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归魂的人……归魂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越来越有趣了啊……”小童的好胜心不觉被慢慢激起,“果真如此,天下将有一番好戏可看!”

“我也只是猜测!”伊人影飘叹了口气,“我倒宁愿她来自灵山。否则再冒出什么隐秘门派,也来赶这趟浑水,我们的事岂不是更多!”

“咦?你不是从不怕事的吗?”

“我只是不想做太多无聊而必须做的事。说说你那位看不见的高手吧,怎样用十招打得你铩羽而归?”

小童生硬地一阵苦笑,那模样既怪又可怜,伊人影飘不觉对那位黑暗中的高手倍添戒心。“唉,我连他近身都不知道,也够丢脸!当时我看到郦王爷卧在床上,正想走近动手,那人的手已按上我肩头。就凭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内息功夫,我开头便输了。”

“原来如此,下面你不说我也知道啦!果然是不逊于失魂……”

“你想他会是谁?”

“空幻楼如果有这般高手,几乎可以和楼主柴青山相提并论!”

“空幻楼……那老不死的要出山吗?唉,我们该如何是好?”

“听我的?那就赶快养伤,莫让我劳神。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总要再教训他们一场!”伊人影飘仍为郦逊之、江留醉、花非花联手时,自己无法施展平时的功力而耿耿于怀。

“其中一个可是归魂的手下,还有一个据说是东海三仙的弟子,你的口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小童心情转好,开始有闲心奚落他了。

伊人影飘傲然道:“一对一时,管保他们个个死得难看!”

小童肃然,的确,若论实战经验,天下又有谁比得上他们这些杀手?伊人影飘如此托大,也是自然。“哈哈,你在天宫,不是不怕他们联手吗?怎么这会却怕呢?还要等他们落单才下手,真不像你。”

“天宫的人只想擒我,这次是豁出性命在打,自然大不相同。可惜,未能杀了郦逊之。”

“等他们到了金陵,越发不好动手了。”小童像是忘了自己的伤势,谈兴上来,滔滔不绝,“空幻楼近年来销声匿迹,不知他们的人还剩多少?那郦逊之也真是有后台,拜了天下最有名的师父不说,还有空幻楼做靠山,更别提他今日的地位!”

“你最后说的那个是空的,地位这玩意,皇帝小子要给便给,要拿便拿,半点做不得数。倒是空幻楼,曾经风光一时,如果重出江湖,也是麻烦……”

小童嘻嘻笑道:“你运筹帷幄的样子,还真像军师呢。”

伊人影飘心中猛然一动,如泉眼被打开,思路一下清晰,“对了,那人可能就是军师想找的人!”

“你说什么!”小童身躯微颤,他自然明白伊人影飘指的是谁,惊讶道,“他会是江留醉的师父?!那为何会护着郦王爷?”

“我明白了!”伊人影飘哈哈大笑,“给我猜中了。你莫要忘了,军师以前是做什么的,那人会认识郦王爷,自然毫不希奇。想不到他们师徒俩怎么追杀江留醉,都不曾逼出他师父来,你却运道极佳,被他打了个无还手之力。看来军师花这番心思找他还是对的,如此高人,不先除了,异日必是大患。”

小童瞠目结舌,直起身出神道:“江留醉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劳动军师如此关注,而且武功又厉害至此,为何从未听说过呢?”

伊人影飘露出洞悉的笑容,“他的名字,说不定曾经声动天下,不过是再没人提起罢了。”

身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伊人影飘脸色大变,敌人已近跟前才听见,这还是头一遭。急忙抬眼望去,门吱呀一响,赫然站定了一个中年男子,魂一般缓缓飘来。

他样貌古拙,长衣飘然,举重若轻走至两人面前,竟无半点声息。伊人影飘利眼一瞧,冷冷道:“阁下何不以真面目视人?”挡在小童之前,暗中蓄集真力。

那一边小童讶然缩后,感应到一股熟悉且窒息的压力,失声道:“就是他!”腾地跳起。

那人细目微张,一甩袖居然围着柴火坐下,烤手取暖。

“呵,外面可真够冷的。”

伊人影飘顿觉对方高深莫测,将真力灌注双手,“阁下内力惊人,又岂怕这天寒地冻!”

那人隔着火光抬头,在跳跃的火舌下,脸看起来阴晴不定,“自然之道,一味凭一己之力强争出头,实在是不智呢。”

两人愕然,听出他有规劝之意,未及搭话,那人又道:“既有自然之物可以御寒,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噫,你们功夫不弱,尚要以火取暖,看来你伤得不轻啊。”

他最后一句话对小童而言,小童本来全身戒备,闻言更不敢松懈,打哈哈道:“承蒙手下留情,他日一定相报!”他心虽害怕,在伊人影飘之外的人面前,却绝不口软。

伊人影飘亦不敢轻易动手,见他无意出手,索性拉小童一齐坐下,故作轻松道:“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想做什么?”

“我来瞧瞧他的伤势,这几粒药丸,活血抗瘀,可助他疗伤。”递上一个小锦盒。

伊人影飘伸手接过,小童却不信,张口道:“你我各为其主,焉知你不是害我!”

那人还未答话,伊人影飘已温言道:“多谢阁下!”小童“啊”了一声,只见伊人影飘打开盒子,取了一丸药放到自己唇边,“吃吧,是好东西。”

小童深知伊人影飘绝不会害自己,无奈顺从地吞下药丸。又听伊人影飘特意说道:“阁下昔日必是位英雄好汉,怎会使卑鄙手段加害伤者。”

那人搓着手笑道:“你们两个,一点也不适合做杀手啊。”

伊人影飘眼中杀机顿现,神情瞬间凶恶了几分,整个人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似乎一言不和就会跳出来狠咬一口。小童服下药丸,感觉胸胁处顺畅许多,更有舒服的暖意自脚底涌上,心下感激,朝那人拱手道:“阁下不计前嫌,小童有礼了。”

“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那人悠然说来,伊人影飘却已突然出掌,“闭嘴!我恨别人讲大道理!”掌风扫起地上所有柴火,十七八根火棒密密麻麻往那人身上烧去。

那人纹丝不动,小童正自诧异,眼睁睁看火棒即将触及那人衣衫,却忽地被什么东西挡住,“嘭”地向后炸开,扬起万点火花,未沾到那人分毫。伊人影飘心中惊骇,反露笑容,双掌齐推,“阴冥玄寒掌”登即全力发动,将毕生功力凝聚这一掌之间。

小小农舍顿时风起云涌,充斥着伊人影飘阴寒的掌力。双掌如双龙出海,卷起漫天海浪,气势磅礴,连他身后的小童亦觉呼吸困难,不得不疾退数步,躲在墙边。那人衣袖鼓胀,长发欲飞,牢牢地站定在伊人影飘双掌的气场中央,顶住扑面而来的阵阵幽冥鬼气,彻骨冰寒。

转眼间,那人四周方圆三丈内皆蒙上薄薄的寒霜,惟独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伊人影飘闷哼一声,知他只守不攻,仍留了一手,又急又怒。右掌一转,五指忽地伸长寸余,指间散出一股炎热焦炙之气,直扑那人面门。

这“阴里含阳,寒中生炎”的奇妙功夫,才是阴冥玄寒掌中的不传之秘。伊人影飘从未试过一出手即是如此狠招,心里实在惧怕,万一仍不能伤到对方,该如何收拾残局。他每战必胜的信念今夜已大受打击,竟破天荒想起落败的下场来。

那人并不躲闪,只张开右手,五指如山,气势如虹地挡在他的去路上。伊人影飘迎面而来的强大热力,遭此一阻,不得不当中变招,倏地无影无踪。他收集起未发之力,身体横逸而飞,扬起双掌朝那人腰间贴去,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蓄意而为,并非被迫变招。眼看已离那人不及一寸,却蓦地感到对方有股柔和的吸力,硬生生要把他的手掌纳到体内去似的。

“砰”地一声,伊人影飘一掌打中那人,只觉击在了一片水中,水面却反送出一股巨力,如无数细小的刺钻进他的手心。他的万千劲力,居然全悉化在水中,虽激起波光荡漾,却根本动摇不了对方分毫。

伊人影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借反击之力,顺势飘回小童身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那名扬天下的“阴冥玄寒掌”,此时竟如卵击石,令他信心全无。那人并不追击,拂去身上灰尘,澹然道:“红衣你练此掌,可知对你性命有害么?”

伊人影飘不答。他忽然觉得在此人通透的目光下,自己无所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