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是他身为魔教少主交付青鸟坛的生意,不容任何人轻视!

  当下浮起微笑,说道:“不过我听说裴肃桢恩怨分明,如果姑娘应承了他的事没有完成,恐怕他会对你不利。”

  “真的?”白苧一紧张,嘴里刚塞进的花生米一骨碌滑到喉中,呛得拼命咳嗽。

  裴肃桢本想看她慌张的样子,怎奈她又开始不小心伤害自己,唉,为什么心中竟又生出不忍?他运足了内力,替她在背上要穴拿捏了几下,白苧顿时舒服多了。

  “多谢白大哥。”

  她涨了一脸的红晕正在消退,仿佛是咳嗽所致,略带了羞涩。裴肃桢忽然觉得这一刻的白苧很娇俏。想到刚刚伸手触到她的背部,他不知被什么轻轻拨动了心弦,没来由得一阵微微的混乱。为什么想也不想就自然那样做了,真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妹。

  而白苧如上云霄,快乐得不知道南北。他的手很温暖,嘻,暖的该是她的心。隔了长衫,感受不到那指尖传来的暖意,可捏她的那几下,白苧只觉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不仅忘了要咳嗽,还酥麻到不想动弹。遗憾的是她咳嗽一停,手就移开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咳了一下,裴肃桢立即问:“是否依然不适?”

  白苧犹豫要不要撒个小谎,红了脸憋半天,还是说道:“好多了。我没事。”说完暗暗骂自己,为什么不编造一下,心慌意乱下忙道:“我见不到收信人,怎么把信给她呢?”

  “哦,原来姑娘是要替裴肃桢送信。送信人你可找到了?”

  “找到了,但是没银子见不到她。”白苧干脆地说道。和他走了一路,自然知道这位白大哥颇有身家,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裴肃桢心想,难不成他得自己花费银两让白苧见到惜玉?情理上说得通,毕竟是他为青鸟坛找的麻烦。但恨的是白苧懒得出奇,丝毫不动脑筋。替人送信本就要面临各类难题,并非缺银子就一定要用银子解决。

  启发吧!他得启发白苧另辟蹊径,不能动不动就依赖他人。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白姑娘为什么不好好想个办法,感动一下对方呢?”

  白苧点头:“的确有道理,让我好好想想。”

  唉,她当然知道这句话,转换成青鸟坛的行话就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总之,遇到什么疑难杂事,不是用嘴皮子就是拼耐性,最终熬得过的是赢家。

  回想往昔送信,找不到收信人,就满大街一个个找人问,贴告示悬赏也做过几回。若是找到收信人又见不到,老爹白骧为她预备的紧急锦囊秘计里早有明示:“不择手段。”

  “要不我混进怜香楼做小厮?白白去做活他们应该会收吧?就去厨房好了,做菜我学过两招。”

  裴肃桢默想,可怜的锅碗瓢盆,你们要遭殃了。若是一不小心粉身碎骨,记得找白苧报仇。

  “看来送这封信很不容易。等你混熟了见到对方,说不定得十天以后。”裴肃桢打趣地道。

  白苧暗想怜香楼又不是皇宫,没几号人,十天是用不着的。不过这法子的确见效慢,万一那鸨母认出她来,立马让她走人,一样见不到惜玉。

  “对了!我扮成那位惜玉姑娘家乡来的人,说是亲戚有信要送给她。这样总能见着了。”

  白苧为自己想了好主意雀跃。

  惜玉的家乡吗?裴肃桢隐约记得她冷淡地提过,原是因饥荒爹娘才卖了她的,为了保住两个哥哥的性命。那种伤心之地,对惜玉而言早已不复存在了。

  裴肃桢的心神有一丝恍惚,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惜玉有想过他吗?

  在惜玉的心中,一掷千金的魔教少主有怎样的地位呢?她没有求他带自己脱籍,而那是青楼女子都向往的吧?是不是对惜玉来说,他也并不是个好归宿?

  裴肃桢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心血来潮的倾吐,一挥而就的情书,在他是天性中的风流使然。他以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直到此时。

  当这封情书的送达一而再被阻时,他隐隐看到了这份情缘中的脆弱,看到他内心的光明与阴暗。

  裴肃桢不由盯住面前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少女。是她的话,心事可以如明镜一览无余吧?

  可是惜玉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老练沉重如他,也会在初见时迷失。

  “好,就这么定了。”白苧决定完毕。想到皇帝不差饿兵,填饱肚子要紧,叫了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和裴肃桢客气了两句就开吃起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啊。

  吃喝完毕,白苧瞅了一眼仍在慢悠悠品味美酒的裴肃桢,道:“白大哥,我去送信了,你……”她心下想说你不要走太远,起码晚上可以共进晚膳。到底脸皮儿薄,没说出口。

  “喝完了酒,我会在青州逛逛。”

  他说到这里,没有了下文。白苧微觉失望,好在天性乐观,想到速战速决把信送完了,说不定人家还在酒肆没走。当下也不再懊恼,笑嘻嘻地道:“我去换个装束,这会再不能被赶出来了。”

  一顿饭的工夫后,裴肃桢依旧在酒肆喝酒。浅浅的酒水很久没有被触碰过,这个心不在焉的人始终盯了怜香楼的大门,好奇将会看到的情形。

  一个头梳双髻的娇俏丫头出现在门前。

  若说这娇俏打动人心,只因十分颜色中有七分是那无邪的天真,令人耳目一新。白苧恢复了女装,刚往怜香楼门口一站,就有三两色迷迷的男子靠近过来。

  “哎,这货色不错啊——”

  “小姑娘,有人陪了没?”

  会主动站到青楼门口的女子一般有两种。一是吃醋上门的母老虎,多半横眉冷对,气势煞人,招惹不得。另一种就是身世可怜,无依无靠,走投无路之下卖身之人。

  宋鸨母远远在大堂里看见,心想竟有好生意上门,乐颠颠地荡出门去,先撑开两手赶走闲杂人等,道:“哎,你们这些人给我走远些。要看大姑娘,里头多的是,别拦在门口饿虎扑食似的丢人。”

  一把拉住正在发愁的白苧,笑道:“哟,这是哪家的水灵丫头呀,来来,跟你宋大姐说说,遇到什么困难了?”

  白苧见宋鸨母煞是热情,欢喜得冲昏了头脑,立即取出信道:“我是惜玉姑娘家乡的人,她家里托我……”

  没等她说完,宋鸨母的脸挂下来,再没做“大姐”的热乎劲儿,冷冷地道:“丫头,你别乱说话。我这里所有的人,外头可没什么‘家里人’!我就是她们的妈妈,她们就是我女儿。我们相依为命,再亲的爹娘,既把女儿卖进来,就休想再沾光揩油!以为我这里好欺负么?”

  她声色俱厉,一挥手,楼中走出五个身高马大的粗汉,站成一排,气势骇人。

  白苧叹息,唉,这位头牌太难见了。她心中大打退堂鼓,返身一看,裴肃桢不紧不慢地在不远处品着酒,眼光似有似无地扫视着此间。

  罢了,坚持到底吧!信若是送不到,早晚要被那个魔教少主给整死,不如一鼓作气完成任务。想到这里,她回过身,迎上那五个大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下在大街上形成奇异景观。一边是五个汉子虎视眈眈,一边是一个少女苦大仇深,两相对峙,为怜香楼惹来不少关注。宋鸨母本想叫人轰了她出去,后来发觉这是活生生的招牌,也就乐得闷声发大财,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