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沙哑粗噶的声音,终于在阿宴耳边道:“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别人的,永远不是。”

他说完,停顿了很久,又补了一句:“你也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你。”

这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就这么抚平了阿宴心里的不安。

她心里有多少不安啊,对未来有多少迷茫啊,只因为这句话,这一切都消失殆尽了。

她是信容王的,信这个搂着自己不放开的少年。

于是她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就这么倚靠在他胸膛上,轻轻笑着:“永湛,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低哑,又软绵,就这么跟风吹过沙一般,拂入容王的耳中。

容王身躯震了下,抬手,越发将她搂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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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容王过得也算是醉生梦死。

不过一临近年关,他就开始忙起来了,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阿宴早上朦胧着还在睡着,便听到了容王起身的动静。她赶紧起来,想着好歹帮他更衣,伺候他洗漱。

可是容王却按住她,低声道:“再睡会吧。”

阿宴虽则是个贪睡的,不过还是要勉力起来。

于是她就感到容王俯首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昨晚把你累坏了,好好休息,晚上早点睡,等着我。”

他简洁的吩咐完,起身就走了。

徒留下阿宴,在这里怔了半响,再也睡不着了。

容王这么几句话,看似普通,听在阿宴心里却是:昨晚我们搞来搞去,把你搞得半夜不曾睡好吧?你现在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晚上我回来后,我们再弄……

想到这里,阿宴脸一下子红了!

其实都成亲这么些日子了,早该对这种事淡定了,都是妇人了,再也不是姑娘家了。

不过容王那番话说的,实在是不由的阿宴不多想啊。

她想起昨晚两个人在床榻上的折腾,不由得捂脸,想着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虽则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过他不是每天都忙得要命吗?现在要准备打仗了,固然是很多事都可以交代到下面,可是依然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容王去决策,等着容王去视察。

想到这些,阿宴也睡不着了,她便起来,想着她也原本没什么能帮他的,干脆吩咐厨房,好好地给他做几个膳食,也算是为他补身体了。

这么吩咐下去后,惜晴却挑眉问道:“王妃,你是要做什么给殿下补补?”

做什么?阿宴顿了下,想了半响,终于红着脸吩咐道:“羊外肾汤,首乌鸽蛋汤,杜蓉汤,玉竹赤羊汤,罗汉果煲猪肺,先来这些吧。”

惜晴到底是姑娘家,听得一愣,只好出门去吩咐了。

阿宴见惜晴果然是不知道的,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厨房那边会笑话,管他们那!左右自己眼不见为净。

其实这些汤对行房男人要好处,这还是上一辈子知道的。

沈从嘉那个人,每每爱喝这个汤。

阿宴想到这里,赶紧摇摇头,把这个人从脑子里摇出去。

她以前虽则也懂得,可是到底是深闺妇人,也是不知道个详细,更不可能有个男人比较着。

如今嫁给容王,这才知道,那沈从嘉,虽则是个男人,可其实也只算多半个吧。

也亏得他还能有那一群儿女!

想到这个,阿宴却陡然一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和容王也算是日日夜夜的,恩爱得很,这容王又实在是个卖力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有个一男半女。

要说起来,这事儿也算是阿宴的一大心事。

其实那次她干呕过后,容王便十分在意她的身子,也曾再请那欧阳大夫过来给她看过,谁知道那欧阳大夫说她身子好得好,并无异样。

只是如今,成亲数月,怎么也不见动静呢?

正想着这个的时候,外面侍女却是来禀报,说是兵部侍中家之柳家三少奶奶过来求见。

阿宴回想了一番这柳家三少奶奶是哪个,还亏得惜晴提醒,这才想起来,竟是她那出嫁的二姐姐。

要说起来这二姐姐出嫁也有几年了,如今膝下有了一儿两女,也算是过得不错。

只不过她一向和敬国公府走得并不亲近,是以这些年阿宴也和她接触极少,不曾想这时候竟然找上门来了。

想到那最近讨好自己的五姑娘,阿宴心中多少有了底,当下便叫人将二姐姐请了进来。

这二姑娘嫁人多年,此时看着越发的温婉贤惠,倒是没有了昔日在敬国公府的寒酸和局促。

两厢见过后,阿宴赐了座,二姑娘笑着和阿宴攀谈起来,这其中自然是时不时恭维几句,又问容王待阿宴可好。

“容王尊贵无比,又是年少,就怕不是这知冷知热的人,阿宴平日倒是要多多忍耐吧。”二姑娘凑近了,亲昵地笑着这么对阿宴说。

阿宴挑眉,笑道:“容王虽然年少,可是心性沉稳,处事细致,对我也极为宽容,倒是还好。”

二姑娘听到这个,微诧了下,却是道:“昔年容王还是九皇子的时候,也曾去我们府里,那时候大家满心地以为他和四妹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万不曾想到,他竟然娶了阿宴你呢,这可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一旁的惜晴拧眉,想着这个二姑娘怎么说话呢,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在那侍中府里怎么混的!

阿宴倒是不以为意,她向来知道这二姐姐说话并不那么让人熨帖,是以只笑不语。

说了这么半响话,二姐姐便说起她那一子两女来,说了种种孩童趣事,听得阿宴不由心里向往极了。

最后这二姐姐忽然话音一转,笑道:“王妃要说起来也成亲数月,怎么如今竟不见动静?”

阿宴被这么一问,倒是正好戳到心事,不过她当下也只是笑了下,淡淡地道:“倒是也不急,这才几个月啊。”

二姑娘闻言,笑望着阿宴道:“要说起来,我当时成亲几个月,一直没有,夫家急了,婆母就拿了一个方子给我,我吃了,倒是有效,不几个月就怀上了,还是个儿子呢。”

阿宴听着这个,心里一动,却是想起,好像上一世这二姐姐就给自己送了一方子,自己吃了,也没见有效啊,后来就扔在那里了。

她暗暗皱眉,一时却觉得有些奇怪,别说这方子是否有效了,只是这二姐姐,好好地干什么要给自己送方子?

她回忆了一番,上一世自己和她,并不亲近,只是当时她贸然去找自己,口里叫着妹妹,当时的自己被四姑娘那么嘲弄一番,心里便被这个二姐姐的亲热给感动了。

可是如今细想,却觉得其中实在是诡异。

87|关于如何生孩子的问题

想到这里,她心里猛然一惊,她去看眼前的二姑娘,不免心中带了几分提防。

心中有了这想法,她自然是依然笑着,好奇地道:“二姐姐,你说得什么方子,可能给我看看?”

二姑娘听到这个,脸上笑着,口中却是道:“王妃啊,这个方子可是一个绝密的方子,我今日只给你,你拿去用就是,可是却万万不能给别人看了。”

阿宴自然是答应下来。

当下二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阿宴。

阿宴见到此番情景,越发是确定这二姑娘别有想法了。

说什么多么秘密的方子,哪里可能随身带着呢。

她接过这方子后,也没看,就放到一旁,又郑重地谢了二姑娘,言明若是他日真得有了,定然备重礼去谢二姑娘。二姑娘听了自然是高兴,就这么欢欢喜喜地走了。

一等二姑娘走了,阿宴马上拿着这个方子,吩咐道:“惜晴,请欧阳大夫。”

欧阳大夫就在府上,阿宴这个王妃召唤,他瘸着腿就这么来了。

阿宴当下也不客套,直接将那方子递给了欧阳大夫来看。

欧阳大夫接过来,只看了几眼,便蹙眉道:“王妃娘娘,这个方子从何而来?”

阿宴淡淡地道:“欧阳大夫,这个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欧阳大夫抬眼,诧异地打量着阿宴:“王妃,依老朽来看,这个方子,万万不能用的。”

阿宴听着这话,手指头动了动,心中不由冷笑了下。

看来真是有问题了。

上一世的阿宴,不过是个后宅妇人,若说要请大夫,也自然找不到像如今这位欧阳大夫这般的绝世名医,是以也没个人问。当时好像拿了一个方子给人看过的,只说是个女子补养的方子,是利于女子受孕的,她这才吃了的。

阿宴笑了下,望着欧阳大夫:“欧阳大夫,有话请讲。”

这欧阳大夫默了一番,望向阿宴,半响才道:“这个方子实在是太过险恶,其上所用的各色补品诸如党参、黄芪、当归、白术、龙眼肉、茯神、枸杞子、酸枣仁、炙远志等等这些,全都是有女子补肾补亏,充盈气血之物,倒是有利于女子孕育。然而这其中,竟有两味用心险恶的药物,乃是紫茄花和油菜籽。”

阿宴挑眉,收敛起笑,面无表情地道:“如何?”

欧阳大夫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殿下曾特意请我为王妃把脉,是以我知殿下心意,这才敢讲。若是一般人看到此药方,怕是并不敢说出实情。王妃你要知道,这紫茄花和油菜籽,有避孕之效,只因为药效缓慢,是以一般人并不知道。可是若将紫茄花,将其焙干之后研在细末,在女子来潮之后连续七天,每天一日送服,那么女子必然不能孕育。至于这油菜籽么,同生地,当归,川芎等物煎成药服用,连续两个月,此女子则终身不孕。”

欧阳大夫望着阿宴那面无表情的脸色,继续道:“它们如今又和其他诸如党参白术枸杞等补身益体的药物在一起,难免被人忽略了,是以会认为这是一个补养女子的方子,却不知道此方其实暗藏玄机。”

阿宴深吸了口气,点头道:“欧阳大夫,我明白了,您先请下去吧。”

送走了欧阳大夫后,阿宴坐在窗前。

此时已经是开春时节,外面的迎春花儿星星点点的黄色,夕阳落下,照在那花儿上,看着别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阿宴伸出手,去碰那迎春花,却发现那迎春花看着开在窗边,其实隔着却有一段距离,竟是够不着的。

她笑了下,半响,冷冷地道:“二姑娘,我和你,到底没什么冤仇,你竟然这么待我。”

连着两世,处心积虑,害我不能孕育吗?

想起上一世自己纠结了十几年的痛,阿宴的指甲几乎掐入了肉里。

这个痛,她是实在没法忘的。

一时又想着,若不是自己这一世身为容王妃,可以瞬间请来隐退的绝世名医欧阳大夫,若不是自己经历过了一世对这二姑娘有了防备,岂不是那么轻易地着了她的道,然后呢?

她想起那俊美绝伦清冷高贵,可是眸中总是对自己透着一丝温情的永湛,想着自己若和他一生一世都不能为他生儿育女,那该是怎么样的痛心和遗憾?

阿宴心中的忿恨忽然怎么也无法停歇。

于是当日,她晚膳也不用,就这么僵坐在窗前,脑中不断地回想着这件事。

惜晴见了,也是怕了,劝她吃饭,她就好像没听到一般,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

眼睛好像看着迎春花,又好像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一时之间,屋子内外伺候的侍女们,一个个都心惊胆战起来,不知道好好的王妃这是怎么了,饭也不吃,若是殿下回来,难免要责罚了。

就在众人胆战心惊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容王殿下回来了。

惜晴一见容王回来了,马上跑过去跪在那里:“殿下,你快去看看王妃吧,她坐在那里已经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字都不说,饭也不吃了。”

容王听了,脸色一变,骤然拧眉,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弥漫着凌厉的寒气,一时众人几乎不敢出声。

惜晴壮着胆子上前,忙回禀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敬国公府的二姑娘过来了,送来了一个方子,后来王妃拿着那房子给了欧阳大夫看,然后就成这样了。”

容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也没管惜晴,大步进入房中。

一进去,只见阿宴纤细的背影就那么孤零零地坐在窗前,一句话都不讲。外面的月光映入屋中,给她涂抹上一层清淡的光辉。

容王大步上前,抬手抚上阿宴纤瘦的肩:“阿宴,怎么了?”

谁知道他这一句话说完,阿宴却骤然起身,猛地扑到了他怀中。

任凭容王再淡定,也是惊了一下,心痛地捧着她:“阿宴,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阿宴脸上却非常平静,她仰脸,像个小孩子一般,用清凌凌的眸子那么望着他,问他:“如果有人欺负我,你是不是会帮我欺负她们?”

容王闻言,扬眉,淡淡地道:“谁若欺负本王王妃,本王必然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非常轻淡,不过那清淡的语气,竟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寒厉,那俊美的细眸也仿佛森冷起来,似有若无的杀气就这么在附近蔓延。

其他人也就罢了,暖阁外的素雪,可是骤然一个激灵,后退了三步。

阿宴听到这话,顿时泫然欲泣:“永湛,永湛,二姑娘来找我了,她给了我一个方子,她太坏了,分明是要我这辈子都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容王听到这个,搂着她,温声问道:“那你用了那方子吗?”

阿宴猛然摇头:“当然不可能!我问了欧阳大夫,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方子。”

容王点头,握着阿宴的手:“你既然并没有用,那就没什么。你这二姑娘心性懦弱,又和你无冤无仇,未必敢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来害我们,怕是她身后另有黑手。现在你把这方子交给我,我自然会查出一个水落石出。”

阿宴点头,皱眉道:“其实我也想过了,这事儿,我大致能猜到。可是这个人,你却是不好动的。”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无论是皇后,还是四姑娘,那容王都不好动的。

说到底,一个是他的皇嫂,一个是他皇兄的宠妃,做皇弟的去找皇兄问责这个,总不是太好。

谁知道容王却挑眉笑了下:“阿宴,这个你不必忧心。不管是谁,既然她敢把注意打到我容王府头上,断断没有让她全身而退的道理。”

这一晚,血气方刚的容王搂着他王妃软绵绵的身子,平生第一次没有随心所欲,反而是抱着她,轻轻亲着,静静地躺在那里,说着话儿。

阿宴偎依在他怀里,娇声道:“永湛,如果我没办法为你生儿育女,你会不会怪我啊?”

容王淡淡地道:“不会。”

阿宴想了想,又道:“可是你不需要子嗣吗?你会不会找别人给你生啊?”

容王眉眼都不动一下:“别人生的,我不要。”

阿宴还是有话要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一你皇兄要你休了我呢?”

容王合上眸子:“不会。”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于是阿宴继续追问:“为什么不会?”

容王淡淡地道:“我皇兄绝非那等迂腐之辈,也万万不会做这般违背我心意的事。”

阿宴瞅着他,见他竟然闭上了眼睛,忙凑上前去:“要是别的女人给你生了孩子,那怎么办呢?”

容王这下子,连说话都懒得说了。

阿宴见他不回答,忍不住捏了捏他胸膛上的肉,太坚实,好像很难捏动,于是她陡然兴起,爬过去,握了握他身上某处最容易握住的一处。

她得意地笑了下,继续逼问道:“说,假如别的女人给你生了孩子呢?”

容王无奈,拧眉:“好好的,别的女人为什么会给我生下孩子?”

阿宴在黑暗中跨坐在他身上,握着某处,无辜地笑着,软绵绵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容王睁开眼,望着那个嚣张地坐在他身上的女人。

普天之下,也就她敢这样对待自己了。

一时,陡然想起最初的相见,这个女人当初就是将他砸了个正着,在他不知云里雾里的时候,对着他嚣张地教训了一番。

他至今记得当时的她眼眸中那种生动和跋扈,让那时候的他几乎想伸手,去摸摸她的眼睛。

想到这里,他眸中泛起温暖,终于掀起薄唇,笑了下,道:“你难道不知道,怎么才能生出孩子吗?”

黑暗中,阿宴长发如云,眼眸如丝,她一边握着,一边故意道:“我如果不知道,那可怎么办呢!”

容王陡然身形一动,上半身一抬,就这么坐起来。因为阿宴原本是跨坐在他身上的,他这么一起来,于是阿宴的两腿就被迫分开,环住他精瘦有力的腰杆了。

容王一手按压在她后腰,迫使她将自己圈得更紧,俯首在她耳边,低哑暧昧地道:“阿宴,那我告诉你,要想生下我的孩子,你得用双腿把它夹出来。”

88|审讯

这一夜,容王用无数的姿势教导阿宴,该怎么才能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阿宴觉得,她再也不要被这样教了!

而第二天一早,容王就离开了,那时候阿宴还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呢。

临走前,容王捏了捏阿宴的脸颊:“乖乖睡吧。”

这一天容王没去军中,而是进了宫,面见他的皇兄。

在御书房里,他和仁德帝聊了一炷香时间,再出来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是容王府侍卫,大理寺寺卿、内侍省大太监。浩浩荡荡的这一群人,直奔向了吏部侍中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