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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呀。”

  迷糓树的主干在无数气根的中心,经年历久的气根与地面相接长成一株新的树干,新生的气根则垂挂在枝干上,像帘子一般随着海风摇荡。

  顾绛很艰难地才钻入迷糓树中心,粗壮的主干上豁开一个三角树洞,洞里闪着莹莹微光。整座幻境的阵法就在此处。

  他摸一把树干,“我以前为躲我师父无意间发现了这里,受不了他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躲几天睡个安稳觉。”

  聂音之钻入树洞,看到了头顶运转的阵法光芒,“你就在阵法下睡觉?”

  “嗯。”顾绛应声的同时,已经熟练地找到一条凸出地面的根茎,倚在了上面。

  聂音之飘到树洞顶上去研究那座阵法。

  【我明白了,学习时间到】

  【魔头就像那种带自己喜欢的女生去看自己的秘密宝地的小男生】

  【这座幻境真的好漂亮,跟外面比起来,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我看到wb上有说,AI公司根本就没做长隐岛这个地图数据,这已经是它们在自创剧情了,因为萧灵死了,剧情重心就在聂音之身上了】

  【真的假的?没看到官方发通告啊】

  【那这意思是不是我们可以一直看下去,看到他们成亲生娃,孩子长大,再来说说孩子的故事】

  【博、博人传?瑟瑟发抖】

  【草,这么一说,感觉这个世界跟真实的一样】

  【等等,他们要搞的“剧情”是什么?搞崩了的话,我们还能看吗?】

第69章

  因为聂音之每次回到过去, 落入的时间点都不一样,有时跨度很短,有时一晃就是几十上百年, 她无法知道下一次来的时候, 长隐岛还在不在, 所以几乎没日没夜地沉浸在这座大型幻阵里。

  在顾绛听师父念经之时,她就铺开神识, 细细研究幻境中的一草一木,亭台楼宇, 然后将这些景致与阵法里的铭文字符对应起来,找出其中的规律。

  研究透了那些静物, 她便试着附着在鸟兽仙鹤这些活物身体里去琢磨。整座长隐岛的幻阵分了三层,最深一层便是人。

  聂音之一层一层破开幻阵里密密的字符,解析阵法中的一撇一捺,剖离出里面的基础符文,神识钻入最深一层里,她几乎被眼前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铭文晃得眼晕。

  幸好她对这个时空来说是个外来者, 不然神识在进入这里那一瞬, 就会被这些字符吸进去。

  最内层的阵符五分,对应长隐岛上五座山五位大能, 彼此独立,却又统一为一个整体,运转这座大型幻境的灵力来自于他们的真元。

  不知为何,他们的真元被禁锢在了这棵迷糓树里, 与树上的幻阵绑在一起, 难以拆离。

  聂音之不知道在这处符文的海洋中呆了多久, 看得头疼, 神识有些受不了,才从幻阵里出来。

  她立即把自己的发现给顾绛说了,“这座幻境是你师尊他们用真元维持,在你面前的人只是神识化身,真元被禁锢在迷糓树里,长此消耗下去,早晚是会枯竭的。”

  顾绛并没有很惊讶,“我知道。”

  聂音之感觉到他的情绪,犹豫片刻,说道:“我也许可以找到办法将他们真元分离出来。”

  “中座有位师兄曾经想过拆这个阵法,被他师父暴揍一顿,踢出了长隐岛,再不准回来。”顾绛抬头望向中空的树洞顶,“迷糓树是一间囚牢,师父师叔几人是犯了错被关在这里,法身已经融进树里,树死则真元散尽,他们不会离开长隐岛。”

  聂音之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这棵树已经开始衰竭了,她想顾绛肯定是知道的。

  顾绛坐起身,“你要休息了吧?那我带你出去逛逛,晚上的长隐岛很漂亮。”

  “好啊。”

  顾绛去了海边,夜晚潮水涨起来,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沙滩,天幕上明月高悬,月光在海面上铺出一线银霜。

  迷糓树的花瓣飘得到处都是,落在沙滩上,海水里,天上月明星稀,地上到处去闪着微光的花瓣,就如同落入星星都落入了凡尘。

  顾绛脱了鞋子,将下摆打结,赤脚在沙滩上走,踩着潮水漫步,海风鼓动起宽大的袖袍,他修长的手指在衣袂间时隐时现。

  聂音之好想触碰他。

  顾绛的脚步忽然一顿,转过身来说道:“借用一下你的手。”

  “做什么?”聂音之疑惑地眨眼,还是听话伸出手。

  “两只手,捧着。”

  聂音之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合拢的手掌上凭空冒出一团毛球,小小的兔子抖抖耳朵,抱住她的指尖舔了一口。

  “雪兔!”聂音之将雪兔捧到面前,看着它葡萄似的黑眼珠,惊喜道,“对啊,我可以碰到你的神识。”

  顾绛站在她身前,垂下头,雪兔忽而从她手掌上撑起来,前爪踩在聂音之下颌上,垫着后肢凑上去,高难度地给了她一个兔子吻。

  聂音之被雪兔小舌头舔着嘴唇,整个人都懵了,一把将它按进怀里,“干什么呀,这样显得我好像变态。”

  顾绛噗嗤笑出来,“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

  聂音之瞪他,“那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觉得我很变态?”

  顾绛笑声一顿,“嗯?”

  “你都没有反驳我。”聂音之报复性地用力揉怀里的兔子,“明明是你自己贴上来,要变态也是你变态。”

  顾绛被她揉得皱起眉,呼吸不由重了几分,“嗯,是我变态。”

  他话音刚落,兔子从聂音之手里消散,神识缠住她,瞬间将她拖进了自己的灵台里。

  顾绛从海滩边离开,一阵风似的掠回西座山上,连师尊的唠叨都没顾得上回应,闷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聂音之一进入灵台,就陷入了棉花似的云团里,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云团似的棉花。

  顾绛的灵台不再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漆黑,光线很柔和,并不刺眼,元神裹在一团绵绵的白云里,他的灵台里都是绵软的云,红叶的刀气在云团上染上一抹霞色,粉嫩嫩的。

  眼前的白絮随着她神识波动像雾一样起伏,但触及身上又比她家里铺满云绒锦被的床还要柔软。

  那大片的云层上还有一只兔子模样的。

  这还是聂音之第一次看清他的灵台。

  白茫茫的云团里显出一抹人影,聂音之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抱进怀里,颈侧被含住咬了一口,聂音之神魂立即感觉到微微刺痛,就像被尖锐的獠牙叼中。

  “等……”聂音之猝不及防,他什么时候元婴的?

  顾绛打断她,“不等。我已经等你三日了。”自从开始研究幻阵,她连跟他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了。

  聂音之以往进入顾绛灵台,就只是单纯地被他抱着休息,两人就算神识紧贴,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是这一次他才碰到她,聂音之就像是被电流窜过全身,她整个人抖得厉害,下意识往后躲,震惊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绛捏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回去,“那是什么样的?”

  神识没有固定的形态,聂音之身形一散,化成了一团小云,藏进他灵台里大片的云里,嘀咕道:“你灵台好亮,太亮了,我觉得还是以前暗暗的样子好一点。”要在这么亮的地方,她还没准备好呢。

  顾绛手中抓空,忍不住扶额笑道:“你化成云?”随着他的话音,灵台里的光亮被压下去,变得昏暗朦胧,顾绛的身形消散。

  聂音之意识到不对,不过没等她反应,便感觉自己被紧紧裹住了,周围的云气毫无阻碍地往她神识里渗透。

  原本宁静的云团渐渐开始起伏涌动,消散聚拢,忽起忽落,明明无风,那云海却激烈地如同潮汐翻涌,犹如暴风雨压境。

  聂音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吞入这片云海,每一寸神识上都被他的气息侵染,令人战栗的电流在云层间游走。

  她现在明明没有身体,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四肢酸软,从骨头缝里流淌着酥麻,都快要从床榻上滑下去了。

  聂音之神魂颠倒间,恍惚听到顾绛贴在耳边轻声道:“阿音,你都能下雨了。”

  她的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便等到再醒来时,神魂已经落回自己身体里,她蜷缩在柔软的床榻上,微微一动,还有未退的潮汐漫上来,浸在内裙上。

  聂音之咬着被子,浑身红透,臭魔头,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都能下雨了!

  【啊这啊这啊这,我们难道看完了一整场神交????】

  【是这样的,我妈问我为什么在看气象预报,还问这是哪个地方,怎么这么吓人,是不是有台风。】

  【笑死我了,经过官方认证这很和谐,魔头你不行啊,官方爸爸都看不起你】

  【魔头你好行啊!我居然看了一整集的风云变幻,要不是耳机里能听着点声音,我都被摇来晃去的云催睡着了】

  【这一段真的好催眠,那个云晃得啊,助眠小视频get】

  【神他么的你都能下雨了,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魔头,你好骚啊!】

  【我们这里正在下大雨,我已经无法直视外面了】

  【是我小看魔头了,有没有姐妹统计下他们究竟玩了多少种花样?】

  【小顾绛的元神就在云层里啊!而且之前魔头说他的神识是包容了小顾绛,那不就是一起do了吗】

  【你们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聂音之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眼不见为净,她埋在被子里,勾出手腕上的金芽,那片虚散的叶子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脉络,可见在于剧情的拉锯中,顾绛确实在渐渐占据上风。

  她缓了好半天,闷声闷气地喊澄碧,让她们去给她准备热水沐浴。

  她收拾妥当,陪父母用过午饭后,关在书房里将幻阵画出来。以前顾绛给她的古籍卷轴里也有阵法方面的典籍,聂音之翻找出来,结合着阵法图研究。

  从知道长隐岛的幻阵时,在进入顾绛灵台时,聂音之就给他传达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在万魔窟上布下一个幻境,实现原著结局,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骗到剧情,但试一试总归没错。

  聂音之不知道原著剧情是怎么样的,但是顾绛在与伪天道拉锯时,曾经看到过最后的场面,他通过两人紧贴的神识,将那副画面传递给了她。

  准备好阵法后,聂音之给封寒缨去了一封讯息,邀请他带上魔将们回老家看看。

  封寒缨捏着通讯符一头雾水,老家?万魔窟?

  他明天就带上人去把那个耻辱之地夷为平地。

第70章

  其他没有姓名的魔修在不在无所谓, 封寒缨这个在原著里戏份举足轻重的魔尊一定要在,聂音之还点名了他手下几名在原著里有姓名的魔将。

  等到封寒缨领着那几名魔将来到万魔窟时,这座在天劫下破败荒废的囚魔之地, 竟然一夕之间重新恢复, 他的魔气撞上万魔窟上空, 封魔印的铭文被血月影撞出水波一样的光亮。

  封魔印下,原本倾塌的玄塔笔直地矗立在万魔窟中心, 直插封魔印。封寒缨满以为又是正道修士搞的鬼,顿时怒火中烧, 魔气冲天而起,撞上那令他深恶痛绝的封魔铭文。

  轰然一声巨响, 罡风从万魔窟上呜一声荡开。他抬起手中弯月似的长刀,正打算挥出第二刀,没成想那刀尖下人影一晃,聂音之陡然出现在前方,对他微笑。

  封寒缨顿时一惊,情急之下猛然收力, 魔气倒灌回经脉, 封寒缨痛地闷哼一声,嘴角边溢出一缕血丝, 怒道:“你找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聂音之一巴掌拍入了封魔印下。

  跟在封寒缨身边的魔将都惊呆了,脑子里不约而同冒出同一个念头,如今魔域将成, 聂音之搞这么一出定是想要夺权篡位, 他们几人都是封寒缨的心腹, 必定无法善终。

  电光石火间, 几人仓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四散而逃。

  聂音之动作极快,身形化作一抹幽光,相继将几人踹进封魔印下,自己也跟着跳入万魔窟。

  她算是体会到了顾绛那种修为碾压的快乐,托顾绛“以身饲魔”的福,聂音之入魔之后不受灵气匮乏对修为的限制,本就半只脚踏入大乘期,神识随着顾绛的心头血在千年前后来回磨砺,短短半月,便很顺利地突破至大乘期。

  幻境之中的万魔窟中景象与她第一次进入这里时一般无二,中心玄塔,四方城池,城中有裹得严严实实的魔修来往,幻阵的阵脚在中心玄塔底层。

  聂音之在万魔窟这重幻境里,叠加了一层嫁梦,几个魔将一入万魔窟便神情一阵恍惚,按照聂音之的安排,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等着戏份登场。

  她走入玄塔,封寒缨坐在那张玄石座上,眉宇间有些挣扎之色,并没有完全被迷惑住。

  聂音之没有告诉封寒缨她的打算,就如韩竟所说的那样,被察觉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在原著剧情里,封寒缨这个大反派的本体一直被囚禁在万魔窟,但他的魔气却逃了出去,利用夺舍潜伏在各大仙门内部暗中搅动风云,最后败在萧灵的血上,几次三番因为被她的血所诱惑而出手救她。

  他顶着不同身份不同模样,有仙门世家公子,年轻有为的宗门修士,甚至是云笈宗崭露头角的师弟等等,萧灵遇到的所有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封寒缨顶着别人的壳子。

  这些人形貌举止全然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觊觎她的血。

  萧灵并不傻,相反她算得上心思细腻,凭此将仙门中发生的那些栽赃陷害的祸事串联在一起,揭露了封寒缨的真面目,用自己的血将他引入陷阱中,被众人剿灭,使得封寒缨在万魔窟内的本体受到重创。

  她这一举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殊荣,但与此同时,也暴露了她的血对魔修的作用,流传在民间那些原本无人在意的神女传说忽然开始甚嚣尘上,就算是桑无眠也顶不住化神巅峰修士的压力。

  最终,萧灵为了不使桑无眠为难,背着他,主动站到了万魔窟上。

  万魔窟被冲破后,这里就彻底荒废了,也没有正道修士把守,封寒缨方才在这里弄出那样大的动静,毫无疑问也惊动了无量宗。

  聂音之坐在一尊佛像的头顶,晃着腿看正道修士往这里赶来。

  好在原著里面,几乎没有重点提及到来这里的正道修士,因为有点名姓的人,都在围困桑无眠,阻止他往这里靠近。

  黄沙滚滚,天地之间一片昏黄,修士有灵力护体,本该不染尘埃,但此时此刻,看着万魔窟上异样的场景,没有人注意到有细小的微尘穿过灵力屏障,覆着到他们身上。

  众人神情恍惚了一瞬,有人指着万魔窟上一处突出的峭壁说道:“看那里!”

  黄沙渐渐平息,露出峭壁上一道纤细的白影。

  萧灵垂眸望向脚下,素白的纱裙在风中飞扬,发髻被烈风吹散,几缕青丝贴在她白皙的面庞上,这里的风实在太烈了,卷着细沙,如同刀子刮过皮肤,她的脸上被磨出细小的伤口,渗出了一点红。

  封魔印下顿时有了隐隐骚动。

  中心玄塔里,封寒影蓦地睁开眼睛。

  那道身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纵身跳入万魔窟中,罡风撕扯开她的白裙,鲜血顷刻间染红了一大片,万魔窟中群魔涌动,朝着这处悬崖冲来。

  这副画面和当初聂音之跳下玄塔时,几乎没什么不同。

  聂音之站在玄塔的露台上,对自己布下的这座幻境很满意,长隐岛上的那座幻境维持了几百年,她当然做不到,但是好在原著里这段剧情发生得很快,不过一时三刻,她还是做得到的。

  剧情若是跟天道类似的存在,是一种运行机制,那它并没有像人一样的判断意识,只想要达成最后的结局,这座幻境真假参半,进入这座幻境内的人,都会同时中嫁梦之术,配合原著剧情发展。

  原著重点提及的角色都陷在这场幻境里,要是依然没办法干扰一下它,那她就没辙了。

  魔修被神女血消耗,应该有大量灵气溢出,聂音之在那片崖下埋了一个聚灵阵,阵法驱动,引来的灵气越发浓郁,最终形成了薄薄的灵雾。

  支撑幻阵的真元在飞快消耗,她皱起眉,有些撑不住了。

  首先脱离幻境的人是封寒缨,他蓦地从嫁梦术法中清醒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女人,对方搂着他的脖子,以一种对他憎恨至极的神情吻上他的唇,咬破舌头,将满口的血往他嘴里灌。

  在原著里面,萧灵和封寒缨有一点暧昧不清的关系,具体到了何种程度,并没有挑明。

  聂音之内府抽痛,分神地想了下,封寒缨的那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姻缘线,另一头也许就是萧灵。

  封寒缨暴怒地扯开身上的人,盯着萧灵看了许久,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萧灵在他的手指下挣扎,封寒缨知道她,他的神识里被塞入了一段梦境似的片段,所以他认得她。

  但眼前的人只是幻象而已,封寒缨手指用力,一把将她的身影捏碎了。

  漫天乱舞的魔修蓦地消散,闪烁的封魔印也消失了,那几个被体内鲜血焚烧到神志不清的魔将陡然停止了抽搐,猛地跳起来,激动道:“我没有被烧化?”

  “尊上,这是怎么回事?那什么神女血不是没有了吗?”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封寒缨面沉如水,嘴里被灌入的血都是幻象,但是那种温热的血腥甜味还是残留在味觉上,他神识一扫,看到了玄塔上的聂音之。

  幻境里的核心角色被破坏,整个幻境开始崩溃,聂音之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短暂地眩晕了片刻。

  一道黑影罩在她头顶,封寒缨磨着后牙槽,用一种想将她生吞活剥了的口气说道:“师娘,你又在搞什么鬼?”

  聂音之真元行将枯竭,瘫坐在玄塔龟裂的露台上,用最后一点残留的气力,勾出手腕上的金芽。

  那叶片看上去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因为她的努力而有所进展。

  聂音之叹了口气,“看来是失败了。”

  【可怜封总被迫演出,聂音之演出费给我们封总结一下啊】

  【这不就是原著结局前的高潮剧情吗?!!聂音之搞这么一个幻境出来干什么?】

  【啊啊啊啊为什么封寒缨和萧灵亲了?封寒缨你完蛋了,你再也洗不干净了】

  【我的天啊!我不得不怀疑女配是穿书人!穿书女配搞崩剧情,这么一想她之前所有的行为都合理了啊,卧槽,不会真的有姐妹穿越了吧,细思极恐】

  【不是,我们看的难道不是AI剧吗?】

  【AI会自己开根本没有设定的新地图吗?长隐岛这种书里都没有,剧官方也没做的地方】

  【越说越离谱了,总不可能我们追了半年的AI剧其实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吧】

  【三千世界,也说不准呢】

  【这么回事,突然好卡】

  【集美们,我要卡死了!】

  【还以为我网出了问题,卡得】

  聂音之看着上方长龙似的弹幕骤然消失,愣了一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此时太阳彻底落入西山,天地之间暗了下来,晴朗的天空忽然起了云,转眼间聚集成黑压压的浓云,不到片刻落下雨来。

  雨中夹杂着浓郁的灵气,很快就将一切都笼入灵雾朦朦中。

  聂音之低头看向手腕,腕上的叶子在雨雾中颤巍巍地抖动,金色的叶肉嫩生生的,轮廓清晰,叶脉分明,生机勃勃。

  封寒缨看到她手腕的叶子,满腔的怒火顿时消了,勉为其难凝结了一片魔气挡在她头上,问道:“师尊回来了?”

  聂音之抬头看向他,眼睛透亮,弯起的眼角淌下一条水痕,也不知是雨是泪,微笑着轻声应道:“嗯,应该回来了吧。”

  封寒缨定定看着她,没来由地心中一悸,希望也能有这样一个人,在想到他时,会露出这般情态。

  作者有话说:

  封兔:神仙爱情,我也想要。

第71章

  聂音之真元枯竭, 是被封寒缨扶上他的坐骑的。

  魔尊征战四方的坐骑是一头身披铁甲的风兽,虎身鹰翼,头上生有尖角, 跟封寒缨结契后, 那脑门上也多了一丛火红的毛。

  聂音之伸手摸摸风兽脑袋, 那庞然大物眼睛瞪得滚圆,从喉咙里发出不驯的低吼, 四肢却趴伏在地上,是一个屈服的姿态。

  和它的主子一个德性。

  “你自己回去吧, 本尊要把这个鬼地方拆了,顺便感谢一番无量宗十年来的照顾。”封寒缨抽出自己的长刀扛在肩上, 不等聂音之答话,就带着他的几个魔将风风火火朝着正道修士冲去。

  聂音之拍一把风兽脑袋,捉着缰绳将躁动不安想要跟着冲上去的风兽扯往另一个方向,往东境而去。

  风兽被她催促得几乎化作了一股利风,撕开夜色,往前狂奔, 风兽能够成为封寒缨的坐骑, 自然有它的长项,它的速度比聂音之和顾绛曾经乘坐过的云舟快多了, 从遥远的西北境到东境,几乎横跨整个修真界,却只要了不到一个昼夜。

  踏入古法宗境内,风兽迎面撞入一团白云中, 不多时, 翅膀卷起的狂风将这团白云撕得四散消弭, 猛地从一片白雾茫茫中冲出来。

  聂音之被金光刺得眯起眼睛, 在她前方,落日金光与血红晚霞交织成一片,缎带一般披在暮色将临的天幕上。

  在这样的夕光下,群山簌簌,葱茏绿色中绽开了星星点点的花,极尽妍丽地铺展开,几个眨眼的工夫,漫山遍野都改头换面了似的。

  风兽翅膀卷起的风裹着姹紫嫣红的花瓣卷到半空,风携着花香在聂音之身旁缠绵,落了她满身的花瓣。

  风兽在花香中一个劲儿地打喷嚏,暴躁地甩着尾巴。

  聂音之摸摸风兽脑袋安抚它,捏起一朵栀子花,也被满鼻子的香气熏得打了一个喷嚏。

  晚霞是他,风是他,满山绽放的野花都是他的杰作,这般大费周章,可他本人却偏偏不出现,聂音之不满地嘀咕道:“笨死了。”

  她身披晚霞,踏着繁花落到家中院落,风兽累得气喘吁吁,趴到海棠树下就开始打呼,呼噜声如同雷鸣。

  聂音之提着裙摆快步穿过游廊,往自己的小院跑,阿浣和澄碧听到动静迎出来,惊喜地唤道:“小姐你回来了?”

  聂音之脚步没停,听到阿浣跟在身后连珠炮似的将家中的情况交代了。

  今日一早,顾绛就带着沅州城里有名的媒人,一长街的聘礼上门求亲,说要入赘,把她的父母都给惊呆了,现在那聘礼都还摆在花厅里。

  有前一个魔尊封寒缨“珠玉在前”,她爹很给顾绛甩了些脸色,拉着他喝了一天的酒,把顾绛的祖宗十八代都快盘问尽了,一听他都两千多岁了,阿浣毫不夸张地说道:“老爷的脸都皱成了一堆,灌一口酒缓了好半天才叹着气嫌弃道,聂家的家谱都没有他这么悠久。”

  聂音之听得笑出声,“我爹胆子变大了呀。”还敢盘问大魔头。

  阿浣也跟着应是,“可见咱们老爷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那我可得好好安慰一下他。”

  阿浣道:“顾公子在客院里,大晚上过去不大好吧。”

  “我知道了。”聂音之轻笑一声,摆手让她们去准备热水,脚步半点没有迟疑,踏进自己的闺房。

  跑到屋中一看,魔头躺在她的雕花大床上,睡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聂音之:“……”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坐下,仔细看了他片刻,伸手去戳他的脸,指尖实实在在碰到他的脸颊、眉眼时,聂音之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

  顾绛被她扰得醒过来,眼眸半睁,瞳中带着些迷离醉意,脸上有一些红,呼吸间夹着一股淡淡的酒味,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还带着潮气,身上都是玫瑰香气。

  聂音之手指插进他湿润的长发里,指尖搓揉了一下发丝,给他烘干头发,“这么香,你用我的花瓣泡澡了?”

  “压一压酒气,怕熏着你。”顾绛抬手轻抚她的后颈,摩挲了片刻,向下按来,张口含住她的唇。

  聂音之被迫趴到他身上,探入嘴里的舌头轻轻扫过齿关,舔上她的舌尖。顾绛口里几乎没有酒味,有一点茶香,还有香片的气息,显然是好好洗漱过了。

  魔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等她,聂音之决定原谅他不亲自来接自己了。

  “我爹明明把你安排在客院的,你怎么擅自闯入姑娘闺房,不怕我爹打断你的腿?”聂音之在亲吻的间隙抽出空来喘了口气。

  顾绛醉意朦朦地亲着她的下颌,在白皙的脖颈上逗留,含糊道:“为了我的腿,恳请小姐为我保密。”

  聂音之风尘仆仆,还没有沐浴,一把捂住他的嘴推开,坐起身来,“看你表现。”

  阿浣的声音从外传来,她绕过屏风进来,“小姐,沐浴的热水给你准备好了。”

  想要瞒过普通人的五感对顾绛来说轻而易举,此时在阿浣眼中,她只看见聂音之撑着手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俯在床榻上,全然看不见小姐床上还有另一个人,奇怪道:“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聂音之取下发髻上新鲜的栀子花别到顾绛鬓角,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才起身往净室走去。

  浴池里水雾氤氲,洒满了花瓣,澄碧轻轻帮她梳理长发,阿浣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姑爷要是入赘的话,那他们就可以一直住在聂家,她们两人可以伺候小姐一辈子,又说夫人和老爷明日就要去给他们合八字,择选良辰吉日,后面可要忙起来了。

  聂音之双手放在水下,抚摸着手腕上的咒印,勾出金芽,在水下摸着叶片玩弄,即使是泡在热水里,叶片也触手生凉。

  她没有开共情,但即使不开她也能猜到顾绛现在是什么样的。

  铺满水面的花瓣轻轻一荡,被拂开了一点,有一缕阴影飞快钻进水里,随后水面上剧烈波动一番,水位莫名往上涨了一点,几乎要溢出浴池。

  一朵栀子花从水下浮出来,在铺满水面的绯红花瓣间甚是显眼。

  那微凉的触感落在某一处,聂音之身体一僵,暗暗吸一口气,在两个丫鬟反应过来之前,将她们打发走了。

  花瓣随着池水波动,聂音之手指间缠满了冰凉的发丝,咬紧了唇,本就被热水泡得泛出粉色的皮肤,因为水下的举动而几乎红透了。

  她脑子里就像被塞满了焰花,一丛一丛地炸开,恼羞成怒道:“顾绛,你……你之后别想亲我了!”

  好半晌后,池水哗啦一声,花瓣浪出去一大半,顾绛抬手挽一把湿漉漉的长发,英俊的面容上沾着几片花瓣,很无辜地看着她,“不舒服?”

  聂音之游离的目光落在他唇上,捂住脸颊,“我又要给你烘干头发。”

  顾绛勾唇笑了声,水鬼似的缠上来,“有劳阿音。”

  直到第二日午后,聂音之才醒来,阿浣和澄碧已经养成习惯,没有她的召唤,不会擅自来打扰她。

  怎么从浴池里出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屋里门窗紧闭,帷幔将天光都挡在窗外,床幔再一垂下,内里昏暗得几乎分不清昼夜,聂音之趴在顾绛身上,榻上凌乱不堪。

  顾绛不仅不听话地亲了她,还像他那该死的魔气一般,很会得寸进尺。

  室内昏暗又安静,聂音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从咒印的共情里,能感觉到他松懈的情绪,再也没有沉重的天威压迫在身上,他可以不用再冻结自己的心跳安睡。

  聂音之看到他心口上的牙印,脸上红了红,小心地亲吻了下。

  下巴立即被人钳住,顾绛将她的脸托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你自己坐上来。”

  聂音之眨眨眼睛,和他对视片刻,恼怒地掐住他的脸,“我又没有想要!我现在也很累呢。”臭魔头,你昨夜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绛将她裹进薄被里,翻身抱住她,又准备睡过去。

  聂音之现在一点也没有睡意,她睡不着,拱来拱去不安分,从被子里抽出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嘀咕道:“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不关天威的事,根本就是你自己爱睡觉。”

  顾绛嗯嗯两声。

  聂音之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剧情是彻底崩了吗?它是不是再也无法影响到这个世界了?”

  “嗯,你在万魔窟布下的幻阵确实干扰了它一瞬,让我抓到了机会彻底将它击溃。”顾绛闭着眼,梦呓似的回答,“这个从书中诞生的世界,客观规则与剧情规则有冲突之处。”

  “剧情寄生在天道中抽取了天地间大量的灵力,以创造它想要的故事背景,四宗覆灭,秘境崩塌,洞天福地枯死,灵气枯竭,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灵气复苏的救世主。”

  “除了原著话本,还有一个与此世界关联的衍生作品。”顾绛抓住她乱动的手,“剧情崩溃时,我看到了铺天盖地涌来的字幕,但很快就消失了。”

  “弹幕?”聂音之睁大眼睛,“你最后看到了弹幕?”

第72章

  “弹幕。”顾绛咂摸了一下这两个字, “你看到过?”

  在最后剧情崩溃的那片刻工夫里,涌来的字幕实在太庞杂了,就像滔天洪水, 颜色各异, 还有许多他看不懂的字符, 里面提到了太多聂音之的名字。

  顾绛下意识将神识铺开,漏网一样筛过所有与她相关的字幕。好的坏的, 有用的,无意义的, 这些字幕能和他们的经历对上。

  顾绛抬手轻抚她的背脊,“弹幕里的人在看着我们, 你在看着弹幕?”弹幕里还有很多谩骂。

  “是啊,要不是弹幕剧透,我也不知道怎么召唤你呢。”聂音之应道。

  这么看来,剧情崩了,弹幕也跟着消失了,虽说以后可以不用再被人窥探生活, 但弹幕就这样彻底消失, 她居然还有点怅然。

  弹幕上对她的谩骂很多,有趣的字幕也很多, 也有喜欢她的人,会亲近地叫她“音音”,“阿音”,她确实从弹幕提前知悉了很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