握住虚空,做示范,“因为一开始,凶手从后面掐住她的脖子,一次次地,把她摁进洗脸池满满的水里。”

“啊!”伊娃恍然大悟,“这就解释了她肩膀两侧的伤,我一直找不到能留下这种直线型凹痕的工具,原来是洗脸台的边缘。”

她说完又补充:“法证科那边说,没有其他异常的指纹,脚印和DNA数据。至于你提到的两块形状奇怪的血迹,有一块确实被人擦拭过;另一块也确实被什么东西压瘪了。那一小滴血迹里面有极少的油墨,但目前还没找到匹配的油墨类型。”

言溯抬起眼帘,深深盯着虚空在想什么,很快又垂下眼皮。

伊娃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端来一个小盘子,上面放着一枚铂金尾戒:“这是在死者的胃里发现的。”

甄爱听闻,远远看了一眼,有些反胃。

言溯掏出手机拍下那枚戒指,若有所思地弯唇:“原来少了三样东西。”

欧文奇怪:“又少了一样?”

“是啊。”言溯瞥一眼戒指,掀开白布看看死者的手指,得到了确认,“崭新的戒指,那戒指盒去哪儿了?”

他不再看了,却问:“食道有没有被金属刮伤的痕迹?”

“有的。”

他点点头:“吞下去的时间不长。”

说完,把白布盖好,又对伊娃说了声谢谢,人就往外走。

欧文问他去哪儿,言溯道:“现在可以开始询问证人了。”

三人一边下楼,言溯一边解释。

原来警方已经根据不在场证明和作案动机排查缩小范围,找出了近段时间和死者有过争持的四个人。而他们都愿意协助调查,配合审问提供信息。

她凌晨就打电话跟言溯说可以一早去调查,她知道他向来不愿拖沓。但言溯破天荒地说不急,下午去也不迟。

三人已坐上车,欧文边系安全带边奇怪:“你也有觉得破案不急的时候?”

言溯简短道:“等尸检结果。”

“那现在的结果,你发现什么新线索了没?”

得到的回答很简短,“我们的这位凶手,思维快,随机应变能力非常强。”

说这句话时,言溯闲适地靠在汽车后座,双目微阖,似乎在从容地补觉。黑色风衣的衣领高高竖着,半遮住他利落的下颌弧线,看上去疏远而不可接近。

他说得轻松,车里的人再次如坠雾里,不知道他怎么就从江心身上的几点痕迹看出凶手思维快应变快的。

欧文已经懒得问了,甄爱却很好奇:“为什么?”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头未动,浅茶色的眼瞳转过来盯住她。

车窗外景色流转,这瞬间他的眼瞳像是沉在水底的琥珀,泛着粼粼的波光,澄澈而清透。

她知道,他这样光华灿烂的眼神,带着最纯粹的自负和倨傲,只在他思维现出火花、精神得到振奋时才出现。

他轻呼一口气:

“之前,有一点让我不能理解。凶手弄了一身血又不引人注目地离开现场,说明他很有手段。现场除了凌乱的血迹,其他全部完好,没有打斗。说明他控制了整个现场,是有备而来。但是,

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宿舍弄得鲜血喷溅是很烂的办法。而且泄愤的话,一刀太少;另外,凶器是非自带的水果刀。

一部分看上去是有备而来,另一部分又像是冲动杀人。这两者,矛盾。”

甄爱听得入神,也不自觉跟着参与进去,忍不住问:“所以,你认为凶手一开始准备的杀人方式,是溺水淹死?”

“聪明!”言溯似乎满意她和他思维的碰撞与分享,不吝啬地夸了她一句,继续,

“往人身上捅刀,看着生命的鲜血一点点流逝,这毫无疑问是发泄怒火的好方法;但同样,一次次把人摁进水里,看着手中的受害者挣扎求生,却一点点失去空气,失去反抗的力量。这样强有力地控制她的窒息程度,也很让他享受。”

享受?他的用词还真是奇葩。

甄爱脑中想出那种情景,脊背一颤,但好奇心更胜,情不自禁地分析起来:

“是啊,把人一次次摁进水里,折磨半天之后淹死,凶手会获得更大的刺激,而且不会弄脏自己。凶手一开始就是这样准备的,不然,他不可能自己不带刀而是用江心的水果刀。可,为什么后来又换成刀子了?”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言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毫无笑意地牵动唇角,“有某种原因干扰了凶手的心志,让他觉得淹死她都不足以泄愤,要换个新方法。”

甄爱一愣:“你的意思是,他中途受了刺激?”

“嗯。”言溯道,

“虽然中途换了方法,但他还是完美地逃走了。这个杀手一开始看上去很混乱,但其实他聪明又有组织性,做事谨慎又随机应变。他极度喜欢控制的感觉。这一类杀手会让自己尽可能地介入调查,想知道警方在找什么,甚至会误导警方。”

甄爱愣住:“你的意思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挑战的期盼,言语中也有难得的不羁,“亲爱的,真正的凶手就在这几个配合调查的人里。”

到警局门口和贾思敏会和,贾思敏换了便装,和一个记录员一起。上车时她看见甄爱,诧异地睁大眼睛,思量了好一会儿,还是问言溯:“她怎么还和你在一起?”

言溯对这个问题没兴趣,闭着眼,心不在焉地说:“她是证人。”

欧文解释道:“她是我的朋友。”

贾思敏这才放过。

第一个相关人是江心的男朋友Sidney Taylor西德尼泰勒,现住在父母的郊区别墅里。

汽车驶入宁静的郊外社区,周围都是典型的宽草坪大别墅,很快到了泰勒家。一个24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正在清理车库。

汽车道上停着一辆刚刚清洗过的红色跑车,水管里的水汩汩地流进草坪里。

在郊外宁静的环境里,每一辆过往的车辆都足够引人注意。

西德尼泰勒抱着杂物箱,回头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