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不好?”雪凤凰急急地说。难得被人抓到,又是师叔的朋友,只好给几分面子了。

“好啊。”

雪凤凰舒了口气,“那么后会有期。”赶紧抬腿,走为上。

“等等,”郦逊之挡住她,“欠我的人情,何妨立即就还,省了日后挂念?”

“不会挂念的。”雪凤凰说完,即刻接上另一句,“你不必挂念,我会牢记的,你一旦有事,就来找我好了。”

“我此刻就有事。”

雪凤凰看他的神色,“不行,我可不能告诉你顾主是谁,即使你是我师父,我也不能坏了规矩。”

“我说的不是这事,这事嘛,你不说我也知道。倒是你,却未必真知道,他们不会在你面前露出真实身份。谁会要对付我,我自比你更清楚。”他想,左不过是姓金的,有什么好问,“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刚接手一件案子,和你们这行有些关联,想你能留下来帮我。”

雪凤凰笑起来,“你真相信我?我可是个贼,你是官,你让贼帮官的忙?”

“不打不相识。我把你当朋友。”

雪凤凰上下打量他,当朋友?好,那可就是同辈了。“你是我师叔的朋友,我也该相信你,不过,毕竟我是个贼,你不怕传扬出去,于你前途不益?”

郦逊之的眼移向他方,“雪就要化了。本来你要享福去了,我却拉你出山,是很难为你。可我想,若我们是好朋友,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呢?”他又把目光放回她身上。

雪凤凰向来是有雪的日子才出来做案,其他时候,都在享用花不完的银子,快乐而逍遥。因此,她每件案子都做得极大,往往让一个富翁倾家荡产,早是官府通缉的人物。郦逊之却管不了这个,有金牌在手,旁人想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倒是有用之人千金难求。

“好吧,看在师叔的面上,我先答应着,万一不行,我掉头就走,你可别拦着。”

郦逊之笑,朝她一拱手,“多谢了。官府的人不会上门管这等闲事,和我在一起,你只管放心。”

雪凤凰拍拍他的肩,“我是很放心啊,不过,你千万别太放心我,说不定我一时手痒……”

郦逊之心情很好,“这我不怕,顶多有雪的日子,看紧你好了。不过我一直奇怪,有雪的日子,照例说人都怕冷怕湿,反而会待在家中不出门,你再去做买卖,岂不是难上加难?”

雪凤凰眼一眨,“这是个秘密,以后你自然就知道。说起来,虽然我是欠你个人情,可是……帮你的忙,有没有别的……好处?我花银子很快的,要是手紧了……”雪凤凰凑近了问。

谈到酬劳,郦逊之颇有无能为力之感,只好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可以讨教武功,切磋偷技,一两个月下来,案子也破了,所学亦有长进,无论于国于私,都是皆大欢喜。你说好不好?”

雪凤凰听得没趣,手一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贪心,怎么也不会来打你的主意……”

郦逊之想到一事,“他们不会为难你么?”

“我只收了定金,不过百多两银子,他们要是肉痛,拿去好了。我爱干就干,惹恼了我,就查出他们的底细,把他们偷个一干二净,看谁有本事。”雪凤凰轻描淡写,又恢复了神气。“啊,其实你对我们这行,也够熟的,我师叔想必都教你了。要是能应付,就将就应付一下吧,何必要我帮忙?”既没油水,能溜就溜。

“我只知道皮毛,小佛祖可不想把我也变成偷儿,让我父王知晓了,非找他算帐不可。我只是听他说得多了,大概晓得一些,但其中的不少门道,就连听也没听说过,还是得靠你才行。”

“说的有理。我师叔当然不会把你变成偷儿,他自己也不是。唉,你怎么就会认识他呢?”雪凤凰大叹一口气,“你有什么事要麻烦我呀,不妨说来听听,要是太麻烦,我看还是改日再还你的人情。”

“我很快要去江南一趟,请你一起去游山玩水,顺便,看一个地方能不能偷到东西。”

“这样啊,好吧,要是有宝贝,二一添作五。”她狮子开口。

郦逊之笑道:“由得你。”

雪凤凰觉得还算满意,伸了个懒腰,“啊,光站着说太累,我口也渴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喝一顿,找个地方慢慢聊?”看看从今吃喝玩乐,能不能不用自个儿花银子。想到这点,她眼睛一亮,要能如此,还值得高兴。

两人走回大街,想挑一处安静的茶坊或酒肆。正走了两步,雪凤凰双眼圆睁,拉着郦逊之往一家颇为招摇的店铺奔去。郦逊之抬头一看,“楚记玉器”,不明白雪凤凰又有什么花样。他停着不走,“不是找个地方聊天么?去这里干吗?”

“喂,中原楚家的名头,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说过,这和我们无关。”

“和你自然无关,和我就大大有关。天子脚下,就数楚家的玉器最正宗,正巧走到门口,你不进去看看?不是说互相切磋么,我可以教你如何辨认好玉,你不是也能学点东西?反正又不急。”

郦逊之见她说得在理,只好依她。两人走进店里,立即有伙计请座上茶,十分周到。雪凤凰悄悄对郦逊之道:“来这儿都是有钱人,他们乐得客气。”

郦逊之低声问:“你常来么?”

“常来呀,”她回答,看郦逊之眼中不怀好意,“哼”了一声,“但我从来不打楚家的主意。你不晓得楚奶奶有多难惹么?相比之下,我宁愿去偷你们郦王府。”

郦逊之一笑了之。雪凤凰这话也是说说而已,郦王府中有断魂安排的机关,很多专防夜行人,即便有地图也不易闯入。四大王府中都安全得很,只要不出门,绝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有伙计问他们想看什么,雪凤凰选了上好的墨玉,伙计进内屋去取。郦逊之扫视四周,见店中人头攒动,生意很是兴隆,每个客人身边,都有一到两个伙计陪伴。老板正和一个南方商人窃窃私语,手中拿着一块黄玉品头论足,来不及顾及其他客人。

这时门口又走进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少年,周身的妆饰也如开了家玉器行似的。从头到脚,各种玉饰让人眼花缭乱,能配首饰的地方几乎都挂满了。一时间,客人们的目光纷纷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老板也停下交谈,走过来招呼。“这位公子,要看些什么货?”

“把最好的拿出来就是了。”少年懒洋洋的,径自挑了位坐下。待他坐定,人们才把眼光挪到了他脸上。他长得斯斯文文,说不上好看,但也不讨人厌。

郦逊之和雪凤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易了容!”两人的话音很低,那少年却似已听见,斜斜地射来一道凶狠的目光。郦逊之暗想,此人神气活现,必有什么来头。

却听雪凤凰悄声低语,“这个人有点不对。”

“怎么?”

“我不晓得,就是有哪里不对。”

老板捧来一个极大的锦盒,一打开,满目耀眼,周边的人都聚过来看。那少年沉下脸,恶恶气地道:“走开些,别碍着本公子看货。万一少了什么,你们赔得起么?”客人们见他不好说话,散了开去。少年眯起一只眼,拣起一只玉扳指,放到面前三寸处,细心地端详。

雪凤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少年似有察觉,又瞥了他们一眼。雪凤凰飞快地移开目光,把手中的墨玉戒指套在中指上比画来去,余光仍在暗中察看他的举动。

少年放下扳指,同时拿起一把紫玉葡萄、一只黄玉雕龙笔筒、一件碧玉坠子,捧得手再也捧不下了,慢慢地把玩。忽然,他眉头一皱,提起那只笔筒,摇头道:“老板,这只龙,雕得可不大好。”老板连忙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