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下人捧了元宝进来,全放在桌上。金逸道:“来,这都是赏给你的。”花非花一一收起,眼光却看着秋莹碧和蓝飒儿而笑。

秋莹碧撇下她,款款走向金逸,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低语道:“小王爷,时候不早,你也该到王爷那里去应付一下。王爷久不见你人,万一寻上这天色阁来,看到了若筠……还是去一下的好。这里交给我就行。”

这话点到了金逸的痛处,他的兴奋劲如灶头里泼了盆大水,噔地无踪。默然片刻,他堆出一个笑容,“好,我过去,很快就回。打发了你们楼的人,再等我一阵。全由秋老板做主了。”走到蓝飒儿身边,不舍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够。

蓝飒儿温婉地笑道:“人家又不会飞走,你快去快回。”

“你可说好了,不会飞走,不然,我上天去寻你。”他嘴角一弯,笑得很得意,又朝秋莹碧看看。正欲走,又记起一事,“你们千万小心,阁里的东西不要乱碰,遇上机关就不好了。”

“我们理会得,小王爷不是说了好几遍了么?”秋莹碧恬然一笑。

“切记要谨慎。我请过安就回,等着我。”急急地走出天色阁。

花非花不动声色地看她们调走金逸,知道两人要露一手来对付自己。不慌不忙找了张椅子坐好,“两位有什么法宝想招呼,只管使出来好了。”

秋莹碧冷笑:“好狂的口气!”在窗旁的某个机括上重重一拍,想试她的功夫。

忽见那整张桌子飞旋起来,射出无数暗器,朝四面八方飞去。花非花正坐在桌边,见状把手伸向椅背上,不知拉动了哪个机关,那张椅子竟直直腾空而起。她双手扶椅,凌空连人带椅翻了个筋斗,落在桌上。略一使劲,那桌子停了下来,飞刀、石子撒得遍地开花。

秋莹碧不觉住手,蓝飒儿在另一边慢腾腾地拍起手掌,“好,好!”

“多谢捧场。”花非花悠然站在一旁。

“你可真厉害呀,连这里的机关也能使用,我们先前可小瞧你了。”

“不敢当。”

“看你的年纪,比我还小,我得叫你一声妹妹。”蓝飒儿并不急于出手。

“姐姐若喜欢这么叫,只管叫我妹妹好了。但不知做妹妹,有没有好处?”

“好处自然也有,就看妹妹乖不乖了。”

“我向来乖得很,姐姐有话就请吩咐。”

两人一唱一和,秋莹碧“哼”了一声,最不耐见蓝飒儿耍花腔,她漫不经心想必是可以对付,一话不说,扭头便朝阁外走去。花非花等她走开,“她好像不太高兴。”

“年纪大的女人,脾气是怪一些。”

“姐姐的脾气看来很好。”

“是啊。姐姐我是爽快人,妹妹你愿不愿意和我聊会儿子天呢?”

“有话请说,妹妹知无不答。”

“好。”蓝飒儿倒了杯酒,递给花非花,“这是王府里珍藏的雪莲酒,不妨喝一点,不醉人的。”

花非花接过,抿了一口,“果然好酒。姐姐有什么要问的?”

蓝飒儿看了那酒一眼,又给她斟满一杯,“天气冷,多喝些。你一个人从江南跟着我到京城,也真是辛苦,但不知为何要抢姐姐的饭碗,坏我的好事呢?”

“姐姐既说我一直跟着,就该知道‘不离不弃,如影随行’八个字,我也是身不由己。”念到那八个字时,花非花的声音如乐音飘扬,煞是好听。

“如影堂?你真是如影堂的人?”蓝飒儿悠悠地问,似乎并不相信。

“姐姐替我护送郡主一程,一直不曾当面言谢,今日里可就多谢了。姐姐还倒贴了不少金银珠宝给郡主,一路体贴有加,嘘寒问暖,真是辛苦。日后我禀明堂主,如影堂一定会记住这番恩情。”

“好说,好说。”蓝飒儿瞥了一眼她送的礼物,“你不是已经送了我一副绣品,也算谢过了。现下留着不走,是想我回谢么?”

“不敢。只是不知姐姐何时会停手?可别连累得我们都没饭吃。”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蓝飒儿注视着她,轻声问:“这是毒酒啊,你怕不怕?”

花非花笑着又倒了一杯,“有高手与美人当前,醉又何妨,死又何惧?”仍是一饮而尽。

蓝飒儿笑道:“好气魄,可惜你不是男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浅浅喝了一口,“过一会儿金逸可就回来了,你要想动手就请早,我乏了,没劲再玩。”

“此言差矣,凡事但凭姐姐吩咐。不是说有好处赏我,怎么又忘了呢?”花非花用手托腮,一双眼带着笑,亲密地望着蓝飒儿。

蓝飒儿不作声,缄默中两人互相凝视。不远处的香案上,一缕香烟幽然轻飘,飘至两人附近,忽如撞上一堵墙,即刻折回头,朝来处四溢。蓝飒儿神情严肃,此时不知何处扬起一丝冷风,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冰。

花非花却仍笑笑的,似花,非花,那笑意里携着一种辽远神秘之感,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却又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蓝飒儿额际,忽然有一滴汗滴下,她换了口气,目光添了狠意。花非花脸色渐白,嘴角却还翘着,溜出笑意。阁内慢慢地结起了冰,地面上袅袅地冒起寒烟,也不知哪里来的水气,氤氲蒸腾中,两人看对方都已模糊。

暗中较过内力,蓝飒儿见居然不分上下,有些心急。双指一弹,一道“紫霄剑气”终于如虎下山,猛扑花非花。这种无形剑气,只能闪避,不能硬接,平庸者更不知攻向何处。花非花却视若等闲,莲步轻移几分,只听“噗”得一声,那剑气在她身后墙面上打出个坑来。蓝飒儿双手上下舞动,蝴蝶翻飞一般,数道剑气蜂拥而去。花非花彩袖一甩,似有他物一闪而过,旋即若无其事地站好,竟仿佛接住了那些发出的剑气。

蓝飒儿惊得站起,索性揉身而上,劈头便是急攻。她百思不得其解,练紫霄剑气以来从未听说居然有人能化解此功,对方路数极怪。她虽非以掌上功夫成名,但大家出手究竟不同寻常,掌风利烈如刀割火烫,瞬间包裹起花非花所有退路。

忽然一阵无边劲力压来,蓝飒儿顿觉手掌推挪之间无法出力,花非花的内力层层不断,比刚才犹胜一倍。蓝飒儿一连几招亦不能逼她落败,反而自己处在下风,脸色已变。她心知金逸很快即回,不愿生事,当下弹出丈余,朗声笑道:“妹子,你好功夫啊!”

“你也名不虚传。”花非花不出手的时候,根本像个不懂功夫的村姑。

“如影堂真是深不可测,居然有像你这样的人。”

一时两人都静下来。那缕香烟又慢慢地穿过两人,悠悠地朝阁外荡去,一阁的水气忽地散尽。

秋莹碧走回阁中,倚在门边冷冷地打量两人,她两手搭在胸前,摆出个火焰之形,整个人肃穆庄严,犹如菩萨静立,四方敬伏。花非花见她要动手,双眉一挑,左手捏了一个手势,朝门的方向舒展开来。

“我来此只是为寻人,两位若不肯说,也就罢了。这地头非两位安身立命之所,在此处动手,于两位怕也不大方便。”

花非花剑指所对,正是秋莹碧双手火焰之心,秋莹碧被她料敌机先,无法施为,知道厉害,口气松动道:“尊驾所寻之人自有安身之处,何必自寻烦恼?”

“说的是。牡丹乃万花之王,说出来的话定没有错。我知道你从不杀女人,芙蓉姐姐脾性又好,才敢上门打扰。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再请两位。”花非花站起身,朝两人各行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