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更红了。

见了祝嫣红的表情,叶风像是解释什么一样连忙道:“其实我来厨房是看看山庄的饮食,现在明将军的人马随时可至,要防止敌人在饮水食物中下毒。”

雷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叶大侠说得不错,我确是疏忽了这一点,明将军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自有精于下毒之人。以后井水中要养活鱼,食物都应吃活物才是…”

不知怎地,乍然听到丈夫的声音,祝嫣红的心头一震,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涌上来,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满室的炊烟悄悄地将她团团围住,刹那间好似什么也看不清了。

三、局

沈千千在笑。

看着散复来一脸惊愕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她无法忍住自己的笑容。

身影倩倩,笑容浅浅!

她知道自己很好看,笑得时候就更好看了。

她笑着听水儿一路数落着散复来这个“呆子”。

于是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呆子”——那个让她千里迢迢从海南落花宫赶到江南,又急急忙忙地从杭州赶到苏州,为了能再见上一面的“呆子。”

于是她笑得更甜了。

苏州快活楼为江南三大名楼之一,有江南第一大赌楼之称,每日均有四方赌客来此豪赌。

楼主散万金为人爽勇仗义,人如其名,又嗜好巨赌,一掷万金而面不改色,沈千千早有所闻,只道其子必是一个仰仗父威的纨绔子弟,却没料到散复来竟是这般胆小怕事之人。见到几个官兵就惊得面无血色。

散复来倒也不是一个迂腐的秀才,初见沈千千时的拘谨渐已无存,一路上咬文嚼字、引经据典,沈千千虽是有时听得大皱眉头,却也觉得有趣。

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气闷。不多时来到苏州城外,前面果是有大群官兵封道盘查。

散复来越行越是脚软,压低声音道:“不瞒沈姑娘,我实是身怀巨款,若是按照这些官兵抽税的惯例,只怕就是要缴几千两银子。咳咳,破财消灾那也罢了,最怕这些官兵见财忘义,将我杀人灭口毁尸销迹,沈姑娘既是有办法,好歹救我一救。”说到最后,连声音也在发抖了。

沈千千有意逗他:“散公子这么说,难道就不怕我先来个见财忘义、杀人灭口吗?”

散复来一呆,似是才想到这一点,讪讪道:“我见姑娘如此清丽绝俗,温婉柔弱,想必不会是恶人吧!”

沈千千听他直夸自己的美貌,更是用上了对自己绝不相称的“温婉柔弱”,心中得意:“放心吧,到时让你见见本小姐的手段。”

果然有一个官兵前来盘查,沈千千从怀中拿出一块事物对那小兵亮了一下:“快快通报你们长官来迎接本小姐,不然耽误了本小姐的大事要你好看。”

那官兵见沈千千一副有恃无恐大有来头的样子,不敢怠慢,飞速通报。

散复来本是以为要硬闯关卡,早是心中忐忑,只是在玉人面前不敢直承胆怯。这下才知道沈千千原是另有法宝,方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问道:“那是什么?”

水儿解释道:“昔日皇室宗亲武明王来到落花宫,与宫主相交莫逆,亲赐‘龙影玉’。此玉天下共有五块,是皇上老儿分赐五位亲王的信物,可比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这些小小的官兵见到了只怕会来叩头赔罪呢。”

散复来大喜:“沈姑娘为何不早说,害得我这一路上提心吊胆。”

沈千千哈哈大笑:“要不怎么能显得出本小姐的手段。”

果然那官兵中的长官一路赔礼,将三人直送入苏州城中。

进了城的散复来气势大不相同,力邀两女去府中作客。

沈千千道:“我们本是来苏州城中找人的,下次再去你那里吧。”

散复来一拍胸口:“在这苏州城中岂有我散复来找不到的人?沈姑娘尽可放心,先到府上小坐片刻,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沈千千笑道:“只怕你的面子没有那么大,请不到人家来。”

散复来哼声道:“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架子?”

水儿以指按唇,嘘声道:“散公子好象变了个人呢,看来地头蛇就是不一般。”

散复来面上一红,分辨道:“我是说那人至少应该来拜见沈姑娘才对,怎么能让沈姑娘亲自找上门去,真是有失礼数。”

沈千千心中一动,想到那个“呆子”似有情似无情,从来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可恶。自己千里迢迢来苏州,且看他要如何面对自己?会不会亲身来见?

当下沈千千道:“也好,反正天色尚早,你便请我吃些早点吧。”

散复来大喜:“不若我们便去家父所开的快活楼。”

沈千千大是意动:“母亲是从不让我去赌楼的,去江南第一大赌楼见识一下是最好不过了。”

水儿惊叫一声:“小姐,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沈千千大咧咧地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莫非散公子会说吗?”

散复来连声道:“我怎么敢说,再者沈姑娘只是去尝尝我快活楼的早点,又不是去赌。”

那快活楼共分四层,一层是大堂赌厅华地厅,二层是迎接一般大赌客的丽人堂,三层是专让豪门贵客参赌的仰天阁,四楼则是供豪客专事休息的澄雨馆。

三人坐在四楼澄雨馆,凭栏临窗,远远望去,晨雾中的苏州城尽现眼底,天下驰名的名园秀林氲氤若梦,美不胜收。

散复来先是给二女一番介绍,再令人加茶添水,端来无数小吃精点,排了满满一桌子,力尽地主之谊,殷勤备致。

沈千千赶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上参观早想一睹的赌楼,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想着终于来到苏州内,与那个“呆子”即刻可见,不由芳心乱跳。

散复来举杯道:“这是苏州虎跑泉所冲的上等龙井,小生且以茶代酒敬二位姑娘一杯,以表谢意。”

沈千千心有所思,漫不经心地与水儿散复来碰杯,一饮而尽:“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散复来又问道:“姑娘要见的人在什么地方,可给我一件信物,我亲自送到那人面前,领他来见姑娘,如此可好?”

沈千千随口答道:“他若见了我的‘龙影玉’,自然就知道是我来了,介时就麻烦散公子了。”

散复来问道:“姑娘可有把握让他亲自来吗?”

沈千千心中微颤,直到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什么位置,“他”知道自己来了苏州是立即放下手边事情前来相会还是置之不理?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心下一横,既来到了这江南第一赌楼,好歹就狠狠“赌”一把。嘴上兀自强硬道:“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打烂他的…嘻嘻。”

散复来拍手大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沈千千奇道:“你放心什么?”

散复来面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我既然给叶风设下这个相思局,他若是不来岂不是有负我的一片苦心?”

沈千千大惊,拍桌而起,却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

“咣当”一声,水儿已是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沈千千一声娇喝,手探入怀内,去取落花宫名震天下的独门暗器飞叶流花。

散复来动了,这个看起来似是不通一点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这一出手疾若闪电,手上的筷子沿着沈千千的脸到肩到手,从迎香、承泣、肩井、曲池、三焦、虎口一路点将下来,快得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沈千千的手刚刚碰到飞叶流花,便再也无力寸进。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对自己满怀惊艳、一脸胆小怕事的散复来是何等一个高手!

好毒的一个相思局!

沈千千已来不及回想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故,心上涌起一阵澈骨的寒意,自己莫不是要害了叶风吗?

一刀碎空,相思也空!

叶风啊叶风,你可知道如何解这个局吗?

四、破

雷怒与叶风并肩默默走在五剑山庄的花园小径上,均是一语不发。

叶风适才被雷怒碰见与祝嫣然在一起,虽是心下坦荡,却也有些不自然。

雷怒看着一朵花从枝头上慢慢飘落,终于开口道:“叶兄仗义相助,雷某心中甚是感激。”

叶风见雷怒并未将适才的事放在心上,心下释然。他本是洒脱之人,当下朗朗笑道:“盟主不用多礼,江湖上谁不知道叶风最喜欢做的就是与明将军作对的事。”

雷怒缓缓问道:“叶兄可愿让我知道其中缘由吗?”

叶风面上掠过一丝痛楚,苦笑道:“非是不想让盟主知道,实是不愿回忆。”

雷怒点点头:“我可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次五剑盟与将军府相比实力悬殊,我心中实是没有一丝把握,不想让叶兄亦陪我陷此绝境。”

叶风淡淡道:“我从不做十拿九稳的事情,因为那毫无挑战性可言。”

雷怒沉思良久:“叶兄可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叶风直言道:“盟主请指教。”

雷怒道:“第二道将军令给你截了下来,明将军必忍不下这口气,但这几日却又毫无动静,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叶风笑道:“此为明将军的高明处,却也是一个大大的破绽。”

雷怒奇道:“此话怎讲?”

叶风道:“明将军无非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支持盟主,到时候再一网打尽,立威于天下。可他忘了,江湖上血性男儿大有人在,若是众志成诚,同仇敌忾,只怕以将军府的实力也未必能轻松应付得下来。”

雷怒叹道:“不瞒叶兄。将军令一至,五剑联盟立刻土崩瓦解,我这才亲身体会到明将军在江湖上的威势,人人皆要避其锋芒。现在的五剑联盟名存实亡,我手上的全部实力也就是你所看到的了,这一仗何异于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