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把材料一份份地按顺序整理好,摆放在书房的大书桌上,然后把他写的综合报告,放在书桌中央最显眼的地方。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了几眼后,萧望离开了书房,毕竟自己的母亲一直在背后监督着他。

傅如熙让萧望喝了杯牛奶,吃了些饼干,盯着他钻进被窝后,看着他打起细细的鼾声,才悄悄地关掉了他的手机,带上了他的房门。

忙忙碌碌地做了些饭菜,傅如熙在客厅给自己两个心爱的儿子留了张纸条,告诉他们她做了他俩最爱的饭菜,在冰箱里,自己热热就可以吃。弟弟不准贪吃哥哥的那份儿。

眼看要迟到了,傅如熙赶紧穿好警服,开门下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正背着手站在门口。

“爸,你怎么来了?”

傅元曼一头白发,但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七十多岁的人了,老傅站在那里依旧挺拔,依旧可以轻松走上十公里也不气喘。

“上班啊?”傅元曼干咳了一声,“闻天去看守所了?”

“你都知道啦,爸爸?”傅如熙面露愁容,“这么大事情,估计有他累的了。”

“我就是来看看我的两个外孙儿。”傅元曼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傅如熙知道,一年未见的萧朗,在他家里住了两天,就回家了,这让老傅仿佛望梅止渴,更加思孙心切。所以老傅才一大早就跑到家里来看外孙,但又不好意思敲门。不知道为什么,相对于继承了他和萧闻天衣钵的萧望,老傅却更加喜欢那个整天没个正形儿的萧朗。

“他俩都在睡觉。”傅如熙做了个嘘的手势,说,“望望两天两夜熬着没睡,刚躺下。小朗的习惯,中午之前是不会起床的。”

傅元曼点了点头,指着家里,说:“我也不会打扰他俩。那我,去闻天的书房看看书?”

傅如熙侧身把父亲让进了门,说:“那正好,两个小子起床,爸爸您帮忙给他们热个饭。现在的90后啊,自己啥也不会干。”

傅元曼换好了鞋子,右手按在左胸前,略微欠身,说:“乐意效劳。”

自己的父亲这么大岁数,依旧童心未泯,让小跑着下楼的傅如熙不禁哑然失笑。

傅元曼径直走到书房里,靠在软绵绵的靠椅上闭目养神,准备等两个孙子起床后,和他们好好聊一聊,好好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无意间,他瞥见了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的材料,好奇心驱使着他拿起综合报告看了起来。没想到,萧望那条理清晰的分析以及文采飞扬的叙述,很快吸引了他。他一边看着报告,一边翻阅各个卷宗的复印件。

傅元曼是刑侦界的名人,一辈子都献给了那个荣耀而又神秘的组织,却从来没有在各级公安机关刑警部门工作过,所以,这些卷宗都很陌生。

这些案件不仅吸引了傅元曼的注意,更是让傅元曼对自己的外孙儿刮目相看。真是后生可畏,萧望简直天生就是一块当刑警的料!

案件分析报告让傅元曼重新回到了刑侦的天地,更是重新激起了他潜藏在心底多年的热血。

尤其是报告最后那一行苍劲有力的钢笔字:“是否可以向省厅、公安部报告,成立专门处置特大、疑难、涉密案件的行动小组。集精英人才及警界优势资源为一体,高效工作。既可节约警力,又可攻坚克难。”

这一行字,引得老傅鼻子酸酸的,要不是自己极力控制,他恐怕是要在这个灯光昏暗的书房里,一个人老泪纵横了。

他对着那行字,自言自语:“乖孙儿,你当然不知道,曾经有那么个组织,无恶不摧、攻无不克、战功赫赫!然而,这个纵横警界几十年的秘密组织,却在我,你们的外公手上,葬送了!”

傅元曼重新靠在椅子上,闭起了含泪的双眼。

时光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他的举荐人带着他,走进了地处南安市的某个秘密角落。虽然南安市只是个二线省会城市,却从建国开始,一直都是组织的大本营所在。

傅元曼记得,1966年,当时二十出头的他走进大门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那是一间红砖小楼,从外面看,完全不会知道这是公安部下属最精锐队伍的大本营,甚至都不知道,这栋小楼和公安机关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小楼的门脸不大,也没有警徽国徽,没有门牌号码,更没有单位招牌。只有在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圆形的标志。嗯,现在这个时代,应该把那种玩意叫作“logo”吧。

这是一个圆环状的标志,设计得非常简洁。标志的中间,是一颗稳固的六角星,六条白色的线条从星星的中央伸展开来,支撑着整个圆环,闪闪发亮。

傅元曼记得,整栋红砖小楼里,并没有当时公安机关必须张贴的“为人民服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标语,只有在楼内的门厅里,一面雪白的墙壁上,有着三个大字:“守”“夜”“者”。

傅元曼记得,当时守夜者组织的头儿,老郑,见到他和与他一起加入组织的董连和,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知道,我们的标志是什么含义吗?”

他和董连和一齐摇了摇头。

“星星就是我们。”老郑义正词严,“我们是万家灯火的守护者,是可以让老百姓们安稳睡觉的守夜者。”

傅元曼记得,老郑和他俩深入地谈了一次,和他俩讲述了守夜者十几年的历史,讲述了守夜者为何而建,建了为何。谈话中,他被建国前夕那起“九头命案”所吸引,被守夜者组织的三位祖师爷的能力深深折服。

傅元曼记得,当他从老郑的手里接过那身绿色警服的时候,是何等神圣。当时公安部门刚刚换发66式警服,这和军服类似的警服,承载了多少年轻人的热血。警服领口鲜红的红领章和帽子上闪闪放光的五角星,激起了傅元曼的万丈豪情。

傅元曼记得,他披荆斩棘二十年,终于坐在了老郑留下的位置上。可是他大展拳脚不足十年,这一切理想戛然而止,甚至,他的理想都无法被继承下去…

傅元曼不忍再回忆,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海岩的小说《长安盗》,慢慢地读了起来。

2

刘安平副局长的轿车风驰电掣。

当萧闻天走进看守所会议室的时候,时针指向五点四十五。

会议室里,几乎坐满了人。

看守所所长王小明见萧闻天走进了会议室,赶紧起身,为萧闻天拉开座椅,招呼手下给萧局长倒茶。

“倒个屁!”萧闻天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恨,“滚回你的座位去。”

王小明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脸无辜的样子。

“怎么回事?谁来汇报?”萧闻天重重地把公文包摔在会议桌上。

所有人都看向秦兆国。

秦兆国低着头,沙哑地说:“我来向局党委汇报我们的重大失职。今天凌晨一点半左右,我所东墙遭一辆蓝色重型卡车撞击。撞击后,民警全部到前门集合,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在哨岗哨兵、各监区民警和卡车对峙十分钟后,增援特警赶到。经过对卡车的全面搜索,并没有发现人和爆炸物。”

“两个问题。”萧闻天打断了秦兆国的话,“一、谁让监区民警参与应对任务?有一个排的武警还不够?二、车上的人哪里去了?”

“是王所长命令各监区民警到前门增援的。”秦兆国说,“经过现场搜索,特警队认为卡车是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从看守所东面斜坡上开始下滑,由于惯性加速度,最后撞击我所院墙。”

“胡闹!”萧闻天吼道,“你不懂不会问吗?”

“我这个决定,是充分征求了秦所长的意见的。”王小明弱弱地说。

秦兆国抬眼看了王小明一眼,没有反驳,接着说:“卡车被拖走后,指挥中心一直在寻找卡车司机。大约在三点半,联系上了卡车司机,发现该辆卡车系当晚被盗。指挥中心当时和我联系了,但是我想到,撞击事件发生后,我就立即到总控室看了监控,并没有发生异常,所以我当时简单地认为这是一起意外事件。这件事件,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负全责。”

“谁负责不是你能决定的,该是你的责任你跑不了!”萧闻天怒道。

“后来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很不对劲。”秦兆国说,“大概四点半的样子,就立即去总控室调取各监室的内部监控。发现第六监区的22名犯人不翼而飞。后来我带着武警冲进了监区,发现在第六监区民警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两名民警。一名已经牺牲了,另一名,因为遭受重度机械性窒息,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

“怎么可能?各监区通道,都有监控,人怎么走的?”萧闻天问道。

“目前我还没有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秦兆国说,“但是,有个问题,我,我还是得提一下。”

“说。”

“在对前门进行防守应对的时候,我发现通道闸门的管理民警,是总控室的民警。”秦兆国说,“也就是说,车辆撞击院墙后,总控室的两名民警就转移到通道闸门进行防守,总控室在这个阶段没有人。”

“什么?天方夜谭吧!为什么两个岗位,只有一组民警?”

“王所长说是要定职定编,对一些繁冗的职位要进行合并。他认为晚间,通道闸门没有人进出,所以通道闸门无须派人值守。”秦兆国说,“于是,这两个职位就合并了。”

“混账!”萧闻天忍着没有骂出脏话,“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和局党委汇报过吗?”

说完,萧闻天责怪地看了一眼分管监管业务的方卫国副局长。当初,萧闻天是十分反对政工干部不经锻炼,就直接出任一线执法部门的主官的,但是方卫国极力保荐王小明,在局党委会上更是慷慨其词,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地把王小明直接推到了看守所所长这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萧闻天曾经预料到可能会出事,但完全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定职定岗是大势所趋,是和党中央保持一致。”王小明说,“这也是我们看守所领导班子共同的决定。”

“我反正不知道这事。”秦兆国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你,你怎么不知道?啊,对了,你是不是那天请假了?私事儿吧?”王小明站起身来指着秦兆国说。

“通道闸门可打开过?”萧闻天瞪了王小明一眼,王小明缩着头坐回原位。

“打开过。”秦兆国说,“在特警队对外围现场进行搜索完毕,收队后,王所长下令所有监区民警和值守武警,到看守所外的院墙进行检查。检查完毕后,民警们又陆续返回。”

“进出的都只有民警吗?”萧闻天问。

“那是肯定的。”秦兆国说,“大家都穿着警服。虽然晚上看不真切,但我想不可能出去的都是犯人吧?哦,更何况后来大家都又回来了呢。”

“监控呢?监控录像有没有人在看?”萧闻天说。

“昨天下午六点,嫌疑犯们最后一次点卯后,就各自回到监区。我们现在从六点开始,正在着人看第六监区以及六监区附近关键通道的监控。现在正在看。”方卫国说。

“第六监区关押的都是什么人?”

“一共22人,全部脱逃。”秦兆国说,“其中不乏一些重刑犯。我看了所有犯人的档案,有七个是涉嫌恶势力团伙犯罪的嫌疑人,还有几个涉嫌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的犯罪嫌疑人,还有一个涉嫌强奸的、一个涉嫌纵火的。哦,还有几个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盗窃罪的。”

“盗窃?”萧闻天说,“这么轻的罪名,也会脱逃?他不知道逃出去犯的就是大罪?”

“这事情我们也很纳闷。”秦兆国说,“一般不可能做到二十几个不同来源的犯罪嫌疑人勾结在一起越狱,因为人心哪有那么齐的?一个人泄密,这些人都完蛋。所以,这事情实在很蹊跷。我怀疑最有可能是那七个黑社会的人唆使,因为这些人中,有两个是黑社会头目,在黑道有一些名气。他们用这个来压人,即便罪行再轻,也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愿,跟着他们一起越狱。”

“拿看守所的结构图。”萧闻天命令道。

一张巨大的看守所结构图被投影在一面墙壁上。萧闻天走近墙壁,仔细地看着,眉头紧锁。

“马上调取当天晚上打开通道闸门时候的监控影像。”萧闻天说。

很快,投影仪开始播放当天通道闸门打开时的影像。一大拨民警松松散散地通过闸门走出看守所。萧闻天默念着数字。

不一会儿,投影仪又开始播放民警们返回看守所的影像。萧闻天仍在默念数字。

“我们有十七个监区,每天晚上每个监区有两名看守民警。”萧闻天说,“刚才我数了,从闸门出去的,确实有三十四个民警。但是,回来的时候,只有三十二个。”

“啊?”所有人感叹了一声。

“这个,这个不怪我啊!”王小明叫道,“这些社会的渣滓,预谋好的!我没有责任!我不可能有责任啊!”

“有没有责任,不是你说了算!”萧闻天说,“监控谁在看?”

“检察院主办,我局督察部门配合。”刘局长在一旁低声说。

“在他们看完监控前,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些嫌疑人都是怎么逃离的。”萧闻天怒气冲冲,“打开看守所结构图。”

负责播放幻灯片的民警吓得赶紧切换图片。

“两名民警被伤害,一死一伤。而出监区的,却一人不少,结合回来的人少了两人,说明混在这三十几名民警中间的,有两个犯人。”萧闻天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有两个犯人混在你们中间,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当时的所有照明设备都在指向院外,所以大院里很昏暗。”一名监区民警说,“而且,说老实话,我们这么多监区,每个监区都相对独立,所以互相也有不认识的同事。在人群中看到几个面生的,也没有人会当回事。”

“好,那我就接着说。”萧闻天说,“为什么从大门出去了两个犯人,同监区的其他二十个人怎么也就没了呢?不可能是他们两个把所有人藏在口袋里带走的吧?”

大家都木然摇头。

萧闻天说:“在车辆撞击院墙之前,两名凶手就已经在六监区民警办公室了。因为总控室的监控显示的是各个关键通道,所以对民警办公室并无实时监控。一是因为看守所守则明确规定晚间收监后,是不允许任何人带犯人出来的。二是总控民警一般不愿意窥探各民警的隐私。但有的时候,有的民警就是急功近利,只要犯人号称自己有问题要交代,无论什么时间,都会私自提审。甚至有些民警得了好处,在提审时都不按规定给犯人戴械具!明令禁止了多少次,还是死性不改!”

几个民警羞愧地低着头。

萧闻天说:“在撞击发生前,两名民警都遭到了两名被提审人的袭击。最后在办公室监控死角里,拿出了民警的钥匙,换了放在衣柜里的警服。撞击发生后,通过对讲机,犯人知道所有民警都要到前院集合。趁乱,他们打开了六监区三个监室的房门,然后冒充民警到了前院,并且从前院离开。为什么要这样策划?”

几个人摇了摇头。

“这些犯人如果想从这天罗地网的监区里逃出去,唯一的路,就是下水道!”萧闻天说,“看守所所有的下水道都有防护措施。怎么防护呢?我知道!所内的部分,有三道栅栏。为了方便清理,监区民警都有钥匙。但为了防止有内外勾结的可能,这些下水道通往所外的出口,也有一道栅栏密闭,这道门,只有监管支队领导有钥匙。栅栏封住外口,下水道极为狭窄,从下水道内侧,是不可能有方法去破坏的。就是看守所民警,也无法从下水道里逃离看守所。”

大家都沉默着。

萧闻天接着说:“那么,这两个穿着警服混出门的犯人,其目的,就是到下水道外口,破坏栅栏,好让通过下水道出所的人,回到自由天地。”

所有人都一脸诧异的表情,点头想:确实,这是唯一可以说得通的办法。但是这种办法,各个环节都很危险,每个环节都必须严丝合缝,而且要冒着被总控发现的危险。

“从撞墙事件发生,到总控室恢复看守,多长时间?”萧闻天问。

“撞墙后,大约十分钟,特警到。大约十五分钟后,特警收队。”秦兆国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显然他对整个过程梳理了一个详细的记录,“特警收队后,大家就收到命令,要求出所搜查。这时候,我发现打开闸门的民警是总控民警,就立即奔往总控室。此时,一切已经恢复正常。这个时间,大概两分钟。加在一起,二十五分钟左右。”

“这个时间,完全足够一个充分预谋的越狱计划开展实施了。”萧闻天说,“毕竟这二十五分钟只需要全部人进入下水道,并且关闭下水道口。足够了。”

“那么,这起事件的责任…”方卫国有种泥菩萨过江的感觉。

萧闻天说:“如果总控一直有人,那么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在摄像头的注视下,进入下水道。如果监区民警不被调出所,两个犯人就不会混出去,从外面打开栅栏,那么下水道里面的犯人们,是不可能逃出那个栅栏的。为什么总控没人?为什么犯人可以混出去?这两个环节的责任人是谁,该对整个事件负责的人就是谁!另外,民警不遵规定,深夜提审,所有的所领导该负领导责任。我因为用人失察,也该负领导责任。”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两名穿着检察官制服和两名胸前挂着督察标志的警察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根据调取监控和调查情况,”一名检察官说,“看守所两名当值所长,王小明、秦兆国,因涉嫌渎职罪、玩忽职守罪,经南安市人民检察院审批,现对两人予以刑事拘留,这是拘留证。”

王小明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秦兆国满脸愧疚,站起身来,在拘留证上签字,并主动伸出两个手腕。

秦兆国对萧闻天说:“萧局长,我对不起您的栽培,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警徽。”

萧闻天看都没看他一眼,对全场说:“分管监管工作的方局长,负领导责任,就地停职,接受调查。我的处分,我等省厅、市委下达。在处分下达前,暂由我指挥本案侦破。一旦我被停职,由刘安平副局长接任专案组组长职务。”

3

专案组很快由刑侦、特警、武警等部门负责人组成。

投影仪上正在播放着当晚的监控录像。

和萧闻天推测的一模一样。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六监区两名民警带着两名犯罪嫌疑人,通过监区通道,走到民警的办公室里。在办公室里,两名犯罪嫌疑人坐在审讯椅上,一直在和民警说着什么。到十二点半的时候,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的要求,一名民警打开了两人的手铐。凌晨一点的时候,正在对话的犯罪嫌疑人突然发难,袭击民警,然后将民警逼到了监控死角。

大约十分钟后,两名犯罪嫌疑人在办公室衣柜里拿出了警服并换上,重新走进监控死角。大约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应该是对讲机响起王小明的命令。两人迅速离开办公室,经过监区通道,打开三个监室的房门。

此时,所有犯罪嫌疑人都已经在各监室门口等候,显然早已预谋得当。

大门打开后,所有人从那两名犯罪嫌疑人手中接过钥匙,来到下水道入口,逐一打开栅栏。秩序井然地,二十名犯罪嫌疑人逐一进入下水道,并且从内部关闭了栅栏。

整个过程,只用了十二分钟。

至此,一片安静。直到凌晨四点四十五分,秦兆国带着武警冲进了第六监区。

“看完以后,我非常疑惑。”萧闻天说,“所有这些漏洞,都是王小明临时错误指挥导致的。那么,这些犯罪嫌疑人,又是如何提前能够预知王小明的错误呢?”

“不得不怀疑,王小明可能和这些犯人有一些勾当。”刘局长说。

萧闻天摇了摇头,说:“王小明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虽然通过此事可以看出是草包一个,但是这么罪大恶极的罪行,他是不敢干的。而且,这件事情一发案,所有人都会去怀疑他,他又不是傻子,做这么明显的罪行。”

“可是,召集看守、让看守出所、总控室没人,这些都是未知的啊。”刘局长说。

萧闻天皱起眉头,说:“总控室在紧急状态下会没人,这在制度被私自修改后,可能会被很多人知道。如果知道看守所所谓的定职定编,就知道在紧急状态下,总控民警会去守通道闸门,那么监控就没人看了。”

“这个可以解释。”刘局长说,“我们的民警,了解内部情况的犯人,都可能会知道。但是召集看守出所呢?”

“召集不召集看守,对他们这次越狱计划没有影响。”萧闻天说,“六监区就两个民警,都被伤害了。其他监区民警也不会过来。如果王小明没有下令立即出所,他们也是有机会在天亮的时候,或者找其他借口混出所去。毕竟,只要所有人都走下水道进去了,就可以在里面等着。一旦这两人混出去,就能立即逃离。”

“从监控看。”刘局长说,“两个凶手躲在监控死角,似乎就是在等王小明的命令。说明他们很有可能知道有卡车要撞墙来制造混乱。”

“这个是肯定的。”萧闻天说,“这么巧合的事情,必然是预谋。里应外合的伎俩。”

“可是,我们查了,这22个人,从进看守所后,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外界有过不正常的联系。”技术部门的负责人说,“也就是说,总策划者,可能从进来之前,就预谋好了。”

“这一点,就不好理解了。”萧闻天说,“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会进来,即便知道会进来,也不至于之前就和外面呼应的人说好,哪一天什么点儿开始越狱计划。这实在无法解释。”

“所以这案件还是有很多蹊跷的地方的。”刘局长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还有一个我想不通的地方。”萧闻天说,“这些人中间,有个别可能会被判死刑,但是绝大多数的罪名都不至于会重判。七个涉嫌恶势力犯罪的,我们推测也就5~10年的刑期,那几个故意伤害的,最重也就7年吧,有两个甚至可能是缓刑。强奸罪的,也就5~10年,盗窃的就更轻了。这些人应该知道,组织越狱或者暴力越狱罪,都是重罪。他们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起越狱案的策划者很会洗脑。”刘局长说,“从二十几个人都可以沆瀣一气来看,这个人的心理战功夫可不浅。”

“从形式上看,最有可能是策划者的,就是那两个杀害民警的人。”萧闻天说,“不是策划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利用去杀人。而这两个人,很出乎意料,并不是那两个可能会被判死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