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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音之和它对视片刻,勾唇笑起来,她从芥子里取出一盘牛肉放到台阶上,退回屋里打坐恢复神识。

  她只用了一盘肉就俘获了赤狐的芳心,这之后,小狐狸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会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让她揉肚皮。

  聂音之神识耗尽,精疲力竭抱着狐狸睡着的时候,顾绛藏在狐狸毛里的那缕神识就飘出来,在无知无觉的人脸上蹭蹭。

  虽然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又要忍受一番加剧的灼烧。

  聂音之想要分离七情,这里没有实验对象,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尝试,比起从丰富的情感中去隔离开一种,直接先全部锁住,再一种一种去释放辨别要更简单一些。

  聂音之将自己的七情锁住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一种空洞的麻木,就算想到顾绛,都不能带给她丝毫波动,这个人于她而言,和身边的狐狸,和草丛里的石头,没什么差别。

  那么,她何必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动摇的念头一起,便有心诀驱动缠上金芽,灼烧的感觉从叶子上灌入心中。

  灵台里响起她自己事先留下的一缕心念,“别动摇,你就是为了他才会这么做的,不要胡思乱想,做就对了。”

  随着灼烧的感觉一起传来的,还有……顾绛这个时候的心绪。

  聂音之转头看了赤狐一眼,他的神识藏在狐狸毛里了。

  赤狐从她身边翻身起来,狐狸眼与她对视片刻,脑袋歪来歪去,仿佛不认识她了,片刻后,赤狐嘤嘤叫着退出门外,躲到了云杉林里。

  不得不说,动物对人类的情感变化其实很是敏锐。

  顾绛藏在狐狸毛里的神识飘回去,隔空看着木愣愣坐在卷轴前的人。

  他很想进来看看聂音之究竟在搞什么鬼,但小秘境封闭,以他现在的状态,可能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这座小秘境就会被灵气撑破。

  聂音之开始单释自己的七情,负面情绪要好分辨得多,她一时怒一时悲的样子着实把顾绛和小狐狸都吓得炸了毛。

  顾绛在秘境外的林子里坐立难安,元神离体落入秘境,聂音之手中掐着诀,闭着眼睛,眉目间不安地微动。

  他蹲在她不远处看着她,暂时不敢去打扰,地面上铺着那张共生卷轴,旁边铺满了画着咒术符文的宣纸,顾绛来回扫了好几遍,对这上面的字符一知半解,实在看不明白。

  等到聂音之睁开眼睛,他才蹙眉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聂音之正好细细分离出爱念,一睁眼看到他,脑子里嗡一声,满脸依恋地抱上去,紧贴在顾绛的元神上,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想和他融为一体,永远跟他腻在一起。

  顾绛只听到缠在身上的人在他耳边呢喃,柔软的唇贴在他的耳侧,黏糊糊地蹭过脖颈、下颌,在他唇上徘徊。

  “顾绛,我好想你,我好喜欢你,如果我的血把你烧化了,是不是这样也算是永远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让我烧化你好不好?”

  “聂音之……”顾绛的元神哪里受得住她这样蛇似的纠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起变化,他伸手想将她推开一点,反倒被对方抱得更紧,“你说好不好呀,哥哥,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啊,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你回答我啊。”

  “好。”顾绛顺着她的意,轻声应道。在他应声那一刻,聂音之敞开了自己的灵台,把他的元神往灵台里拽,神识朝他缠来。

  顾绛浑身一颤,一连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在这种温香软玉的诱惑中定下神,慢慢将自己从她身体和神识的双重纠缠中往外抽离,现在的聂音之明显不对劲,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她的邀请。

  聂音之偏头看向他,眼瞳中带着迷恋,“你拒绝我?”

  “聂音之,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同意,但是要在你全然清醒的时候。”顾绛动作轻柔又坚定地把自己抽离开。

  “我想与你合为一体。”聂音之不折不挠地黏上去。

  顾绛被她缠得没办法,元神缩进了在门外探头探脑的赤狐皮毛里,看到聂音之茫然地跌坐到地上,他下意识动了动。

  赤狐脖子上发痒,蹲到地上,扬起后脚开始疯狂挠痒痒。

  顾绛屈指弹开赤狐黑色的爪子。

  聂音之闭了闭眼,搅乱她心潮的人身影消失,她身体里那种令人飘飘然的感觉退去,终于清醒了一些,返回屋里打坐了好半晌勉强冷静下来,继续尝试。

  顾绛躲在狐狸身上看了她一会儿,退出秘境外。

  红叶刀插在荒林的地面,在这里布下结界,将浓郁的灵气尽数锁在此地,顾绛强压下身体的冲动,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自己体内,血月影湖上的裂痕被他强硬抹平后,再次龟裂了。

  比之前变本加厉,枝蔓似的往外蔓延,雪白的裂痕在这片以黑红为主色调的空间里,格外醒目,就连湖上蒸腾起的雾都遮挡不住。

  从那裂纹中漏出第一缕魔气,血月影凝成的湖中飘出一缕黑红色的影子,与周遭灵气互相排斥,从裂纹中渗出。顾绛睁开眼睛,伸手勾住那缕逃逸的魔气,血月影毫无留恋地从他指间游走。

  这一缕魔气不再受他控制了。

  在万魔窟准备守株待兔的正道修士一直未等来动静,洛声的隐翅蝶以万魔窟为中心往四面飞去,寻找蛛丝马迹。

  透明的蝴蝶隐藏在深秋金灿灿的阳光中,随着灵气的细微波动而追来此处,洛声透过隐翅蝶看到那一片格外葱茏的绿洲,灵气下沉入地面,使得这周遭的荒漠都重新焕发生机。

  有几缕魔气就从刀光的屏障中逸散开,消散至虚空中,其中一缕被隐藏在岩土中的虫兽吞噬。

  顾绛开始控不住他的魔气了。

  不需要他们做什么,顾绛也开始衰弱了。

  绿洲中的人抬起眼眸,直直朝他看来。

  洛声心中一惊,隐翅蝶从半空中消散。

  作者有话说:

  *七情按照这个来: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礼记·礼运》

第45章

  斜阳西坠, 夕阳余晖铺在天际,和地表的黄土沟壑连成一片,插在其中的那一汪嫩生生的绿洲仿佛是老天错误丢在此地的一幅画卷。

  顾绛从树下站起身, 朝前伸手, “酸菜。”

  红叶刀呜咽一声, 拔地飞起,落入他掌心中。刀光建立的屏障碎裂, 与夕光揉在一起,树下的玄色身影就像被风吹散的一缕烟雾, 从原地消失。

  他的身影直接破开虚空,在距离绿洲几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山岩上现身, 与方落到此地不久的一名修士狭路相逢。

  那修士感觉到空间波动的瞬间,就立即祭起法器,攻守兼备,化神期的灵力波动搅动得周围黄沙漫天,无数符光自黄沙中射出,顾绛没有半点犹豫, 简单粗暴地一刀绞碎了扑面袭来的符箓。

  碎裂的符箓无火自燃, 烟雾在半空结成一张巨大的阵法,一瞬将顾绛的身影吸入了其中。

  顾绛落入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放眼望去全都是封魔印的铭文符光,封魔印算得上是顾绛最为熟悉的法阵,只看上一眼,他就看出其中似乎有些细节变了。

  从他落入这里开始, 身体就开始往外飘散灵雾。

  “呵。”他偏头低笑了一声。

  山岩上的黄沙落下, 周边的几十个高阶修士同时围拢过来, 那名修士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松懈, 那座阵法只困了顾绛须臾,就被从中破开。

  黑红色的血月影和浓郁到奶白色的灵雾一同爆开,又因彼此排斥而泾渭分明地散往周遭,血月影利刃一样卷过周遭,在浓郁的灵雾中和各路法器撞出无数锐响,鲜血从半空泼下。

  顾绛的长刀搭在一名修士肩膀上,那人手上的法印掐了一半,一动也不敢动。顾绛在他身上擦了擦红叶刀身上的血,但目光并未看他,而是落在虚空中一处,“能请诸位别来烦我么,本座杀掉你们几个化神,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隐翅蝶后的人被他的目光看得脊背发凉,心中生出久违的怯意,控制不住切断了与隐翅蝶的联系,避开他的视线。

  顾绛转回头,扫一眼落了满地的修士,有几名已经重伤濒死,“一不小心出手重了些,见谅。”他不适地揉揉眉心,收回长刀,周遭弯月似的暗红色刃光猛地收束回刀身内。

  有几缕魔气飘散出去,脱离了他的掌控。

  顾绛毫不在意,感觉到聂音之在摸叶子,他动作顿了一顿,转过身被一阵风吹散了。

  过了好半晌,黄岩垒成的小山崖上下的修士才从这种刺骨的威压下回过神来,急忙去救助重伤的同伴。

  顾绛回到绿洲内,送了一缕神识进去秘境,“别摸了。”

  聂音之立即绽开笑颜,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对着声音来处说道:“顾绛,你进来吧。”

  “不行,秘境承受不住我现在身上溢出的灵气。”

  聂音之立即道:“那你放我出去吧。”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空间波动了下,她被人揽着腰勾出秘境,聂音之一出来依然是满眼的绿意,惊讶问道:“我记得之前是荒林?”

  顾绛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忙活完了?”

  “嗯。”聂音之露出一抹松快的笑,她转头打量四周,揪了一朵灌木上的小花,已经猜到这片绿洲定然都是顾绛身上蒸发出的灵气喂养出来的。

  她从芥子里取出一张小几,两个蒲团放到草面上,示意他坐下,摆出两国谈判的架势,一本正经道:“哥哥,你说过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同意,还说要我对你多提点要求,还说过我说什么都是对的,还说过……”

  顾绛打断她,无奈道:“直接说吧,你又想做什么?”

  “共生咒下的衍生术之一,锁七情,我要暂时封掉你七情之一的爱念。”聂音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应该知道的吧,都是同样的血量,为何之前我的血在你体内就没有什么作用,但现在却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你。”

  “你闭关就是在研究这个。”顾绛皱起眉,有些烦躁,“封掉之后会怎么样?”

  聂音之面不改色地回道:“会让你感受不到别人的爱,也无法爱人,只是爱念而已,其他情念欲望都是正常的。”

  “只是不喜欢你了?”顾绛问道。

  聂音之抿抿唇,“你也没说过你喜欢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神女降世,以身饲魔,你我的立场是天道注定。”顾绛说着嗤笑了一声,“你的血对我永远有效,那么,你要永远锁住我的爱念,让我无法爱你?”

  其实不需要永远的。

  冰中火燃不了多久,顾绛这点刚刚萌芽的爱念和豆大的烛火也差不离,被封住爱念之后,没有养分供给,很快就会灭的。

  或许连百年都要不了。

  但是她才不管这么多,如果他们之间这个问题永远也没办法解决,那就这样让他陪在身边,直到她死那一刻。然后她会解开共生咒,锁住他爱念的咒术也会失效,他会恢复爱人的能力。

  聂音之隐在茶几底下的手指绞紧了裙摆,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她既然说出口,自然已经在心里做好决定,“别这么绝对,我们总会找到其他解决的办法啊,但是首先,你要好好活着。”

  顾绛气笑了,捏住她的下颌,“你还真以为你的血能烧死本座么?”

  聂音之眼角泛红,两手握住他的手,歪下头贴进他的掌心里轻轻蹭了下,“我希望你吻我的时候,感受到的是欢愉,而不是灼烧的痛苦。”

  顾绛手背上青筋突出,整个手臂都绷得极紧,对她有点没奈何道:“你以后还想我吻你?”

  聂音之放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绢帛展开,“关于这个,我拟了一份契约,希望你能跟我签一下。”

  顾绛垂下眼眸,一目十行扫完上面的娟秀小字。

  关于顾绛必须履行的事:

  每日晨起按照聂音之的要求,搭配其服饰和妆容,描绘花钿,包括普通花钿和魔气花钿;

  每日要主动亲吻聂音之至少一次;

  每日要夸奖聂音之至少一次;

  每日早上起床后,晚上就寝前,都要在心里想聂音之半个时辰;

  ……

  要宠着聂音之,保护她,不能恐吓聂音之,不能凶她,不能骗她,不能拒绝她,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一份不含丝毫灵力的契约,连凡人都约束不了,你想约束我?”顾绛抖开袖摆,露出手腕的咒印,“你何不直接将这些规定写进共生咒里?咒术里应该有违逆的惩罚。”

  聂音之委屈地看着他,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带着忍不住的颤音,“顾绛,你再这样说话,我要生气了。”

  顾绛:“……”

  聂音之抽噎了下,取出笔,又在契约末尾填上一句:不能惹聂音之生气,生气了必须要负责哄好。

  顾绛沉默片刻,挪开隔在他们中间的小桌子,对她张开手臂,“过来。”

第46章

  聂音之把桌子挪回原地, 隔在他们中间,说道:“现在,我是不会碰你的, 你也不准碰我。”她转眸看向四周葱郁的绿色, “虽然这么做可能也没什么效果,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让我看着你难受要好。如非必要,我们不要见面, 不要有肢体接触,总会慢慢淡掉……”

  顾绛打断她, “你又要像你之前那样,想尽办法避开我?”

  聂音之咬咬唇, “是。”

  顾绛抬手按住眉心,对她用一张小木几就想隔开他的做法感到好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威胁很无力?我不答应的话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避开本座。”

  身体里的血几乎沸腾,他没有心思再去控制调节自己的体温,身旁地面上新发出的嫩叶被烫得叶子卷曲, 袖摆中开始往外逸散丝丝缕缕的魔气。

  他知道聂音之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看过她累到神识耗尽的样子,那么瞎讲究的人, 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顾绛对她说不出来重话。

  聂音之眼眶忍得通红,软绵绵地说道:“才不是威胁,我只是让你选嘛,我知道你不会强迫我的。”

  她把那张绢帛推到顾绛面前。

  【呜呜呜呜这他大爷的是虐文的走向】

  【特么的, 前面明明辣么甜!一搜wb遍地是糖, 这是把我们骗进来杀?】

  【集美们, 快来答题了, 没有爱但可以亲亲抱抱和有爱但见不着摸不到,二选一,泥萌怎么选?】

  【我不管,我选doi】

  【我也觉得!聂音之这路走窄了啊,没有什么是do一次i解决不了,若是不行,那就再do一次】

  【咕咕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魔头,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残忍的选择,聂音之你没有心,心疼子】

  【顾绛不爱就不会伤心,但阿音却要时时刻刻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虐的明明是阿音】

  【正因为聂音之有心才会让他选吧,不然她自己开心就好,管魔头会不会被烧死呢,没准魔头烫烫的时候,do起来还更爽】

  【????弹幕为什么随时随地都在开车???这让眼泪流到一半的我真的很尴尬。】

  【宝子,你可以不必为聂音之掉眼泪,我觉得她怎么着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很悲惨,瞧瞧她写的不平等条约】

  顾绛黑沉的眼眸深深盯看了她片刻,伸手捏起桌上的笔,在那份契约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聂音之弯起眼睛笑了,一直含在眼里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去,她很高兴的样子,“以后我亲你,你都会很舒服的哦。”

  顾绛动作顿了顿,绢帛被扔到一边,那张木几顷刻间就在他手里化作尘埃,聂音之被他一把捞过去,炙热的掌心托在她的后脑上,不容拒绝地被压进怀里。

  聂音之耳垂被发烫的指尖轻揉,顾绛低垂着眼。

  “你之前不是还想烧化我的么?”他含着她的唇呢喃,“我也觉得被你烧化挺好的。”

  “我……”她一张嘴就被人侵入口里,根本吐不出后面的话。

  顾绛身上太热了,以往那种若有似无的幽香便越发浓郁,让她脑子里晕晕乎乎,他笨拙地尝试着去取悦她,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只知道吸啜。

  聂音之抓紧他的肩膀,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但他整个人卡在那里,聂音之只能无力地用膝盖蹭他的腰侧。

  嗯,坐在他怀里就是有一点烫屁股,还有硌……

  聂音之一下清醒了,睫毛颤得像风中的落叶,惊慌地眨着眼。

  顾绛终于退开,低眸看一眼,啾掉挂在她唇边的痕迹,把她扔回秘境里。聂音之一脸懵逼地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她及笄之后,有女先生教过她通晓人事,所以她知道顾绛现在是怎么回事。

  聂音之呆滞了片刻,抱着膝盖把自己通红的脸埋进手臂间。

  被独自留在秘境里的小狐狸正慌里慌张地四处找她,看到她的人影,高兴地跳过来,用脑袋拱她的手臂,嘤嘤叫着往她怀里钻。

  聂音之神思不属地揉着它的毛发。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眨眼两人就分开了?】

  【魔头在秘境外做什么呢,怎么还专门把音音扔开,多见外呢】

  【为什么要切镜头!撸狐狸有什么看头,尊贵的VIP要看撸铁!】

  【点击就看烧红的铁棍是如何炼成的】

  【聂音之别愣着啊,开共情一起爽呗!】

  【别瞎说,现在开共情会被烧】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吗?魔头在自我安慰吗?】

  【谢谢大师指点,我悟了】

  聂音之用只能自己和小狐狸听见的声音嘀咕道:“我就开一下下。”

  赤狐抖抖耳朵,懵懂无知地抬起脑袋。在它那清澈的眼眸里映出聂音之紧蹙的眉,脸上似痛苦又似欢愉,从顾绛涌来的心念里,满满都是她。

  她抱着肩上发颤,深吸了好几口气,切断共情。所以,在坞城的那天,他把她赶出房间,就是在做这种事。

  聂音之盯着水面发愣,实在没什么事干,提起赤狐蹲到水岸边给它洗澡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于无辜遭受池鱼之殃的赤狐来说,玩水可以,洗澡不行!

  它四只爪子在水里扑腾,到处躲闪,拍得水花四溅,聂音之挽起袖子踩进水里,誓要将它洗了不可。

  顾绛重新将聂音之捞出秘境时,和面前落汤鸡一样的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聂音之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又急忙转开,脱口而出:“这么快?”她狐狸都还没洗完呢。

  顾绛:“……”即使是魔头也笑不出来。

  小狐狸从聂音之怀里挣脱,跳到地上抖毛,转头打量四周,飞快地钻进了草丛里。

  聂音之看一眼天色,尴尬道:“你不快,是我洗狐狸洗得太久了,都怪它到处躲。”

  顾绛让聂音之回秘境里换了衣衫,才又重新放她出来,他坐在蒲团上,摆出一副任人宰割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来吧。”

  这个衍生术聂音之已经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很多回,已经练出手感了,她召出共生咒印上的小金芽,掐了一个繁复的手印,默念心诀。

  顾绛皱了下眉,能感觉有什么通过手腕上的咒印顺着经脉流淌入他心中,在他心口生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法印,那一刻他的情感就像是被这个法印一瞬间抽空,如同被一把拽入冰冷的水中,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从心口透出一股麻木的冷感。连面前的人都不能带给他任何悸动。

  然后聂音之一个一个放出他的喜、怒、哀、惧、恶、欲,唯独锁住了爱念。

  这一切只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工夫,聂音之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你看其实还挺简单的,是不是?”

  “你之前就是在一遍遍经历这个过程?”顾绛靠向身后的树干,从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抬手勾住她垂下的长发,将她拉到怀里抱住。

  聂音之被他自然而然的举动惊到,疑惑地检查手腕上的金芽:“咒术没有失败啊,你怎么还这么顺手。”

  “我又不是失忆了。”顾绛低垂着头,感情在退潮,灼烧的痛苦逐渐消弭,他身体里的热度在一点点退却。已经习惯了的疼痛,现在反而觉得不太适应。

  他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聂音之又检查了一遍咒印,确认没有出任何纰漏,便安静地靠在他身上,但她睡不着,不自觉地仰起头盯着顾绛看。

  顾绛松开手,眼也没睁地说道:“你不用陪着我也可以。”

  “那不行,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陪着你。”聂音之扭头抓住他的手重新环到自己腰上,用力按了按示意他搂好了,重新趴回他肩上。

  聂音之捏着他的发梢玩,心血来潮地建议,“哥哥,我们先来预习一下你以后每日的任务,行不行?”她说着便打算掏出签好的契约。

  “不用了。”绢帛上那点内容,顾绛都会背了,他偏头睁开一点眼,好脾气地配合着,托起她的下颌。

  聂音之抱住他的脖子,顾绛很轻柔地吻着她,就像先前那一次一样,细致地取悦她,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还更为熟练一些。聂音之恍惚觉得一切根本就没有改变。

  她开启共情,这一次没有浪潮似的灼烧之念从小叶子上袭来,顾绛身上承受的天威也暂时消散,这一刻他的确是舒服的。仅此而已。

  聂音之喘不上来气,被他放开,顾绛用指腹擦擦她的唇,“现在天已经黑了,也要换花钿?”

  “那这个就推到明天吧。”聂音之兴致勃勃等着他夸自己。

  顾绛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你的头发很柔顺亮泽,比狐狸毛好摸。”

  聂音之:“……”从未断开的共情里,她已经感受到顾绛的心念,他打算从头到脚把她夸一遍,明天应该就会夸她的眼睛了。

  【打卡老魔头第一次交作业】

  【草,比狐狸毛好摸,竟然拿我们阿音跟动物比?】

  【这到底是咒术生效了还是没生效?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呢?甚至更腻歪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俩又演我们呢?!我已经桃宝一大箱抽纸做好准备了,结果就这?就这?】

  【老魔头说得对,他又不是失忆了,以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他记得啊,怎么可能突然冷漠下去嘛】

  【要抠细节!抠细节!】

  【不抠!只要我稀里糊涂囫囵吞枣咽得够快,我就吃不出糖里的刀子!】

  【我就想问顾绛这么听话这么温柔真的是魔头吗?我男朋友都比他更像魔头。】

第47章

  小秘境里晨起有薄雾, 浮在云杉深处,沁凉的空气像是深山老林里的味道,外面天亮了, 小秘境里看不见太阳, 但也跟着透进晨光。

  在这个世间, 不论是多么封闭的秘境,都还是要遵循着一些根深蒂固的规则, 比如日头的东升西落,昼夜更替。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啼让这里显得格外幽静。

  聂音之闭着眼睛坐在水岸边的石头上, 感觉到顾绛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眉心。

  她挑了一个极为精致的花钿图案,是一个飞凤的图样, 为了和鸿鹄相衬,要在飞扬的翎羽尖上描绘出白绒,存心是要为难他似的。

  但顾绛暗红色的魔气精准地在她眉心绘出了图腾,就像绘过千百遍一样熟练,只是聂音之临时提出想要和鸿鹄搭配的要求,才让他多耗费了一些工夫。

  翠花剑被她抱在怀里, 剑首上的鸿鹄扬起自己呼呼燃烧的翅膀, 蹲在那里看了不到片刻,便失去兴致, 拍打着翅膀追着赤狐欺负。

  为了搭配这个眉心花钿,聂音之今天穿得也格外精致,绛朱色的裙摆在石头上层层叠叠地绽放开,象牙白上衣, 琵琶袖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百花纹。

  头上还簪了一支羽状的朱钗, 微微一动, 垂下的流苏就撞出细碎的响。

  顾绛觉得他现在应该要低下头吻她, 虽然身体里并无这样的冲动,但确实如聂音之之前所说,亲吻她的时候真的很舒服。

  不会有灼烧的痛,也不会有压迫的天威。

  他弯下腰,唇贴上去的时候,聂音之的睫毛颤了下,很乖地没有动,保持着这个承受的姿势,她化好了妆面,却没有染口脂,所以她是准备好的。

  顾绛半阖着眼,留意着聂音之细微的神情,听到她时急时弱的呼吸,在心里笑着想,她很喜欢被舔舐舌尖和上颚。

  聂音之被他亲得晕晕乎乎,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被及时捞住抱进怀里,她抬起头,视线撞进顾绛的眼中。

  那双眼眸深幽而又冷静,瞳中映出她艳红的眼尾,聂音之拽着顾绛袖摆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又松开了,低头靠在他胸前独自平息。

  “聂音之,怎么了?”顾绛温和地问道。

  封了爱念后,他心中缺失了一块感悟这一类情的能力,不能爱,也感受不到爱,那么以前那些不用他刻意就能感觉到的东西,现在就会被他无意识忽视掉,他自己地感知做不得准,所以顾绛一直很留意聂音之的反应,以她的情绪给自己作参照。

  他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做什么事惹她不开心。

  “没事啊。”聂音之抬起头微笑,用食指戳他心口,“我在等你夸我呢。”

  顾绛暗自松口气,夸奖她此刻眼睛水汪汪的,像刚舔完骨头的小奶狗。

  他以前还说过她像耗子,像偷了鸡的黄鼠狼。聂音之算是发现了,顾绛这个臭魔头学识浅薄得很,离开了各种禽兽作比喻,就不会说话。

  “刚舔完魔头。”聂音之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蹲到一旁去,对着水面抹口脂。

  水面上映出头顶飘过的弹幕,花花绿绿的。

  【好甜好甜好甜,魔头根本没变!】

  【封了爱和没封爱的行为都差不多,那魔头到底爱没爱哦?】

  【草???还能从这个角度发刀?】

  【怎么可能,前面融化的魔气都被你们吞了吗?】

  【我猜咕咕就是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没变化罢了,他只是一个可怜巴巴的魔头,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呜呜呜呜】

  聂音之余光看向顾绛投在水面的倒影,他站在那里,面向着她的方向,一直在看着她。

  她涂好口脂抿了下唇,对投影在水面的倒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他们准备离开这里,去万魔窟。聂音之提醒他,正道已经知道他们要去万魔窟了,肯定会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抓他们。

  顾绛无所谓地笑笑,“放心,他们拦不住我。”

  聂音之转眸看他,“我们要偷偷进去。”她不想让顾绛动手,他动手的话天威又会加剧,他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进万魔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聂音之对魔窟内的情形还一无所知呢,先要进去摸摸底才行。

  更何况,要解决她的血的问题,也需要她详细了解血对魔修的作用。

  顾绛想了想,他一招手,把草地里打滚的赤狐捉到手里,问她道,“你的化形之术学得如何了?”

  聂音之眨眨眼,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摸摸小狐狸的毛,当场掐了一个化形咒术落往它眉心。

  泛着微光的法印融进小狐狸毛绒绒的脑门上,赤狐的身形一下子化开,在顾绛手里拉长,落地化作了和她一般身量。

  小秘境里的灵气都往此处涌来,融进那身影中。

  光芒消散后,现出另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聂音之,赤狐变成的“聂音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毛全没了,嘤嘤叫着舔舔自己手背,往地上一倒就要按照它以往的习性到草丛里撒泼打滚,被聂音之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阻止它用自己的形象行如此丢脸之事。

  聂音之尴尬道:“还、还不是很精通。”

  顾绛在旁边笑得直抖,聂音之没好气,“你再笑,我就把它变成你的样子!”

  小狐狸在她怀里嘭的一下变回原形,咕噜噜地滚到了草地上,围着他们转一圈,一蹦一跳地去追鸿鹄。

  “变活物我还不行,可是纸人可以。”聂音之从芥子里的折丹峰书房取出两枚灵符纸,这是她以前私下里“不务正业”瞎捣鼓剩下来的。

  聂音之剪了两枚纸人出来,画上五官,化形咒的法印落到纸人头上,灵符纸从她手里飞出去,落地化作人形。

  纸人的面貌和两人几乎不差,只是双眼无神,还是死物。

  他们一人投入一缕神识进去,两个纸人才算是“活”了过来。

  小狐狸从旁边窜过来,一双狐狸眼瞪得圆圆滚滚,歪着脑袋来回打量,一时间晕头转向,根本分不清他们。

  鸿鹄在纸人化成的“聂音之”周围飞一圈,扑腾翅膀落到了真聂音之肩膀上。

  顾绛将红叶刀留在了绿洲里,刀光支起的结界屏障依然封锁着绿洲,聂音之在绿洲内布置了几个加湿的阵法,营造出时不时浮出灵雾的假象。

  正道不敢靠得太近打探,有这两个纸人每天出秘境晃一圈,将正道的目光都留在此地,糊弄个个把月应该没问题。

  在顾绛和聂音之偷偷往万魔窟进发的时候,聚集在无量宗的正道修士也确实在想办法窥探绿洲,好掌握魔头如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