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亨利·詹金斯是个例外,洛瑞尔心里想着,他还是找到了母亲。桃乐茜杀死詹金斯,以为所有的秘密都随着他葬在了格林埃克斯农场。

*?*?*

洛瑞尔坐进基蒂·巴克尔家门前的那辆绿色小汽车,发动引擎。排气管全力开动,洛瑞尔希望车里的温度赶紧升上来。已经五点多了,夜色在车窗外徘徊。剑桥大学建筑楼的尖顶在黄昏时的夜空中闪闪发光,但洛瑞尔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她脑子里全是母亲的影子——她还是照片中那个年轻女子的模样,在舞厅里,拉住基蒂的手,用放荡不羁的声音告诉她,自己有个计划,能让一切重回正轨。“什么计划,桃乐茜?”洛瑞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在包里找烟,“你究竟干了什么?”

她在手提包里翻找时,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出手机,希望是格里给她回电话了。

“洛瑞尔吗?我是洛丝,菲尔今天晚上要开会,我想你可能需要人陪。我可以给你带晚餐还有DVD碟片过来,你觉得如何?”

洛瑞尔有些泄气,她思索着拒绝的理由。她不喜欢撒谎,更不想对洛丝撒谎,但她不能答应洛丝的要求。她不想和自己的妹妹一边看着浪漫喜剧片,一边窃窃私语,脑子却一直想着该如何解开母亲身上的谜团,这样会很痛苦。真遗憾,洛瑞尔内心其实也想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对妹妹们说道:“看看你会如何处理这一堆烂事吧!”但这个负担是她的。尽管她很想告诉妹妹们真相,但她不能这样做——除非,自己知道了所有的事实,知道该如何对她们开口。

洛瑞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拒绝这顿晚餐的理由。天知道她这时候有多饿。这时,她忽然看见牛津大学高耸的塔尖在昏暗的远方巍峨耸立。“洛瑞尔,你在听吗?”

“在,我听着呢。”

“信号不太好,我刚才说,要不要我过来帮你做晚餐?”

“不用了,”洛瑞尔飞快地说道,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好主意,“谢谢你,洛丝,但真的不用了。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好吗?”

“一切还顺利吗?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洛瑞尔不得不大声喊道:“一切都好——”脑子里的主意越发清楚明了,洛瑞尔得意地笑了,“我恐怕要很晚才能回家,也有可能不回来了。”

“啊?”

“嗯,我忽然想起来要去见一个人。”

16 1941年1月,伦敦

过去的两个星期过得十分糟心,桃莉忍不住把这一切都怪罪于吉米——他对结婚一事操之过急,结果把事情给搞砸了。那天晚上,她本来打算跟吉米好好谈谈,让彼此都对这段感情保持低调。结果,他一上来就跟自己求婚,桃莉内心面临两难的抉择,不想作出选择。一边,是吉米认识的桃莉·史密森,那个从考文垂出来的天真小女孩,觉得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住在小溪边的农舍里就是她一生所愿;另一边是桃乐茜·史密森,是那个漂亮富有的薇薇安·詹金斯的闺蜜,是格温多林·卡尔迪克特夫人的陪护和继承人。桃乐茜·史密森是个成熟的女人,她脑子里没有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未来会有多不容易。

不过,这并非意味着桃莉在服务生好奇的注目下,丢下吉米,独自冲出餐厅时,心里是好过的。她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待在那儿的话会不由自主地答应吉米的求婚,让他赶紧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那样的话她又会面临怎样的境地?和吉米还有他的父亲老梅特卡夫挤在一间小小的公寓里,整天都在为下一顿饭发愁吗?格温多林夫人又该怎么办?老太太对桃莉一向很好,甚至把她视为自己的亲人,她能忍受再次被亲人抛弃的命运吗?不,桃莉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她和鲁弗斯医生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忍不住哭着把这一切和盘托出,但鲁弗斯医生也赞同她的做法。医生说,她还年轻,生活才刚刚开始,这么早就结婚生子没什么意义。

当然了,基蒂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更加频繁地把她那位皇家空军飞行员男友带到坎普顿丛林7号来显摆,一边炫耀手上那枚寒酸小气的订婚戒指,一边不停地打听吉米的消息。比较而言,食堂的工作几乎算得上是解脱。至少,看见薇薇安她心里总会好受些。从吉米不请自来的那天晚上开始,她们俩只见过一次。薇薇安负责分发别人捐赠的衣物,桃莉正准备过去和她打个招呼的时候,怀丁汉姆夫人忽然急匆匆地让桃莉去厨房帮忙。她真是个老巫婆。桃莉真想去劳工介绍所重新找份工作,只要可以不再见到这个可恶的女人。不过,这个机会微乎其微。桃莉收到了劳工部的来信,但不小心被格温多林夫人听到了风声。她赶紧跟老太太保证,劳工部的长官知道,桃莉现在的工作岗位很重要,不会派她去制作烟幕弹的。

这时,两个满脸烟灰的消防员走到柜台边,桃莉微笑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她盛了两碗汤递给他们。“今晚很忙吧?”她问道。

“我们去一栋房子里灭火,消防水管里面全是冰。”个头稍矮的那个消防员回答道:“不用看就知道,隔壁房子的水管也被冻住了。”

“太可怕了。”桃莉说道,消防员点点头,转身瘫坐在条桌边。厨房里又只剩下桃莉一个人。

她把胳膊支在柜台上,双手托着下巴。薇薇安这些日子肯定在忙着和医生约会吧?吉米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点幻灭的感觉,她多希望自己是从薇薇安那里得知这些的!但她明白,这事必须保密。亨利·詹金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跟别人在外面暧昧不清——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果别人知道了薇薇安的秘密,还把话传到她丈夫耳中,那就糟了。怪不得薇薇安一直要求吉米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呢。

“詹金斯太太在吗?詹金斯太太?”

桃莉警觉地抬起头,薇薇安来了吗?

“原来是你呀,史密森小姐——”那声音立马失去了热情,“你一个人在这儿吗?”

莫德·霍斯金斯站在柜台前,她打扮得非常简单,只在衬衣领口上别了一枚胸针,那领口就跟牧师一样遮得严严实实的。薇薇安没在这里,桃莉的心情有些沮丧,“只有我在这儿,霍斯金斯太太。”

“这样啊,”霍斯金斯夫人使劲儿嗅了嗅,像只慌乱的母鸡一样四处打量了一下,“亲爱的,你见到她了吗?我是说——詹金斯夫人。”

“让我想想。”桃莉一边假装思考的样子咬着嘴唇,一边偷偷把鞋穿上,“没有,我没见到詹金斯夫人。”

“真是不巧,我有件东西要交给她。肯定是她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落下的,我一直替她保管着,希望哪天碰上了还给她,可她这几天都没来。”

“是吗?我还没发现呢。”

“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来了,希望她没出什么事。”

桃莉本想告诉霍斯金斯太太,她每天都能从格温多林夫人卧室的窗户里见到薇薇安,她活蹦乱跳好得很。但转念一想,这说不定会招来更多问题——“她肯定没事的。”

“借你吉言,希望在这种严峻的日子里,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

“放心吧!”

“不过,我马上要去康沃尔和我妹妹住一段时间,我想在我走之前把东西交还给她。”霍斯金斯太太看上去有些踌躇,“我想,只好——”

“你要把它交给我吗?当然没问题。”桃莉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我一定会把东西转交到她手里的。”

“这——”霍斯金斯太太从干净的镜片后面打量着桃莉,“我没打算……我不想就这样把这东西留下。”

“放心吧,霍斯金斯太太,我很乐意帮忙。再说,我跟薇薇安很快就要见面了。”

妇人轻轻吸了口气——桃莉竟然直呼詹金斯太太的闺名,可见她们关系匪浅。“那好吧!”她说道,言语中竟有几分钦佩的意味,“如果你确定能见到她的话。”

“放心吧,没问题。”

“谢谢你,史密森小姐,你真是个好人。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这东西好像挺值钱的。”霍斯金斯太太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包小小的东西,外面还用纸巾裹着。她隔着柜台把东西交到桃莉早就摊开的手里:“保险起见,我把它包了一下。亲爱的,你小心点儿,可不能弄丢了,记住了吗?”

*?*?*

回到家里,桃莉才打开纸包。霍斯金斯太太刚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就想拆开看一看了,但最终还是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她把纸包放在手提包里,下班后飞奔回坎普顿丛林。

她把卧室门紧紧关上,好奇心折磨着她,她连衣服和鞋袜都来不及脱就跳到床上,兴冲冲地从手提包里掏出那个小纸包。拆开纸包,一个东西掉在她腿上。桃莉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漂亮的椭圆形盒式项链坠子,上面还穿着一条精美的玫瑰金项链。项链上有一环稍微松了,所以薇薇安才把它弄丢了。桃莉把项链两端穿在一起,用指甲轻轻把它们合拢。

好了。完全看不出曾经松开的痕迹。桃莉满意地笑了,注意力又集中到项链坠子上。这种盒式项链坠子是用来装照片的,桃莉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螺旋形花纹,慢慢把它打开。里面装着一张照片,上面有两男两女四个小孩。他们坐在木楼梯上,迎着阳光眯着眼。照片一分为二,镶在项链盒子两边。

桃莉立刻从几个孩子中认出了薇薇安,她是女孩中稍小些的那个。她站在楼梯上,一手握着楼梯栏杆,一手放在旁边男孩的肩上。那个男孩也还小,看上去天真活泼。这些都是薇薇安在澳大利亚的家里的兄弟姊妹。照片拍摄的时间距离薇薇安来英国生活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她还没遇到久未联系的舅舅,还没住进她家在湖边上的塔楼,还没有长大成人。就是在那栋塔楼里,她遇见了英俊的亨利·詹金斯。桃莉幸福得要颤抖了。他们的故事真像个童话,确切地说,像亨利·詹金斯在他的小说里勾勒的童话。

她冲着薇薇安小时候的照片笑起来。“真希望那时候就认识你。”桃莉轻声说道。这想法真傻,当然是现在认识薇薇安更好了,因为现在住在坎普顿丛林的她才是真正的桃莉,才有机会跟薇薇安成为挚友,才有机会跟她互称“桃莉”和“薇薇”。她看着照片上小女孩稚气未脱的面庞,在如今这个成熟的女人身上找着相似之处。桃莉心里觉得真奇怪,自己竟然能这么喜爱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她合上项链盒子,却发现它背后用娟秀的字迹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伊莎贝尔。“伊莎贝尔。”桃莉大声念出这个名字。难道是薇薇安的母亲?桃莉不知道薇薇安母亲的名字,但这个解释明显说得通。这应该是孩子们远游时,母亲挂在胸口的照片。桃莉还年轻,还不曾养育子女,但她知道,自己要是有了孩子也一定会这样带着他们的照片。

有件事确定无疑:如果这条项链曾属于薇薇安的母亲,那对她一定重要极了。桃莉要用生命捍卫它。想了一会儿后,桃莉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要把项链放在自己知道的最安全的地方——桃莉解开项链扣,拨开自己的头发,把项链系在自己脖子上。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心里满是幸福。项链坠子藏在她的衬衣里,冰冷的金属贴在她温暖的肌肤上。

桃莉脱下鞋子,把帽子扔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头倒在软和的枕头上,两条腿叠在一起。她点燃一支烟,朝屋顶吐出一个个烟圈,想象着把项链坠子交还给薇薇安时她会多开心。她会挽着桃莉的胳膊,拥抱自己,叫自己“亲爱的”,她漂亮的深色眸子里会溢出感动的泪水。她还会邀请桃莉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跟她闲聊八卦。桃莉有种直觉,只要和薇薇安能有时间坐下来聊聊,薇薇安说不定会把那个医生的事全都告诉自己。

她从胸口掏出项链坠子,看着上面精致的螺旋形纹样。可怜的薇薇安肯定以为自己把东西弄丢了,难过得要死吧?桃莉觉得应该马上让她知道项链安然无恙。或许,她可以写封信,从薇薇安家的门缝里塞进去。桃莉马上否决了这个念头——家里的信笺上都印着格温多林夫人的姓名首字母,桃莉没有属于自己的信笺,这样太失礼了。最好还是亲自告诉薇薇安,不过,两人见面时她又该穿什么呢?

桃莉趴在床上,从床底下找出她的奇幻本。她对母亲送的那本《比顿夫人的家庭管理全书》没有丝毫兴趣,但在这战火连天的日子里,纸张的价格堪比黄金,这本书倒是可以用来粘贴桃莉从《淑女报》上剪下来的漂亮图片。桃莉用胶水把图片粘在比顿夫人的条条规规和菜谱上,她这样做已经有一年时间了。此刻,她翻阅着自己的奇幻本,仔细观察那些上流社会淑女的穿着打扮,把图片里的东西和楼上衣帽间里的东西暗自比对。翻到最近的一张图片时,她停下来——这是薇薇安在丽姿大酒店参加慈善筹款那天下午拍的照片。她穿着一身漂亮的丝绸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光彩照人。桃莉用指尖抚摸着那条裙子,想起楼上刚好有一条类似的,稍微改动一下就很合身。桃莉想象着自己穿着那条裙子走过街道,和薇薇安闲坐品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

三天过后,格温多林夫人吃完糖果后忽然要求桃莉把遮光窗帘拉上,说是想安安静静地睡个午觉。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桃莉兴高采烈地照办。老太太安然进入梦乡之后,桃莉换上那条黄色的连衣裙——她早就把裙子从衣帽间拿出来,挂在自己的房间里了——然后轻快地走过门前的街道。

薇薇安家门前的台阶上铺着地砖,桃莉站在台阶最上面一级,伸手去按门铃。她想象着薇薇安打开门看见自己时惊喜的脸庞,她们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桃莉把项链坠子拿出来,薇薇安肯定会大大松口气的。桃莉想象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期待,忍不住想要跳起来。

桃莉停下伸出的手,再次整理了一下头发。她静静品味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然后按响门铃。

她侧耳倾听门内的铃声。门忽然朝内打开,一个声音说道:“亲爱的——”

桃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她面前的是亨利·詹金斯,他真实的个头比看上去还要高,和所有有权有势的男人一样潇洒又时髦。他行为举止有些粗鲁,但很快就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桃莉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当然,虽然她是个喜欢想象的姑娘,但她从没想到过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亨利·詹金斯在信息部担任要职,白天的时候很少回家。桃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在高大又一脸不悦的詹金斯面前,她有些胆怯。

“你找谁?”詹金斯面色红润,桃莉心想,他刚才可能在喝酒,“是来收废布的吗?我们家不要的布料都已经捐出去了。”

桃莉听见自己说道:“不,不是的,抱歉打扰到你了。我不是来收废布的,我来找薇薇安——也就是你太太。”桃莉终于恢复了镇定,她朝詹金斯微笑说道,“我是你妻子的朋友。”

“是吗?”詹金斯有些奇怪,“我妻子的朋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桃莉——嗯,桃乐茜·史密森。”

“桃乐茜·史密森,请进来说话。”詹金斯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桃莉走进薇薇安家的大门,立刻被震惊了。虽然她也住在坎普顿丛林,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坎普顿丛林25号。屋子的布局和格温多林夫人家差不多,进门就是门厅,然后是通往一楼的楼梯,左手边是一条廊道。跟着亨利·詹金斯走进客厅之后,桃莉立马发现了两栋房子的不同之处。薇薇安家显然是新装修过的,一切都和格温多林夫人家厚重的桃花心木雕花家具还有凌乱的墙壁不同,整栋房子干净清爽又时髦。

房间内的装潢非常华丽,地板上铺着实木拼花地板,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罩在霜花玻璃里。每面墙上都挂着漂亮的当代建筑画,柠檬绿的沙发扶手上搭着斑马皮。这房子如此时髦,如此典雅,桃莉边看边按捺住心里的惊讶。

“请坐吧!”亨利·詹金斯指着窗户边的蜗牛形扶手椅。桃莉坐下来,理好裙角,然后才把两条腿优雅地叠在一起。她忽然为自己今天的穿着感到尴尬——裙子本来不差,但坐在这间时髦的房间里,它看上去就跟博物馆里的老古董似的。站在格温多林夫人的衣帽间里,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的时候,桃莉觉得自己十分优雅。现在,她忽然发现裙子裁剪过时,裙摆上还有一圈土里土气的荷叶边,跟薇薇安那条裁剪利落、简洁大方的裙子截然不同,怎么早没发现呢?

“该给你泡杯茶的。”亨利·詹金斯轻轻抚摸着胡茬儿,表情有些尴尬,但这样子落入桃莉眼中仍然十分迷人,“可这周我们刚把仆人辞退了,那女孩子偷了家里的东西,真是可惜。”

他看着桃莉,桃莉双腿优雅地叠在一起,她忽然觉得非常兴奋。她局促地笑了笑,有些受宠若惊——他可是薇薇安的丈夫。“的确很遗憾,”她想起格温多林夫人往常说过的话,“这种时候想找个靠谱的佣人实在不容易。”

“是啊。”亨利·詹金斯站在贴着黑白两色瓷砖,好像棋盘一样的壁炉旁。他疑惑地打量着桃莉,然后问道,“请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妻子的?”

“我们是在妇女志愿服务社认识的,非常合得来。”

“女人总是这样的。”他笑了笑,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沉重。尔后,他停下话头,盯着桃莉。桃莉觉得他肯定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些什么。桃莉不知道他究竟想打听些什么,所以只好笑笑,并不接话。亨利·詹金斯看了看手表,“就拿今天来说吧——早餐的时候,我妻子说她下午两点能开完会,所以我提前回家,想给她个惊喜。但现在都三点一刻了,她还不见踪影。我想,她可能有事耽搁了吧!我很担心她。”

他言语之中有些焦躁,桃莉能够理解——像他那样身居要职的人把战争事务抛在一边,回到家里妻子却在外逍遥快活,自己只能干等着,能不着急吗?

“你和我妻子是约好的吗?”他忽然问道,似乎以为薇薇安的拖沓给桃莉也带来了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