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几部马车正候在大路旁。

苏梦枕缓了脚步,侧首看看王小石。

王小石大声问:“你……你刚才对小侯爷说……我们是兄弟?”

苏梦枕笑道:“你是聋子?这也算是问题?”

王小石怔了一怔,道:“可是,我们相识不过半日……

苏梦枕道:“但我们已同种过生死。”

白愁飞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苏梦枕冷冷地道:“我管你们是谁:”白愁飞道:“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跟我们结义?”

苏梦枕翻起白眼道:“谁规定下来,结拜要先查对过家世、族谱、六亲、门户的?”

白愁飞一怔:“你……”

王小石道:“你为什么要与我们结拜?”

苏梦枕仰天大笑:“结拜就是结拜,还要有理由?难道要我们情投意合、相交莫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一大堆废话么?!”

白愁飞道,“你究竟有几个结拜兄弟?”

苏梦枕道:“两个。”

白愁飞道:“他们是谁?”

苏梦忱用手一指白愁飞:“你,”又用手一指王小石道,“还有他。”

王小石只觉心头一股热血往上冲。

白愁飞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出了一句很冷寞的话:“我知道。”他盯看苏梦忱缓缓地道:“你要招揽我们进“金风细雨楼”。”

苏梦忱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的同时也咳了起来。

他一面咳一面笑。

“通常人们在以为自己“知道”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苏梦枕说,“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我要用这种方法招揽你们作为强助?你们以为自己一进楼子就能当大任?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我在给你们机会?世间的人才多的是,我为啥偏偏要“招搅”你们?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便冷冷的道:“你们要是不高兴,现在就可以走,就算今生今世不相见,你们仍是我的兄弟。”

他咳了一声接道:“就算你们不当我是兄弟,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王小石一头就磕了下去:

“大哥。”

 

 

二十、岂止于天下第一

 

白愁飞忽叹了一口气道:“你当老大?”

苏梦枕怪眼一翻:“像我这种人,不当老大谁当老大?”

白愁飞负手仰天,久久才徐徐的呼出一口气缓缓的道:“我有一句话要说。”

苏梦枕斜睨看他,道:“说。”

白愁飞忽然走上前去,伸出了双手,搭向苏的枕的肩膊。

师无愧握斩马刀的手突然露出了青筋。

莫北神浮肿无神的眼忽闪出刃锋一般的锐气这双手只要搭在苏梦枕的肩上,便至少有七八种方法可以制住他,十七、八个要穴足以致命。

何况这是白熬飞的手?

苏梦枕却纹风不动。

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愁飞的两只手,已搭在苏梦枕的双肩上。

没有苏梦枕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白愁飞望定苏梦枕,清清晰晰的叫:“大哥。”

苏梦忱笑了。

他望望王小石,又望了白愁飞,眼里都是笑意。

他一笑的时候,寒傲全消,就像山头的冰溶化为河川,灌溉大地。

他笑看问:“你们知道我现在的笑容,跟刚才有什么不同?”

王小石笑得好可爱,抢先道:“刚才是假的,假笑!”

白愁飞也笑了,他的笑$%像春风乍吹,皱了一池春水,“现在是真的,真笑!”

苏梦忱大笑道:“答对了!”

三人一起开怀大笑。莫北神上前一步,眯看眼备恭贺道:“恭喜楼主,今天旗开得胜,谈判也占了上风,还结交了两位好兄弟:”苏梦忱笑看道:“你别妒嫉,我的兄弟可是不好当的:他们的第一件差事,便十分辣手。你也不是我的手下,”他一字一句的道:“你和老刀、阿薜、小冰都是“风雨楼”里的守$%神,没有你们的匡护,“金风细雨楼”说不定早就塌了、溃了、垮了——”

莫北神脸上忍不住出现了一种神色。

激动的神色。

他$%力想要忍住。

但忍不住。

这股激动的神色来得剧烈,就像浪花拍击在岩石上,在他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堆雪。

$%梦-忱忽然问:“刀南神呢?他的“泼皮风”已撤走了么?”

英北神半晌才能用一种平静的语音道:“走了,他要把部队先调回寓里,说要到今晚才到楼子向楼主禀报。”

苏梦枕点点头,转向师无愧:“你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师无愧想也不想,立却道:“我是公子的死士,公子要我死,我立即就死。”

“你$%了。”苏梦枕正色道:“一个人如果真的对另外一个人好,是决不会希望他为自己死的,你要记住我这句话。”

师无愧道:“可是我愿为公子死,死而不怨。”

“那是你的忠心,”苏梦枕道,“但我宁可你为我而活。”

他顿了顿又道:“你是我的亲信,不是我的死士。”

师无愧眼中也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神色。

感动?激动?感激?也许是其中一种,也许都有。

苏梦枕微微$%道:“可惜,沃夫子、花无错、古董和茶花都不在了……要是他们在,看见我新相知约两位义弟,一定会为我十分高兴。”

师无愧眼中掠起一阵泪光。他一向都知道,苏公子总会在很多时候想起他的弟子、亲信,惋惜他们不能同在的,只是这次亿起的时候,花无错和古董叛变身亡,沃夫子和茶花也受暗算而死,只剩下了畅无邪和自己,但不管叛逆忠诚,苏梦枕都一样把他们回忆进去。

将军百战身名裂,百战沙场碎铁衣:

古来征战几人回?

一仗功成万骨枯!

难道要在江湖上达立些功名事业,在人生里求得些什么,就非要牺牲这么大、失去这么多才能有所获?

难道站在巅峰上的人,皆不堪回顾?历尽风霜的人,都不敢回首?

同首暮云远。

白愁飞似也不唠感喟。

——他为什縻感叹?

——是他也有一段不为人所知的经历?一阙低徊不已的伤心史?

一个身怀绝艺的人,近卅岁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究竟他有若一段什么样不平凡的过去?

王小石的眼神忽然掠过了一阵难以觉察得出来的同情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