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大学在这里念的。”

“这次来发展是要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吗?”

“是的,争取拿到户口本。”陶然说,“我在利华美洁上班。”

“呦!世界五百强!”元宵赞叹,心想,真好啊,他连在哪儿上班都讲出来了。她的信心开始虚妄地膨胀。

陶然笑起来,说:“我们部门是做食品研发的,以后可以来找我要零食,要多少有多少,应有尽有。”

元宵膨胀的信心“哧”一下漏了点气,三十岁的陶然哥哥,是不是仍旧把她当成十五岁的小元宵?元宵佯装叹气,“我们当老师的,还得管着学生少吃零食。你们这样的部门太给我们教师增加负担了,把零食弄的又香又甜又脆,这根本不健康啊!”

陶然做出一个赞赏的表情来,“你果然得偿心愿当老师了?”

他记得这个细节,元宵又高兴起来,“那是,我爸妈最后终于被我说服了。”

“这可真棒。”然后陶然开始解释,“我们部门研究的是健康食品,用燕麦做原料的那种,燕麦麸皮啊,麦片啊、米粉啊这一类。当然,其他部门有做冰淇淋和膨化食品。好吃的零食可以愉悦心情,对小孩来说,摄入量的确需要谨慎。元宵,你是个很称职的老师。”

元宵的心情就像摇晃过的可乐,嘟嘟嘟地要往外冒气泡。

陶然把车拐过一个弯,抵达目的地。元宵还想拉着他闲聊时,陶然把车停了下来,“你家到了。”

元宵把头往外探了探,嘟哝,“居然这么近。”她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陶然说:“你们家弄堂我开不进去,我这里亮了灯,你走进去看得清楚点儿,注意安全。”

元宵巴着车窗说:“陶然哥哥,你给我张名片吧?我到家了好给你报平安啊!”

陶然拍拍脑门,“瞧我都忘了给你联系方式。”他掏出手机,“你把号码报给我。”

元宵快乐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陶然,接着陶然就拨了她的号,她小心翼翼存好了。她在想,有时候就得学学她亲爱的作家妈的大胆本色。

她可是元旭东和裴智慧的女儿啊!

踏着陶然的车灯光,元宵重新踏上了一份好心情。当然,这份好心情在她兴高采烈心无旁骛状态结束以后,蓦地又回忆起游轮上的那一幕,又一个六折打了下来。

元宵的日常生活极有规律极为平凡。

她会在每日六点半准时醒过来,刷牙洗脸,保姆温阿姨会在七点抵达,为她做好早点。早点一贯是按照裴智慧开的菜单来,杂粮粥、蔬菜饼、煮豆浆、白水汆蔬菜、煮鸡蛋。元宵老早习惯健康但寡淡的早餐,从不挑嘴从不提特殊要求。

用完早餐大约是七点半,元宵自己整理好双肩包,出发去两条马路外的幼儿园上班。温阿姨则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打理三楼晒台上的花花草草——那是外公生前就一直栽培的植物。

下午三点半左右,幼儿园就放学了,没有晚托班的话,元宵一般四点就能到家,温阿姨会在五点再次过来,买来小菜给她做晚饭。晚饭依旧按照裴智慧开的菜单来——炒蔬菜为主,蔬菜汤为辅,少量的鱼虾蟹,控制在二两以下的米饭。

元宵认为她亲爱的作家妈没有去念营养学是为至大的浪费。这么健康的饮食摄入,让她的身材一直维持在标准体重往下两公斤,又及负面的作用是她的胸部没有激素可以刺激得发育得更好。

元宵吃完晚饭以后,温阿姨会催她洗澡,然后把她的衣服洗了,在她床头柜上放上一杯自制酸奶才回家。

这就是元宵一天的生活。她一直过着受到良好的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又最普通的生活——只除了她的父母经常不在身边。

生活之于她,就像她每天吃的饭菜,淡出鸟来。所以有时候她会背着温阿姨,一个人在营业高峰前跑去烤肉店占着四个人的位子大快朵颐,一边看着窗外等位的男男女女笑得不怀好意。

这样很刺激味蕾。

是的,她其实需要一点点的刺激。就像平静不起波澜的小池塘,偶尔一颗石子投下去,荡漾起来。就像含了一口刺激的可乐,二氧化碳在口腔的撞击又疼又甜。

元宵想着陶然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十六岁的元宵遇到二十四岁的陶然,心生仰慕。二十二岁的元宵遇到三十岁的陶然,依旧仰慕。

但是,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吻过的女人好像也是三十来岁的。

元宵在忐忑里,回味那一晚和陶然的对话,然后沮丧地发现陶然对着她的表情同对着游轮上那个女人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另外一件令到元宵沮丧的事情是元旭东这个暑假不回来陪她过。

但生活常有意外之喜。陶然的电话始终没有拨过来,但父亲的电话却意外地拨了回来。

元旭东告诉元宵,“礼拜五回来,让温阿姨到我那儿打扫一下。”

元宵一下又振奋了。

元旭东在本城的住所离开外公的石库门不远,同大表姐的父母旧居是同一栋高级公寓楼。此楼内居住的富豪政要明星不少,楼虽老但安保系统完善,绿化建设优质,完完全全是城市中闹中取静好隐蔽又好位置的好楼盘。所以外界人等压根不晓得元旭东在此处有住所。

同裴智慧离婚以后,元旭东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裴家。元宵抱着元旭东的大腿流了不少鼻涕和眼泪。

元旭东蹲在元宵面前,“女儿,我就在你隔壁。”

元宵抽泣着问:“真的?”

“不骗你。”

在次年,元旭东就买下了这栋公寓楼内的一百二十来平的三居室,给元宵布置了一间房间。他一年住进来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温阿姨在裴家石库门工作了也将近十五年,非常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她说:“天热了,我把你的几件T恤也拿到那边去。”

元宵猛点头。

可是元旭东隔了一天又来了一通电话,“女儿,这回回来不太方便,你不用过来和我同住了。”

“什么?”元宵叫。

元旭东口气充满了抱歉,“最近实在有点儿忙,忙完这阵带你去大溪地。”

元宵没好气,“得了,我已经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您不用把我还当孩子来哄,我亲爱的爹地。我也很忙,要备个公开课。”

她愤愤挂上电话。

父亲要回来却拒绝她去同住,这着实很过分,这着实不太寻常。

元宵越想越郁闷,索性上网散心。

“甜蜜蜜”在Q上给她留言,“紧急线报,女人貌似又交了男朋友。”

元宵不怎么惊讶,“不会又是哪个富二代吧?她前几个男朋友都是富二代。”

“可靠消息,可能是某影帝,年纪比她大很多。”

“既然可靠,怎么又是可能?”

“因为还没有被证实嘛!”

元宵把“某影帝”三个字在心内转了一转,问:“是合作过的还是没有合作过的?”

“合作过的。”

“大陆的还是港台的?”

“大陆的。”

元宵的新潮起伏起来,“你就直接告诉我最可疑的那个是谁!”

“甜蜜蜜”打出了三个字——“元旭东”。

☆、忽而今夏(七)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筒子都说我现在更新速度不稳定,这个问题嘛。。。因为我现在惰性很强。。。应该自省。这样吧,以后每周六更新你们看行吧?关于我的几个老群已经解散,顺便通告一下,仍有兴趣的读者筒子可以加我唯一的大群78359742,敲门砖是我的任意一部作品。目前《只怕不再遇上》(也就是对对糊的竹轩篇已经上市,卓越当当均在搞活动,有兴趣的筒子可以去入一本,我在此表示感谢)。

就在这一天,元宵都没有能够让自己的心情顺利地平静下来。

她在幼儿园里给小朋友们做识词造句,今天教给小朋友的词汇是“勤劳”。

捣蛋鬼第一梯队的佑佑第一个举手,“我是勤劳的佑佑。”

这个小朋友的自恋,元宵早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善于启发学生的老师,她还会发问:“为什么啊?”

佑佑答:“我早上比小爸爸起的早!”

元宵再问:“你几点起来啊?”

佑佑捂着嘴巴,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就是不肯回答元宵的问题。这时候他的双胞胎姐姐佐佐往往会心有灵犀地给弟弟做补充,“爸爸吃中饭的时候起来,佑佑比爸爸早五分钟,妈妈说佑佑比爸爸勤劳。”

虽然早已习惯佑佑的自恋,元宵最后还是无语了,“好吧,如果这也算勤劳的话——”

但是,她想,这才是正常的家庭生活不是吗?明媚的星期天,赖床的爸爸,早起做家务的妈妈,这才是正经人家该有的情境。一念及此,元宵很有点儿心急如焚。

这个偶像,怎么就和,这个老爸,搅合到一起了呢?这到底是绯闻?还是真相?

晚上下班后,“甜蜜蜜”和“小甜甜”在管理群里约她共商齐思甜新片《天煞》首映式应援的计划。整个过程中,元宵心情复杂地开了无数小差,基本没有发言。

“小甜甜”对此表示批评,“三吧主,注意集中注意力!女人的这部戏很重要。虽然她拿过东京电影节最佳新人奖,但是还没拿过任何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这对我们来说是场战役!”

“甜蜜蜜”很意外地插了一句比较客观的话,“我看这部戏——要拿最佳女主角似乎有——那么——点——困难。”

“小甜甜”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这可是一部古装大戏!编剧这么的才华洋溢!导演这么的实力雄厚!情节这么的跌宕起伏!元素这么的丰富多彩!场面这么的威武雄壮!特效这么的精彩绝伦!女人扮相这么的美!朱姐姐请我们看的公映,大家看到结尾都哭了!”

元宵不想打断“小甜甜”的慷慨陈词。她甚至在没好气地在想,电影不好看就是我爹演的我也看不下去,何况这电影看到片尾我都睡着了。何况现在的我更加看不下去!

“甜蜜蜜”找元宵私聊:“当脑残粉易,当理智粉难呀!”

元宵答:“一个脑残粉抵十个黑嘛!”

“甜蜜蜜”问:“我一直觉得你对偶像不像一般粉丝对偶像那么狂热!”

元宵打个笑脸,“我和你一样理智耶!”

“不是这样的,譬如说我能客观认识到偶像这部戏有点儿问题,让她拿不到奖我感到很遗憾,但是你的感觉一定是拿不拿得到奖都无所谓。”

元宵又打个笑脸,“亲,你真的想多了啦!”隔了一会儿,她又打了一行字,“关于她和老影帝恋爱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甜蜜蜜”答:“二群的粉探班的时候,看到元叔到剧组找她,然后两个人一块儿走了。三群的粉参加她那个护肤品品牌现场应援的时候,看到元叔出现在后台。通过一系列的巧合,我客观分析了一下,可能性很大。”

元宵回复了一行字——“气煞我也!”

“甜蜜蜜”说:“我现在相信你对她是真爱了!”

《天煞》的首映礼在粉丝兢兢业业的备战中开幕。

第一场首映礼的现场观众中大半是记者,每个记者的椅子上有个资料袋,里头有几样物品:装订精美的齐思甜成长史写真集——粉丝自己设计自己排版集资印刷的;齐思甜资料簿——粉丝把齐思甜所有的正面新闻收集齐全装订成册;一袋进口水果——某家里做水果进出口生意的粉丝友情赞助;一只媒体车马费红包——粉丝们集资在经纪公司出钱的基础上又给每位记者加了三百大元。

这部分工作全部是由“甜蜜蜜”和“小甜甜”倾力完成。

元宵一直把这种行为叫做“无私的奉献”。

在现场的观众里,他们还安插了好几个群众演员,在现场回答记者们的提问——这部分工作由元宵安排。

所以当电影结束,有几个群众演员“不小心”撞到记者的摄影机前,用餐巾纸拭眼角,说:“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看的片子,场面不比好莱坞差。女主和男主的爱情太感人了,女主临死前看男主的眼神太感人了。”

元宵对该群众演员竖起大拇指。

可是此时偏偏自他们的后方传来这么一个声音:“能不感人嘛!旁白说了这么多感人的旁白。”

记者在一堆“太感人中”终于听到不太一样的声音,顿时就被吸引过去。

元宵的眼神也被吸引过去。

站在那里的帅克笑着他的那双单眼皮,双手插在他的裤兜里,嘴里还嚼着他的口香糖。

记者问他,“先生,您觉得这部片子怎么样?”

帅克对着镜头毫不羞涩落落大方地讲道:“旁白很精彩,女主角眼神表现不了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旁白,这旁白的声音很好听,从译制片场请来的吗?”

陆续有粉丝闻声围拢过去,用愤怒的表情表示他们的愤怒。

帅克毫不在乎,似乎还想继续发表他的高论。元宵见粉丝们已经快按捺不住他们的愤怒,此地实在不宜代表偶像和路人甲发生冲突,她只得硬着头皮排众而出,扯着帅克的衣角,“快走快走,电影都结束了。”

帅克对她的突然出现好像并不觉得奇怪,而且突然地问她:“你要请我吃饭啊?那好,走吧。”

元宵闷头不响,直到把帅克扯出了电影院才停住脚步,“谁要请你吃饭啊?”

“你答应送我回家,最后没实现承诺,可不该请我吃饭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啊?”

“我那天在车上就醉了。”帅克突然认真说道。

“胡扯!”元宵瞪眼睛。

“真的,司机居然把我从浦西拉到浦东金桥,又从金桥把我拉到虹桥,整整四百块车费!”帅克继续认真地说道。

元宵被帅克的认真给犹豫到了,她狐疑地问:“那么后来呢?”

“我又被凉风吹醒了,当然和司机据理力争,他最后没多收我钱。”

元宵嘟囔,“我就知道,谁能占你便宜啊!”

“所以你看你不得负责么?”

“我没听到。”元宵把耳朵捂起来。

帅克瞄到元宵手臂上贴的齐思甜大中华后援团的臂贴,又笑起来,“多大了还追星,追的还是女明星。唉,能出息点儿追一下吴彦祖金城武这样的顶级帅哥不?”

“你管得着么?”元宵反唇相讥,“你既然都混进了首映式,连基本的礼貌的都没有,这是粉丝主场作战,你这外人懂不懂来者是客,要遵守首映的规矩啊?”

“你知道中国的电影为什么总是不能进步吗?”帅克顿了一顿,开始发挥他打小就利索的嘴皮子功夫,“就是你们这些盲目的粉丝闹的,明明是烂片,非要吹成佳片。你们偶像早年演的还算有点儿灵气,这两年表现不行啊,她一上大荧幕就习惯性没有表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唯一擅长的就是‘这该怎么办’的惶恐模样。”

对于佳片和烂片这个问题,元宵实在没有办法当着帅克的面指鹿为马;对于偶像一上大荧幕就面瘫的客观事实,元宵也没法昧着良心反驳,何况目前她也不乐意反驳。她只得另择重点,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你怎么会有首映式的电影票?首映式的电影票对外销售只有五十张,都让我们吧的粉给抢了。”

帅克说:“别人送给我老板,我老板见我最近在急诊部表现优异就送给我了。他老人家以为我这样的小青年对齐思甜这样的玉女明星比较感兴趣。”他笑嘻嘻补充,“我在市三医院实习,欢迎光临我们急诊室。”

元宵挥舞拳头,“你咒我呢吧!谁要去光临医院啊!”

“甜蜜蜜”在电影院门口唤元宵:“三吧主,去不去麻辣烫啊?”

元宵改挥舞拳头做挥舞双臂,“去啊去啊。”

她刚抬起腿,帅克在后头凉凉地说了一句,“麻辣烫这种玩意儿,吃多了肯定会拉肚子。”

元宵把耳朵关起来,“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你没听说过高温消毒原理嘛?”

☆、忽而今夏(八)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补昨日周六更的那回。根据目前的进度,真的只能保持一周一更啊亲们。。。。

三个小时后,她不得不再次承认,帅克就是尊“瘟神”啊“瘟神”。她在麻辣烫里加了很多辣子,然后觉得不够,就跟着“甜蜜蜜”在隔壁老王卤水摊叫了一碟卤鸡翅和卤鸭下巴。

过了一个小时,和粉友逛街的元宵因为拉肚子拉到虚脱被送进了市三医院。

“甜蜜蜜”很义气地为她忙前忙后办手续。

元宵有气无力地问:“为什么你们都没事儿啊?”

“你的肠胃也太脆弱了,当粉丝要有强健的身体啊!”“甜蜜蜜”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说塞到元宵手上,“吊盐水的时候解解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