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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子落泪,不过如此。

  刘氏得见沈沅的这副模样,竟是也微微地动了恻隐之心。

  碧梧站在沈沅的身后,圆圆的杏眼却是阔了起来。

  她惊讶于沈沅落泪之快的同时,也忽地明白了,为何主子会在来得路上,一直瞪眼却不眨眼。

  ——“唉,沅姐儿。你这几日就出府逛一逛,喜欢什么就买些什么,心情总会好一些的。”

  沈沅水眸中的那抹哀柔并不达眼底。

  见刘氏终于抛起了这个话头,她便立即哽咽道:“多谢母亲关怀,只是不瞒母亲说…孩儿的月银有些不够。”

  刘氏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方才了然。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们侯府在前门街有个糕饼铺子,生意还不错,赶明儿你去看看,再帮着打理打理。这铺子利得的三成,你就拿去花用吧。”

  沈沅用软帕拭了拭眼泪,柔声感激道:“多谢母亲。”

  ——

  从垂花厅出来后,沈沅白皙如瓷的芙蓉面上犹存着泪辙,可是眸色却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主仆二人行了一会儿,待至峭拔野趣的假山丛处时,碧梧见四下无人,方才开口埋怨道:“这叫个什么事呐,老爷给姑娘准备的嫁妆都够盘二十间铺子了,姑娘您都同康平伯退婚了,主母怎么还是掐着您的嫁妆不放?”

  沈沅轻轻地叹了口气。

  舅父唐文彬给她筹备的嫁妆却然不少,可她这贪心的继母刘氏,明显是想将她的嫁妆吞占。

  故而她才试探了刘氏的态度。

  可看刘氏的那副嘴脸,她若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并不是件易事。

  ——

  前门大街。

  沈沅和碧梧刚从沈家的糕饼铺子走出来,她便算了一笔账。

  继母刘氏嘴上虽然说,这间糕饼铺子生意不错,可实际上,它却盈利不多。

  而且刘氏知道唐家世代经商,而沈沅舅母罗氏的母家也是扬州实力雄厚的盐商。

  沈沅自幼被罗氏养大,耳濡目染地便很会算账和经营铺子。

  刘氏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沈沅竟是比账房先生还会理算账目,干脆就把他给辞退,直接让沈沅全权打理这家铺子。

  而沈沅每月能被分到的利得,不过五两银子。

  碧梧一想起这件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主母的算盘打得还真是好,她这哪儿是要给姑娘花用,分明是想让姑娘给她当账房!”

  沈沅那双柔美的水眸,却往前方看了过去。

  碧梧也循着主子的视线望去,却见陆家的廖哥儿就如一只刚刚出笼的小鸡崽似的,迈着两只小短腿,便哒哒哒地跑到了沈沅的身前——

  “沈姐姐!”

  沈沅温柔一笑,刚要俯身去摸一摸男孩的脑袋,江丰便冲了过来,及时抓住了廖哥儿,匀着不平的呼吸唤道:“小祖宗,您可跑慢些。”

  话落,江丰一抬首,便瞧见了面前那秀如芝兰,雪肤花貌的绝色美人儿。

  他正寻思着,该怎样将沈沅留住。

  却见沈沅竟于这时微垂眼睫,亦突然用纤手扶住了额头。

  那模样,好像是中了暑热。

  可她颦眉时,却有种恹恹然,又弱柳扶风的纤柔美感。

  碧梧及时扶住了沈沅,关切地询问道:“姑娘,您是不是中了暑热啊?”

  沈沅颦眉摇首时,廖哥儿也微张着小嘴,担忧地看向了她。

  得见沈沅这副一触即碎的虚弱模样,江丰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怜意。

  可却也难免有些窃喜。

  沈姑娘这暑热,未免中得也太是时候了!

  这番,倒是不用他再去费心思留住她了。

  江丰及时敛去了眉梢的喜意,也做出了一副担忧的模样,劝慰道:“哎呦沈姑娘,正巧小的在前面的酒楼包了个雅间,您既然中了暑热,不如随着我们一并进去歇歇罢。”

  ——

  沈沅自是没有真的中了暑热,她随着江丰和廖哥儿进入酒楼后,便发现,这酒楼的掌柜对江丰的态度格外尊敬。

  尊敬到近乎谄媚。

  待众人进了雅间后,沈沅心中便有了猜测。

  这家酒楼,应该是陆之昀的私人置业。

  她也一直都清楚,陆之昀并不是什么清官,而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他的势力遍及祈朝各地,坐拥的财富怕也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

  这般想着,沈沅容色淡淡地饮了几口解暑的凉茶。

  沈沅见廖哥儿好似是想同她说上几句悄悄话,便微微侧首,将缀着珍珠耳铛的右耳靠向了他几分。

  廖哥儿刚要开口讲话,这雅间的叠扇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沈沅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心中没来由生出了些许的紧张,随即便从圈椅处站起了身。

  陆之昀今日应是休沐,便穿了件颜色深黯的襕衫,发上也自是没戴乌纱帽或是梁冠。

  可他的气场却依旧深沉矜傲,不可逼视。

  自来京城后,沈沅是第一次见他穿常服。

  男人仪容峻整,这襕衫更衬的他蜂腰长腿,比穿官服时少了几分端肃镇重,却多了些更近人情的俊朗。

  得见沈沅后,陆之昀英隽的锋眉却是轻轻蹙起,只低声问:“沈姑娘?”

  沈沅有些赧然,嗓音柔怯地回道:“陆大人……”

  陆之昀进了雅间后,这房内,便无端地多出了几分压迫感。

  他深邃的凤目看向了那怯怯站着的纤弱美人儿,待示意沈沅再度落座后,却又问道:“怎么最近,总能见到你?“

第7章 软腔柔调

  这前门街算是京师比较繁华的街道,平日显贵云集。

  单这条街上的商铺和酒楼,有近半数都是陆之昀的私人置业。

  这些置业也不单单是为了盈利,而是方便他在各处设置眼线。

  而这家酒楼的雅间,则被布置得很是清雅,颇有江南风格。

  沈沅的身后立着一卷草海棠纹的小座屏风,一旁的香几上,小炉正冒着嫋嫋的青烟。

  陆之昀深邃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靠近看他,沈沅便觉,他的那双凤目还真是生得独特。

  竟不是单睑,而是开扇型的重睑。

  高挺的眉骨下,那漆黑的瞳孔也显得格外的深沉高鹜。

  沈沅垂眸,很快避开了他的视线。

  自小到大,她也没被什么人的眼神灼得心口慌颤过。

  她来时还想着如果见到他,便要装的羞赧一些。

  可如今看来,她属实不必去装羞。

  陆之昀进室后,碧梧也明显被他的气场骇到了,她站在沈沅的身后,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而廖哥儿虽然日日都跟在他五叔的身旁,也没比碧梧的神色好看多少,他小小的身子坐在宽敞的圈椅上,两只小短腿还悬在半空。

  陆之昀一进来,他便乖巧至极地将两只小胖手放在了膝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着可怜兮兮的。

  沈沅微启柔唇,终于准备回他的话时,廖哥儿却帮她开口解释道:“五叔,沈姐姐她中了暑热,刚才她差点就在外面晕倒了~”

  陆之昀听罢,眉宇微沉,低声问道:“寻医师看过没有?”

  沈沅摇首,柔声回道:“劳大人惦记,不碍事的。”

  言罢,陆之昀未动声色地看了江丰一眼。

  江丰似是立即会出了主子的心思,随即他便出了雅间,同外面候着的随从嘀咕了几句,方才归室。

  沈沅也不想一直这么局促赧然。

  便主动又问向陆之昀:“离午时还远着,陆大人来这酒楼是要做什么呢?”

  沈沅虽是在扬州长大,但是抚养她的舅母却是苏州人。

  祈朝还未建朝时,因着兵戈扰攘的战乱,苏州的许多商户便都跑到了扬州,以至于现在的许多扬州人要睡觉时,都会说句“上苏州”。(1)

  罗氏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便也教养着沈沅,让她自小便说吴语,她总说,女孩子还是讲一腔吴语更好听。

  故而沈沅说话时,便是绵绵的软腔柔调。

  江丰站着一侧,他能明显觉出这沈姑娘入了京师后,也是有意在控制着自己的江南口音的。

  可话落时,那音调极软的尾音,还是听得人骨头发酥。

  而那美人儿说话时,浓长的羽睫也在微微垂着。

  含蓄矜持,可又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柔媚而不自知的美态。

  江丰却见,主子陆之昀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可是他的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陆之昀掀眸看了一眼廖哥儿。

  随后语气淡淡地回道:“他还没到十三岁,不到国子监入学的年纪,所以我今日准备带他看看这附近的书院。原本也想过给他寻个先生单独教他,但廖哥儿的性格有些内向,让他接触些同龄的孩子可能会更好些。”

  沈沅微微颔首,做为回应。

  她暗觉,陆之昀严厉归严厉,但是他在廖哥儿的教育上,考虑得还是很周全的。

  廖哥儿却于这时又对陆之昀软声央求道:“沈姐姐以前也在书院当过夫子,五叔,您能不能让沈姐姐教我呀?”

  孩童清亮的话音一落,陆之昀的神情似是多了丝兴味。

  他低声又问沈沅:“你还在书院当过夫子?”

  沈沅点了点头。

  陆之昀又问:“哪个书院?”

  沈沅柔声回道:“是大人曾经亲自提过字的,梅花书院。”

  京中的许多人都看不起扬州的盐商,觉得他们只是财大气粗,胸无点墨的一些庶商罢了。

  可实际上,扬州的盐商却很重视子孙的教育,很多实力雄厚的盐商都曾资助过书院。

  梅花书院在巅峰时,曾经有一年,有四人榜上有名,在殿考中还曾出过状元郎。

  而沈沅的夫子,亦是梅花书院的掌院袁猷,当年曾同还是巡盐御史的陆之昀有过往来。

  故而陆之昀当年要离任回京时,便给袁猷的书院提了“梅花书院”这四个字。

  江丰这时近乎谄媚地赞赏道:“原来沈姑娘在扬州时还做过夫子呢,那您一定能将我们廖哥儿教得很好。除了公爷,我们廖哥儿最听您的话了。”

  沈沅赧然垂眸时,陆之昀却眸色颇深地睨了江丰一眼。

  他又问沈沅:“沈姑娘,可愿单独教授廖哥儿?”

  廖哥儿乌黑的瞳孔满溢着期待。

  他看向沈沅时,却听陆之昀又道:“若是不方便,那便算了。”

  江丰见沈沅有些犹豫,连忙劝道:“姑娘您正好要打理附近的糕饼铺子,若觉得不方便,您其实也不必入公府教我们廖哥儿的,大可以上这家酒楼来教。我们公爷给姑娘的犒赏,也指定丰厚。”

  碧梧看着欲言又止的自家小姐,却觉沈沅定是想去教那陆家廖哥儿的。

  罗氏当时让沈沅随她的表哥唐禹霖一并去书院治学,她还总说,她家禹哥儿将来肯定要走科举致仕这条路。

  而沈沅则是罗氏看中的儿媳,她一直想着等沈沅大些,便让她同唐禹霖成婚。

  而身为一个要走科举之路的男人的妻子,肚子里总得有些墨水。

  实则罗氏是个很挑剔的女人,一般人她看不上眼。

  而她在陪养沈沅的过程中,也让她在各种方面都接触了一番。

  沈沅性情聪慧,教什么都一点即透。

  无论是经商,还是同鸿儒一样治学,都丝毫不亚于男子。

  更遑论是管家里账,打理内宅的那些琐事。

  而沈沅最喜欢的,却是修书治学,也喜欢给一些小孩开蒙讲经。

  罗氏甚至还曾说过,若沈沅是个男子,怕是早就中举了。

  在江丰和廖哥儿殷切的注视下,沈沅怯生生地看着陆之昀那双凌厉深沉的眼眸,终是应了下来。

  “只要大人不嫌弃,我是愿意教廖哥儿读书的。”

  ——

  给廖哥儿当夫子的事落定后,沈沅的心情很不错。

  因为她既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日后兴许还能有机会再见到陆之昀。

  她正想寻个借口,打道归府。

  江丰却倏地把廖哥儿从圈椅上抱了起来。

  廖哥儿的小脸明显有些不情愿,还在江丰的怀中踢了几下小短腿。

  沈沅不解地看向他时,却见江丰的神情有些尴尬。

  “小的得带廖哥儿去趟净房。”

  廖哥儿却奶声奶气地答道:“我,我也不想去净房呐~”

  江丰立即回道:“哎呦小祖宗,您还是去一趟吧,您上次就说不去,最后…可把小的折腾惨了。”

  碧梧不禁掩嘴一笑。

  这江丰虽比他那哥哥江卓的性情诙谐有趣些,却也是个办事稳妥利落的人。

  她正这般想着,却见江丰竟是冲她使了个眼色。

  碧梧并没立即反应过来,江丰已经凑到了她的身前,低声嘱咐道:“你先随我出去,关于廖哥儿的事,公爷有话要单独同你家主子交代。”

  ——

  转瞬的时当,这雅间内,便只剩了沈沅和陆之昀两个人。

  沈沅的心情正有些紧张时,却听见楼下,竟是倏地传来了琵琶泠泠如落玉盘的清音。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她循着楹窗看去,便见楼下已有伶人成双,一个抱着琵琶,另一个则抱着三弦琴,正娓娓道来地唱着小曲。

  唱的曲子,则是陆游写给唐婉的那首《钗头凤》。

  沈沅回过神后,方才柔声问道:“大人是有话,要单独同我讲吗?”

  话音甫落,数名小厮便持着丰盛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

  待他们将菜都摆在桌面后,陆之昀修长且指骨分明的大手已然执起了象牙筷箸,他用筷柄指了指沈沅,低声道:“都是些淮扬菜,边吃边谈罢。”

  沈沅犹豫了一下,还是柔顺颔了下首。

  其实她还真的有些想念淮扬菜了,京中的菜式虽然也能入口,但是她吃起来却还是不习惯。

  尤其是这些菜式里,还有一道她最喜欢的五丁包。

  但是一想到要在陆之昀的面前用食,沈沅还是有些放不开。

  陆之昀见沈沅没动筷子,便瞥了身旁的小厮一眼。

  那小厮是个有眼力劲的,立即便用公筷往沈沅的食碟中夹了个五丁包。

  沈沅方才用纤手持起了筷箸。

  她还未来得及夹起那个五丁包,便听见了琵琶琴弦乍断的刹音。

  那声音很是刺耳尖锐,曲音也因此而中断。

  随即,天边忽地下起了如瀑的大雨。

  穿云裂帛的雷声亦是骤响。

  那声音轰隆隆地,惹人心惊。

  陆之昀仍岿然不动地端坐着,他平日的气质便是深沉莫测,给人一种天即要塌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感觉。

  沈沅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却蓦地变得惨白至极。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狂跳,还伴着悸颤和如被刀剜似的疼痛。

  自沈沅重生后,京师也曾下过一次雨。

  那场雨远没有现在大,可那时的她便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因为前世的她曾在雨中跪了三日,还死在了雷雨交加的庄子里。

  所以今世的她,不仅格外怕雨,这天上一旦下起雨来,便同要索了她的命一样。

  “轰隆隆——”

  数道汹汹的雷声复又响起。

  陆之昀自是注意到了对面美人儿的异样,他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沈沅慌忙站起了身,面上已是泪眼灼灼。

  这雷声大到,让她竟是看见了自己的魂魄,即将离开躯体的灵异场面。

  她是凡身肉胎,魂魄一旦离身,便意味着死亡。

  心中是难言的恐惧和慌乱,沈沅只想赶紧离开这处,她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的窘态,也丧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陆之昀却于这时走到了她的身前,他高大峻挺的身影,亦将虚弱无助的她罩得严严实实。

  沈沅于慌乱间,忽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陆之昀的声音沉了几分,又问:“你到底怎么了,犯了心疾?”

  沈沅柔弱的水眸中,又落了几滴泪。

  她说不出半个字来,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个猜想。

  适才她在碰触陆之昀时,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不仅尽数消失,她的魂魄也似是在一瞬间,复又遁回了她的躯体。

  她怕极了雷雨。

  而陆之昀,却好像能镇住她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资料:

  (1)《扬州盐业实话》

  (2)梅花书院设定参考真实历史,女子能当夫子教小孩是私设。

  (3)唱词引用《钗头凤》

第8章 不堪摧折

  骤雨将歇,京师的天也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

  沈沅却仍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自己同陆之昀站了多久,心里只怕那魂魄又会离开自己的躯体,所以在雨未停之前,她一直都紧紧地抓着男人虬劲又有力的胳膊。

  幸而她的身量只堪堪到了陆之昀的肩头,所以只要微微垂眸,便可避开他的视线。

  二人正彼此缄默着,楹窗外却又响起了伶人婉转曼妙的唱词。

  叠扇门亦于此时被人推开,沈沅这时终于松开了陆之昀的臂膀。

  纵是没看他的眼睛,她也能觉出陆之昀在看向她时,眸色定是深沉且莫测的。

  沈沅的面上犹存着泪辙,软声致歉道:“大人,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江丰甫一进室,便听见了沈沅柔柔的话音。

  她的语气矜持且礼貌,可每每说到“大人”这两个字时,这周遭的氛感都平添了几分香软和暧昧。

  江丰适才瞥见了沈沅的泣容。

  而美人儿此刻却背对着他,她青丝半绾,浓密如绸的乌发也柔顺地垂在了腰际。

  那湖蓝色的交领襦裙衬得她那杨柳腰不盈一握,单看那纤瘦单薄的背影,便能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怜意来。

  而站在她身侧的陆之昀,无论是在身量上,还是在气质上,都同她对比得太过强烈。

  一个纤柔单薄,不堪风雨摧折,一触即碎。

  一个则强势凌厉,气场迫人,让人心生畏惧。

  江丰邀着太医院的陈院使进了室,却觉这两个人站在一处时,竟有种莫名的般配感。

  陈院使年过六旬,样貌看着很和蔼。

  待他对陆之昀恭敬问安后,江丰便开口道:“劳烦陈院使,为这位姑娘瞧瞧身子。”

  适才廖哥儿提起沈沅中了暑热后,江丰立即便在主子的示意下,让侍从亲自跑了趟陈府,将正巧休沐的陈院使请到了这处。

  陈院使回道:“不劳烦,下官正好休沐,镇国公有事要寻下官,下官自是要及时赶过来。”

  沈沅听罢二人的对话,心中不免有些惊诧。

  适才她看见陈院使时,也曾猜测过他的身份,她觉得他应该是江丰在附近医馆请的医师。

  却没成想,他竟是这太医院官阶最高的院使。

  祈朝的太医院只设一个院使,两个院判。

  沈沅继母刘氏的舅舅寇朗便是太医院的院判,寇朗也是陆之昀三嫂的父亲。

  陆之昀这时已经坐回了圈椅处,亦眸色深沉地看向了沈沅和陈院使。

  陈院使的表情很是淡定。

  可心中却在想,他在京中做官多年,就没听过陆之昀沾过什么风月韵事。

  他心里也对眼前这陌生美人儿的身份颇感好奇,也悄悄地猜了猜她的身份。

  她容貌绝色,气质却是古典温娴,纤柔楚楚。

  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不太像是被高官豢养着的外室。

  可无论这美人儿到底是谁,首辅大人极其在意她,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院使语气恭敬地询问了沈沅的症状,又为她诊了诊脉。

  沈沅只将魂魄离体的事隐去,剩下的症状都如实地同陈院使说了出来。

  陈院使也只说她脉象平稳,但是多少有些心疾的症状,所以便给她开了些丹参保心丸。

  陆之昀的凤目微微觑起,低声问向陈院使:“她这身子,真无大恙?”

  陈院使恭敬回道:“回大人,姑娘是有些心疾之兆,但是问题不大。既是只在下雨时有症状,那日后每逢雷雨,就不要再随意出门了。”

  ——

  沈沅离开了酒楼后,座席上还沾染着幽微的玉兰香味。

  廖哥儿则一早便被人抱回了公府。

  江丰这时走到陆之昀的身侧,他附耳同陆之昀嘀咕了几句话。

  陆之昀未动声色,随后便从圈椅处起身,走出了这个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