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飒儿这话一点也没能安慰燕飞竹,她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地道:“他一夜不睡,明天又继续赶路,不大好吧。”

“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不需过多睡眠。你不必为他担心,我想他会有分寸。”

“他的功力已有这么高了吗?”蓝飒儿不语,只点点头。她心里却在想,他既能发现我出手,自然不是弱手。倒要看看他究竟多有能耐。

(三)失踪

马车平稳快速地行进在雪地里,轮子辗过积雪时发出轻微的响声。黑暗中街道寂寂无声,幽蓝的天空下,树叶随风作响。蓝飒儿为燕飞竹整好了床铺,让她和衣卧在柔软的床上。夜分外安静,马车有节奏的摇晃,使燕飞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蓝飒儿低头思索了一阵,灯光下的她美得有些忧郁。她不知想到什么事,脸上浮起一个悒郁的笑容,吹熄了灯,倚在燕飞竹身边睡下。

江留醉没想到自己赶车竟然赶得不赖,得意之下更加意气风发。虽然四周是黑洞洞的夜,他却从激越的寒风中体会到了乐趣。

行了两个多时辰后,马车经过另一个小镇。镇上的灯火大半已熄了,江留醉只能听到车子经过石板路时沉重的声响。他放慢车速,怕吵醒了镇上的人。谁知他这一慢下来,帘幕立即被拉开。他回过头去,蓝飒儿一脸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他摇头道:“没事。太安静了,我怕吵醒别人。”蓝飒儿奇怪地看了看他,“啪”地放下帘幕。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留醉已赶着车穿过了五、六个村镇。等阳光照亮了整个天空,眼前渐渐热闹起来时,蓝飒儿又一次掀开帘幕,喊道:“嗳,你找个地方,我们一会儿吃点东西。”江留醉便把车驶向一个茶水铺。蓝飒儿叫醒了燕飞竹,后者由于睡得很香,起来时露出羞涩之态。蓝飒儿道:“照如今的脚力,我们四、五天就能到京城。不过,得去驿站换几匹好马。”

燕飞竹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好在我的护身符还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这是先帝赐给父王的。”那金牌上刻着“如朕亲临”四字,金光熠熠,令人不敢小觑,背面则是五个小字:“御赐镇南王”。四位辅政王爷手中,都有一块这样的金牌。

蓝飒儿伸手接过,仔细地摸了一遍,她两眼发光,看得极仔细,不知是羡慕还是出于别的情感,“好精致的做工。”把它还给燕飞竹。

燕飞竹笑道:“那当然。”紧紧地握住了金牌,一时间,她又觉得自己是个郡主了。

两人下了马车,江留醉已买了一些茶点,坐在一张位上等着。待她们走近,他迟疑了一下,悄声说道:“我已经没银两了。”

蓝飒儿嫣然一笑,取出一只沉甸甸丝袋,道:“我差点忘了,王爷给郡主的。”江留醉顺手接过,打开一看,有数颗宝石和五六只金元宝,以及好几锭大银。

燕飞竹瞥了一眼,愣了愣,想到什么,却没说。江留醉用眼光询问,她便道:“你替我收着。”江留醉拿了其中的一块,到银铺换了碎银和钱,又买了些水果糕点,放到马车上。

蓝飒儿看他忙来忙去,却不吃东西,也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道:“你也累了,歇一会儿吧。”她注视着这个人,心想,他的确值得信赖,难怪燕飞竹会找他帮忙。江留醉坐了下来,蓝飒儿好奇地问:“你一定要这样易容吗?我倒想见你原来的样子。”

江留醉笑了笑道:“我都忘了易容的事……莫非惨不忍睹?”他做了个苦脸,“不过我对易容术一窍不通,不知道该怎地把它弄下来,好像洗也洗不掉。”

燕飞竹道:“你是说你没有想到要卸妆?”

江留醉苦笑:“我忘了问。”

燕飞竹又好气又好笑,“我以为我的阅历算浅的,谁知你也不怎么样。”

蓝飒儿微笑着插嘴:“或许我可以帮忙。”

江留醉凝视着她,“我知道你很能干。”蓝飒儿一笑,燕飞竹喝了一口茶水,撇过头去。

茶水铺中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吃完了早点,江留醉正想上车,忽然一阵尖锐的风声呼啸而来。他根本不回头,直接反手一捞,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枚长钉。他乍见是枚长钉,有点意外,摇头笑了笑,随意地把它抛到地上。另两人脸色却变了,燕飞竹刚想说话,已被蓝飒儿拉起往车上推。她用命令的口气道:“你不要管,好好呆着。”用身挡在车门前,不许燕飞竹出来。

江留醉却依然坐着,又倒了杯茶,不动声色。两个蒙面人持刀而立,把茶水铺中的人都吓得四处躲散。两人在等江留醉回过头来,可他迟迟没有反应,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而他的茶又没有喝够。那两人被他的态度激怒,叫道:“臭小子,你找打!”两把刀齐齐地挥舞过来。江留醉身子一陷,已从桌底穿了过去,又溜溜地转了好几圈,身形落在两丈开外。

蓝飒儿站在马车边目击一切,果真如她自己所说,决不插手。燕飞竹在车上却越看越急,连声催着蓝飒儿道:“你去帮他一下,我们好早些上路。”

蓝飒儿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他不会有事。”转头似笑非笑地道:“郡主,王爷知道你对他这么关心吗?”

燕飞竹脸一红,“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他的安危。不要瞎说。”

蓝飒儿也不继续取笑,注视铺里的情形道:“你放心,他怎会连这两个小蟊贼都对付不了?”

又是两个人,两把刀,以及两种很差劲的武功。两人把小小的店铺打了个东倒西歪,却沾不到江留醉一点。蓝飒儿看了一会儿道:“看来他的功夫不赖。”

“不过,没老二南无情好。他们四兄弟里,他的功夫也算不得出色。”

“四兄弟?你很了解他吗?”

燕飞竹一愣,“那当然。我虽未见过老二老四,可一年前就认识他和公孙飘剑了。”

“哦?他师父是谁?”

燕飞竹两眼圆睁想了好半天,“只听他说过,他师父自称仙灵子,不过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谁也没见过……我们几个认识江留醉的人,偶尔打趣,会称他们四兄弟作江南公子,因为他们四人的名字就是这么起的。”我其实根本不了解他,也不会对他有特别的好感。燕飞竹这样想着,忽然脸又兀自红了,对他有没有好感,这重要吗?

蓝飒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顾江留醉,见他对付那两人犹如猫捉老鼠似的,毫不费工夫,便叫道:“江留醉,上车!”江留醉闻言,身形如旋风般卷起,一连串漂亮的筋斗翻到了马车之上。蓝飒儿也迅速地上了车,扬手一大片似沙非沙的东西抛了出去。

那神秘的暗器如迷雾漫延在空中。江留醉猛地一打缰绳,两匹刚得到一点休息的马儿只得再挣扎上路。他一边小心地驾马,一边又转过头瞥了一眼,黄色的雾气已笼罩了整个茶水铺。迷茫之中,他忽然感到一种妖艳而又不祥的美丽,打了个寒噤,回过头来,沉声问道:“蓝姑娘,这是什么暗器?”

蓝飒儿将手一撑,从车厢里跃了出来,坐在他身边,笑道:“你没见过吗?”

“我孤陋寡闻得很。”

蓝飒儿妙目一转,“是吗?”她换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要是告诉我你从哪里来,我就告诉你它的来历。”

她微笑的时候,似乎神笔也无法描摹那千种风情之万一,江留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竟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前方的路,说道:“我住在雁荡山的一个谷里,那里荒无人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心下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起,顿时浮想联翩。

蓝飒儿闻言便道:“那暗器叫千里黄沙,里面有一点迷药,伤不了人的。”

“这就好,我最恨别人用喂毒的暗器。”

“难道你不用暗器?”

“也用啊,只涂些麻药,为了不让人惹厌,速战速决嘛。这比我打伤他好。”

蓝飒儿笑道:“只有你一个说用暗器是为了他人着想,可谓新鲜。冠冕堂皇的,倒让人不觉得用暗器阴险了。”江留醉哈哈大笑。

燕飞竹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直生闷气。她堂堂一位郡主,从来都最受关注,几时受过这种冷落。分明两人都是保护她的,却自顾自聊得开心,像是忘了她似的。她又不见得有多美,燕飞竹想。

蓝飒儿又道:“刚才你所用的功夫,似乎没什么希奇。”

“我几时说我的武功希奇了。”

“可是却恰到好处。”

江留醉心情大好。燕飞竹突然插嘴道:“马累了很久,该去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