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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给你拿外套。”

  “外套不管用。”方穆扬凑在她耳边跟呵了一口气,“你随便给我弹首曲子吧,弹完了我就放你走。”

  “真的?”

  “真的,可你不能敷衍我,弹错了我可不能放你走。”方穆扬的手插在她的两胁下,放她的两只胳膊自由。

  费霓第一次感觉弹琴原来是真难熬的事情。方穆扬的手指把她当成了琴,一架没有黑键的琴,随意弹着,他弹得这样熟练,反倒衬出费霓的生疏来。

  方穆扬平常的话并不少,此时竟然变得沉默起来,他的口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费霓宁愿他说一句话,可他一个字都不说。

  房间里只有费霓的琴声。

  她又弹错了。

  越焦躁越出错。

  偏偏方穆扬去搔她的痒,费霓实在受不了,扭动着去躲,偏偏被人箍住了,活动的范围很有限。然而她太怕痒了,躲不过也是要躲的。

  她这么躲着,拖鞋就踢了出去,她稍稍重心前倾,伸出脚尖去寻她的拖鞋。

  方穆扬终于开了腔,轻声在她耳边说话:“别动了,好不好?”

  有请求有焦躁也有点儿不耐烦。

  他凭什么不耐烦?

  可费霓羞得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

  明明是他的错,到最后总要栽脏成她的。

  身下的椅子让她越来越难受,然而她知道,如果她去调整位置,方穆扬也没准也会找出话来说她。

  费霓猜他捏准了这么干扰她,她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可她偏不肯如了他的愿。

  她这次再弹几乎是赌气,弹得也不能说出错,可听起来好像她跟琴键有仇一样。

  她的身体越来越软弱,可这琴声却完全相反。

  费霓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方穆扬的手变换了位置,费霓落在琴键上的手指被迫移了一点位置。

  费霓真生了气,她的手指在琴键上狠敲了几下,像她的心情,乱七八糟的,没有一点条理。

  她回过头来,在方穆扬下巴上狠狠咬了一下,咬得很用力,一点儿都不心疼。

  方穆扬一点儿没跟她计较,他一面吻她,一面将手从温热的地方拿出来落在琴键上,“这声音像不像你的心跳?”

  这次费霓是真恼了。她偏不肯如了他的愿。就算弹不出完整的曲子,她也要弹。

  她决定这次让他也不好受。两个人都难受,比一个人难受要好一些。要是这次她缴了械,他以后不知道拿出什么法子磨折她。前两晚够她受的了。

  他下巴仍搁在她的肩膀上,拿鼻尖去蹭她的鼻尖,费霓的手指落在琴键上,仍坚持弹着曲子。好不好对不对全然不重要,弹才重要。偶尔她回过头碰碰方穆扬的嘴,只是碰一碰,她知道他也难受。

  “楼下也该睡觉了,再弹人家就要找上门来了。”

  “找就找吧。”

  方穆扬不再劝她,他扳过费霓的脸,堵上她的嘴,费霓的眼睛不能再去看琴键,只能看着他。

  琴键不甘心地响了几下,但最后没了声响。

  他们彼此能听得见呼吸声和心跳声。费霓从没感觉方穆扬的胳膊这么有劲儿,他又给她变换了个坐姿,两人得已面对面。他们前两天都很有原则地不在彼此嘴上脖颈上留下痕迹,但费霓这次被戏弄恼了,一时也就忘了,方穆扬被她刺激得也忘了。

  费霓的棉衣还好好披着,睡衣的后脖领子却一点一点滑了下去,袖子把她整个手都遮住了还长一截。她低头便看见了方穆扬的头发,很黑,在这样强烈的灯光下,费霓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平常不见天光的皮肤是那样白,她自己因为太习惯了,所以一直不觉得,前两个晚上台灯的灯光太温暖了,把她皮肤的色调也衬得暖了一些,今天猛地一看,黑白对比过分刺眼了,她索性不再看,他今天用的洗发膏是她买的,这个人惯会恩将仇报,她咬着牙齿去数方穆扬的头发,努力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转头去看窗外,这天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星星。窗帘又没拉,索幸这附近只有这一栋楼,屋里发生什么外面也不知道。

  方穆扬又牵着费霓的手往那不标准的地方走,费霓不再由着他。

  她也要让他难受难受。

  她今天这样吝啬,他反倒对她慷慨起来。

  “别闹了!”

  她给他买外套保护他的手指,不是让他用指头来欺负她的。

  他问她喜欢么?

  她当然是不喜欢的,可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如果齿缝露出别的声音,他便会怀疑她撒谎。

  费霓没有心思再看星星,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以为她已经熟悉了他的手指,没想到还有些陌生之处。

  方穆扬突然问她要不要去看星星。

  费霓没说话,方穆扬把这话当成是默认。

  费霓的棉衣本是披着的,扣子松着,方穆扬说:“到窗前看星星衣衫还是要整齐一点,这个点儿备不住有人抬头往窗子里面看呢。我知道你这个人,最容易不好意思。”

  其实外面根本不会有人看,也看不见。但他此时突然变成了一个无比正经保守的人。

  睡衣怎样是不管的,他只管给费霓系棉衣扣子,并且要给她系到最上面一颗,可他总是系错。

  他这样系法,对费霓反倒是种折磨。她宁可他跟昨天一样,可今天的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急。

  “我根本不想看星星,你自己去看吧。”

  方穆扬反问:“那你想干什么?我陪你一起做。”

  费霓咬紧牙,不说话,眼前这个人说的话以至脸上的表情都很正经。

  但他的手指暴露了他。如果他的手指头再老实一点,她就要相信她嫁的是一个正经人了。

  正经人又说话了:“你要嫌累不想去窗前看星星,我抱你去床上看,那儿也能看得清楚。”

第62章

  费霓并没有在床上看到星星,但她也不想专门开窗去看。

  不知为什么,解扣子总是比系扣子更快。原本笨拙的手指一旦去解扣子马上变得灵巧起来。

  没一会儿,她手腕上的表带都除了,那是她身上最后的饰物。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费霓嗯了一声,她以为是昨天那样的要求。

  她伸手要去关灯,方穆扬握住了她的手指,“我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不知是怕费霓不明白还是怎样,方穆扬又把刚才的意思表达了一遍:“让我仔细看看你。”他说的很直接,因为直接反而没有一点那方面的成分。

  费霓去扯被子,“那些画你还没看够么?”

  “什么画?”

  “箱子里的那本画册。”多的是不着寸缕的人。

  费霓误会他了,那本画册是他上小学的时候爬到家里书房顶柜翻出来的,翻了几页自以为拿到了自己父亲的把柄,当面威胁他爸,要求他爸马上给他买一双球刀鞋,否则他将在家庭会议上揭穿他道貌岸然的本质……老头子听了逆子的威胁,顷刻丧失了风度,当面就骂,孽障,亏你还学画画,画人体是绘画的基础,不懂人体你画个屁的肖像画。说罢就要打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账,方穆扬逃得快,免此一打。画册自此也变成他的了,理由是既然画人体是绘画的基础,他也要学学。

  他当时并没有学,画册藏在床底上吃了很长时间的灰。他是下乡之后,才意识到打好基础的重要性的。只是那时候画册已经在费霓那儿了。

  方穆扬把这件事玩笑似的讲给费霓听。

  没想到费霓的重点完全偏了:“你爸经常打你?”

  “也没有经常。”大部分时间都是想打而打不着。即使小时候被打对方穆扬是家常便饭,但他也知道打孩子并不是件普遍的事情,不去看其他家,他自己的哥哥姐姐就从来没挨过一次打。这倒不是因为偏心,像他兄姐那样的好孩子,他爸还要去打人家,简直是没有人性。

  费霓把偷画册的事和方穆扬以前跟她借钱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你爸不会因为这个才把你送去住校的吧。”

  “好像是吧。你这么早就关注我了?”

  “谁关注你了?”费霓想,这么久了,他大概把跟她借钱的事情给忘了。

  方穆扬去扯费霓的被角,“你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我不知道是这个。”

  “那你以为是什么?”

  “你还是去看画吧。”

  方穆扬拒绝了费霓的提议:“相比艺术,我更喜欢活生生的人。”

  一语双关。

  他又说:“就算画上的复制品全都变成真迹,堆满整个房间,也不如现在,你在我旁边。要是哪天我快死了……”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

  “真话都听不得吗?那我说假话?”

  “真的假的我都不想听。”

  “我就看看,什么都不做。”方穆扬去扯费霓的被角,这次她没抗拒。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

  没有任何肢体的触摸,只有眼神在流动。这眼神是单方面的。

  费霓并没去看方穆扬,灯光太强烈了,她不由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方穆扬是以一种怎样的眼神看自己,是以画画的人对他的模特,还是丈夫对妻子,抑或……

  因着这种猜想,她感觉皮肤下的神经又在跳动,一下,两下……她想象现在的自己在方穆扬眼里是什么样子,但她只想了个开头,并没再继续想下去,光是想便足够让她难为情了。她闭着眼睛,仍感觉他的目光烤在她身上。

  暖气并不够暖,有的怕冷的人家还特意在屋里又生了一个炉子。费霓此时不知道自己是热还是冷。

  “可以了吧。”她又去扯被角。她那又细又长的胳膊原本交叉着,遮在最不想让他看到的地方,她扯被角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一点儿,但她没发现,一心要把自己都盖上。方穆扬的眼睛定在费霓的鼻尖上,连呼吸都透着那么紧张。她的脸原先离他不到十公分,现在已经快差二十公分了。

  方穆扬握住她的手,“再等一会儿。”

  “我有点儿冷,想盖被子了。”她不想在这种强烈的灯光下被他审视,这忙帮的时间已经够长。

  “你太紧绷了,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看。”

  他这么一说,她反倒绷得更紧了。

  “那我把灯关上?”

  费霓说好,她巴不得如此,答应的时候她仍闭着眼睛。

  “睁开眼睛看看。”

  灯仍开着,只不过换了台灯,光线一下子没有那么强烈,之前的羞耻感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我想看看不同光线下的你。”方穆扬摁住被角,“就一会儿。”

  方穆扬给费霓讲两种灯光下她的不同。

  他遵守了他的承诺,只是看看,什么都不做。费霓两颊都是红的,像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雾蒙蒙的,鼻子被脸颊两片红夹着,她的鼻子和她的脸一样,都是小一号的,此时正在急促又紧张地呼吸。

  方穆扬促狭地去按费霓的鼻子,她毫无防备地张开了嘴,两个人便很自然地亲吻了,这次费霓一点儿都不扭捏,好像已经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只是她一时有点儿紧张,上下排的牙齿粘在一起,磕了方穆扬的嘴唇好几下,回亲的时候因为闭着眼睛,把自己的嘴唇又给磕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睁开眼睛。即使眼睛蒙上了层雾,也黑是黑,白是白,清明得很,她用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把自己的鼻尖对准方穆扬的鼻尖,嘴巴对准嘴巴,对准了,又把眼睛闭上了。

  闭上的同时,费霓轻轻吐出一个温暖的舌!尖,他们的牙膏是柠檬味的,方穆扬买的,刷牙的时候两人用的是一只牙膏。此时他们彼此分享着嘴里的柠檬味儿,费霓伸出她的细长的胳膊去搂方穆扬的脖子,因为不熟练,所以手指有点儿抖。

  方穆扬用被子将费霓裹住,手掌去寻她的骨头,他说他要把她的所有骨头都摸到,他要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熟悉她。他摸得很用力,好像要透过皮肉在她的骨头上留下印记。

  费霓紧张地利用他说话的间隙换着气,也就忘了戳破他,不是所有骨头都能摸到的。

  费霓很主动地亲着他,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回答他摸的是她的哪块骨头了。

  他俩生平第一次和另一个人这样要好,恨不能融成一个人。这么要好了,还觉得不够,还想要更近一点。

  在触到某一处的时候,费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和整张脸的神态是完全是冲突的,如果把她此时的脸如实地复刻在画上,便能发现不和谐之处。

  费霓的眼神里写着拒绝,但连她鼻子上的汗珠都在反对这种拒绝。

  方穆扬发现了这种不和谐,他说:“这次不用担心。”

  费霓没问那个纸袋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只是说:“这个可以么?”

  “你试试。”

  费霓颤抖着双手去试,方穆扬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睫毛也是可以发抖的,她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手上的动作和她为人一样认真,可手指却比平常笨了十倍。因为手上的动作不得法,又着急,鼻子上浸了一层汗,她微张着嘴巴,紧张地呼吸着,方穆扬在等待中把她的皮肤都给揉疼了,费霓忍着疼低头继续,她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好了。

  她的眼睛依然黑是黑,白是白。

  方穆扬的耐心在这一刻终于耗尽了。

  费霓在这个关节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要挂被子?”

  “咱们不会有声音的,不是每对夫妻都会有声音。”

  费霓信了。

  事情并不像费霓预想得那么轻易,她疼得全身都被汗浸着,手指头紧紧扣在方穆扬的皮肤上,他也都是汗,她开始一直咬着牙,可方穆扬非要去撬她的牙缝,那些声音便不可避免地露出来了。

  她不怕疼,但怕突然的停顿,一直疼痛她知道总会有完的时候,但她受不了现在这样,话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她对方穆扬说:“快一点,不要怕我疼。”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也对护士说过这种话。她生来体弱,时不时就要去医院打针输液,她的血管很难找,一般技术不熟练的护士要好几次才能成功,她当时便总结出经验,越是怕疼越是小心,就越容易失败,也就会越疼。

  她的话起了作用,在连续不间断的疼痛下,他俩终于在一块儿了。

  两个人的好又进了一步,脸也贴得更近了,说不清是谁先碰谁的嘴,反正两人就亲在一块儿了。

  费霓发现即使她自己不出声音,也会有别的声音。她没法儿让方穆扬把声音弄小一点儿。好在接吻有麻痹作用,她的听觉被麻痹了,慢慢她觉得那声音也不那么大了。

  两个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亲密,关系又进了一层,结束后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方穆扬用手指去缕费霓贴在额前的湿发,“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下次就不会疼了。”

  费霓误解了方穆扬的意思,以为他是在道歉,便说:“其实真正疼的时间并不长,结束了就没那么疼了。”

  “你是不是觉得快了?”

  “没有。”费霓不懂方穆扬为什么这么问,快总比慢好。

  费霓睡不着,又让方穆扬拿画册看,看的画都是很老少咸宜的。

  两个人挤在一起,看同一本画册。

  他俩看画的角度很不同,但方穆扬觉得好的,费霓也觉得好。费霓看画耽溺于细节,画上的一把椅子都要看好久,看着看着便想要自己也拥有一把。

  方穆扬说:“以后我也给你做一把一样的。”

  “不着急,什么时候做都行。”半晌又问,“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看到真画呢?”

  “总有一天会的。”

  又看了一会儿,方穆扬问费霓:“要不要再来一次?”

  费霓嗯了一声,把画册放到一边。

  这次他们俩比上一次都要娴熟一点。

  有了上次的经验,费霓以为这次会更快一点。可方穆扬并不像上一次那样着急,他突然变得很有耐心,他问费霓:“第一次你有什么感觉?”

  费霓不说话,因为感觉并不是很好。值得欣慰的是,他们今晚终于做了别人新婚第一天就做的事。

  在方穆扬再三追问下,费霓终于说:“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这次会长一点,你可以有时间体会一下。”

  “仓廪实而知礼节”似乎也可以用在这里,方穆扬第一次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好不容易吃上饭,只会尽可能地吃饱,囫囵地吃一气,到嘴里都不管什么味道,哪里顾得上管别人怎么样。现在的方穆扬虽然还没吃饱,但到底吃了一些,并且还有食物等着他再吃,他不用再那么急,不仅可以好好体味一番,还可以同人分享。

  费霓便是那个他要与之分享的人。

  方穆扬现在太知礼节了,他礼貌的费霓简直受不了,在逐渐往里推进的过程中,每有一点儿进展,方穆扬便要问问费霓的感受,费霓不说,他便要让她重复感受一番。

  费霓开始评价的时候主要说“不疼”,到后来这评价就变成“流氓”“不要脸”了,方穆扬将这评价照单全收。大概是觉得之前的表现配不上费霓如此评价,方穆扬愈发的努力。

  等到他终于配得上她的评语,费霓反而骂不出了,她紧咬着牙缝,防止别的声音露出来。

  可方穆扬并没忘记他的礼貌,费霓不说,他又叫她重复体会了一遍。

  费霓没办法,只好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话。

  费霓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她的手指甲陷在方穆扬的背上。但方穆扬并不是很争气,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动作小一点。因着她的沉默,这种声音便显得更大了。

  这声音她不光不愿意别人听,就连自己听也觉得不好意思。

  可她也只能由着他,她现在不仅没有挂被子的力气,连把棉花塞进耳朵的力气恐怕都没有。

  这个声音结束不久,她就睡了。

  没过多久又醒了,不知是饿醒的还是被旁边的人亲醒的。

  这时天还没亮,远没到吃早饭的时候。

  费霓注意到方穆扬的耳后有自己的指印,她拨了拨他的头发把指印挡住。

  方穆扬也去帮她理头发。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最后是费霓忍不住笑了,方穆扬看她可爱,又要去亲她。

  费霓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我也饿了。”

  费霓知道两个人的“饿”不是同一种饿法,她急道:“我是真饿了。”

  “难道我是假饿不成?”方穆扬嘴上逗她,具体到行动上却匆匆穿了衣服,打水帮费霓擦了手,把饼干筒拿到她手边,让她吃。

  费霓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捧着饼干筒往自己嘴里送饼干,方穆扬看她吃得急,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费霓吃一口饼干,他往她嘴里送一口水。

  费霓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怎么饿。”

  费霓并不信,他比她更应该饿,大概是因为饼干筒见底了,他才这么说的。

  费霓自己吃一块,又递给方穆扬一块,饼干很快就没了。

  方穆扬又给她冲了一大杯奶粉,费霓胃口小,有饼干垫底,喝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了。她让方穆扬把剩下的奶粉喝完。方穆扬不信,费霓说自己真饱了,方穆扬去揉她的肚子看她是不是真饱,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信。

  费霓生怕他碰到自己的痒痒肉,去抓他的手,“傻子,除非我撑死了,你才能摸得出来。”

  天还早,方穆扬问费霓要不要再来一次。

  费霓说,你怎么没个完。

  然而还是答应了,因为天确实还早。

  方穆扬买了三个,一晚上便用完了。他这次做得比上次更久,因为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第63章

  培训班结业后,方穆扬便成了真真正正的待业青年,也就有充足的时间打家具。

  他跟费霓说,他要打一个新床。费霓不同意,理由是现在的房间太小,双层床更实用,不仅可以用于休息,还可以放东西。拒绝的原因不只是这个,费霓还有一点没说,如果换了新床,她只能每天和方穆扬睡在一起了。而两个人躺在一起,是很难单纯只是睡觉的,有时她上床前已经很倦了,恨不得倒在床上马上睡着,但方穆扬亲她一会儿,她便马上不困了。但客观条件并不允许他们每晚做那事儿,不只是因为避孕。

  每次做完那事儿的第二天,汪晓曼看她的眼神就很复杂,费霓虽然面上平静,心里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汪晓曼吵她的时间是很有限的,而方穆扬能折腾大半个晚上。那几个晚上加起来的时间,几乎要和隔壁几个月制造出的噪声持平了。她也是在经过这事后才知道为什么隔壁会把时间固定在周六晚上,这是一个最善解人意的时间,即使在晚上吵到人家,被吵到的人也可以在礼拜天补个觉。此外,她的皮肤比一般人要脆弱,方穆扬轻易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虽然不疼,痕迹一两天也能消下去,但在消下去之前她是不能去公共浴室洗澡的。

  总之,种种理由都不支持她换床。不过最容易说出的便是双层床能放东西。

  方穆扬好像料到了她会这么说,马上拿出了一个更实用的方案,之前逛商店的时候他特意翻了外国家居杂志,这个方案便是受杂志启发:上面依然有床,下面换成衣柜和书桌。

  因为家里难免来客人,还是要有一张专门的饭桌,家里有两把椅子,原来的樟木箱子靠墙摆着,加个坐垫,便也可充当坐具。

  这样一来,屋里便不需要矮柜了。靠墙放的矮柜是两个拼在一起的,一个卖掉,一个放走廊,桩些锅碗。别人都在门口搭了橱柜煤炉做饭,他家门口是空的。因为是空的近来有人想要在他家门口放煤饼,费霓拒绝了,理由是她也要在门口堆东西。既然说了,便不好不放。

  方穆扬这样一说,费霓也觉得很好。

  但她说:“打家具的事情,还是过年再说吧。”虽然家里还有木料,但是打家具还有许多别的花销。

  方穆扬现在的收入完全靠稿费,而稿费和工资不一样,是个很捉摸不定的东西。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攒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方穆扬看出费霓的担忧,说:“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现在有稿费。”

  “我不担心。”因为方穆扬在家待业,没有固定职业,费霓格外注意他的自尊心,反倒比以前待他还要温柔一些。

  方穆扬坚持打家具,费霓也就由着他。

  方穆扬晚上不再缠她,专心画画,白天便在楼下打家具。

  一个青年,工作日不去上班,有时间天天打家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没有工作。

  楼里的人都是费霓的同事,没几天,厂里的人就知道费霓的丈夫失业了,看费霓的眼光不由带着三分同情。

  这么漂亮的姑娘找了一个男人,没正式工作,住在她分的房子里头,怎么论怎么亏。

  方穆扬对这些目光很迟钝,他坦然地在楼下做着木工活儿。

  他并没有先打床,而是又打了一张沙发。他准备先用沙发去信托商店换点儿钱。

  汪晓曼下班回家,看见在家待业的方穆扬快打好的沙发,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上次方穆扬打沙发是在夜里,白天把沙发遮起来,很少有人看见沙发的真容。

  汪晓曼还是第一次见方穆扬打的沙发。她自己家有对旧沙发,样子不如这个。

  她对方穆扬说:“小方,你这沙发样子是从哪看来的?”

  方穆扬说了一个木器行的名字。

  汪晓曼想起来了,她结婚的时候去那家国营木器行看过家具,和这个差不多样子的沙发要小两百块,跟九寸的电视一个价钱。

  “这沙发是给自家打的?”

  方穆扬当然不能说他打了是为了卖的,便说:“给亲戚打的。”

  “你打这样一个沙发要花多少钱啊?”如果便宜的话,汪晓曼也想打这样一个沙发。虽然现在帮人打家具的都是从郊区农村来的木工,但汪晓曼想,方穆扬要是再找不到工作,靠给人打家具挣钱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没算过。”

  方穆扬这么一说,汪晓曼便放心了。她猜花不了多少钱,以她的经验,要是很贵的话,对方肯定是要说的。她准备等方穆扬过不下去,靠打家具挣钱那天。

  方穆扬没工作的事儿刘姐也听说了。虽然刘姐知道费霓的丈夫是画画的,还出了连环画,可以拿稿费,可没有正式工作,总是愁人。因为费霓又帮她织了一副漂亮手套,作为报答,刘姐让自己在肉联厂工作的丈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为小费的丈夫解决下工作。刘姐的丈夫和刘姐一样效率惊人,很快就为费霓的丈夫谋到了一个屠宰车间的空缺。

  刘姐是把这件事当成喜事跟费霓说的,费霓很感谢刘姐的好意,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

  在肉食匮乏的时期,屠宰车间无疑是一个人人艳羡的好工作。据刘姐讲,屠宰车间一个姓王的大姑娘就因为这个好工作,如愿嫁给了话剧团一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小生,而王大姑娘本人长得实在不算美。正因为不算美,愈发显得这个工作是多么的富有吸引力。

  如果方穆扬没有稿费,费霓一定很干脆地替他应下来;但他现在有稿费拿,费霓便觉得他这双手还是画画比较好,宰杀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干。

  但刘姐好心给方穆扬找了工作,费霓总不能说方穆扬想找别的工作,宁可在家待业也不去肉联厂,毕竟在刘姐心里,肉联厂的屠宰工人是非常好的一个差事。

  费霓只好说方穆扬现在的稿约很多,除了画画,没时间去做别的。

  刘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可我听说你们家小方天天在楼下打家具啊。稿约多是你们家小方跟你说的吧,男人都要面子,他说有未必有。这个工作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你好好考虑考虑。”

  费霓只好继续撒谎:“他白天打家具,为了画画都不怎么睡觉的。”方穆扬虽然晚上都在画画,但并不到不睡觉的程度。

  “那你可得让小方注意身体,家具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费霓笑着说好,中午在食堂特意打了份肉菜请刘姐吃。

  刘姐笑着把菜往费霓这边推:“我爱人在肉联厂,我天天吃到肉,倒是你,这么瘦,多吃点才是真的。”

  见费霓还跟自己客气,刘姐又说:“小费,能拿稿费当然好,但有一句话我也不怕你不爱听,今天能拿稿费,不代表以后都能拿,找份正经工作才是真的,肉联厂的工作多好,天天都能吃上肉,我看你这么瘦,心里都疼得慌。”

  方穆扬并不知道好心的刘姐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份好工作,沙发一做好,他便又借了板车,拉到信托商店卖了。

  靠打家具挣个木工费,哪有卖沙发挣钱,即使是以旧沙发的名义卖。

  沙发卖了,方穆扬便又有了钱,他手里向来是存不住钱的。他把得来的钱一分两半,一半准备交给费霓,另一半在买了打床用的材料后,又自己做主买了一个二手电唱机。

  他箱子里的那些唱片不放太可惜。

第64章

  费霓一早就知道方穆扬手里的钱存不住,沙发一卖,钱还没捂热,定要买了别的。

  回来路上她还猜方穆扬买了什么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了矮柜上的电唱机。

  现在可以播放的音乐多了些,隔几天就有之前解禁的歌曲放出,因为这个,费霓也动了买电唱机的心思,但也只是想想。电唱机对于他俩多少有点儿奢侈,尤其方穆扬现在在家待业。

  除了电唱机,方穆扬还买了一兜苹果,费霓不喜欢太面的苹果,方穆扬特地买的国光。饼干筒的盖儿被新买的点心给顶出来了,今天早上饼干筒还剩个底儿,费霓本准备明天买些饼干放里面的,结果被方穆扬给抢了先。他买的这些点心比饼干可贵多了。

  费霓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对方穆扬笑:“又发财了?”说着她展开了掌心,“这么有钱,我给你做衣服的工钱也该结了吧,这个月的房租是不是该交了?”要不是他俩已经熟到了一定地步,费霓是不会拿房租开玩笑的。

  方穆扬拿着她的手背放在嘴上亲了亲,又去拿牙齿咬,“这样算结了么?要不够的话我还有。”

  “你脸皮也忒厚了,谁要你这个?”费霓努着劲儿缩回自己的手,“别这样,手还没洗呢,你也不嫌脏。”

  “我不嫌。”

  费霓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笑道:“你不嫌,我还嫌呢,罚你马上去刷牙,否则不准吃我带回的饭。”

  “那咱们就一起刷吧。”

  方穆扬抓着费霓的手,在她手心抓挠着,一张脸凑过来,要吻她的嘴,费霓身子下意识地后仰,咬着牙齿,努力憋笑,方穆扬托住她的腰,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费霓的眼睛闭上,那熟悉的嘴却没凑上来,她感觉自己的掌心多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