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抱着子轩,忙问道:“这两个美人儿,是什么来历?”

惜晴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丫鬟们说妖里妖气的。”

两个美人儿,知府大人送来的,妖里妖气的……

阿宴脸上渐渐地失去了笑意,她沉沉地品味着这似曾相识的往事。

轻笑了下,她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奶妈,淡淡地吩咐惜晴道:“随我过去看看吧。”

待一路走过去,驿站里的侍女小厮们都低着头,看上去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

阿宴见此,便有些恍惚,总觉得此情此景和前世太相似了。

一时她心神收敛,想着她如今这个夫君,可不是上一世的沈从嘉,永湛哪里是轻易被几个烟花女子迷了心窍的人呢?

可是转念一想,今日自己给他沐浴,他两颊泛红,那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睛,怕这几日实在是禁的难受呢。

这男人被逼到这个地步,万一一个忍不住呢?

她快步走着,转眼已经到了那后院,老远便听到两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那里说着话。

连这说话声竟然都是如此相似!

阿宴唇边泛起无可奈何的笑,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去看了,便知道如今这院子里的是什么人。

那本是打小儿便从贫苦人家挑选的根底好的小女娃儿,从四五岁的时候便好生培养,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历练,最后一个个练得跟妖精似的。

听说但凡是男人用过了,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她们的。

上一世的沈从嘉,就是有了别人送的两个这玩意儿,后来每日里都沉浸在那个院子里。她当时到底年轻气盛,气不过,跑过去看了,结果刚进院子,她看到的情景,那几乎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不敢想象那是她的夫君,她那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夫君,怎么如今和那两个妖精似的人物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事呢?

他那个样子,简直不像一个人,像一只扭曲的狗。

当时阿宴就吐了。

后来呢,就是永无休止的吵闹了,她没办法接受那两个做出那种行径的女人做沈从嘉的妾室,更没办法接受她们的孩子。

于是后来,她开始固步自封,一个人困在院子里,不见人。

你两个妾室也曾抱着孩子给她看过,说笑间都是媚态,笑着说你便是正室又如何,还不如我们这些出身低贱的烟花女子呢,连个儿子都不能生出呢你,笑着说看你长得也是容貌一等一的好,结果却不得夫君喜欢,不知道若论起榻上本领,你到底是差了我们多少?

惜晴从旁见阿宴头晕目眩的样子,忙扶住:“王妃,你没事吧?”

阿宴打起精神,深吸了口气:“我没事,走,我们进去看看吧。”

一时走进那院子,却见两个腰肢纤细的美人儿,打扮得妩媚横生,正在那里逗着鸟儿。

她们染着嫣红的指甲,指甲上画出一只梅花的形状。

一切都是那么的眼熟,重来一世,她还是要和这两个女人遭遇?

此时那两个女子见了阿宴,却是掩唇妩媚地笑着,轻轻地道:“哎呦,这么一个贵妇人,莫非是咱们的王妃?”

这话一出,惜晴从旁冷道:“哪里来得没规矩的东西,见了王妃还不跪下!”

那两个女子一时倒是被惜晴唬住了,便媚态横生地跪在那里,抿着唇儿,带着轻笑道。

“品玉见过王妃娘娘。”

“含香见过王妃娘娘。”

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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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宴离开那个院子,回到自己所住的正屋时,脑中浮现起一千个一万个对策。

诚然,以她今日容王妃之尊,以容王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只要将这两个女人设法打发出去便是了,只要自己愿意,她们是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容王的,更不要说兴风作浪了。

可是心里终究是存着一丝不甘和侥幸,想着萧永湛不是那沈从嘉,难道只因为那醉生梦死的病态欢爱,萧永湛也会迷失了心性,沉迷于其中,再也不愿意看她一眼吗?

难道往日的点滴甜蜜,一切都可以瞬间成空吗?

人,真得会因为那特意经过密训的媚术,就这么忘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就这么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踏入了屋中,却见容王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药,刚刚喝下。

见她进来,有片刻的怔愣,后来见她满脸恍惚,失魂落魄的样子,忙起身过去,拧眉道:“这是怎么了?倒像是丢了魂似的?”

说着,他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原也没病。”

阿宴感觉到他的关切和怜惜,心中一热,便这么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倚靠在他胸膛上。

忽而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疑神疑鬼了,她的萧永湛,怎么可能和那沈从嘉比呢?

沈从嘉比不上萧永湛一根手指头。

于是她在容王怀里轻轻磨蹭着,哑声道:“没什么,只是忽而累了。”

容王揽着她,眸光看向一旁的惜晴,惜晴低着头,有些不敢直视容王的眼睛。

容王一看惜晴那躲闪的神色,就明白了,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你去了那个别院?都看到了?”

阿宴在他怀里轻轻蹭着,点头:“我不喜欢她们。”

容王闻言,不由低笑,揽着她,让她做到那里的椅子上:“她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说喜欢不喜欢的。”

阿宴睁着湿润的眼睛,探究地看向容王,可是因为她被他搂在怀里的原因,只看到那刚硬的下巴。

“你见过她们了吗?”她小声地问道。

容王淡淡地道;“看过。”

阿宴纤细的手指头捏着容王的一缕黑发,眨眨眼睛,装作不经意地道:“那你看了她们什么感觉?”

容王挑眉:“我该有什么感觉吗?”

阿宴低头想了想,自己也笑了,一时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想不开,太过疑心了。

再抬头看自己那夫君,眉眼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这么年轻俊美,别说他是个手握重权的,便是没那滔天权势,怕是也有女人上杆子来求着给他的。

她笑着,伸出手臂来,揽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永湛,我好爱你的。”

说着,她仰起脸,勾着去亲了他的嘴唇。

容王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保持着那个姿势,垂眸凝视着怀里的女人。

若是别人看到,会以为他是个无动于衷的,可是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此时僵硬着笔直的身子,眸中震荡着感动和喜悦,品味着这难得说出的直白爱意,就那么呆望着自己的王妃。

阿宴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刚硬的面容,一时心里泛起无限的怜惜和爱意。

有时候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和兄长,给她宽阔的肩膀,让她倚靠让她信赖;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孩子,是自己怀里的小婴儿,让自己恨不得捧着他的脸轻柔蜜意地亲着爱着哄着。

当然了,更多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夫君,俊美无匹的夫君,床榻上勇猛持久,平日里细致温柔,她独一无二,无人能比的夫君。

抚摸着他削薄的唇,当下便想起刚才进屋时看到的情景,便低声柔道:“今日怎么好好吃起药来了?”

容王听到她问这个,半合上眸子,淡道:“我不喜欢让你再怀孕了。”

等如今肚子里这个生下来,他们便有三个孩儿了,这么多也够了,以后两个人就守着这三个娃儿过日子就行了。

阿宴一听这话,顿时机警起来,扒着他的肩膀,凑上前和他面对面:“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那是什么药?”

容王感觉到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眸中颜色微深,按着她的肩膀,俯首在她耳边淡淡地道:“以后再怎么弄你,都不会轻易怀孕了。”

阿宴顿时呆了!

她歪着头,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容王,半响后结巴地问:“为,为什么?”

容王暗哑的声音从容地响起:“我们有三个娃儿,也够了吧?”

不够!不够!

阿宴委屈万分难以理解地望着容王:“可是我不想,我一定要生出一个小郡主的,万一这一次不是小郡主呢?”

她忍不住捏住他的耳朵:“你到底吃得什么药,是不是吃了后再也没办法让我怀孕啊?”

容王抬眼,看她着急的样子,不由笑了,淡道:“怎么,怕我以后不行了?”

阿宴急得羞红了脸:“你明白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王终于忍不住,揽住她的腰肢,低声道:“你放心吧,吃了后,顶多管个百日,若是要再起作用,还得请欧阳先生再配药呢。书上不是说百日生精么,若是你想再生,到时候我停了这药,过三个月就差不多可以了。”

阿宴这才松了口气:“你可吓坏我了,以后这种事总是要和我说说,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

容王轻轻摩挲着她的腰肢,却不再说话。

阿宴趴伏在他肩膀上,低声问道:“刚才说到那两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容王眯眸淡道:“是那个知府送给我的,我就随便留在府里的,到底怎么处置,全看你了。手里捏着的是死契,你随意吧。”

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他不由想着,上一世怕是她没少因为这两个别人驯养出的玩.物就那么生闷气呢,如今既然偶尔间碰上了,那就拿捏在手里,也好让她出口上辈子的气吧。

阿宴原本确实因这两个妖物生了点不安,如今那点不安却是被容王抚得浑身无一处不舒坦,就好像在午夜时分刚刚做过,累得满头大汗却得了那慵懒舒畅的快意。

当下她笑盈盈地揽着他的颈子,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那就不许你管了,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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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阿宴先是派人去渡口接自己那未来的嫂子,在等着这未来嫂子的间隙,便想着先把那两个妖物处理了,免得碍眼,让未来嫂子看到,也没得是个笑话。

一时命人将嫣儿姑娘请过来喝茶,那嫣儿姑娘被容王夫妇冷落了这些时日,心里正是焦急的,总是试图打听些消息,只可惜身边的两个侍女把她看管得滴水不漏,实在是没有半分机会!

如今忽然被阿宴请过去喝茶,直以为是机会来了,忙略做收拾,便匆匆来拜见阿宴。

谁知道一进来,便看到屋子里跪着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生得身段妖娆,一脸的媚态,眼梢都是风情,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姑娘。

嫣儿姑娘也是不解,垂下眉,轻笑着,乖巧地问道:“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阿宴一脸和煦地笑着道:“嫣儿姑娘,你快过来坐下。今日个原本是要请你过来喝茶,谁曾想忽而要打发两个下人,倒是要让你见笑了。”

嫣儿姑娘忙摇头;“王妃说哪里话,不碍事儿的。”

一时阿宴命人拿来了杌子,让这嫣儿姑娘坐下,然后她目光一扫,这才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两个女人。

原本那这两个女子还要妩媚调笑一番的,可是后来却被旁边两排丫鬟以及众多嬷嬷的阵势给吓到了,便也渐渐地收了笑,恭敬地跪在那里。

她们其实也是知趣的,知道应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阿宴轻笑一声,问道:“再过几日,殿下就要往南边去了,到时候带着你们实在多有不便。如今本王妃给你们一个机会,先说说吧,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两个女子一听,面面相觑一番,便开始眸子里带了泪珠:“王妃,我等原本浮萍,还望王妃怜惜,收留我们在身边,便是做牛做马,我们都没有不愿意的。”

阿宴挑眉,别有意味地望着这二人,淡道:“怎么,如今本王妃放你们回家去,你们却是不愿意的?”

此时这两个女子低着头,难免暗暗咒骂,心道若是放我们回家去,到时候去哪里找容王那等品貌上佳有权有势的男子?

于是她们低下头,泣声说起来。

“启禀王妃,品玉本乃孤儿,已经无家可归。”

“启禀王妃,含香幼时父母双亡,才走入烟花之地,实在也是无家可归。”

阿宴淡淡地“哦”了一声,一边品着这江南当地才有的特产紫雀舌香茶,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品玉,你说你是孤儿,可是本王妃怎么听说,你家中还有兄长和嫂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这品玉可是特意让沈从嘉把那兄长嫂嫂都接过来了呢!

那嫂嫂是个粗鲁的婆子,还曾因为一点小事跑到她的宅院里跳脚大骂呢,骂得极其难听,说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说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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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嫂嫂是个粗鲁的婆子,还曾因为一点小事跑到她的宅院里跳脚大骂呢。

想到这里,阿宴眸中泛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品玉。

品玉是万万没想到阿宴竟然能知道她家里的事儿,一时有些慌乱,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忙笑着,细声细语地道:“王妃有所不知,品玉那兄嫂为人刻薄,若是把品玉送回去,还不知道品玉会受怎么样的磋磨呢?”

说到这里,她抬起袖子,做拭泪状,这么一拭泪,还真有泪珠子就这么啪嗒往下掉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王妃,万万不可将品玉送走,若是回去,他们必然再次卖了品玉的!”

若不是上一世,这个品玉得意之后的狂妄全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或许还真以为她是伤心得不行了呢。

可是如今呢,阿宴自然是清楚地知道,当日那沈从嘉,后来和自己一闹再闹,竟然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他那两个妾室,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受了这眼泪的蒙蔽。

想到这里,她眸中微泛冷,纵然她已经不会去记恨上一辈子的事儿,可是看到这惺惺作态的泪水,还是没来由地反感。

于是她拧着眉,淡道:“你们竟然都不愿意走,那该怎么办呢?”

说着,她望向一旁的嫣儿姑娘,无奈地道:“嫣儿姑娘,你看这两位姑娘,她们都不想离开呢?你说若是你,该怎么办吧?”

嫣儿姑娘一愣,一时猜不透阿宴的意思,只好抿唇温婉一笑,安静地道:“既不愿意走,那就只能留着了。”

阿宴听了嫣儿姑娘的话,点头道:“嫣儿姑娘说得极是。既然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

这话一出,那地上跪着的品玉和含香都不由眸中露出惊喜,品玉的泪也流得缓了,含香也不再把头埋得极低了。

可是阿宴话音一转,却是道:“只是那知府大人送你们过来,原是要伺候殿下的。素雪?”

素雪从旁一直恭敬地立着的,此时听到召唤,忙上前恭声道:“王妃,可有什么吩咐?”

阿宴却是淡问道:“素雪,近日殿下身边可缺人手?”

素雪一听,忙低头道:“如今殿下身边更衣丫鬟两名,洗漱丫鬟两名,粗实丫鬟还有四名。若说起来,自然比不得在燕京城那会儿,可是却也不缺人手。再说了,如今出门在外的,自然是能少则少的。”

阿宴满意地点头:“既如此,这两位姑娘执意要留下,又说做牛走马都可以的,你看着,哪里有个空缺,到底是先安置相爱他们吧。”

素雪垂眸沉吟一番后,终于恍道:“如今后院倒是缺一个洗衣的丫鬟。”

阿宴听着这个,看了下地上跪着的那两个姑娘:“这洗衣丫鬟,总是要粗壮一些的,你们未免太过纤细,若细论起来,实在是不堪重任的。”

这品玉和含香闻言,忙点头:“原说的是,我们怎能做的了那洗衣的活计呢!”

可是阿宴却笑望着这二人,淡淡地道:“虽说你们不堪重任,可是好在如今只缺一个洗衣丫鬟,你们却是两个人。两个人算作一个来使唤,勉强也能说得过去。素雪,你觉得呢?”

素雪从旁笑着点头:“王妃,这个再好不过了,原本今日奴婢还愁着,这出门在外的,去哪里寻一个洗衣丫鬟来呢,如今可是有了着落了!”

此时品玉和含香真是花容月貌顿时失了颜色,可怜兮兮地望着阿宴,跪在那里求道:“王妃,我们不会洗衣啊!”

听到这话,阿宴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扣在桌上,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大,可是顿时一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二人,淡道:“你们不是说可以留在这里做牛做马吗?如今不过是个洗衣罢了,怎么,不愿意?”

品玉和含香面面相觑,半响后,终于点头,委屈地道:“我们愿意……”

一旁的嫣儿姑娘看此情景,看得心惊胆战地眯起了眸子,低着头,咬着唇,小心翼翼地不说话。

待打发走这品玉和含香后,阿宴笑望着嫣儿姑娘,轻描淡写地道:“其实殿下素来不喜这些妖精一般的人儿,怎奈总是有些姑娘家,也不知道个羞耻,动辄凑上来,没得丢了家里的脸面。”

嫣儿姑娘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点头道:“王妃说的是,这两个姑娘,一看便不是我等正经门户出身,哪里知道礼义廉耻呢。”

阿宴点头笑:“说得原本是呢,我们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家,自然是懂得礼义廉耻怎么写的。”

这嫣儿姑娘到底是姑娘,面皮薄,一时羞得低着头,咬着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边正说着话时,就听到侍女来报,说是陈家姑娘的船已经到了渡口,此时派人去接了,月末一炷香功夫就该到驿站了。

阿宴听说,只稍等片刻后,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到了,便带了众侍女前往驿站门口亲自迎接。

在驿站等了月末一盏茶功夫都不到,远远地看着一个青油马车驶过来,前后拥簇着自己派过去的侍卫并丫头婆子等,阿宴知道这就是了。

待那青油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姑娘便被扶着下了马车,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娴静雅致,轻淡若素,如今下了马车,她一眼看过来,约莫知道这站在中间的便是容王妃,也就是她未来的小姑子了。

当下心中有些意外,虽说是未来小姑子,可是以她容王妃之尊,竟然亲自到驿站门口来接,难免受宠若惊,当下清浅一笑,上前按照规矩行了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