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不做超过表兄妹情分的事,刚刚那样又算什么?

她就知道,宋池肯乖乖地擦拭地板,肯定是想到了要如何惩罚回来,赏月不过是借口罢了。

船舱外,宋池还在矮桌前坐着。

心情很好,他重新画了一幅画,画里没有江没有船,只有一轮明月一片树影,树下两只猫儿在戏耍。

次日早上,虞宁初早早醒了,故意赖在床上不想出去。

外而宋池问了杏花一次,得知她只是赖床,便没有再催了。

可惜虞宁初再怎么赖,还是要起来的。

她先让杏花出去,自己扯着衣领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遍脖子,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姑娘看,前而有渡口。”

虞宁初靠近窗户,竹帘只挑了一半,免得宋池从这边经过,能看到里而。

透过这点空隙,虞宁初看到了一处小镇渡口,堤岸上摆了一些渡口常见的小摊。

前而那艘船靠了过去,不出意外,宋池也吩咐船夫靠岸。

虞宁初放下帘子。

停了一两刻钟,船继续开了。

虞宁初再微微拉起帘子通风。

有脚步声靠近,虞宁初警惕地看过去,熟悉的锦袍衣料映入眼帘,虞宁初刚要扭头,一枝红色的花突然被人从帘子下而塞了进来。

男人很快走开了,只剩下这朵花。

那是一枝月季,叶片翠绿,层层绽放的花瓣带着两三点水珠,娇艳欲滴。

第55章 (原来你的脚也这么好看)

“姑娘,郡王风雅,见岸边有人卖花,将一篮子月季都买了来,分了我一半,叫咱们装点船舱。”

虞宁初还没想好暂且将宋池塞过来的红月季藏在哪里,杏花提着半篮子月季进来了,或红或白或黄,朵朵娇艳。

船篷里倒是也准备了两个粉彩短颈花瓶,杏花坐在椅子上,拿着剪刀兴致勃勃地剪了起来。

虞宁初走过去,手从花篮子里挑了挑,趁杏花不注意,将宋池送的那朵混入其中。

很快,杏花插好了两瓶月季,色彩鲜艳的花,瞧着的确赏心悦目。

人讨厌,花是无辜的,虞宁初便随杏花挑地方摆放了,并没有叫她去扔了。

这一整天虞宁初都没有离开船舱,晚上她有点担心宋池真的找过来,小心翼翼防备到二更天,困得睡了过去。

一夜无事,虞宁初长了胆子,接下来两日也没有出去。

好在宋池也并没有像他威胁的那样,半夜来找她,倒是花瓶里的花开始蔫了,杏花将外面两层发卷的花瓣扯下,花瓶里换了水,继续插花。

虞宁初坐在榻上,看着杏花进进出出,心里算起了日子。他们是五月二十六登的船,如今已是六月二十,再过五六日,应该就能到扬州了。

虞宁初不想那位父亲,却急于知道他是生是死,父亲没有别的亲人,如果父亲死了,那对儿年幼的弟弟妹妹怎么办?虞宁初与陈氏所生的姐弟没什么感情,可她也知道,父亲真死了,那两个孩子就要变成她的责任。

与此同时,虞宁初也盼着早日下船,从这种随时可能要听宋池摆布的日子里走出去。

练过功夫,虞宁初坐在窗边看起书来。

船上实在枯燥,看累了虞宁初又睡了会儿,醒来刚梳好头,一股大风突然穿舱而过,悬挂的竹帘都被高高地吹了起来,船身猛地摇晃,虞宁初及时扶住歪倒的镜子,站在她身后的杏花则死死抱住她的椅子,主仆俩总算免了这一摔。

“快把窗户关上!”

狂风大作,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虞宁初与杏花一人负责关一边的窗户,可是风还在剧烈地拍打在船身上,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点,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天色大暗,暴雨如注。

“咣当”两声,插月季的两个花瓶终于从桌子上滚了下来,砸在硬邦邦的船板上,碎了一地。

船身又是一摇,眼看杏花要摔出去,虞宁初急得去拉她,没留意一片碎瓷贴着地板滑了过来。

软底的绣鞋被刺穿,虞宁初闷哼一声,抓住杏花朝床榻那边倒去。

窗外,阿默扯着嗓子对宋池道:“郡王,船夫说这是飓风,不能再走了,要马上靠岸!”

“你去拿油帔!”

宋池的声音在小厅中响起,下一刻,宋池大步走过来,推开内间的门。

杏花刚挣扎着站稳,虞宁初趴在榻上,疼得冷汗与眼泪一起掉了下来。

她左脚紧紧抵着地面,右脚抬到半空,有血嘀嗒在船板上。

杏花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宋池一眼就注意到了虞宁初的伤。

他几个箭步走过来,将虞宁初横抱到榻上。

“扶稳她。”宋池吩咐杏花,随即走到虞宁初的脚边,抓起她右脚一看,就见一片碎瓷只露出尾端扎在那里,刺目的血还在顺着瓷片往下流。

“姑娘踩到瓷片了?都怪我!”杏花连声地自责着。

虞宁初只是垂着眼,因为宋池的出现,她硬将眼泪憋了回去。

旁边榻上还搭着虞宁初睡醒后刚刚换下来的裙子,宋池一手抽下那条浅色的裙带,偏头对虞宁初道:“会很疼,你忍一忍。”

猜到他要做什么,虞宁初偏过头,紧张得全身发抖。

客船随时可能有倾翻的危险,宋池没有时间安慰她什么,一手攥紧她的脚踝,一手快狠准地捏住瓷片底部,往外一拔。

瓷片尖端还保持着锋利的形状,应该没有脱落碎片在她的脚中,检查过后,宋池用裙带缠住她的脚掌,借此止血。

虞宁初脸上一片潮湿,说不清是泪还是汗。

“要下船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赶紧收拾好,其他都留在船上。”宋池将她抱到怀里,吩咐杏花道。

杏花与虞宁初都在扬州长大,经历过飓风,飓风就是从海面上吹过来的狂风,陆上最大的感受就是风大雨大,如今在江面上,便觉得整艘船随时都可能被吹起来一样。

先是飓风,又是姑娘受伤,杏花怕极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既要扶住桌椅保持平衡,又要回忆到底要收拾什么。

“都在首饰盒里,拿盒子就行了。”虞宁初还算冷静,虚弱地指挥杏花道。

杏花赶紧去拿首饰匣子。

宋池先抱着虞宁初去了小厅。

阿默提了两条墨色油帔走了出来,这是一种蓑衣,将油涂到丝绸织品上,既能防水,又比普通百姓用的草制蓑衣轻巧,方便行动。

“单脚站好,我帮你穿。”宋池小心翼翼地放下虞宁初,在她头顶道。

小厅左侧迎风那边的门关着,右边却开着,虞宁初能看见汹涌的深色江水,翻滚着要扑上来。

她不敢多看。

宋池接过他专门为虞宁初准备的小件油帔,分别套进她的左右手臂,再替她戴好帽子。因为船身摇摇晃晃,这一切做的并不顺利,虞宁初几乎一直靠在他怀里,而宋池始终岿然不动,坚如磐石,一边轻声安抚着她,一边继续替她系上帽绳、前襟的几个横扣。

等虞宁初穿好了,阿默马上递来另一套。

“郡王……”

“我不穿了,先下船!”

风雨越来越大,宋池不敢耽搁,船夫一将客船靠岸,宋池便背着虞宁初跨了出去。

凌空而起的刹那,虞宁初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

江水在背后咆哮,宋池落到了岸上。

临时停靠的岸边满是淤泥,宋池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来到了比较硬的地面。

安全了,他转过身,虞宁初也抬头看去。

两艘船都停好了,阿默背着杏花跳下船后,十六个锦衣卫分别帮船夫将客船拉到了岸上。

狂风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家又赶紧回到各自的船上避雨。

宋池让杏花去收拾北舱,他将虞宁初抱到了南舱。

吩咐阿默在小厅中守着,宋池关上里面的门栓,点上一盏灯。

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外面防雨的卷帘也放下了,依然能听到狂风呼啸而过,船却不再晃了。

虞宁初单脚站在床榻边上,先把身上滴水的油帔脱了,一回头,就见宋池蹲在一个矮柜前,翻找着什么。

虞宁初无措地坐在榻边上,右脚脚心还一抽一抽的疼,她身世是可怜,但这样的身体痛苦还是第一次承受。

终于,宋池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对她解释道:“这是专治外伤的金创药,你坐好。”

虞宁初不由抓紧了榻面,偏头道:“等会儿让杏花来吧。”

刚刚急着下船,没办法只能让宋池处理伤口,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再这样就不合适了。

灯光昏黄,她瑟缩着坐在那里,仿佛一个害羞的新嫁娘。

宋池笑了笑,低声道:“上药之前,我还要检查你伤口里面有没有遗落的碎瓷片,杏花做得来吗?”

虞宁初被他说得脚更疼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有碎瓷片,怎么办?”

宋池肃容道:“挑出来,没有别的办法。”

虞宁初小脸惨白,根本不敢想象那画面。

“你闭上眼睛,我先换身衣裳。”刚刚在暴雨里站了一段时间,宋池全身都湿透了,湿哒哒的上药也不方便。

虞宁初马上配合。

宋池去衣箱里翻了一套深色的夏袍,再拿巾子擦擦头脸,随即搬把椅子,坐到榻前。

“我要开始了。”他抓住虞宁初的右脚,提醒道。

客船的榻都不宽,虞宁初背靠着窗户,脑袋偏着,僵硬地点点头。

宋池脱了她被雨水打得半湿的绣鞋,再揭开他亲手缠上去的裙带,随着他的动作,女孩子白皙的小脚渐渐在他面前呈现出来,那娇嫩的很少见光的肌肤,仿佛绿色莲蓬里包裹着的洁白莲子。

“原来你的脚也这么好看。”宋池抬眸,看着她道。

虞宁初还以为他刚刚的停顿是在检查伤口,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一句话,羞愤之下便想缩回脚。

“别乱动。”宋池攥紧她的脚踝,在虞宁初愤怒的瞪视下,低头去看她的伤。

那瓷片并不长,刺进去的部分大概有一粒花生米那么深,宋池掰开她脚心的伤口往里看,这么一掰,便听她闷哼一声,疼得蹙紧眉头。

“还好,确实没有碎瓷片。”

虞宁初长长地松了口气,甚至觉得伤口都没有那么疼了。

宋池拿巾子给她擦干净脚底的血污,一手挖了药膏,轻轻地涂抹上去。

他涂一下,她就“嘶”的吸口气,腿也抖一抖,五根洁白圆润的指头齐齐朝内扣。

宋池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安王说过的一些荤话。他与安王谈风月,不过是应酬,说得也全都是风月之雅,点到即止,安王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话语却直白粗俗,恨不得拉他去旁观。

而虞宁初此时的反应,竟与安王口中初次承欢的一些宫女颇为相似。

是怪安王描述得太具体,还是怪他记忆超群?

“还没好吗?”虞宁初缩了缩脚,泪眼汪汪地看过来,被他涂了金创药的地方,似着火了一般疼。

宋池心头一跳,集中精神又帮她涂了两下,然后便松开她的脚,垂眸道:“好了,天气闷热,你的伤不能捂着,愈合之前都不要穿袜子。”

说完,他收起药瓶,转身走了出去。

第56章 (她一口咬了上去)

宋池出去了,虞宁初听见他嘱咐杏花将北舱的地板清扫干净,别留瓷片残渣。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罩住船身的卷帘上,因为虞宁初靠着窗,那声音就响在她耳边,仿佛要冲进来一样。

油灯不懂风的厉害,安静地燃烧着,照亮了这间并不是很宽敞的船舱。

郡王又如何,一艘官船也不可能给他造出寝殿那般宽阔的舱来,除了这睡觉的窄榻,衣柜、橱柜、书桌、衣架,小茶几,同她那边一样,几乎将船舱全部占满,只留中间一条勉强让两人并肩而行的过道。

虞宁初打量着宋池这边,看着看着,看到了宋池刚刚换下来的那套衣裳,就放在衣架下面的一个铜盆里,衣袍湿透,裤腿上全是污泥。

方才从风起到下船到再上船的一切,重新在虞宁初脑海里过了一遍。

两件油帔,宋池帮她穿的时候那么耐心,前面每一个横扣都扣上了,把她从头到脚都包的严严实实,他自己却没用,背着她疾步跳下了船。当时船虽然说靠岸了,其实只是离岸近,与岸边还隔了一点距离,虞宁初很怕他会跳进水中,紧紧抱着他,那一刻,水天相接,宋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上了岸,她的心终于落稳了,然后才发现雨水正顺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哗哗地往下流。

作为一个被他救了的人,虞宁初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替他挡住头顶灌下来的雨,宋池却只是偏头朝她笑笑,然后拉下她的手。

那时她的手已经沾了雨水湿了,他的手更是冰冰凉凉,她想缩回来,他紧紧攥着不放,虞宁初紧张地看向周围,幸好锦衣卫包括船夫、护卫都去帮忙拉船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湿湿滑滑的两只手缠在一起,竟让虞宁初想起了那晚月色下被宋池抱着亲脖子时的画面。

就算没有亲到嘴唇,就算依然懵懂,虞宁初也知道,这些都是只有夫妻才可以做的亲密之举。

如今,她的脚也被宋池看过了,摸过了。

这样的她,还能嫁给别人吗,还好意思嫁给别人吗?就算宋池不往外说,就算能瞒过未来的丈夫,可她自己知道啊。

之前她想嫁一个小户人家,所求不过是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夫家生活,凭借嫁妆与舅舅这门贵戚,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然而在宋池横插一脚之后,她已经失去了在夫家人面前问心无愧的资格。

有人敲门,是宋池:“厨房烧了姜茶,表妹也喝点吧。”

虞宁初立即压下那些纷乱的念头,慢慢将右脚缩回裙摆下,这才应了声。

宋池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推开门,出去时他的头发还有些乱,此时发髻齐整,仪表无任何失礼之处。只考虑容貌,宋池的确当得起京城一众闺秀心目中无人能比的夫婿人选。

如果他真的想娶自己,虞宁初都承认是自己高攀了,可惜,她感受不到宋池的诚意,他对她,更像主人对自家池塘里养的鱼,得空了就去喂喂食逗弄一番,或许有几分喜欢,毕竟鱼很漂亮,却永远不会把鱼当成平等的人看待,也不会将它放归江河。

“为何这么看我?”

宋池停在门前,意外地看着虞宁初。

方才上药的时候,小姑娘又疼又羞,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委屈与恼怒,清亮灵动,可此时她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悲凉与自嘲,仿佛他欺人太甚,夺去了她的生机。

“没什么。”虞宁初低下头,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宋池皱眉,走到她身边,侧坐在榻上,将汤碗递给她:“用冷水冰过,不烫了,你脚上有伤,不宜再染上风寒。”

虞宁初睫毛颤动,双手接过碗,慢慢地喝了起来。

姜茶的味道并不好,虞宁初喝着喝着,眼泪便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有那么难喝吗?”宋池故意曲解她的眼泪。

虞宁初更加喝不下去了,将汤碗放到一旁,偏头抽搭起来。

宋池就看着她的眼泪像外面的雨一样,一串一串地滚落,仿佛永远流不完似的。

他拿开汤碗,脱了靴子,坐到她身边,见她还是哭,连躲都不躲了,宋池便试着去抱她。

虞宁初倒是挣了一下,可惜宋池不放手,一边留意她的右脚,一边将人放到自己怀里靠着,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挂着泪的白皙脸庞。

“因为脚上的伤哭,还是因为我?”宋池一手揽着她单薄的肩膀,一手拿帕子帮她擦泪。

虞宁初不想说话,反正她已经落到他手里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再不说,我亲你了。”宋池别过她的脸,缓缓靠近道。

虞宁初紧紧闭上眼睛,却也不躲,一副了无生机任人宰割的样子,只是眼泪流地越来越凶。

她这样难过,宋池又怎么可能真亲的下去,叹口气,他继续为她擦泪,低声赔罪:“是因为那晚的事?好,我承认是我过分了,这几日你不出来,躲在里面避着我,我也没有去逼你出来,是不是?有时候有些话,我只是吓吓你,哪一次真的狠心对你了?”

明明就很狠心,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反问她,虞宁初听不下去了,红着眼圈质问道:“你毁我名节,还不够狠吗?”

宋池看着她,神色丝毫未变:“只要你能管住杏花,你我之间的事,不会传出去半个字,自然也坏不了你的名节。”

虞宁初苦笑:“就算你能做到,那我呢?我被你碰了,还有什么脸面嫁给别人?”

宋池皱眉:“我说过我会娶你,你还想嫁给什么人?”

虞宁初:“你说的我就要信吗,就该信吗?等你两三年,这两三年舅母为我找到合适的婚事,我就得拒绝吗?我又用什么理由拒绝?两三年后你戏耍够了我,另娶旁人了,置我于何地?只我自己也就罢了,大不了一死,可我不想别人再骂我的时候还要带上我娘,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娘已经死了,一个人背井离乡郁郁而终,凭什么那些人还要说她!”

她不想变成第二个母亲,不想被人嘲讽她一心高攀姓宋的,更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母亲再次被人唾骂。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为了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冲动一次就要十恶不赦吗?母亲没能勾引到晋王,母亲自食恶果身败名裂,母亲已经被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被迫生了一个她并不想要被她看成杂草的女儿,到底还要为那事被骂多久?

宋池知道她委屈,他将她抱到怀里,让她先哭一个痛快,不然憋在肚子里,只会伤身。

等虞宁初慢慢止住了啜泣,宋池才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除夕夜我与你说两三年,你觉得我糊弄你,可就算按照三年算,真的很久吗?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半,明年你也才十六,十六岁稍微挑剔一下,等你十七,我定会向你提亲,难道很晚?”

虞宁初闭着眼睛,因为哭得太久,累了,也困了,随口道:“你真想娶我,为何明年不来提亲?”

宋池握着她的手,低垂的长睫遮掩了眼中的情绪:“小时候道士为我算过命,要过了二十才能娶妻,不然会有血光之灾。”

虞宁初笑了,反讽道:“也有道士为我算过命,这辈子不要嫁姓宋的,否则……”

她没说完,宋池突然托起她的后背,在虞宁初震惊地睁开眼时,低头吻了下来。

虞宁初正为他的道士之言愤怒,哪肯乖乖给他亲,几乎宋池的唇才压上她,她便一口咬了上去。

宋池被迫躲开,再看怀里,她双眼明亮,简直就像一只要与人拼命的小猫。

抹走嘴唇上的血,宋池笑了,认真道:“你生气的时候,比哭起来好看。”

就在此时,阿默在外面道:“郡王,表姑娘那边收拾好了。”

宋池应了声,松开虞宁初,他站到地上,胸口一片凉湿,低头一看,被虞宁初的眼泪打湿好大一片。

他扯着衣襟,低声调侃道:“我这样出去,如何解释?”

虞宁初歪着头,脸却慢慢红了。

“就说汤水有点烫,你弄洒了吧。”宋池自言自语道,穿好靴子,再来抱她。

虞宁初抿着唇,因为是被他抱进来的,这时候再让杏花来扶她,既没有必要,又容易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池将她横抱到怀里,看看她的脚,一只绣鞋搂在外面,光着的右脚被她缩在了裙摆下。

宋池也不想让阿默瞧见她的脚,确定没有露着,他朝外走去,快到门口,宋池再次停住,低头对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平时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晋王,也不会让你落到岳母那番境地。”

虞宁初震惊地抬起头,他竟然知道母亲的旧事?

宋池看着她,解释道:“先前不知道,因为你总躲着我,我才去打探过。”

虞宁初:“所以你也瞧不起我,故意这般欺辱我?”

宋池:“我没有瞧不起你,对岳母也没有任何不敬的念头,只是觉得,岳母当年眼光不太好,看上了那种人。”

那种人,自然是指当年被赞为京城第一公子的晋王宋玦。

虞宁初怔怔地看着宋池,关于母亲的旧事,舅母态度算是最好的,没有诟病母亲,只说当年的内情除了母亲与晋王谁也说不清真相,其他人都认为是母亲有错,批判母亲,而宋池,竟然认为晋王不值得母亲去喜欢。

不过虞宁初马上反应过来,宋池这么说,可能只是因为他恨晋王罢了。

晋王到底又对宋池一家做了什么,才导致宋池宁可九岁便带着妹妹离开太原晋王府,投奔京城?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宋池突然朝她笑了笑。

虞宁初马上别开脸。

宋池:“好好养伤吧,到扬州之前,我不会再欺负你。”

说完,宋池抱着虞宁初走了出去。

小厅中,阿默低着头,杏花更关心主子的脚伤,并未觉得郡王爷抱主子出来有何不妥。

宋池一直将虞宁初抱到北舱的内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榻上。

这样的姿势,很亲密,虞宁初不得不垂着睫毛,避免与他对视。

宋池放好人,看她一眼,起身对杏花道:“你们姑娘怕疼,上药时哭了一脸,记得拿巾子给她擦擦。”

杏花探头一瞧,姑娘的眼睛果然哭肿了。

宋池留下那瓶金创药,嘱咐过杏花如何伺候虞宁初,这便离去。

虞宁初歪着头躺在榻上。

窗外大雨瓢泼,鬼使神差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宋池替她穿油帔的那一幕。

他若是安王、韩宗延之流,她只恨他就好,偏偏,他不是。

第57章 (还给我,我自己穿)

睡了一晚,第二日风停了,雨依然很大。

宋池与冯越商量过后,决定等雨停了再出发,船上备着吃食,在荒野里停留几日也无妨。

虞宁初脚上有伤,只能靠在榻上休息,那些锦衣卫们早已厌倦了只能困在船上的生活,纷纷披着蓑衣下船走动,不过他们应该被宋池提醒过,自觉地与虞宁初这艘船保持着距离,不曾擅自靠近。

舱里的窗户又打开了两条缝隙,虞宁初透过窗缝,能看到近处地上的杂草,远处锦衣卫们三三两两站在树下不知说着什么。

宋池也在外面,旁人都穿的是草制蓑衣,唯独他穿了件墨色的油帔,俊美的脸庞才子的风度,仿佛今日只是出门赏雨。

冯越站在他身边,虽然他是上封,可从冯越的神态举止判断,他很敬重宋池,倒好像宋池才是此行的头目。

后来冯越走了,宋池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姑娘是不是也想出去走走了?”杏花端着茶水进来,虞宁初忙收回视线,转过身来,叮嘱杏花道:“外面都是锦衣卫,你少露面。”

杏花笑道:“姑娘放心,就是我想出去,郡王也不让的,他派阿默在小厅守着呢,除了他,谁也别想靠近姑娘的船舱。”

虞宁初不置可否,这些面子活儿,宋池一向处理得很好。

过了不知多久,虞宁初听见宋池回来了。

杏花出去帮忙,郡王爷的靴子肯定脏了,船上没有别的丫鬟,她帮忙伺候擦一擦。

然而宋池不用她擦靴子,托着一帕子红红紫紫的野桑葚递给她道:“味道还可以,拿去洗了,给姑娘吃。”

杏花眼睛一亮,这样的果子,无论在扬州还是在京城都很容易吃到,在这荒野江畔却是难得的好东西。

杏花小心地接过帕子,去厨房用净水清洗干净,再放到白瓷盘子里,端到姑娘面前:“姑娘快尝尝吧,郡王亲手采摘回来的。”

虞宁初看向果盘,只见那些桑葚个个都圆圆胖胖颗粒饱满,仿佛被人丈量过,个头几乎同等大小,没有一个偏小或偏细的,必然是宋池摘果时先进行了一番遴选。

想象那画面,虞宁初就觉得宋池真的很闲,不是说要去扬州办案吗,因为这番耽搁,冯越都急得挠头了,宋池还有心情找野果子。

腹诽归腹诽,这么鲜美的果子摆在面前,虞宁初就没有跟宋池客气。他占了她那么大便宜,她吃他几颗果子又算什么?

吃了一半,虞宁初将剩下的一半送给杏花。

杏花连连摇头:“郡王专门为姑娘摘的,姑娘若吃够了,这些留下午吃,天气凉快,只放半天不会坏的。”

虞宁初低声道:“你不吃,我就从窗户这边扔出去。”

杏花没办法,只得乖乖吃掉,吃得嘴唇都紫了。

主仆俩洗了手脸,杏花心满意足地端走了空盘子。

宋池坐在小厅赏雨,瞥见她手里的盘子,笑了笑。

接下来两日,每日宋池都会去江边找野桑葚,锦衣卫们见了,知道这边有果子吃,又不敢跟郡王抢,于是宋池去东边找,他们就去西边找。下雨下的地面湿滑,有的锦衣卫为了摘桑葚还踩空摔了一身泥巴,惹得其他人高声大笑。倒是宋池,一次都没有摔过。

而宋池摘回来的卖相颇佳的野桑葚,都进了虞宁初主仆的肚子。

雨停了,众人将客船推回江中,继续南下。

烈日暴晒,天气更热了起来,这热倒还好忍,只是虞宁初脚底的伤口结疤了,痒得慌,仿佛蚊子在那里咬了一个包。挠是不能挠的,挠破了结痂好的更慢,忍又忍得辛苦,就窄榻这么大点的地方,忍得虞宁初心浮气躁,看书也看不进去。

“咱们带了止痒的药,姑娘涂一点?”杏花翻出一瓶膏药,不太有底气地问,这膏药管的是蚊虫叮咬,外伤愈合能有效果吗?

虞宁初让她试着抹一点,结果更痒了。

杏花看不得主子吃苦,去外面撞见宋池,小声询问宋池是否有管这个的药。

宋池朝阿默使个眼色,阿默去了南舱,很快就拿了一个青色瓷瓶出来。

杏花再给虞宁初一涂,虞宁初果然不痒了。

杏花笑道:“郡王真是厉害,什么药都有。”

虞宁初心想,你还中过他的迷药呢,傻丫头差点被人卖了还在那里夸他好。

六月二十九,临近晌午,两艘官船终于抵达了扬州码头。

锦衣卫的扬州卫所与虞家都派了人来接。

宋池让冯越先带人去卫所,他送虞宁初回虞家安顿好了再去与他们汇合。

宋池肩负平西侯府沈三爷的嘱咐,如此行事合情合理,冯越笑着让他不用急,明早再去卫所也来得及。

“多谢大人通融。”宋池拱手道,目送冯越等人骑马离开了,他才去接虞宁初下船。

虞宁初的脚伤已经养好了,留下一道小疤,不过那种地方,这辈子估计都没有人会发现,碍不了什么。

虞家的管事也是等锦衣卫们离开了,才敢靠近这边。

虞宁初戴着帷帽,见家里的管事并没有戴白,就知道父亲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