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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走的是去赌坊的方向。

“不能去赌坊……不能去……”

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身。

可是已经迟了。

几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将他团团围住,都是赌坊里的熟面孔,胡一手身边的人。

“几位大哥,这是怎么?不在赌坊里待着,是来这边办事的吗?累了的话去我家喝口茶吧,我家里还有刚下的猪仔可以孝敬大哥们……”

周壮心中害怕,脸上笑得越发讨好,恨不得跪下去给几人舔鞋——只要他们愿意当没看见他。

事与愿违,其中一名壮汉不客气地扯住了他的衣襟,冷笑道:

“周壮,三天时间到了,跟我们去个地方吧。”

周壮面白如纸:“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

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响彻山林,惊飞一众鸟雀。

周嫂用力抖动手中湿衣服,沉重的哗啦声和凄厉的哀嚎声同时响起。她狐疑地看向远处的天空,一行不知名的鸟雀腾空而起,掠过蓝天。

周嫂凝神再听,山中却再无声响传出。

“快入夏了,连狼崽子也不安分了……”她喃喃自语。

她挂好衣裳,细心地拉好每处褶皱,马不停蹄地又进了厨房,为一家准备吃食。

不成器的丈夫和儿子或许不会回来用饭,但准备一日两餐,却是她身为妻子和母亲的本分。

她利索地准备好一荤一素,正准备把蒸好的馒头才灶上取出,篱笆外响起周壮沙哑的声音:

“娘……”

她放下陶盘,走到院子里给他开了门。

门外的周壮红着眼睛,血丝密布,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身先前还好好的衣裳,现在也变得皱皱巴巴,还沾着泥土和两片枯叶。

“你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娘,说不心疼是假的,见他如此憔悴,周氏不由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忍不住关心的话语。

“娘,他们切了我的手指……”周壮颤声道。

“什么?!”

周壮抬起右手,那只手上,只剩四个血淋淋的手指,食指不知所踪。

“这是谁做——”

周氏又惊又怒的神色忽然定格。

周壮染血的右手握住了她的肩头,把她朝自己拉得更近。他完好的左手抽出捅在自己娘亲身体里的匕首,又一次,狠狠捅了进去。

他哭着说:“娘,是你害了儿子啊。”

“你——”周氏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周壮一把将她推进院子,反手关上了门。

“娘,胡爷说,今晚我再凑不到钱,就要把我的手脚都给剁了。娘……儿子还年轻,儿子还不想当个废人……”

周壮跪在摔倒在地的周氏身旁,泣不成声道:“娘,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你……”

周壮捅下第三刀。

周氏的眼珠慢慢上移,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不动了。原本拉着周壮的手也垂了下去,露出一张如同黄土大地般,布满苦难沟壑的手掌。

她的嘴还张着,似乎还有未尽的话语。

可是再也没机会说了。

第49章

沈珠曦平日最讨厌步行。

她在宫里都是用凤轿代步, 可是今日,想着能自食其力了,她竟然连休息都没顾上, 从周嫂家离开后径直就又走上了去镇上的路。

相隔三个时辰又一次见到沈珠曦,河柳堂的掌柜露出惊讶表情:

“李娘子, 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沈珠曦不好意思直接提出要求, 小心翼翼地拿出没敢折叠,一直拿在手上的花笺。

“掌柜, 你看这个如何?”

掌柜眯了眯眼,在柜台一旁的手巾上擦了擦手, 然后慎重地接过了她的花笺。

“这是……用水烟墨画的?”掌柜面露惊异:“这作画者是谁?我们镇上还藏有此等人物?”

“是我画的。”沈珠曦从他脸上看出惊叹, 腼腆地笑了笑。

“你画的?”掌柜抬起眼, 难以置信地扫了她两眼:“李娘子,你可别诳我,这真是你画的?”

“自然是我画的, 这里若有纸笔,我再画给你看也可以。”

沈珠曦如此说了, 掌柜这才半信半疑地重新看向花笺:“这可真是……”

“掌柜,你觉得这花笺若是拿去卖钱,能值多少?”沈珠曦问。

“……说不好。”掌柜谨慎道:“如果是京城或江南那般富庶的地方,自然不愁销量。要是在鱼头镇售卖,恐怕买的人会寥寥无几。”

“要是在鱼头镇售卖,你觉得多少卖价合适?”她追问道。

掌柜盯着花笺,沉吟片刻:“一张四百文, 若是能花鸟虫鱼,山水石天成套,价格会更好些。”

“一套十张, 十张五两,掌柜觉得如何?”

“还算合理。”掌柜点了点头。

“那我卖给你吧。”

“可……什么?”掌柜惊呆了,回过神后,立马把花笺放到了柜台上:“李娘子,你开什么玩笑,我这里是卖文具的,不是收文具的!”

掌柜的拒绝是沈珠曦已经有所预料的,她没有放弃,继续游说道:“卖货之前先要进货,掌柜都说不愁销量了,想来也是认可这花笺的。你在我这里进货,转头再加价卖出去,岂不很好?”

“好什么好!”掌柜一个劲地摇头:“我这小店又不是开在富庶之地,什么人才会花五两银子来买十张信纸?”

“我不就买了吗?”沈珠曦说:“我刚来鱼头镇的时候,你可是卖了我一套一百三十两的文房四宝……”

河柳堂掌柜的老脸红了,他摇着手,眼神躲闪:“后来我不是十八两卖给你了吗!往事勿提!勿提!”

沈珠曦费劲口舌,掌柜也不肯买下她的花笺。

“你别说了,我是不会买的!我要做生意了,李娘子,你快回去吧,你家李鹜难道不回家吃饭吗?”

掌柜不由分说,连劝带赶的把沈珠曦驱出了店门。

沈珠曦挫败地站在门口,看着掌柜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店里。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她看着手中精致的花笺。

这是她一笔一划,认真画出来的。她有信心,比河柳堂里售卖的所有花笺都要出色百倍。

难道她就这么无功而返,把这张花笺和剩下的翡翠色信笺藏进柜子深处?

沈珠曦魂不守舍地走出两步,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再一次冲进了河柳堂。

“掌柜!”她再次扑到柜台前,掌柜一见她就皱成一张苦瓜脸:“李娘子,你还有什么事?”

“我理解你对滞销的担忧,所以我想过了——”沈珠曦怕他打断自己,飞快地说道:“我可以做好成套的花笺后,放在你的店里销售,卖出去了,你再给我钱,没卖出去,过段时间我就来自己拿走。”

她哀求道:“这样可以吗?”

掌柜没立即回绝,这给了沈珠曦希望。她趁热打铁道:“售价你定,卖出了你二我八,没卖出去我自己承担成本,如何?”

“……你的花笺再给我看看。”掌柜说。

沈珠曦立即把花笺递给他。掌柜仔细端详了许久后,终于说:“一套里面,每一张的质量都不能低于这个。”

“没问题!”沈珠曦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像我刚才说的,花鸟虫鱼一套,山水石天一套,姑娘家喜欢的花卉植物再一套。”掌柜抬眼看着她:“一共三套,你什么时候能送来?”

沈珠曦默了默时间,肯定道:“四天后我给你送来。”

“……行。”掌柜放下花笺,说:“李娘子,咱们可要提前说好,若是没卖出去,你可要自己领回去,且日后不能再提这事——也不能跟你相公告状!”

“没问题!”沈珠曦一口答应。

商量好了分账的问题后,沈珠曦迈着雀跃的脚步走出了河柳堂。

虽然花笺现在还没卖出去,但她已经是卖出去的心情了。路过一家名叫陈记酒坊的酒肆时,她忽然拐进了店门,心血来潮地想买一些好酒好菜回去,好让李鹜分享她的快乐。

酒肆里坐着两桌客人,摆着算盘的柜台前空无一人。沈珠曦站在柜台前,正在寻思店家在什么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酒肆后院钻了出来。

“哎呀,稀客,稀客——”九娘扭着腰肢走了过来,唇边噙着一抹笑意:“买酒的还是找奴家唠嗑的?”

“九娘,你这里有些什么酒菜?”沈珠曦说。

“奴家拿手的酒菜可多了去——但你家李鹜,最爱的还是卤猪蹄和烧刀子。他是个糙人,吃的也糙,你带这两样回去,他保管开心。”九娘倚在柜台上,撑在腮下的手臂挤压胸口,火红襦裙里的雪白里露出一道酥沟,看得沈珠曦面红耳赤,不由移开视线。

“咱们都是女子,有什么害羞的?”九娘看出她的窘迫源头,发出清脆的娇笑,引得大堂里的食客频频回首。

“我……那就卤猪蹄和烧刀子吧。”沈珠曦说完,又补充道:“三个男子的分量,李鹍和李鹊或许也要来用饭。”

“你等着。”

九娘说完,撩开布帘走回后院,不一会,带着一盘摆得整整齐齐的卤猪蹄走了回来。

“你自己选吧,要哪几根?”

沈珠曦看得眼花缭乱,说:“我选不好,还是九娘帮我选吧。”

“罢了罢了……”九娘拿起一旁的长箸,眼神尖利,手也利索,连夹了三根猪蹄都是最肥美的品相。

“多谢九娘!”沈珠曦高兴道:“钱就……”

“不能记在账上。”九娘打断她的话:“你家李鹜可不走这里来,到了月底奴家找谁结账去?”

沈珠曦脸一红,连忙拿出身上的荷包结账。好在荷包里还有两粒碎银,几个铜板,结酒钱倒是够得。

她结清账后,九娘一边用荷叶包起猪蹄,一边问:“今儿怎么吃起酒了?是什么好日子?”

沈珠曦觉得这事没必要说谎,便把请河柳堂掌柜代售花笺的事给她说了。

九娘还没说话,一旁吃酒的客官先笑了起来。

“李娘子,人家酒西施是死了相公,没有办法才出来自己做生意的。你相公还在,怎么就出来挣钱了?”

坐他身旁的男人笑着附和:“难道是大婚时花费太多,现在才要你一个妇人出来补贴家用?”

沈珠曦听得不舒服,故作平常道:“李鹜平日挣的钱便够过日子了,是我自己想找点事来做。”

两个男子还想再说什么,九娘说:“你们酒吃多了话也多,要是真有精神的话,不如再来一坛烧酒。”

“咱们不能不给酒西施面子,再来一坛!”男子大笑道。

话题总算从沈珠曦身上结束了。

沈珠曦提了两斤重的烧酒,又把包着卤猪蹄的荷叶包提在手里,对九娘感激地道了声谢。

“没什么,臭男人就是话多。”九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你家李鹜奴家就不指望了,以后你多来照顾奴家生意,你上次送奴家的香囊实在好看,花样也新奇,日后你还做了什么小东西,送奴家一个,奴家用好酒来跟你换。”

沈珠曦一口答应下来。

她提着烧酒和卤猪蹄,快步往家中赶去。

她出来得急,忘了留信,要是李鹜回家发现她不在,说不得又会乱发脾气。

一炷香的时间后,沈珠曦推开了李家的院门。刚好和向门口走来的李鹜正对上。

李鹜果然臭着脸:“你去哪儿了?连个信也不留。”

这屁人,一副她一不注意就会卷走他的金银珠宝逃跑似的,也不想想他哪里来的金银珠宝……沈珠曦刚心生不满,想起他忍辱负重,卖身养妻的壮举,那丝不满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是我想的不周到,下次我一定记住留信。”沈珠曦好声好气地说,语气甚至可称温柔。

她罕见的柔情让李鹜眼神古怪。

“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什么麻烦也没有。”沈珠曦走进院子,提起手中的酒坛和荷叶包,笑道:“我给你带了烧酒和卤猪蹄回来。李鹍和李鹊呢?”

“他们还没回来,我先赶回来陪你吃饭。”李鹜接过酒坛和荷叶包,说:“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两样?”

“是九娘告诉我的,她人真好。”沈珠曦笑道。

“……你这猪眼睛看谁都好,就看老子不好。”李鹜提着东西往堂屋走,嘴里不忘骂骂咧咧:“我看你就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呆瓜!”

沈珠曦习惯饭前洗手,她不仅自己洗,还要求和她同桌吃饭的李氏兄弟也洗。久而久之,李鹜也有了饭前洗手的习惯。

两人洗过手后,在方桌前坐了下来。

李鹜扒开酒坛,提着坛子直接就喝了一大口。沈珠曦慢条斯理地拆开荷叶包上的细麻绳,把荷叶平平整整地摊开来。

李鹜拿起一根猪蹄,递到她嘴边来:“张嘴——”

“我自己来就好了。”沈珠曦脸红道。

“快张嘴,别让我说第三次。”李鹜不耐烦地说。

沈珠曦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大猪蹄——她倒是想张嘴,可这猪蹄这么大,哪有她下嘴的地方啊?

她瞧了许久,才找到一块稍微容易下嘴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后,卤汁流入她的嘴里。

卤猪蹄肥而不腻,猪皮劲道,猪肉软糯的惊喜口感让沈珠曦睁大眼睛。

她刚要接下眼前的大猪蹄,李鹜忽然把手伸了回去。他借着她咬过的地方,大口咬了一下,一口,大猪蹄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天坑。

“那是……我吃过的……”沈珠曦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老子吃你吃剩的东西还少了?”李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可……”

沈珠曦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口拙舌。她总觉得,李鹜的行为,和他平日捡她剩饭吃的行为虽然很像,但本质上又有点不一样。

“我……”沈珠曦犹豫半晌,攒足勇气开口:“今日我去镇上买了信笺,做成了花笺。河柳堂掌柜答应我,留花笺在他店里售卖,卖的钱我八他二,没卖出去,我就自己把花笺带回来。”

李鹜头也不抬:“一个铜板的成本都没出,就有二成的利润,他当然要答应了。”

“之后我在九娘那里买酒的时候,有人听说了这事。”沈珠曦顿了顿,声音逐渐变小:“他们取笑你,说我是因为家里周转不开才出来做事的。”

“知道了。”李鹜一口咬下猪蹄肉最多的地方,漫不经心道。

“你知道什么了?”沈珠曦问。

“谁说的这话,谁就要担起责任。以后不会有人在你面前这么说的,放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去找他们麻烦……”沈珠曦急忙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鹜抬眼朝她看来。

“如果你觉得丢脸……如果你不愿意……”沈珠曦垂下目光,强迫自己说完后边的话:“我就不出去了……我想别的办法来挣钱……”

“沈珠曦。”李鹜忽然叫她的名字。

她条件反射地抬起眼睛来。

他的眼神,清清楚楚,乌黑透亮。世人眼中最常见的麻木和迷惑,在他眼中看不到丝毫踪迹。

“如果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你就别管我会不会丢脸。如果我为自己的女人有本事而丢脸,那才是真的丢脸。”

第50章

半旬过后, 沈珠曦怀着期待的心情,在约定的时间内来到了河柳堂门口。

她在门外踌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走进店里。

“掌柜, 我的花笺……”她说一半就停了下来,等着掌柜宣布结果。

“你来的正好!”掌柜一脸高兴道:“一个时辰前, 最后一套花笺刚刚被县太爷的公子买走!你什么时候再送十套过来?”

“卖出去了?!”沈珠曦忍不住变了音调。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身在外边, 沈珠曦都快忍不住跳起来。

她的花笺卖出去了!她一直忐忑,一直为此唉声叹气, 没想到——李鹜说得果然对,她就是爱自己吓自己!

“等过几日, 我画好马上送来。”沈珠曦压着激动的心情说。

“别过几日, 你先画好两三套就先送过来。其他的再慢慢画。”掌柜说。

沈珠曦答应下来, 说:“卖的银子呢?”

掌柜拿出算盘,半个身子懒散地靠在柜台上,两根手指轻轻拨动上面的珠子:“你八我二, 一套的价格是六……”

沈珠曦说:“卖价多少,我家相公很快就会知道了。掌柜你算好账, 银子直接给我就行。”

掌柜动作一僵,尴尬地咳了一声,慢慢从柜台上站直身体。

“一套八两,你八就是六两银子加半吊铜板。”掌柜问:“你是现在支钱还是一月一结?”

“一月一结吧。”沈珠曦说:“月底的时候我相公来结。”

掌柜视线看向算盘,薄薄的两片嘴唇一开一合,低若蚊蝇道:“李扒皮一来,我是一枚铜板也藏不下……”

沈珠曦当没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这种爱贪小便宜的人, 就该李鹜这种恶霸治治。

她高高兴兴地走出河柳堂,走过九娘的酒肆时,又一次拐了进去。

这时候还没到晌午, 大堂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无所事事的九娘就倚着柜台站在门口。沈珠曦刚一进门,九娘就道:“瞧瞧这红光满面的模样,一看就是被银子滋润过的。既然是你开张大喜的日子,奴家今日就送你一斤酒。”

“再要四——六根猪蹄,”沈珠曦按捺不住脸上的笑意:“酒也再打三斤。”

“你等着。”

没一会,九娘就准备好了沈珠曦要的酒食。沈珠曦特意叮嘱她猪蹄分两根出来单独包。

九娘站在柜台前,一边用荷叶包裹猪蹄,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店里没人,你和奴家说说,你一个有男人的女人,为什么自己出来做生意了?”

“我在李鹜家里白吃白喝,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沈珠曦不好意思地说。

“奴家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不安稳。”九娘笑道:“男人啊,要是能靠得住,世上就没那么多命苦的女人了。”

她把包好的猪蹄和酒坛一齐推给沈珠曦。

“能靠自己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才行。”九娘说。

沈珠曦虽然听得懵懵懂懂,但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这不就是“有备无患”的意思嘛!

沈珠曦满载而归,因为找到了营生的手段而脚步雀跃,连见惯的景色都觉得比平日可爱了许多。

她回家后,李鹜还没回来,她放好酒菜,拿着那两个单独包起来的卤猪蹄去了隔壁周嫂的家。她站在熟悉的篱笆门前,隔着门往里面喊:“周嫂子,你在家吗?”

平日开门总是很快的周嫂,这次却不知为何迟迟都没应声。

沈珠曦正疑惑,篱笆门忽然从里打开了。

周壮那张近乎青白的脸出现在门后,沈珠曦无意识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他满怀敌意的目光看着沈珠曦,又移向她的身后,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独自一人。

“我来看望周嫂子……我带了卤猪蹄,周……”

周壮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荷叶包,不客气道:“她回娘家去了,卤猪蹄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周嫂子回娘家了?”沈珠曦惊讶道。

“回娘家去了。”周壮像在背课文似的,生硬地说:“和我爹吵了架,前几日就上路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回来了自然会来找你的——别来烦我了。”

沈珠曦还没来得及说话,篱笆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

她一头雾水,不得不提前走上了回家的路。

周嫂回娘家了?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和她说过?上次分别的时候,她还说要教她下厨呢!

沈珠曦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和小路上走来的李鹜三人撞上。李鹊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嫂子,李鹍东看西看,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李鹜呢?

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在等着什么,却又不说话。

这屁人的习性,沈珠曦如今已经是掌握了七七八八。她主动开口道:“你们回来了?我买了卤猪蹄和烧酒回来,歇会吃吧。”

李鹍已经猪猪长猪猪短地欢呼起来,李鹊笑道:“嫂子待我们真好,我们这就洗手去。”

李鹊拉着李鹍走在了前边,先进了院子,剩下沈珠曦和李鹜二人走在后边。李鹜说:“花笺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一套卖了八两银子呢。”沈珠曦的声音带上一抹骄傲:“每卖一套,我就能得六两银子,再加半吊铜板。”

“有点本事。”李鹜伸手在她头上按了按。

沈珠曦心情好,不跟他计较,放任他在头上肆意。

“我和掌柜说好了,一月一结。我怕他坑我,月底的时候,你帮我去结。”沈珠曦说:“拿到的银子就放在厨房的小坛子里,算是——”

“小坛子是家里的,你自己的银子,放你自己的嫁妆盒子里去。”李鹜说:“再说什么不想白吃白喝的话,我就连做一月猪下水,你爱吃不吃。”

连吃一月猪下水的威力过于巨大,沈珠曦不想望着食物却饿死在李家,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这可怎么办,她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呢……

“我赚到银子了,以后你就不要做面首养我了。”

又一次错失把李鹜拉回正道的机会,沈珠曦愁眉苦脸。

直到晌午用饭时,她仍在想着怎么委婉而不失礼貌地提出改行建议,让李鹜重回正道。

“嫂子怎么拧着眉头?心里有什么烦心事?”方桌上,李鹊说。

“啊……我就是在想,花笺上要画什么花样。”沈珠曦敷衍道。

她怎么能说,是在思考如何让一个面首金盆洗手吗?

“嫂子今日挣到了第一笔钱,值得庆祝。不如喝上一碗,也尽尽兴?”

“不行!”李鹜忽然一口否决。

沈珠曦看着从他手里抖出来的酒液,疑惑地看着他。

李鹊也惊讶道:“大哥?”

“她不能喝酒。”李鹜毫不犹豫道。

“这么开心的日子,你不如问问嫂子的意见。”李鹊看向沈珠曦:“嫂子,你想喝吗?”

沈珠曦的目光移到李鹊面前的酒碗上。说真的,她还不知道烧刀子的味道呢。

“我想……”

“你不想。”李鹜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珠曦本来不是非喝不可,可李鹜的态度激起了她的战意。她不服气地瞪着他:“为什么?这是我买来的酒!”

“我说不行就不行。”李鹜把酒坛子抱在怀中,从桌前站了起来。

李鹜的蛮横气得沈珠曦说不出来话。

他已经向着厨房方向走出去了,她还在瞪他的背影,恨不得下一刻李鹜就绊到什么,摔他个狗吃屎。

李鸭!李屁人!地痞!流氓!恶霸!

她在心里把她知道的骂人词汇都念了个遍,一个带着酒香的酒碗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李鹊压低声音道:“大哥的酒碗,嫂子,你尝一口试试吧,酒烈,你少——”

李鹊未完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珠曦拿着酒碗,一仰头,把碗里的酒咕嘟咕嘟几口喝光了底。

“嫂子——”李鹊吓得声音都变形了:“这可是烧刀子,你——”

“我才不给他留!”沈珠曦砰地一声把酒碗放回李鹜的位置上,拿手抹了把嘴巴上的酒液。

一碗烧刀子,喝下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顶多就是比普通的水辣上一点。比起茶来,酒实在难喝,沈珠曦不知道李鹜为何钟情这种让喉咙辣得发烫的东西。

等一碗都喝完了,好好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沈珠曦知道了——辣得不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