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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傲一半晌不吭声,好一会才道:“也会产生奋悦,尽情歌舞,纵情声色,但能治沮丧。拔颓废,会在服食后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胆壮气豪。”

“这是‘冰天雪’的好处,”无情紧逼的问,“坏处呢?”

林傲一冷笑道:“你们老只往坏处想,所以才诬我们于不义。”

无情道:“你不说,我可以替你说下去。这种药,服了之后,年轻人就在自以为是、‘情绪高亢中,胆大妄为,在神志不清之中,为你们所用,去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听说,从‘冰天雪’衍生出来的药品,服了之后,有的人杀尽家人后暴毙,有的还奸污了自己的娘亲和妹子而后自尽,你就利用这些服药后的青年为你们打江山,杀敌人。”

林傲一道:“这药可不只是‘一黑馆’制作的,‘神枪会’也有插一手。你们的铁二捕头还亲到山东破过案。我们一旦知道这药性有问题,也没再制作。服用,我们的人也退回东北。济南。“一黑馆’撤离黑龙江之后,也已易名收山了。”

无情道:“不错,‘一黑馆’是改名为,一刻馆’,但却决没有因而收手,收山,只在找一个更安全更歹毒的方法,进行你们的大计。”

林傲一怒道:“你在毁谤‘一刻馆’。”

无情道:“如果是我诽谤‘一刻馆’,那么,近日在江湖上流传的‘甩头蓝’又是什么!”

无情冷冷沉沉地道:“服用了‘甩头蓝’的人,全都浑浑噩噩,如坠魔界之中,任人鱼肉,由人驱使,甚至恍如处身鬼域仙境中漫行浸淫,迷失本性,这药性岂不极似‘冰天雪’,只不过,药性更强烈些,而药毒更猛烈许多而已!更糟糕的是,你们将这种药引诱年轻人服食上瘾,他们之中不乏精英之士,现已沉沦堕落,为人操纵生死!”

林傲一目中凶光大现:“你怀疑……是我们——把这毒药引人中原!?”

无情望着他,双目寒彻似冰:“现在‘甩头蓝’的确已流毒中土,不少人已身受其害。

我看;东北‘一刻馆’对侵占中原之野心,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吧?”

林傲一抗声道:“错。我们‘一刻馆’顾名思义,只珍重朋情友谊,相聚一刻,争胜永恒。”

然后他忽然省悟了什么似的,狞笑道:“幸好。”

无情奇道:“幸好?”

林傲一道:“幸好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不是我落到你手上。”

无情等他说下去。

林傲一道:“所以,现在是我审你,不是你审问我。”

无情笑笑。

这是实情。

林傲一道:“就因为是你落在我手里,所以,你问我的,我可以不答,我问你的,你却非答不可。”

无情提醒他:“不过,你也已回答了我不少问题,释了我不少疑团。”

林傲一脸色一沉,随又笑道:“没有用。”

无情问:“什么没有用?”

青月公子道:“你激怒我也没有用,你听到的,也不会有用。”

“哦?”

“你不久就要死了。”青月公子林傲一带点恶意的道,“死了,知道多少都一样,知晓什么都没有用。”

“反正我都快要死了,”无情居然顺着他的意思说,“你不妨把真话告诉我。”

这反而引起青月公子的疑虑。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林傲一再次提醒他,“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跟你谈话到现在,我一直制住你的脖子,”林傲一问,“我可有没有松懈下来?有没有疏忽过?”

无情答得很快:“没有。”

“你只要一动,稍稍一动,或有异动,我就会马上发力——”林傲一狠狠地道:“一扭,就那么一扭,就会扭断你的脖子。”

“一个人的脖子断了,那就完了,”林傲一道:“就算有再利害的武功。绝招。兵器。

暗器,都没有用,有,也施展不出来了,是不是?”

无情的回答也很老实:“是。”

林傲一知道自己纵控大局,但仍不大放心,加了一句:“那你还凭什么还可以那么—

—”

无情替他说了下去:“镇定?”

林傲一冷哼一声。

他不喜欢无情的若无其事。

——尤其是跟这个人对敌的时候。

奇怪的是,做他的朋友,会很容易便喜欢他、佩服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服膺于他。听服他的意旨,可是,一旦作他的敌人,哪怕已控制在自己掌心,稳操胜券,还是让人心里慌忽忽的,不踏实。

他一向在杀人前,已操控大局,看敌人在自己掌握下害怕。恐惧、惊怖,乃至呻吟,哀号。求饶,让他充满了快感。得意。成就。

现在无情的命已在他手里。

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成功。

没有快感,也没有得意。

甚至愤怒大于开心,紧张多于高兴,反而好像是他自己落在无情手里。

——这个天杀的残废,就算已把他俘虏了,竟然还是让人感觉着他的逼力和压力!

这使他更动杀意。

杀气大盛。

“你知道吗?”无情却在这时说,“你也让我发现到一件事。”

林傲一审慎地道:“你说。”

“你是没有松懈,保持警觉,”无情道:“可是,你太紧张。你虽然已成功地暗算了我,可是,你却完全没有轻松过。”

听到这番话,青月公子的脸色更是难看。

无情知道自己的话已击中了他。

他再追问一句:“为什么?”

林傲一沉默。

灯影晃动。

这一大段期间,洞穴里什么声音也无。

没有鬼啸。

没有厉曝。

——这群鬼凄厉之处,难得有如此平静。

除了他们二人从友成敌,一问一答,一来一往,相互对话之外,没有任何杂音声响。

但他们的话却有回声,一层一层,一阵一阵,深深远远的传了开去,好像,有好几个无情,好几个青月公子在对话似的,这使得在洞里只要还活着的人,都感到十分的诡异。不自在,如在梦魔之中似的。

6、甩头蓝

半晌才听林傲一干涩地反问:“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无情点点头。

林傲一望定无情,一字一句他说:“因为跟你做敌人并不好受。”

无情看着他,眼色有点不同了。

林傲一说开了头,索性把话说下去:“我还是喜欢跟你做朋友,不喜欢当你的敌人。”

无情甚至带点同情的望着他:“你本来也是我的朋友。”

林傲一激动地道:“不,不!你是官道上,又是侠道上,打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同道,我只不过在道上截你!一开始,我们就对立,不是友,而是敌!”

无情却平静地反问:“为什么呢?你不一定要在魔道上啊,你大好身手,何必作贼?何况,我跟许多大盗都成了好友,阳关道,独木桥大道如天,各行一边,各走各路,谁也没碍着谁,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林傲一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你是官差,又是名侠,有哪个大盗大贼敢跟你交朋友?

黑道上的好汉,给你逮着了,不入天牢也砍头去了,谁敢与你称兄道弟!?”

无情一笑道:“有,还多得很。”

“谁?”

“沈虎禅。”无情说到这个名字,连眼睛都亮了,“以及他的七大寇。”

听到这个名字,林傲一也没二话说了。

“是佛是魔,全凭一念之间。”无情道:“是敌是友亦然。”

“不对!”林傲一。青筋横过面颊,要不是全力抑制住,就在刚才的刹间,他已几乎要发力拗断无情的头,“你既上得了疑神峰,就是我的敌人,一旦成敌,非死即生,所以也只有你死我活,何况,我已对你下了手,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其实,你之所以不能放松下来,我也知道原因。”无情道:“你自己就是一座疑神峰。”

“什……什么!?”

对这个说法,林做一觉得完全不可思议。

“你自己根本就在疑神疑鬼。”无情道:“你的疑虑愈多,是来自对自己的信心不足,对自己要办的事没有把握,跟自己过不去!”

“你没资格劝我!”林傲一吼了起来,“别忘了,你的命仍在我手里!”

“你激动,是因为你知道我说中了。”无情道:“你自己就是一座疑神峰,因为心怀鬼胎,自己心里就有一处猛鬼洞!”

“住嘴!”青月公子咆哮道:“我只要知道,你第三个远道而赴绮梦客栈的理由,是不是要追查‘甩头蓝’?”

“是。”无情决然道:“我对孙老板、习姑娘等人所见的红粉,骷髅,白骨,飞行庙字……如果所言非虚,那未一概都疑是吸食了‘甩头蓝’所产生的幻觉。”

林傲一冷笑:“她们又怎会吸食‘甩头蓝’!”

“她们不会。”无情道:“但她们要经过桥。”

“桥?”

“独木桥。”无情道:“独木桥上有飘忽的雾。”

“你是说……”青月公子惊疑不定地道:“雾中有毒?”

“如果雾中散布的是‘甩头蓝’,那么,那条就是毒木桥。”无情道:“如果中毒再深浓一些的话,足以把脖子也甩断掉——只瞥见一些幻像,说来还不算严重。”

林傲一瞳孔收缩:“看来,你的确是为‘甩头蓝’而来的。”

“‘甩头蓝’不止在此地出现。”无情补充,“不久之前,西镇镇主蓝元山在‘金印寺’山僧噬人的凶案,恐怕跟这种毒物也不无关系。事实上,我们怀疑‘武林四大世家’中一向谨慎。稳重、对爱情专一的北城城主周白字,在与南寨寨主殷乘风决战‘谈亭’之前,也着过‘甩头蓝’的道儿,才会做出一连串互相残杀、·自毁前程的事体本”

无情双目直视林傲一,发出刀刃一般的利芒:“甚至可以说,我们此上疑神峰,打大老虎在其次,探索独木桥上的毒反而是首要任务!”

青月公子瞳仁更绿:“我们也一样在追查本来是独门秘方的‘甩头蓝’,何故竟如此迅速的流毒于江湖……”

他喃喃道:“的确,‘服了甩头蓝,一生回头难’,你查是查对了,可惜……”

无情问:“可惜什么?”

青月公子道:“你追查不下去了。”

无情又问:”因为你要杀我?”

林傲一道:“无管如何,我都留你不得。不过你倒可放心,,甩头蓝’一事,你死了就撒手,但这件事我倒一定不放过。这件事,我们‘东北王’一刻馆首当其冲,决不容事态再形恶化。不过,杀你之前,我总要弄清楚你何以知晓我的身份,否则,我总觉得……”一时说不下去。

无情居然笑了一笑,带点倦意地道:“你不让我活下去,一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

青月公子盯住他,好像从来就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你说话打动我也没有用。对这件案子,留你并肩作战,无疑如虎添翼;但让你活过这一次,只怕我也是自掘坟墓。”

无情还游目望了望四周:“这儿倒是一座天生的坟墓。”

青月公子沉吟了一下,才道:“既然你曾经当我是朋友,那在你死于我手之前,我还是要间清楚一些事情——不过你可以不答,反正你都快要死了,也无惧了。而且,你本是残废,但仍算是一条汉子,我也不至于会对你用刑。但我可不知道别人会不会。”

无情听了就但然道:“好,你问吧。”

仿佛,快要死的将是林傲一,而不是他似的。

林傲一虽有点为之气结,但还是问:“根据你刚才的说法,你最多只以为我假冒聂鬼王,但又怎知晓我是林傲一?”

无情道:“因为你看孙绮梦的眼色。”

“眼色?”林傲一迷惑了,“我的眼色?”

“对,你看孙老板的眼神,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又恨又爱的情感来。”

“又恨又爱?”林傲一嘿声道:“哼,又恨又爱!”

“是又爱又恨。”无情道:“孙老板是个大美人,男人对她动情,动心,乃至有非分之想,都是正常不过的事。也就是说,有的人在眼里流露出仰慕。好色,乃至妒嫉,都不出奇。奇的是你。”

“我?”

“你的眼色有压抑不住的需求和欲望,但又有难言的悲愤和不平,所以更愈发显得又恨又爱。”无情道:“不过,很明显的,绮梦姑娘却不认识你。”

林傲一点点头。

他虽不想承认,但心里不得不同意和佩服。

“也就是说,你对绮梦有怨,她却对你无知。”无情笑笑,“人的眼睛常常难以隐瞒自己的感情,不管什么颜色的眼睛都一样。有的大只是绿眼的,有的猫瞳仁是蓝色的,而有的小鼠眼珠还是红色的,不过,它们看到主人和看到敌人的时候都一样流露的是高兴。快乐。

畏惧。防卫的神色。连小动物也如此,何况是人。”

林傲一道:“于是,你联想到传说中的孙绮梦拒婚而远赴野金镇事件,从而想到就是我这给人悔婚的家伙!”

“当然这还不足以证实,也不足够。”无情道:“不过,我们却在绮梦客栈前的土质和水质,作了些化验,也得到了些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