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岭官道处。艳阳高照,将大地烤得火热。

顾君乔戴了一顶草帽,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她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低调地扮作一个路

人,此时正鬼鬼祟祟地偷瞄着前面不远处。

到了神仙岭老三就不坐马车了,反而去驿站牵了匹马,难道是要上神农谷?她微微纳

闷起来,自神农庙祭祖之后,回京这一路比起来时简直正常得太不正常了。顾长惜安安稳稳地将公主送回了京城,态度温和不说,偶尔甚至会露出几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南胜激动得夜不能寐,终于觉得不虚此行。

越是这般,越是反常。果然顾长惜回到王府没过半日,便迅速地收整了一番出行了。顾君乔岂会放过这个八卦的好机会,便也紧跟着上路了。

只是这神农谷,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如今也不过是个伤心地而已,老三去那作甚?

她思绪刚刚游离了一点,目标就霎时不见了踪影。

顾君乔擦了把汗,倒也不如何着急。反正到了这里,他的目的地已昭然若揭。她眼珠儿转了转,便雇了辆马车,径自往谷中去了。

不过半日,谷口已在眼前。

她在马车中瞧了瞧,却没看见一个求医的人,正觉得纳闷,便有一队打扮喜庆的人走过,车夫转身道:“宁大小姐要大婚,看来今日要筹备嫁妆,不接病患了。”

顾君乔略一沉吟,便给了车夫银两,自己则见缝插针,混进了那一群抬着东西的家丁中。

虽半年未至,但曾在这里小住过数月,神农谷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顾君乔乘人不备便拐入了一条小径,直奔容焕当年住的院落。

依着她的设想,如今那里肯定没人住,是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她偷偷摸摸地翻过墙去,还未站稳,便见一个人从屋子里推门而出。

两人目光一对,顿时都呆住了,彼此大眼瞪小眼。

“你知道了?”双方同时开口,一起怔了一瞬,又一起开口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顾君乔率先反应过来,几步奔过去抱住那人,眼圈儿便红了:“对不住,我…我只是不知怎样开口…”

子桑看起来便有些尴尬,她挠着头,顺了两下顾君乔的后背:“这个…我也…”

“呜呜呜,想不到在这儿能碰见…”她越说越伤心,“你是来给阿焕上香的吗?”

“啊?”子桑看起来更尴尬了,“不是…其实…”

她嗫嚅了半晌,听着顾君乔有哭断肠的趋势,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眼一闭道:“姑娘她还没死呢!”

“我可怜的阿焕…”顾君乔正嚎得欢畅,忽然听见这七个字还未反应过来,“呃,你说什么?”

“郡主你冷静些,千万别怪我啊…是谷主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我告诉九凰的人。”子桑的表情十分歉然,“那时我去了徐州,好久没有姑娘的消息,待一完婚就跑回了神农谷,这才知道姑娘一直在后山养病,谷主他,他不准我…”

她一边言语,一边偷看顾君乔的脸色,忍不住偷偷后退一步。

顾君乔黑着脸,心中有一群野兽奔过。这一年她哀哀戚戚,连尚风悦都不寻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为爹爹和容焕祈福,如今那厮居然没死…没死…这简直…简直太好了啊!

她心中欢喜似要炸开般,什么也顾不得了,猛然抱住子桑,两人许久未见了,只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待喜乐气氛过后,顾君乔终于想起正事来。

“不过…你见到我家老三了吗?”

提起他子桑便是脸上一沉:“没见到。哼,把我家姑娘害成那样还半年不来瞧,良心让狗吃了呀?抬那么多聘礼来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什么?”顾君乔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老三来提亲了?!已经下了聘礼?!”

“是啊,不过那天我刚巧出谷了,没撞见,”子桑哼了一声,“不然非…非…”

她“非”了一会儿,想起顾长惜那副喜怒无常的乖张模样,便有些萎了。当然她不知道那天来的是项岚,否则…嗯,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顾君乔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怕是赶到神王庙之前便知道阿焕还活着了,居然瞒着她这个姐姐,还抽空差了血凰卫来下聘,下手之快显然一天都等不得了…不得不说,干得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桑忽然抚了一下腹部,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唉,又开始闹了。”

顾君乔愣了一下,视线下移,停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霎时尖叫一声:“这这这才多久,你们就…”

子桑含羞带怯地垂下头,嘴角微微弯起,透出了十分的甜蜜。

与此同时,神农谷后山,一抹雪青色的衣衫在树梢间极速地掠过。

离那小院不过几里路了,顾长惜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瞳中似有光芒。他又越过一片树丛,面色一凝,身子迅速向下沉去,避过了头上迅捷的一剑。

来人紧跟着也跳了下来,顾长惜面色不变,顺手折了一根树枝,追风十三剑如同幻影一般连绵不绝地使出,逼得那人手忙脚乱,只是几招过后,两人都微微顿了顿,收了攻势齐齐落到地上。

“公…”高守只喊出一个字,便立马改口跪下身来,“高守参见王爷!”

“起来吧。”顾长惜扔了树枝,负手站立道,“你已经不是九凰的人,不必行如此大礼。”

高守站起来,满面欢喜又怀念:“得知王爷蛊毒已解,我真想赶到九凰去…可惜爹娘非要我在徐州完婚再…”

顾长惜微微蹙眉:“既然如此…新婚燕尔,你怎么不在徐州?”

不提还好,高守瞬间垮下脸,满眼都是怨念:“…还不是因为王爷你。”

原来子桑回到神农谷的时候,正撞上容焕刚刚醒转不久,躺在床上苍白憔悴,连话都说不连贯。得知这一切全是为了顾长惜,而他却封侯拜相一片荣华,子桑顿时勃然大怒,连带…也迁怒了高守。

他想着想着,心中微微发酸。新婚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奈何他温香软玉在怀没几天,子桑便因为此事开始对他横眉冷眼,时不时还要罚他跪搓衣板。到了今天,掐指一算他已经睡了小半年的书房了,好在如今她有了身孕,狂喜之下,倒也不计较别的,只盼子桑别气到了身子,对她更是千依百顺。

 

 

后来那三百二十一抬聘礼,子桑很不服气,高守却乐坏了:王爷终于有所行动了,一旦他和容焕重归于好,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脱离苦海啦?!

只是还未待他高兴几天,出了前几日那些事情,宁致便指派他来看守后山。子桑的原话是:你若敢放你家主子进去,就不要再踏进我的房门!

于是…

“王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高守都快哭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能过去,否则我连书房都没得睡了…”

“这个好说。”顾长惜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你假装被我打晕,便也不算看守不力了。”

高守哭丧着脸:“还有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