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问道:“七星连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我最近大致翻了一下家里的藏书,发现这方面的记载很少,我还需要更多的天文记载作为参考,”傅庭涵道:“参考数据足够多,计算数据才更精准。”

  要回去,他们已知了地点,虽然不知道地点是否为条件,但洛阳的城门会一直在;

  只要再确定时间,然后研究能量变量的影响。

  傅庭涵解题习惯从易到难,所以想先计算一下七星连珠的时间。

  赵含章扒拉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我记得我家里有几本和天文相关的书籍,还有手抄本呢,回头我翻出来给你。”

  傅庭涵点头,“要是能进钦天监看一下他们的记录就好了。”

  赵含章思索,“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运作得当……”

  有事解决不了找祖父。

  赵含章跑回去找赵长舆。

  赵长舆正看着成伯和一众管事准备赵含章的嫁妆呢,他难得见了王氏,和她道:“三娘嫁妆的事交给你,你带着成伯将单子上的东西都找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库房里,将来她出嫁,直接抬出去就行。”

  因为婚期急,嫁妆又多,所以从现在开始便要忙碌起来,连吴氏都不得不过来帮忙。

  成伯打开了大房的库房,带着下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抬出一个又一个箱子,打开来,将收藏着的金银珠宝一一清点出来,挑选出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后放到一边,由王氏清点过目后重新造册搬到新库房去。

  赵含章回来时,府里正热闹,她悄悄的从西角门入,又悄悄的溜到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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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见

  

  第33章 扒拉好东西

  赵长舆正坐在案前写东西,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瞥见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便放下趣÷阁招了招手。

  赵含章立即上前,“祖父。”

  “你今天带傅长容去了城西?”

  赵含章应了一声。

  赵长舆盯着她看,“你就这么相信他?”

  赵含章道:“祖父放心,傅大郎君没有争权夺利的那种世俗欲望。”

  赵长舆冷笑,“王衍也不喜俗务,只爱清谈,但依旧自私自利,不顾民生社稷。”

  “他不是祖父亲自选的孙女婿吗?”

  “是我亲自选的,但我也没让你就见了人家几次面就把家底给人亮出来。”

  赵含章走到赵长舆身边,坐下为他研墨,“祖父放心,王衍是虚于其表,傅长容却是真的不喜世俗权力,而且他也不喜清谈。”

  赵长舆一脸怀疑,“他不喜清谈?”

  在他的印象里,傅长容虽然也是务实的少年,但也很喜欢混清谈圈的,他的才名多是清谈中传出的。

  赵含章肯定的点头,“他不喜欢,不然,昨日他见到王衍怎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赵长舆仔细一想还真是,昨天傅长容面对王衍一直表情淡淡,并没有激动的神情。

  要知道王衍可是大晋清谈第一人,在一众名士中名声极大,只要是喜欢清谈的,不管观点是否与他相通,见到他都难免激动。

  观点差不多的,总是会崇拜他;

  相悖的,更会想与他辩一辩。

  赵长舆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长容竟然不喜欢清谈?”

  赵含章点头,“从前种种都已成了过去,祖父,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会看错人的。”

  赵长舆便想起她刚点评王衍的话,不由敲了一下她脑袋:“似评点王衍的那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你现在不过是个孩子,传出去对你有害无利。”

  赵含章应下,“是,含章记住了。”

  赵长舆这才重新拿起趣÷阁处理手头的事,“你心中有数就好,家中已经在理你的嫁妆了,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你也要多用心,暗处的产业在暗处,没人看得见你是怎么处理的,自然无人看到你的能力,这是一个好机会,处理好你的假装,让大家看见你的能耐,才有人听你的调遣。”

  赵长舆道:“良才选主,主人的能力永远被排在第一位,你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就算你是女郎,时日长了,自有人来投。”

  赵含章郑重回道:“好。”

  赵长舆咳嗽了几声,干脆将手中的文书都推给她,“你看看。”

  赵含章伸手接过看。

  让赵含章惊讶的是这一堆文书里不仅有国事,还有族务。

  国事方面,多是朝中各级官员来信,还有外地皇室宗亲和将领来信,都是在和赵长舆谈论当下局势,或是与他问策,或是请他出面站在某一方的利益上行事;

  族务更多,他死后,各种产业怎么安排,事无巨细,他一点一点的交托下去;

  还有人手安排,事务移交,事情太多了。

  难怪他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这完全是带病工作啊,还是超负荷的工作量。

  赵长舆点了点那一堆信件道:“你替我回信吧。”

  赵含章应下,铺开一张纸,沾墨后等待。

  赵长舆就起身走了起来,沉吟片刻后道:“三兄见信安,峤近觉身体困倦,清醒之时渐少,只能着孙三娘代为回信……”

  “国势已如此,不如谋于将来,当今有才干,而东海王已年迈,初得权势,难免得意,当下应该避其锋芒……”

  赵长舆的策略是,没必要在东海王春风得意时和他对上,他现在颇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匹之的傲气,何必与他硬碰硬呢?

  新帝刚刚登基,不仅聪明有才干,还年轻,如今也未见品德败坏,不如蛰伏下来,等东海王这股骄傲的劲儿过去再图谋。

  当务之急是安定京兆郡和洛阳一带,防备羌胡和匈奴,所以他的建议是,不如一股脑站在东海王这边,助力他平定京兆郡和洛阳外的流民乱军,守住关中。

  等确定羌胡和匈奴不敢进关以后再慢慢为皇帝谋算。

  那时,东海王心中那口傲气应该也过了,很多事都可以运作起来。

  赵含章一口气给他回了八封信,措辞有不同,但意思却是大同小异。

  显然,这就是赵长舆的见地。

  赵含章看着这些她亲手写下的信发怔。

  历史已经很久远,这个时代留给后世只有两个印象,魏晋风骨和混乱。

  而在赵含章的记忆里,魏晋风骨未见多少,但混乱却是实打实的。

  她知道很多的历史事件,但跨度是以年来计算的,具体到日子来,她并不知道当下的洛阳会乱成什么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当下的局势努力过,结果如何……

  赵长舆喝了一口茶润嗓子,温声道:“把信封起来吧。”

  赵含章回神,应下后将信放进信封里,再写上收件人封好放在一旁。

  赵长舆看着剩下的族务,沉吟片刻后道:“从明日开始,你过来为我执趣÷阁吧。”

  连国事都让她代趣÷阁了,族务还有什么可忌讳的呢?

  不让二房知道就行了。

  赵含章应下,每天从城西回来后便过来替赵长舆代趣÷阁处理族务,成伯亲自守在门外,正院的消息一点儿都没往外漏;

  除此外,赵含章还要和王氏一起处理嫁妆,她行事比王氏雷厉风行多了,几日下来,不仅顺手处理了几个刁奴,还往自己身边扒拉了好几个人。

  她决定以后出嫁带上他们,嫁妆这么多,她需要的人手也不少。

  她不仅给自己扒拉人,还给赵二郎扒拉以后要用的人,尤其是赵二郎身边的随从,先前因为贸然出城的事,赵二郎身边的人都被逐到田庄,现在没有得用的人。

  赵含章找了一圈,最后看上了成伯的小儿子赵才。

  那小子现在城中一个香料铺里做伙计,赵含章见过他,很是机灵的一个小子,赵二郎已经够憨了,身边就需要一个机灵且又忠心的人。

  赵含章仗着那香料铺也是她的陪嫁,直接把人给叫进府里拨到了赵二郎身边,一扒拉身契,发现身契竟然在吴氏手里。

  赵含章叹息一声,没想到这段时间已经刻意避开,到最后他们还是要对上。

  赵含章起身,招呼听荷,“走,我们去二房坐坐。”

  (本章完)

  

  第34章 被围

  自从赵长舆有意让二房接他的爵位,家里俗务多是交给二房来处理。

  而赵济被请封为世子后,赵长舆更是把除王氏和赵含章院的事全部交给他们夫妻,家中的产业等也慢慢移给他们。

  要不是这一次找赵才的身契,她还不知道,大房这边下人的身契,除了成伯等几个正院伺候的人,以及王氏的陪嫁外,其余人的身契都在吴氏手里了。

  吴氏正在看三个女儿打算盘,教她们管家,看到赵含章过来,不由笑起来,“三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你祖父和母亲身体可还好?”

  赵大娘三个也起身见礼,“三妹妹。”

  赵含章笑着回礼,逐一叫了一遍人才回答:“祖父还是和往常一样,母亲身体还好。”

  她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大伯母也知道,我正在整理嫁妆,需要一些人手,像听荷这些在我身边伺候惯的丫头,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结果找他们的身契时才发现大房下人的身契都在大伯母这边。”

  “所以冒昧来打搅,我想把他们的身契拿回去给祖父看一看,商议要带走的人,您看……”

  吴氏愣了一下后道:“是我的不是,这几日都忙忘了,你的婚期定得太急,这会儿是要准备陪嫁的下人了。”

  她忙扭头吩咐,“快去把那身契盒子拿来,让三娘好好的挑选一下陪嫁的人。”

  下人应声而去,许久才抱了一个大盒子出来。

  吴氏拿了钥匙将盒子打开,和赵含章笑道:“这盒子到了我这儿还未曾开过呢,也不知你想带几个人过去,可要问过你母亲的意见?”

  她把盒子打开推过去给赵含章挑选。

  赵含章翻看了一下盒子里的身契,虽然只是粗粗一翻,但也看得出来,这里面应该只是大房的下人身契。

  她将盒子合上,“这些人也太多了,而且陪嫁的人三娘一人也不能做主,不如将这身契给我带回去与母亲商量,等商量好了再定。”

  吴氏道:“既如此,不如你和你母亲先商量着,等定好了把名单给我,我把身契找出来给你。”

  “这一来一回的也太麻烦了,又要劳烦大伯母操心,”赵含章道:“今日既然把盒子翻出来了,不如让我带回去,我定好了名单再来归还。”

  吴氏想到前两日赵济与她吵架的事,张了张嘴巴,还是挤出笑容道:“也好,那三娘把盒子带过去吧。”

  赵含章就示意听荷捧上盒子离开。

  她假笑着告辞,对方假笑的送行。

  听荷高兴的抱着盒子,“三娘,她们脸上的笑都僵了。”

  赵含章道:“快回去吧,把我们要的人都挑出来。”

  “是。”

  赵含章先把听荷和赵才的身契翻出来,“把我们之前拟的名单拿来。”

  听荷应下,小跑着去书房里取单子,才一出门就和急匆匆跑来的小丫头坠儿撞在一起,俩人齐齐往后一倒,听荷骂道:“作死呢,跑什么?”

  坠儿顾不得疼,隔着门就冲屋里喊道:“三娘,我们府被官兵围住了。”

  “什么?”赵含章疾步出来,“被谁围住了?”

  “不知道,西角门的二忠刚跑进来回话,说是有官兵突然跑了来将西角门给封了,婢子往前头一看,大门好像也被人围住了。”

  赵含章抬脚就往外走,吩咐道:“听荷,你去找青姑,让她带着母亲和二郎去正院,约束好我们三个院子的下人,不许乱走动,违者事后一律送到庄子里去。”

  “是。”

  赵含章赶到正院时,赵济刚好带着吴氏和赵大郎跑来。

  赵含章脚步一顿,目光在他身后扫过,问道:“大伯父,叔祖父呢?”

  “在里面。”

  赵含章忙跟着一起往屋里去,就见赵仲舆扶着面色青白的赵长舆在榻上坐下。

  那脸色一看就不好,赵含章不由焦急,上前几步,“祖父……”

  赵长舆冲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我已经让人出去打听,大家都稍等一等,事情不明,不要过于忧惧。”

  赵仲舆去看赵济和赵大郎,面色严肃,“你们两个最近在外面没惹事吧?”

  “没有,父亲,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我和大郎怎么会惹事?”

  “那好好的,我们府上为什么被围了?”

  不是他,而家里最近出门的就只有赵济和赵奕,不是他们是谁?

  赵长舆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也疯狂的回想她这段时间干的事,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干坏事或出格的事,于是她冲赵长舆摇头,只是心更悬着了。

  赵长舆沉吟,“未必是孩子们的缘由,说不定是我们的。”

  “我们?”赵仲舆:“可大哥在家中养病,已经很久不上朝了,我也基本不管国事,我们能犯什么事?”

  “郎主,前厅来了客人。”成伯悄无声息的从门外进来,低声禀报道。

  “不知是谁?”

  “东海王麾下马家恩将军。”

  赵长舆心思电转,已经猜出其中缘由,他冲赵含章伸出手,“走吧,去看看。”

  赵含章扶着赵长舆往外走。

  赵济心中忐忑,很是不安,扶着赵长舆的另一边往外去。

  前厅里站着一个身量高大,一身铠甲的男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

  看到赵长舆,他微微惊讶,没想到他病得竟这样重了。

  想了想,马家恩还是上前抱拳行礼,“上蔡伯,王爷着我问上蔡伯几句话。”

  赵长舆扶着赵含章的手站定,微微颔首,“你问吧。”

  竟是不卑不亢,连腰都不弯一下。

  马家恩抿了抿嘴,不悦的道:“王爷问上蔡伯心里有没有王爷,有什么大晋江山和大晋的黎民百姓?”

  赵长舆:“不知王爷为何有此三问?”

  马家恩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过去道:“上蔡伯,这是你劝说人反叛王爷的罪证,你认还是不认?”

  赵含章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赵长舆后上前接过信,转身双手递给赵长舆。

  赵长舆拆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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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见

  

  第35章 上策

  “信不是我写的。”赵长舆将信转手递给身旁的赵含章。

  赵含章接过,打开来看,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不由眉头一抽。

  马家恩的目光就落在赵含章身上,“信上说的很清楚,此信是上蔡伯的孙女代写。这位女郎想来就是信上所言的孙女了。”

  赵含章已经将信看了一遍,她也很淡定的道:“这信不是我写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

  赵含章就指着信上的一个字道:“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我写不出这个‘譏’字来,而且这上面的字迹虽仿得像,却还是有差异的,不信我另外拿一封我写的草稿给您看。”

  赵含章扭头和成伯道:“去祖父书房里的废纸篓里找一找,应该有这两日写废的稿纸。”

  成伯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很快他就拿了七八张揉得乱七八糟的纸张过来,摊开给马家恩看。

  赵含章微笑道:“马将军要是觉得不好分辨,可以请人来分辨,王司马好字,前段时间还为我和傅大郎君做媒,或许愿意帮忙。”

  马家恩翻了翻这些稿纸,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道:“我会上报的。”

  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赵长舆叫住人,面色沉沉,“我虽不知这信是谁伪造的,却能想通其中关窍,我已是强弩之末,赵家也没多少可谋算的东西,此人不仅挑拨我和王爷的关系,也在挑拨王爷和陛下的关系,一举三得,好狠辣的心思,还请转告王爷,长舆不会让王爷为难,也请王爷不要着了人家的道,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马家恩回头看了一眼赵长舆,大步离开。

  他一走,赵长舆终于撑不住,身子软软倒下。

  一直扶着他的赵含章用力将人抱住,压低声音唤了句,“祖父……”

  赵仲舆大惊,忙伸手扶住他的半边身子,“大哥!”

  “快请大夫来。”

  众人将赵长舆抬回屋中。

  此时他们出不去,只能请家里的大夫看。

  大夫摸过脉后一惊,垂下眼眸又仔细的听了听脉,最后退到外室,压低声音禀道:“二老太爷,三娘,郎主这已是强弩之末了。”

  “胡说,之前分明说还有三月之数,这才过了多久?”

  “我不敢胡说,脉象的确如此,已是弱得听不见了,家里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不然……”

  赵仲舆张了张嘴,不由的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心绪起伏,拳头紧紧的攥着。

  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内室,坐在床边看眼睛紧闭的赵长舆。

  她以为自己不会伤心的,赵长舆是历史人物,他的死亡是注定的,可是……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但在这陌生世界里,他是最信任她,也是最关心她的一个,连她原先的名字都是他重新赋予她的。

  赵含章以为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一起走,毕竟他要看着她出嫁,看着她在傅家站稳脚跟,然后把王氏和赵二郎接过去……

  她的心一阵一阵的酸痛起来,眼睛又胀又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氏也听到了大夫的话,忍不住掏出帕子低声哭起来。

  赵长舆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偏头看向他们,目光扫过王氏和脸色难看的赵仲舆,落在了赵含章身上,他含笑道,“看来祖父要失诺,不能送你出嫁了。”

  赵含章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赵长舆就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

  手,轻叹道:“不必伤怀,死亡未必不是新生。”

  “祖父……”

  “我们闲话少叙,多说些有用的话吧,”赵长舆话说急了,脸色更加青白,他让赵含章扶着靠坐起来,“信不是我们祖孙二人写的,东海王拿了草稿自然可以分辨,只是分辨出来了,他却未必就会退兵,这些年将错就错的事并不少。”

  赵仲舆等人听得脊背一寒,将错就错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这宅子里的人有可能一个都不能活着出去。

  “时也命也,就是赶得这么巧,我这条命临了还有些用处。”

  其他人还一脸迷茫,赵含章和赵仲舆已经脸色一变,齐声道:“不可!”

  赵仲舆脸色发青道:“大哥,我赵家也是名门之后,还有门生故旧,亦有亲朋在京,岂能让他们如此欺辱?”

  “就算是东海王又如何,”他有些生气的原地打转,脸色发青,“他还不值得我们拿一条命去填。”

  赵长舆平静的道:“他手中有兵,就是硬闯进来,你又能如何?”

  赵仲舆张了张嘴,半晌颓然的坐在床边,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板道:“那便死在一起,将来史册上必会因此事记他一笔。”

  赵长舆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赵含章,“你觉得呢?”

  赵含章低声道:“府邸的左侧连着贾家,选出几个护卫来,让他们带着二郎和大娘四个翻墙过去,许贾家重金,托他们把人送出洛阳,只要出了城门便可回乡去,我们在这里能拖一日是一日。”

  赵长舆赞许的看着她道:“好孩子,你叔祖的法子是下策,你的法子是中策,都比不上我的。”

  赵含章眼睛都红了,“祖父,您别这样,我会恨死他的。”

  赵长舆忍不住笑了一声,“傻孩子,大夫都说了,我是时间到了。”

  赵含章哭着摇头,“陈太医说过您能活到我出嫁的,您只要心里想活着,就一定能活着。”

  “多活这二三月,也不过是多遭二三月的罪罢了,”赵长舆伸手握住她的手,又朝赵二郎伸手。

  王氏一边哭,一边把赵二郎推上前去。

  赵长舆将姐弟俩人的手放在一起,“含章,我将你弟弟托付给你了。”

  赵含章哭着点头。

  赵长舆喘了喘气,看向赵仲舆,“我知道,你怪我以前骂你,觉得我轻待了你。”

  赵仲舆张了张嘴,眼眶微红,摇头否认,“没有。”

  赵长舆叹息一声道:“不管有还是没有,我都要走了,我给三娘取了小字,叫含章。”

  “她脾气像我,有点儿大,你是长辈,不要与她一般计较,”赵长舆松开赵二郎,伸手搭在赵仲舆的手背上,眼睛也微微红起来,“赵氏一族都要交给你了,我做过族长,知道族务繁杂,烦心事很多,等你到了那一步就知道了,我并不是不疼你,而是有许多的不得已,我总是希望你能争气些,自己可以立起来。”

  赵仲舆心内的感动便一散,他抽回自己的手,紧抿着嘴角问,“在大哥心里,我是不是一直很无能?”

  (本章完)

  

  第36章 万般不舍

  赵长舆盯着他抽掉的手,心中一叹,面上有些悲伤的看着他道:“在我心里,你就如同阿治一样,我希望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对你要求严格了些,事实也证明,严格是对的,你现在便不错。”

  赵仲舆惊讶的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在赵长舆这里得到认可。

  “家族要交给你了,我们赵家也要交予你,”赵长舆顿了一下,还是将赵含章的手牵起来搭在他的手上,满眼含泪的看着他道:“我将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了,你多照看他们一些。”

  对上赵长舆的目光,赵仲舆也有些动容,“大哥放心……”

  赵长舆哪里真的能放下心来?

  他暗暗握紧了赵含章的手,许多的话都不能说出口。

  赵长舆将代表家族的印章交给赵仲舆,又拖着病躯起身写了一封奏折。

  信中不改初衷,依旧是希望皇帝能让东海王尽快收服京兆郡,安稳中原后一致对外。

  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吝才智和真诚,直接和皇帝道:“臣坚知,假造书信之人非陛下授意,此人居心叵测,不仅是想挑拨臣与陛下的关系,也存着挑拨臣与东海王,东海王和陛下的关系,越是此时,越应坦诚。”

  “惠帝逝去,百废待兴,东海王为国之栋梁,陛下龙章凤姿,若能依仗东海王,那我大晋中兴指日可待。”

  写完了劝诫的话,赵长舆转而说到自己的家事,表明他病体沉疴,已不能再为陛下效力,而他在任期时,上不能劝慰帝王,下不能管理百姓,实在是有负武帝所托,但人临死,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家人和后嗣。

  他希望皇帝能容许赵济继承祖上爵位,让他一双孙女扶着他的棺椁回乡安葬。

  赵长舆抖着手写完奏折,到最后字已不成字,他也顾不得难看,示意赵含章将奏折合起来,“我死后,你们就想办法将奏折递上去,只要能到御前,此困可解。”

  屋中沉默,大家都没说话,只有赵含章和王氏眼泪一直在流,赵二郎懵懂无知,见母亲和姐姐哭得伤心,便也跟着流眼泪。

  赵长舆看着这个痴傻的孙儿,心中无限感慨,二十年前,他极力反对惠帝做继承人,认为他痴傻不能当国主;

  谁知他儿子也会给他生个痴傻的孙子?

  武帝还好,至少他不止一个儿子,还有的选择。

  他却没有,他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他下不了决心将家族交给孙子,只能托付给侄子。

  所有人都觉得他做得对,毕竟有惠帝这个前车之鉴在,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有多不安呢?

  因为他和赵仲舆的关系一般,和这个侄子的感情也就一般,他实在难以放心啊。

  可此时,他已经到了不得不死的时候。

  他此时死了还能保全家里,再不死,那死的便有可能是全家了。

  赵长舆眼睛微微闭上,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睁开,一把抓住赵仲舆的手,“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赵仲舆忙回握他的手,“大哥安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三娘和二郎。”

  赵长舆将眼睛闭上,成伯将药端了上来,“郎主,大夫开的药,您喝一碗吧。”

  赵长舆没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偏过头去,拒绝了。

  赵含章接过药碗,轻声道:“祖父,我们还有别的办法的,等天黑透了,我就从贾家那里翻出去,我去求傅中书周旋,还可以求王衍出面和东海王说情……”

  此时,傅庭涵就在赵家不远处的巷子里,天色渐暗,他站在巷子里几乎和身后的墙融为一体。

  小厮傅安很快跑来,傅庭涵忍不住迎上前去,将人拉进巷子里,“怎样,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里面的人都没事,只是围了三面围墙,连贾家那边的门都叫人盯住了,听说马将军只是拿几封信就走了,没有派兵进院子里。”

  “那就只是软禁了,”傅庭涵松了一口气,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宅的大门后转身便上门,“走,我们回家。”

  傅庭涵急匆匆的跑回家找傅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