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多亏智源师弟你一路安排。对了,智衡师兄他们五个都随你来了吧?”

“都来了。承仁他们七个我也带来了。此外方丈为防万一,还另派了不少师兄弟,都分散在这个镇上的各处,师兄请放心。”智源答道。

对答之间几人已经走进客栈。智源比师兄智清更为机敏伶俐,一边寒暄说笑,一边已经将诸事安顿好,照顾大家先行用饭。

唐谧心下奇怪,问道:“智源师傅可是把‘人生就是一悲剧’的那七位小师父都带来了?”

智源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何人,笑着点头称是。

这让唐谧颇有些不解。她也知道如今清源寺的大体情形,“同”字辈的都是高位僧人,“智”字辈的则是年富力强的中流砥柱,至于“承”字辈则和自己差不多,还是在修行中的小辈,如今要防范魔宫,倒叫这几个人跟过来做什么?

虽然说那个不动明王阵很是厉害,可惜这几个小和尚自身的修为尚浅,定力也嫌不足,还不能将阵法威力发挥到极致,难不成清源寺还妄想用这种等级的阵法对付赤月宫护法?

恰是此时,饭菜已经上桌,几个少年一路都没有安定地吃过一顿饭,唐谧便也无心细问,埋头吃喝起来。

智源比智清多话不少,陪坐在一边问道:“说起来,几位施主是如何得罪了赤月宫的人呢?”

“只要是身为江湖的正道弟子,自然都是他们的敌人。”唐谧含糊地应道。

智源见她不愿多解释,便只是笑笑,又道:“魔宫的这四个魔头向来行事诡秘,不知踪迹,这次倒是一举聚齐了。可惜在赵国他们的势力大,我们不好出手,如今进入齐地,便不用忌惮他们了。不知道回事哪个魔头来捉你们,我们清源寺定叫他有去无回,顺势斩去魔宫的一条手臂!”

唐谧这才明白,原来进入齐地,和尚们就要转守为攻了,难怪连一路上不苟言笑的智清和尚也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这些喝什么究竟藏了什么杀手锏。

“师弟,我进镇子时就发现路上又不是江湖中人走动,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旁的智清问道。

智源指指几个埋头吃饭的蜀山少年道:“他们的殿监不是去世了么,那些人都是赶去吊唁,路经此地的。”

慕容斐随即向朋友们解释了一句:“故宁镇使我们齐国的交通要地,东去是往都城的大道,西北那条路是去蜀山的必经之地,北上便是胭脂峡了。”

智清听到“胭脂峡”几个字,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多了一份浅浅的傲色:“说起那胭脂峡,若不是百余年前我们清源寺的生佛在那场“胭脂峡之灾”里从死人堆中救起你们的开山祖师,这天下也便没有你们蜀山派了。”

几个蜀山的少年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典故,但都知道清源寺的人历来都因为蜀山开山祖师幼时长于清源寺,蜀山武功又糅合了不少清源寺的功夫,便总喜欢摆出武学正宗的姿态,故而此时再多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几人里只有恭谨守礼如慕容斐这般的才会礼貌地笑笑,算是回应,其余人等则是一概继续埋头吃饭。

唯有唐谧瞪大眼睛,似是颇感兴趣地感叹道:“原来我们的开山祖师经历过‘胭脂峡之灾’啊!在那样的灾难里还能活下来,可见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真厉害!”

智清见话题居然被拐去赞美蜀山中人了,便不再继续,却忍不住深看了桌对面状似天真无害的小姑娘一眼。

清源寺的人在齐地的派头果然极大,整座客栈已全被包下,唐谧他们被安排在二楼的几间上房。

唐谧和白芷薇同住,饭后两人回了屋子,白芷薇关好门窗才拉住唐谧问:“你是怎么想的?此地回蜀山甚是方便,你是真要跟清源寺的和尚回去学秘法,还是咱们这就回蜀山去?”

“秘法总归是要学的,毕竟那是关系人家传承的大事,可现在却不是时候。我想着一来可查出杀死穆殿监的真凶最为要紧,二来,我如果不是有了穆殿监那样的本事,这么着去了清源寺还真是处处受制于人,所以我们等和尚们用不着我们时,就客气的告辞吧。”唐谧回答

白芷薇听到她这么说,默契的笑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嗯,看情形,来的几个都是清源寺的高手,除去是为了保护我们,更是想以我们为饵,借机除掉平日里挖都挖不出来的赤玉宫护法吧,只是不知道那几个小和尚能顶什么大用处呢?”

84、超级强大的罗汉伏魔阵

唐谧正念叨着几个小和尚,门口遍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那七个小和尚之一的承世。

唐谧还记得他对自己颇好,曾经背自己走了很久的路,虽说喜欢和女孩子说笑,可是并不招人讨厌,便笑着叫他进屋来说话。

承世看着屋中烛光映衬下两个面色晶莹生光的少女,心上挣扎一下,还是没敢挪步。唐谧见他神色,才想起人家毕竟是出家人,了然一笑到:“承世小师父,好久不见了,是来找我们叙旧的吗?”

承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着你们一路奔波,不知道是否安好,便来看看了,现在算是放心了。唐施主你们先休息吧,小僧不打扰了。”

承世说罢正要转身,却被唐谧叫住:“你们几个小和尚为何也会来此地?是要以你们的阵法对付魔宫的大魔头吗?”

“正是,我们的师傅七人练得阵法是罗汉伏魔阵,如若是有我们几个师兄弟的不动明王阵配合,威力便会大增,魔宫的护法再厉害也不怕的。”

承世的话音刚落,便听楼下天井传来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我道是谁敢在我们赤玉宫的低头抢人呢,原来是一群臭和尚啊。”

唐谧和白芷薇立时认出那是依娜娜的声音,抢门出去,扶着栏杆朝天井下看去,但见佟熬和依娜娜被智清和智源等七个和尚围在院中。

佟熬青衣冷面,煞气逼人。而依娜娜一身翠裙,衬着卷曲的金棕长发,带笑的娇颜像罂粟般在夜色中盛放,明媚却含毒的摸样让人一时挪不开眼睛

承世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风姿绰约的女子,眼中不掩惊艳之色。忽听身后的一人骂道:“承世你个小色鬼,就知道你偷跑过来看蜀山的小姑娘了。魔宫的人都到了,还不快走!”那人说罢,也不等承世反应,拉着他的后脖领子就往楼下跳。

唐谧和白芷薇还未看清到底是何人,就见两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身影已经飘向天井,唯有两人的声音清晰可闻。

“承仁,你快松开, 快勒死我了!”

“色鬼,快去布阵,承久呢?”

“每有大事发生,承久必在茅厕。”

唐谧和白芷薇笑嘻嘻地趴在栏杆上,看一众清源寺小和尚匆匆布阵,在房顶打坐冥思的承逸被小个子承具从上面拽下来的时候差点扭伤了脚;小头领承仁大呼小叫,比手画脚,将最唯命是从的承悲和承盛指挥的不知东西;承久依旧是最后一个提着裤子匆匆赶到然而场面虽然闹哄哄,片刻之后,不动明王阵还是布好了。

小和尚这边厢乱糟糟布阵的当口,佟敖和依娜娜却早就与围着他二人的七个和尚斗到了一处。待到唐谧和白芷薇的注意力转移过去的时候,双方已经不知抖了多少个回合。

此刻,张尉他们四个少年也早已闻声出得屋来,盯着战局看了一阵,慕容斐便微微摇头道:“这七个和尚武功虽好,但以七敌二也不过是平时,佟敖和依娜娜要是被逼的凶了,施出看家本领,恐怕输赢难定。”

恒澜在一旁附和道:“嗯,虽然清源寺想以阵法取胜,可是佟敖和依娜娜两人似乎也正在施展什么阵法一般。?

唐谧听他们这样一说,细细琢磨果然觉得恒澜所言不差。

清源寺那边的七人攻防默契,显然是早就排演过的阵法,可是再看佟敖和依娜娜,看似两人各自为阵,可是仔细瞧瞧,依娜娜的长鞭更适合于击杀远处的敌人,一旦有人冲破她的攻势杀入近前,她却不易抵挡。所以按理说,她的招式上总要留几分余地,以防被人攻入,形成近战的局面。然而如今他的鞭子舞得风声呼啸,攻势凌厉霸道,全然不顾这些,每每有清源寺和尚看准她的破绽想要切入,近身相斗,竟然全被佟敖挡下。

唐谧曾与佟傲交过手,对他剑法的沉猛颇有感受,可是现下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剑路深得魔宫一脉的精髓,奇诡灵巧,于贴身近战更是得心应手,即便不费十分的气力,在近战时也犀利异常。如此看来,这两人的御敌之法,一个功远一个防近,省力又扬长,还真是配合默契,其威力不下于阵法。

“这罗汉伏魔阵也不怎么厉害啊。”唐谧忍不住品评了一句。

“这就是罗汉伏魔阵?”慕容斐听了面露讶异。

“你可是听说过这个阵法?”

“是。江湖传闻,说那是清源寺最为厉害的阵法,将武学和幻术融为一体,然而却从来没人见过。便有人说,这世间根本没这么个阵法,只是清源寺传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

“不错,那个不动明王阵虽然我们过去谁都没听说过,但是罗汉伏魔阵可是很有名气的,虽然,也只不过是有名气而已。”桓澜也附和道。

说话间,清源寺的小和尚们已在那罗汉伏魔阵的外围起了阵。同唐谧熟悉的一样,这个阵法安静异常,如果没有人去攻击那些小和尚,小和尚们便只是安静地合十,站定不动,无声无息地瞧着里圈相斗的众人。

然而阵中的智清几人却忽生变化。原本他们所使的棍法虽然一看便是已得清源寺武功的精髓,可是此时,不知因何突然比刚才凌厉凶狠了十分。

霎时间,只见月色下无数根寒铁棍织成白晃晃的铁网,寒气和杀意顿时铺天盖地,即便唐谧他们这样远远地瞧着,仍在心头激起一片凉意。

阵中的佟傲和依娜娜却并未惊慌。

依娜娜低笑一声,道:“铜狮子,咱们也叫帮手吧。”

话落,她抬起左手低唤一句:“碧落”

一条青色的巨蟒忽然出现在身侧,紧接着,巨蟒长长的身子一晃,便不知怎么缠上了依娜娜的金鞭。依娜娜挥鞭再击的时候,鞭头打向一人,而鞭子上缠着的巨蟒却攻向其他人,一击好似两击一般。

佟傲见状,脸上竟也挂了丝笑,道:“已经有很多年没人能让我唤出魂兽了,当真有趣!”

就在佟傲的魂兽被唤出来的刹那,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阵金光耀目,待看清时,一只一人高的狮子已经立于佟傲背后。那狮子身上似麒麟一样长有一层鳞甲,头颈上的鬃毛如同黄金拉成的细丝一般,金光闪闪,在月下流光溢彩。

那狮子长啸一声加入战局,左扑右咬,就是舞动的长鬃轻轻扫到人的身上也会留下一片血痕,而它身上的鳞甲却另利器毫无作为,一时之间,在它的猛烈撞击下清源寺一方的阵法竟然乱了起来。

魔宫中人召唤出魂兽的法子和蜀山如出一辙,然而蜀山的少年们却从未见过自己门中有任何一个高手会像依娜娜和佟傲这样,将魂兽养得如此威力无穷。

慕容斐和桓澜几乎同时望向对方。慕容斐自嘲般地说了一句:“相比起来,你我那时的魂兽不过是大而无用啊。”

桓澜没有接话,扭过头继续去看战局,然而眼睛盯着那黄金猛兽时溢出的光彩,却让慕容斐会心地一笑。

原来大家喜欢的、想要的东西都差不多啊。

清源寺一方劣势初现,七个和尚便开始念起佛家箴言。

低低的、毫无起伏的佛咒分明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就连站在二楼观战的蜀山少年们也感觉到心念似有波动。

“清源寺最擅长以咒法起幻想,看来是要出杀手锏了!大家最好提起心力防范,虽然我们不在阵中,但也能听到咒法,不要陷入幻象里。”慕容斐提醒道。

唐谧指着最外围的七个小和尚说:“到底那七个木头人是来干什么的啊。”

“说不好,但我总觉得,在这个外围的不动明王阵布好以后,里面的智清他们除去棍法更加凌厉,还有了说不出的变化。”

“是有了杀气!”桓澜跟了一句。

唐谧眯起眼,眼前那些狂舞的铁棒便模糊成一道一道的寒光,忽略掉招式的变化,忽略掉攻守的意图。寒光下隐藏的暴戾之气便隐隐浮出,原来清源寺的武功也有这么杀气森森的一面。

她刚想开口也点评一句什么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一人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那人拦腰抱起向着屋顶掠去。

智清于战斗中瞧见有人出手劫走了蜀山之人,不及多想,便掷出手中的双截寒铁棍。

那棍子夹风带雨地扫向空中之人,那人却毫不闪躲,袍袖挥动,卷向棍头,泄去了击来的力道。不想那双截棍的前段力道被泄去,以铁环相连的后段却仍然带力,棍尾一甩,顿时击中那人的后背。那人身子一震,被迫下坠,带着唐谧一起落到了战局中央,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来人正是黄埔昂。

三大魔宫大魔头一同现身,就算清源寺的和尚们早有准备,也难免惊讶不已。

智清忍不住看向阵中被俘的蜀山少女,猜不出为何区区几个蜀山的孩子竟然要劳动魔宫的三个大人物来倾力追捕。

智源靠近他,低声问:“蜀山的人也入阵了,如此难免要伤了她,我们是否还继续?”

智清一压眉头,看向智衡他们,却见那几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心一横道:“魔宫三个魔头一同落入我们的阵中,这样的机会哪里去找!”

智源暗想也是,那孩子要是万一此时出事,玉魂的麻烦倒也一并给解决了,便咬牙道:“如此的话,师兄,我们变阵吧!”

观战的蜀山少年们原本并不为唐谧担心,只因明白魔宫之人此时可是抱着“拼死救主”之心来的,绝对不会伤害于她,然而等他们继续看下去,却不免忧心起来

清源寺一方七个和尚的棍法已起了明显的变化。如若说刚才的棍法突然之间杀气浓重,而此时,真可谓有了妖魔之气!

七人虽然都是用棍,但长棍、双棍和双截棍又各有不同。原本若是从研习武学的角度来看,此刻真是绝佳的了解棍法的机会:长棍横扫千军,霸气十足;双棍攻时迅猛,守亦有度;双截棍灵动迅捷,富于变化。可此时少年们却只觉得所有棍法似乎都变成同一个模样,疯魔的,狂躁的、犹似失了心一般,然而却又威猛异常,仿如非人。

但更加古怪的是,魔宫的三位护法并未被这样的阵仗抑制住,反而似乎也被狂气感染,越打越凶。三人脸上都燃烧起异样的潮红,眼底泛着失控的狠厉,特别是最后入阵的黄埔昂,更是狂性大发,披发仗剑,四方砍杀。而他唤出的魂兽青鸾盘旋在半空,冲啄扑抓,凶恶的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