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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溯倒安然接受,大步往车的方向走:“那就自己做。”

欧文赶紧道:“让AI一起吧。”

言溯脚步一顿,研判地看着甄爱:“为什么?”

甄爱没来得及阻拦,欧文已经开口:“AI的旧公寓太吵退掉了,新住处还没找到,所以,可以让她在你那儿先住几天吗?”

言溯不解:“她不是有宿舍吗?”

欧文:“…”

“那宿舍不是才死人吗?”

言溯更不解:“所以…难道不是更安静?”

他脑子怎么转的?

欧文一头黑线:“你让一个女孩子住在刚发生过凶杀案的房子里?”

“哦~~”言溯恍然大悟,回头看甄爱,似乎很体谅的样子,“原来你怕鬼。可你要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鬼魂一说。”

甄爱平静道:“我不相信有鬼,但这世上不是有一种比鬼更可怕的生物么?”末了,低下眼帘,自言一笑,“虽然这种生物,我也不怕。”

言溯微微眯眼,夜色把女孩的小脸衬得白皙清盈,刚从室内出来还带了霏霏的红,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空灵又淡漠,没有一丝情绪。就好像发生的任何事情天地万物都不曾影响她,不曾在她眼睛里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半晌,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答案是:

“不行。”

欧文挫败,差点儿没咆哮:“for god’s sake, S.A. Be a gentleman!”看在上帝的份上,S.A.你给我绅士点儿!

言溯淡定自若地反驳:“哦,原来绅士的判定标准,是请甄爱小姐回家住。”

“为什么?你们家房间一大堆!”

某人义正言辞:“她去了,会破坏家里的平衡。”

“什么平衡?”

言溯沉默良久:“我家除了Marie, Isaac和Albert,还没住过任何雌性生物。雌性荷尔蒙是一种感性分子,我排斥任何感性因素。”

甄爱艰难地理解了好半天,结果是头顶一串问号???

欧文扶着额头解释:“Marie是新加坡女佣,Isaac是只鹦鹉,Albert是条热带鱼。”

甄爱狐疑地看了言溯一会儿,不可置信的语气:“你用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和牛顿(Isaac Newton)的名字给你的宠物命名。”

“尽管我很欣赏你能看出她们名字的出处,但我不喜欢你对她们的态度。”言溯倨傲地抬着下巴,颇有不满,

“Albert是条很聪明的热带鱼,而Isaac背得下全英文的力学三大定律,英国德文郡口音……P.S.她很喜欢吃苹果。”

甄爱点点头:“你选Marie做女佣,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名字和居里夫人一样吧?”

言溯眯眼看她半晌,抿唇:“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OK,你可以在我家借宿。”

一个小时后……

甄爱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这边,怀疑地看着脱了外衣身形修长的男人在厨房里…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做饭竟然用到量杯试管小天平和滴管,主菜配菜调味料全部整整齐齐按照先后顺序,像是军训的小朋友乖乖排队在盘子里站军姿。

做饭的人在心里默念计算着秒钟,看准时机用量,各种顺序丝毫不乱。

欧文坐在一旁喝水,给她解释说言溯心里的计时和闹钟丝毫不差的时候,甄爱诧异地伸着脖子看:“那个,反正都是要吃的么,不用那么精准也可以。”

言溯根本不理她。

欧文杵了杵甄爱的手,道:“看见没,他竟然还分析别人有控制欲。”

言溯:“这不是控制。做菜是一门科学,横切面,纵切面,食材大小比例,火候,食物顺序,控制时间,每一项指数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这就像是做化学实验一样。”

鸦雀无声……

不对,

三只乌鸦从甄爱的头顶飞过……

她想了好几秒,才犹犹豫豫地“哦~~~”了一声,表示她听懂了。

甄爱道,“不过,我以为你说做饭,是做西餐呢。”

“比较喜欢中餐。”言溯没回头,继续捣鼓。

不出一会儿,各种菜端上来,甄爱傻了眼。

松仁绿豆摆成了麦田怪圈,甜玉米像是梵高的名画向日葵,虾仁果蔬是玛雅金字塔,芥末三文鱼是小长城,青椒牛肉是杨辉三角。

甄爱咽了咽嗓子:“你做成这样,是给人吃的?”

她的重点在于→ →是给人“吃”的而非“看” 的,

可言溯的理解→ →是给“人”吃的。

所以,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甄爱一眼:“你为什么要质疑自己身为‘人’的属性?”

甄爱:“……”

甄爱开动,尝了一口,称赞:“言溯,你以后要是不破译密码,不抓变态了,可以去做厨师。”

可这样的赞美明显不会让言溯有半点儿反应。

“你还真容易被收买。”他鄙视她,“如果擅长什么就要做相关的职业,我现在可以做赌徒厨师西点师钢琴师小提琴师围棋手国际象棋手……”

他只是陈述事实,却不妨碍欧文听着很想扁他:“闭嘴!”

甄爱立刻问:“赌徒?你心算很厉害?有没有砸过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言溯脸色略灰:“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听到这一个。……还是我最鄙视的一个。”

甄爱:“……”

言溯默默低下头吃饭,甄爱决定挽回,于是很配合地问:“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密码逻辑和行为分析呢?”

言溯不理了。

甄爱想了想,决定追问:“为什么啊?”

言溯看她:“因为智商太高,不想暴殄天物。”

甄爱觉得,自己真是嘴贱才问了那句话,这下彻底闭嘴。

三人安静地吃饭,欧文发现了异样,问:“AI,你不喜欢吃三文鱼?”

“不是啊。”

“那你怎么一片也没吃?S.A.切的很好。”说到这儿,欧文忍不住笑,“他真的计算过不同厚度的三文鱼入味速度,还有酱油芥末的比例。”

言溯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喜欢吃鱼的人聪明;不喜欢吃鱼的人笨。”

“……”甄爱也较劲了,“生的三文鱼可能携有沙门氏菌,肠炎弧菌等多种细菌;当然,还会携带有很多寄生虫和线虫。有的还会钻到人肠子里。”

一群乌鸦从餐桌上空飞过……

欧文的刀叉掉进盘子里,一脸悲痛地趴倒在餐桌上,闷声闷气地控诉:“Ai,如果你也这样,我真的会疯的。”

甄爱笑笑,“啊,我只是说着玩玩,三文鱼还是很好吃的。”说着夹了一块蘸蘸芥末放进嘴里,边吃边还故意看了言溯一眼。

言溯波澜不惊,丝毫不受影响。

甄爱顿感挫败。

晚饭后,欧文独自去山林里散步;言溯在图书室看书;甄爱则跟着Marie去看房间。

二楼是古典的欧式城堡风格,羊绒地毯石壁挂画,繁繁复复的幽静长廊,要是没有女佣带领,绝对会迷路。

她的房间就在言溯的隔壁,室内装饰简单干净,没半点儿冗繁。

Marie帮着她铺床,边拾掇边自言自语说言溯骨头不好,所以家里的床都是硬板的,还嘀嘀咕咕说什么:“Hiz a man de willpower, a miracle.”

甄爱没太懂,也没多问,收拾好了就和Marie一起下去。

去到图书室,言溯双目微阖坐在轮椅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搭在钢琴凳上。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思考问题。脸庞清俊优雅,在灯光下有一丝不太真实的柔和感。

许是闭上了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此刻的他,看上去异常的清润,甚至有些柔弱。

钢琴和书架之间拉了几条长长的线,夹着一排排的现场照片和记录纸。

“在想证词的事?”甄爱没有地方坐,靠着钢琴。

言溯缓缓睁开眼睛,见她立着,无声地把双腿往这边挪了一点儿。甄爱看着钢琴凳上缓缓消散的一个脚后跟印子,虽觉得心里怪怪的,但还是在他脚边坐下了。

“不是。”

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抬眸时已恢复一贯的清明,“知道为什么这四个证人的回答都类似吗?”

甄爱不答,她知道这种时刻,他宁愿自说自话。

“因为最模糊的回答,就是最安全的。每个人都有想要隐瞒的事,却又想知道自己隐瞒的事警方知不知道。所以他们才看上去配合,实际什么也没说。”

甄爱轻咬唇角,黑漆漆的眼睛在灯光下眸光流转:“但是,你其实想说,这种小案子根本难不倒你?是不是?”

“是。”

“人的交流中,75%是非语言的。即使他们口语表达了25%的谎话,我也看到了75%的真实。”言溯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往钢琴键上划过,一串清幽的音符,

“真遗憾,他们碰上了我。”

 

10阿基米德与密码

“第一个证人泰勒,我真没想到他们家那么有钱,平时他在学校里很普通就好像……”甄爱说到一半,闭了嘴。

她平时独来独往,和同学们的交往也浅,一切都只是大致的印象。她也不知对不对。

“就好像只是一般的学生,不是有背景的。”言溯接过了她的话。

甄爱一愣:“你,看出来的?”

“那辆保时捷的跑车。

从他们家到学校,必经过NYT收费站,车内操作台上一堆机打纸条却没有收费站的,加上没有学校的长时间停车证,说明这辆车不是上学工具。这么炫的跑车没开去过学校,他真的很低调。这一点儿从他和他父母的着装也可以看出来。”

甄爱好像得到了提醒,努力回想:“有一次,我听到江心跟别的女生说,真羡慕那人的男朋友比泰勒有钱。而她后来的穿衣风格那么暴露,男朋友是不会买那样的衣服让女人穿去给别的男人看的。”

她说完,隐隐觉得可惜。

言溯却风波不动:“喏,吵架的原因出来了。”

甄爱不理解:“泰勒为什么要对江心隐瞒自己的家境呢?怕她因为钱才和他在一起?”

“死者一开始或许不是因为钱,你也看到了,泰勒家车库里一大堆奖杯,大学里运动好的男生往往都很受欢迎。”言溯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爽快,才道,“但后来就变质了。”

甄爱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重点于是奇怪地歪掉:“你读大学的时候,体育好吗?”

言溯的脸阴沉一度,不说话。

甄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言溯:“我那时才13岁!”

甄爱一副可怜同情的样子,

言溯:……

甄爱笑笑,挪开话题:“那戒指会是他买的吗?”

“是。”他回答得简短又肯定,“泰勒左手小手指第二关节处有很新的一圈擦伤,是戴了新戒指后急着拔下来扯出的伤痕。他一直抱着纸盒,就是想遮住手。”

甄爱一愣,当时言溯到处打量观看,就是在看这些细节。

会是泰勒吗?甄爱不敢乱想。

于是继续:“第二个证人文波呢,你问他字条的时候,我都听出来了。你只说了字条没有提密码,但他的回答却暴露了,他肯定知道。”

“对。”他淡静的眉目之间全是信手拈来的从容,“他撒谎了,那个不是死亡密码,他那么说是为了误导我们。因为他就是写密码和死者交流的人。”

不是死亡威胁?

甄爱奇怪了,却没有立刻问,而是试着先梳理别的细节:“你怎么知道他卖了棒球棍?”

“书店玻璃橱窗里挂了很多体育用品,墙壁上有条略深的球棒形状,那是因为阳光让墙上的漆褪色了,被球棒挡住的部分却新鲜,也说明球棒挂了很长时间并非一开始就想卖掉。他最近缺钱了。

另外,我在他收银台旁的零钱盒里看到几张出租车票根,显示凌晨还在外边而地点是有名的夜生活区。我想,他和死者用密码交流,或许就和他们不好见人的夜生活有关。”

不好见人的夜生活?

甄爱莫名抵触,转而问:“第三个证人赵何?”

“那套棒球卡不是他的,”言溯嗓音低沉,“他手中拿着密码学的书,可书架上不仅没有其他的密码书,也没有留给他手中那本书的空位。他坐的地方不是他的桌子,旁边那个整齐的书桌才是。不过,”

他停住,眸光浅浅看向甄爱,

“口渴了。”

“啊?”甄爱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被打断,愣愣看他。

言溯看着她微惑的脸,冷不丁问:“知道声音的速度是多少吗?”

甄爱呐呐的:“346米每秒。”

言溯点点头:“我刚才说的话都跑到山下去了,你却还没反应过来。”

再次被嘲笑反应慢……

没想到他还木木地加了一句:“346是气温25度的时候,现在晚上大概15度,只有340米每秒……但还是比你快。”

还被嘲笑物理不好……

甄爱起身去给这个自称“五行缺水”的家伙倒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面对面,各自捧着玻璃杯慢吞吞喝着。

“不过棒球金卡丢了是真的。”言溯低下目光,转着手中的水杯玩,“整套卡里面最珍贵的就是金卡,要是搜集齐了,那么宝贵的东西不会随意放在桌子上。”

甄爱歪头,斟酌了半晌:“我其实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言溯眸光淡静地看着她。

“宿舍里的失物招领表有两种格式,他舍友桌子上也有,而且日期是错的。就好像……”甄爱犹疑了一下。

言溯紧紧盯着她:“就好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