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尔脑中嗡嗡作响。在网上看见母亲结婚前的闺名,这简直不可思议。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字竟然是出现在战争回忆录当中,洛瑞尔感兴趣的时间、地点都被囊括其中。

她把这段文字重新读了一遍,兴奋之情仍然没有消解。桃乐茜·史密森确有其人,她为一位名叫格温多林·卡尔迪克特的夫人工作,住在坎普顿丛林7号——洛瑞尔惊讶地发现,薇薇安和亨利·詹金斯也住在那条街。母亲还有一位名叫基蒂的朋友。洛瑞尔看了一下这篇文章的发布时间——2008年10月25日。母亲这位朋友极有可能还活着,她也许愿意跟洛瑞尔聊聊。每个发现都是无垠夜空中一颗闪亮的星,它们组成星座的图案,指引洛瑞尔回家。

*?*?*

苏珊娜·巴克尔邀请洛瑞尔过来喝下午茶。洛瑞尔从来不相信所谓的一帆风顺,如此容易就找到苏珊娜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不过是在朗伯威在线目录中输入了凯瑟琳·巴克尔和苏珊娜·巴克尔的名字,然后根据页面上的联系方式挨个儿打电话而已,刚打到第三个号码就找到了她想找的人。“母亲每周四要去打高尔夫,周五要去本地的语法学校跟孩子们交流,”苏珊娜说道,“不过,今天下午四点钟刚好有时间,你方便吗?”洛瑞尔当然有空,她根据苏珊娜的指引,开车行驶在剑桥郊外被绿意浸染的田野中,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前。

一个身材微胖、满脸喜悦的女人在门前等她,鬓边古铜色的鬈发已经被雨水打湿。她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开衫,里面是一条褐色的裙子。她双手握着伞,既恭敬又焦虑地在门边等候洛瑞尔。身为演员的洛瑞尔能够从一个手势中判断出那个人的一切——打着伞的女人很紧张也很开心,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你好,欢迎来我家。”洛瑞尔穿过街道走过来,女人颤抖着声音招呼道。她笑起来露着牙龈,“我是苏珊娜·巴克尔,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我是洛瑞尔,洛瑞尔·尼克森。”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请进吧,快请进。今天天气糟透了,母亲怪我之前在屋里踩死了一只蜘蛛。我真傻,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打死蜘蛛天上就会下雨,对吧?”

*?*?*

基蒂·巴克尔是个聪明直率的女人。“桃乐茜·史密森的女儿。”她瘦小的拳头使劲砸在桌上,“真是天大的惊喜。”洛瑞尔本想自我介绍,说说自己是如何在网上找到基蒂的名字的,但基蒂不耐烦地挥了挥瘦弱的手掌,大声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女儿把你在电话中说的事都告诉我了。”

洛瑞尔素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基蒂的脾气很对她的胃口。也对,一个九十二岁高龄的老人是不愿意来回兜圈子无谓地浪费时间的。洛瑞尔笑着开口:“巴克尔夫人,我母亲从没跟我讲过她在战争时期的故事。我想,她不想提起这一切吧!不过,她现在情况不太好,我非常想知道她过去的点点滴滴。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战争期间伦敦发生的事情,给我讲讲我母亲那时候的生活。”

基蒂·巴克尔有些兴奋,她没有按照洛瑞尔提供的思路往下讲,而是欣欣然地开始了关于伦敦大轰炸的长篇大论。她的女儿苏珊娜端上来茶水和烤饼。

洛瑞尔全神贯注地听了一会儿,却发现桃乐茜·史密森在这段故事中的戏份并不多,所以不自觉地开始走神了。客厅的墙上挂着战争纪念品,贴着号召人们勤俭节约,多吃蔬菜的海报。

基蒂仍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灯火管制时期非常容易遭到意外伤害的事情,洛瑞尔百无聊赖地看着时钟嘀嘀嗒嗒地走过了半个小时,她的注意力转向一边的苏珊娜——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母亲,根据她讲述的情节,时而惊讶地张大嘴,时而紧张地咬着嘴唇。基蒂的女儿肯定已经听过很多遍这个故事了,洛瑞尔忽然明白基蒂身上的活力来自哪儿了——苏珊娜的紧张、殷勤和讨好,提到母亲时的尊敬。基蒂和桃乐茜是截然不同的人。她把自己在战争年代的生活变成了神话,就连她的亲生女儿也无法逃脱其光芒。

或许,所有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被父母过往的经历俘虏。可怜的苏珊娜要取得怎么样的成就,才能媲美母亲的勇敢和牺牲呢?洛瑞尔人生中第一次对父母有些小小的感激,感谢他们没有把如此沉重的负担加在自己和妹妹弟弟的身上。他们家的情况恰好相反,对母亲过往生活的一无所知让洛瑞尔感觉自己被囚禁了。真是无奈的讽刺。

洛瑞尔以为今天就这样一无所获的时候,基蒂忽然停下演讲,指责苏珊娜很久没给她添茶了。洛瑞尔抓住机会,把话题转回桃乐茜·史密森身上。“这故事太宏大了,巴克尔夫人,”洛瑞尔用演戏时的贵妇人语气说道,“太吸引人了,英勇的事迹无处不在。可我的母亲呢?能不能多跟我说说她的故事?”

显然,很少有人敢打断基蒂说话,房间里忽然陷入沉默的尴尬当中。基蒂扭过头,好像在揣测洛瑞尔如此放肆背后的缘由。苏珊娜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洛瑞尔的目光,哆哆嗦嗦地给大家倒茶。

洛瑞尔才不会感到窘迫,恰恰相反,她心里童真的那部分非常开心能打断基蒂的长篇大论。她开始有些喜欢苏珊娜了,她母亲实在霸道。洛瑞尔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尴尬的场面,她开心地说道:“我母亲负责家里的杂活儿吗?”

“桃乐茜自然有她的事要做,”基蒂不情愿地说道,“住在坎普顿丛林7号的人都要轮流执勤,执勤的人拎着一桶沙,拿着手摇抽水泵坐在屋顶。”

“那你们有什么社交生活?”

“桃乐茜的日子很滋润,当然了,大家的日子都很舒心。虽然外面在打仗,但我们不会放过任何欢乐的时刻。”

苏珊娜把装着牛奶和糖的盘子端过来,洛瑞尔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像你们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肯定有很多男朋友吧?”

“当然了。”

“那我母亲有没有男朋友呢?”

“是有一个,”基蒂喝了一口红茶,“不过我现在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洛瑞尔心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想法。上周四的生日派对上,护士说母亲在念叨一个叫吉米的人,问他怎么没来看她。那时候,洛瑞尔以为护士听错了,母亲问的人应该是格里。但后来看见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样子,洛瑞尔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是错的。“吉米,那人是叫吉米吗?”

“对,”基蒂说道,“我想起来了,就是吉米。我以前经常打趣桃乐茜,说他就是她的吉米·斯图尔特【19】。不过,我从没见过他,我只是根据桃乐茜的描述猜测出他的模样。”

“你没见过他?”真是奇怪。母亲和基蒂是朋友,两个住在一起的年轻女孩相互介绍自己的男朋友给对方认识是件合情合理的事。

“一次都没见过,桃乐茜把他藏得死死的。据说,那个吉米是英国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太忙了,没时间跟我们见面。”基蒂诡秘地噘了噘嘴,“反正她是那么说的,谁知道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丈夫汤姆也是皇家空军的飞行员,他才没有忙得抽不出空来看自己的女朋友——你懂我的意思了吧?”基蒂友好地笑了笑,洛瑞尔也只好报之以了然的微笑。

“你觉得我母亲在撒谎?”

“准确地说——不是撒谎,是美化了事实。桃乐茜是个很难懂的人,她的想象力尤其天马行空。”

妈妈的想象力洛瑞尔自然知道。她为何不让朋友们认识自己所爱的男人呢?热恋中的人都恨不得在屋顶上拿着喇叭大声宣扬自己的爱情,妈妈从来不是一个能隐藏自己情感的人。

除非,吉米的身份有些特别,需要保守秘密。那时正在打仗,吉米可能是个间谍。这就解释了桃乐茜守口如瓶的原因,也能解释她为什么没有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而是远远逃离开了。亨利和薇薇安的出现对大局无关紧要,除非——亨利发觉了吉米的身份,觉得他对国家安全造成了威胁。

“桃乐茜从来没把吉米带回家,因为格温多林夫人不允许家里有男性客人到访。”基蒂的话不经意间扎破了洛瑞尔漫无边际的想象。“格温多林夫人原来有个妹妹,她们俩年轻时一起住在坎普顿丛林的那栋大宅子里,好得形影不离。但好景不长,两姐妹后来还是分开了。妹妹爱上一个男人,结婚之后就和丈夫搬了出去,格温多林夫人一直没有原谅自己的妹妹。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几十年来一直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她讨厌所有人,但不包括你的母亲,她们关系很好。桃乐茜对老夫人忠心耿耿,一直拥护她定下的规矩,她要是想打破规矩一点儿都不难。她是个很爱漂亮的人,一直在黑市上买尼龙袜和口红,但她一向遵守老夫人的规定,好像那是自己的命一样。”

基蒂最后的评语让洛瑞尔有些踌躇。

“后来回想起来,我觉得那就是事情的开端。”基蒂皱着眉头,在记忆的隧道里努力摸索。

“什么开端?”洛瑞尔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母亲变了。我们刚来坎普顿丛林的时候,桃乐茜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后来,她慢慢地只以伺候老太太为乐了。”

“我想,格温多林夫人是她的雇主,母亲——”

“不止这个原因。她反复跟我们说老夫人把她视为家人,她的举止作派变得时髦洋气,对我们也趾高气扬的,好像我们不配跟她做朋友似的。而且,她在外面结交了新的朋友。”

“薇薇安,”洛瑞尔突然插嘴,“是薇薇安·詹金斯吗?”

“看来你母亲跟你讲过她的事情,”基蒂的嘴角刻薄地翘着,“她把我们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唯独还记着薇薇安·詹金斯。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奇怪。薇薇安是街对面那个作家的妻子,那女人很傲慢,不过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个美人儿,冰美人。走在街上,面对面地遇到我们她才懒得屈尊打招呼呢。她把桃乐茜带坏了,桃乐茜觉得薇薇安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们经常见面吗?”

基蒂拿起一块烤饼,往上面倒了一勺果酱。“具体的情况我可不知道,”她酸溜溜地说道,把红色的果酱抹平,“她们从来没邀请我加入她们的小团体。从那以后,桃乐茜也不再跟我讲她的秘密。所以,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我还一无所知。”

“什么事情?什么无可挽回?”

基蒂往烤饼上涂了些奶油,她看着洛瑞尔,“你母亲和薇薇安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那应该是1941年初,我就是在那时候遇到汤姆的。或许,这也是我当时没怎么注意桃乐茜的原因吧!后来,桃乐茜的心情一直非常不好,她总是气急败坏的,既不愿意跟我们出去玩,也不想见吉米,就连食堂也不去了,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说的是妇女志愿服务社的食堂吗?”

基蒂点点头,她咬了一口美味的烤饼,继续往下说。“桃乐茜喜欢在那儿工作,总是趁格温多林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过去帮忙值班。你母亲是个勇敢的人,从来不怕炸弹。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就说什么都不肯去那儿了。”“为什么?”

“她没说,但我知道,这事和街对面的那个女人有关。她们闹崩的时候我恰好在场。那天,我办公室附近发生了爆炸,所以回家的时候比平常早了些。走到坎普顿丛林的时候,我看见你母亲从詹金斯家的房子里冲出来——啧啧,你不知道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基蒂摇了摇头。“我哪儿还管什么炸弹呀,你母亲那样子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洛瑞尔喝了一口茶,她能理解一个女人同时把好友和男朋友拒之于门外的原因。吉米和薇薇安是不是好上了?这就是母亲悔婚并离开伦敦开始新生活的原因吗?不过,这虽然也能解释亨利·詹金斯那么愤怒的原因,但他的怒气不该冲着桃乐茜。再说,母亲最近流露出的悔意也无法解释。在那样一段感情中抽身而出,开始新生活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她这样做很勇敢。“你认为她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洛瑞尔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基蒂耸了耸瘦骨嶙峋的肩膀,表示的确不知情。“桃乐茜没跟你提过这些吗?”她惊讶的表情下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基蒂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唉,她一直是个喜欢藏秘密的人,可能,有些母女之间的关系就是没那么亲密吧!”

苏珊娜喜得眉开眼笑,她母亲又咬了一口烤饼。

洛瑞尔有种强烈的感觉,基蒂肯定隐瞒了什么。作为姊妹中的老大,她向来擅长挖掘妹妹们背后的秘密。再自信的人也抵挡不过别人的忽视。“今天占用您太多时间了,巴克尔夫人。”洛瑞尔叠好餐巾,放好饮茶的小勺子。“谢谢您,您告诉我的这些东西太有用了。如果您想起其他和薇薇安还有我母亲有关的事情,请一定要告诉我。”洛瑞尔站起身,把椅子往前推了推,然后转身朝门边走去。

“啊,”基蒂马上说道,“我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洛瑞尔强忍着不笑出声来:“是吗?什么事?”

基蒂抿了抿嘴唇,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她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就掉进洛瑞尔的陷阱里了。她朝苏珊娜吼,让她赶紧给茶壶续水。苏珊娜去拿水壶的时候,她自己把洛瑞尔重新领回桌边。“我刚才跟你讲过,桃乐茜的心情很不好。”基蒂开口往下说,“非常不好,她很沮丧,我们在坎普顿丛林最后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是这样。我婚礼过后几个星期,我丈夫要回部队工作,我同一起上班的几个姑娘出去跳舞。我本来不打算叫桃乐茜的,她那时候常常钻牛角尖,但我还是叫她了,没想到,她竟欣然答应了。”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到舞厅,喝了许多威士忌,然后哈哈大笑。她还带了个跟她在考文垂一起长大的朋友,好像是叫凯特琳还是什么。那女孩开始的时候很高傲冷漠,不过一会儿就玩开了。有桃乐茜在身边,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她就是那种情绪高涨的人,总能用自己的欢乐影响他人。”

洛瑞尔根据基蒂的描述,想象着母亲那时候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那天晚上,桃乐茜玩得很开心。她眼神狂野不羁,不停地笑着跳着,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回家的时候,她抓住我的胳膊,告诉我她有一个计划。”

“计划?”洛瑞尔后颈上的每根汗毛都紧张得立了起来。

“她说,薇薇安·詹金斯对她做了件恶毒的事情,但她有办法让一切回归正轨。她和吉米会继续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大家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母亲在医院也是这样对洛瑞尔说的。但事情没有按她的计划发展,她最终还是没有嫁给吉米。相反,亨利·詹金斯为此非常愤怒。洛瑞尔心里怦怦直跳,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有没有说她的计划是什么?”

“没有。而且,说实话,我那时候对她的计划并没有多大兴趣。战争时期,一切都不一样。人们说着他们平时不会说的话,做着他们平常不会做的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种不确定性让人无所顾忌。你母亲很有演戏的天赋,我以为她所谓的复仇只是嘴上空谈而已。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比我想象中更加认真。”

洛瑞尔往基蒂的方向凑了些:“后来呢?”

“后来,她就消失了。那天晚上在舞厅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从此再无她的消息。我寄过去的信她一封都没有回,我一直以为她在爆炸中遇难了,直到后来一位年纪较大的太太找到我。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她偷偷跟我打听桃乐茜的消息,想知道她过去是否有些‘不能提及’的秘密。”

洛瑞尔忽然回忆起尼克森奶奶家昏暗凉爽的客房。“那位夫人是不是个头高高的,脸蛋很漂亮,脸上的表情总像吃了酸柠檬似的?”

基蒂抬起一条眉毛:“是你的朋友?”

“我奶奶。”

“我明白了,”基蒂露齿一笑,“原来是桃乐茜的婆婆。你奶奶并没有说明她的身份,只说是你母亲的雇主,来作背景调查。后来,你妈妈和爸爸还是结婚了是吧?他一定很爱她。”

“何出此言?您对我奶奶说什么了?”

基蒂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觉得很受伤——我一直在担心她,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而她竟然活得好好的,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一直都没跟我说一声。”她轻轻挥了挥手,“我添枝加叶地告诉你奶奶,你母亲有很多男朋友,喜欢喝酒……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怪不得尼克森奶奶一直不待见桃乐茜。男朋友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反感了,还喜欢喝酒?在奶奶看来,这无异于亵渎神灵。

洛瑞尔忽然很想离开这栋嘈杂的小别墅,在外面一个人静一静。她谢过基蒂·巴克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帮我向你母亲问个好。”基蒂把桃乐茜送到门边。

洛瑞尔保证她会转告,然后穿上外套。

“我一直没和你母亲正式道别。这些年来,我经常想起她,特别是知道她还活着以后。我能做的不多,桃乐茜是个固执的人,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要是想躲起来的话,没人能够阻止她,也没人能够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