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女人了吗?“

负责指挥众人的头领挥舞着手中马鞭,喷着飞沫呼喝。他的眼神里溢满了欲望、亢奋与期待。

跟随着他的十一个部下,分散奔跑在村落房屋之问,如在围捕猎物的一群野兽。其中三个人手里提着尖锐的矛枪,其余的人跟那头领腰上则佩了各样大小的战刀,他们却都懒得拔出刀来,只是按着摇摆的刀鞘,大笑着走在巷道上。

他们连护甲也没穿,全都留在九江城的军营里。根本没必要:有占据着九江的两万宁王大军为后盾,这里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所过之处,房舍门户都紧闭,不见一个村民。

“快找!天要黑了丨“那头领叫着。前头的一排屋顶上,透来燃烧似的夕阳光芒

今天来不及回军营了,他心想。铁定要在这条澄安村里找个地方过夜。

正因如此,漫漫长夜更得找点消遣。

——妈的,刚才那个红衣女人,明明就在前头经过,怎会走得这么快?....

他们一行共十四名宁王叛军士兵,到来澄安镇“征粮“,除了这里十二人外,另有两个战友仍留在村中央,看守着马匹及几大包抢掠来的财物粮食。说是“征粮“,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抢,而且也并非受了什么军令,只不过私下离开本阵到来活动。

宁王军才进占九江没多久,南昌那边就传来命令,把将领徐九宁封为九江太守,又命令城里留下的原有官吏各复司职,即是将九江府纳为正式的宁王领地,安定民心,作为进攻南京之奥援。此令一下,占领军的将士再不得在九江城里抢掠烧杀。

这些宁王府护卫军本来就是匪盗流氓组成,加入来打仗无非为了金银女人,贼性难禁。许多九江城里的士兵趁着主力大军仍未抵达,暗自私下离营,去附近大小村镇一逞兽欲。这支到来澄安村搜刮的小队,正是其一。

澄安村前天已经被另一队人抢过一次,这小队今天再来,就只能捡剩下的,找了半天所得不多。那头领正在懊恼间,忽见村落西边小巷处有个穿红衣的娇小身影闪过,想也不想就带着部下追过去。

——一定是前天另一队来抢时躲起来的女孩!原来还藏着好东西!

头领一边跑着,欲望在他体内翻腾。金银和粮食刮不到多少,若是拿到个闺女,此行至少没有赔本…

“在这里丨“其中一名士兵高呼,所有人急忙聚集过去。

那是村落边缘的一排小屋前,一侧是条小河,河边筑起了高及胸口的堤防和竹篱笆,形同一条短短的死巷。那红衣女孩站在巷尾最深处,她左边是紧闭着木门的小屋,身后和右边则是河水与篱笆,除非她爬过竹篱跳进河里,否则无路可走。

女孩喘着气似乎很慌张,头发都披散遮掩着脸蛋。十二个军士挤进这巷道,争相要先睹女孩的样貌。

那女孩终于仰起头,拨开面前乱发。

众士兵先是呆住,然后神情转为暴怒,原本旺盛的欲念瞬间消散。

只见那“女孩“的脸皮甚是粗糙,唇上方已经长出稀疏髭胡,咧着一张缺了牙齿的嘴巴,根本就是个样子丑陋的乡下少年,只是身材矮小瘦削又穿着鲜艳红色女服,才令士兵误以为是个女子。

少年竟然还对着他们笑。

“作弄我们吗?“那士兵头领的脸色变得黑沉,伸着马鞭指向少年,甘他十一人也纷纷发出恶毒的咒骂。

“把这臭小子肚皮砍开,看他还笑不笑得出?“

他们一步步上前。

——没有人察觉自己已经陷入危机。

巷旁其中一间小屋的木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来。只有站得最近那边的一名士兵看见这异状。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从门边闪出的黑色身影已掠过他。

士兵的喉咙爆发出血泉。

突来的变化,令所有士兵一时都惊呆了,全部瞧向喷洒着热血的战友。那黑影再迅速一掠,那柄将士兵喉咙割破的短小匕首,又狠狠插进另一名提着矛枪的宁王兵胸口,直没至柄,那士兵连稍微举起枪杆去抵抗都来不及。

那个诡异的黑色身影带着一抹长长刃光,朝后面的士兵卷过去。

有个叛军士兵的手才刚刚搭上腰间刀柄,却感觉右大腿内侧传来火辣的感觉,整个人紧接着无法控制地崩倒。

另一人已将半柄刀拔了出鞘,可是对方那道带着血尾巴的刃光斜斜往上飞行,闪入他右腋底下。筋脉断裂,他的整条右臂好像瞬间变成木头造一般,

沉重而无法移动,余下的半截刀刃无法再拔出多半分。

第三个叛军士兵成功将单刀拔出,但还未作任何反击之前,就听到一股可怕的破风声从上方朝他头顶袭来。他本能地横刀向上迎挡,而且闭着眼别过脸闪避。

猛烈的金属撞击声。一股超越他承受能力的重压。右手臂每一个关节接连投降崩溃。那士兵自己的单刀刃背重重地撞击在脸上。骨肉裂断,整个人昏死当场。

这般刚猛的压迫力量,还有连续杀伤五人的诡异速度,两者竟能并存。在仍然站着的七个士兵眼中,这超过了他们对武力的想象。

黑色身影这时才停下来,挡在巷道唯一的出口。

一头短发的霍瑶花,单手垂着正在滴血的军刀,那姿态有一股极危险的艳美。

可是她的表情不像从前的自己,再没有展示杀戮敌人的兴奋,代之是一种克制和冷静。

因为今天她杀人,不再为了满足自己。

余下那七个宁王府叛军,此时都已将兵刃我在手。他们从前毕竟都是刀头舐血为生的恶徒,此刻突然堕入死亡陷阱,求生本能马上发动,咬着牙一起向霍瑶花冲过去。

可是才刚起步,旁边房屋窗户就有箭矢纷纷射出!

这么接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目标,射失比射中还要困难。惨叫声此起彼落。

屋里的人放完第一轮箭后,屋顶上又出现五个人,朝下补上第二轮。处于不利的狭窄低处,那七人根本无处躲避。

其中一个叛军士兵带着身上两支箭,嚎叫着朝霍瑶花冲过去。即使是身体完好他也远非霍瑶花敌手,霍瑶花只是随意发出一刀,这士兵的脸就被斩裂!

屋里跟屋顶上的伏兵又交替再各放了一轮箭,巷道里剩下仍站着的,就只有那名头领跟两个部下,每人身上都插着两、三支箭,其中一人手臂受伤,连刀也掉了。

那排房屋的门打开来,七个汉子一同走出,手里各拿着刀斧和削尖的竹枪。

三人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其实即使只面对霍瑶花一个,他们也是必死。那名头领正在想着要怎样求饶。

“你们不是要找女人的吗?现在找到了。“

假如是从前的霍瑶花,必然趁着胜利时刻说出这种嘲讽。但今天的她不同了。霍瑶花没有作声,甚至没有看那三人一眼。她确定同伴肯定能安然料理这几个残余对手,也不多等半刻,转身就赶去村落中央,趁着留在那边的最后两个叛军士兵还未被惊动,将他们也解决。

她展开快得惊人却又轻若无声的步伐

这是从前跟武当派“首蛇道褐蛇“首席所学的轻功。众同伴看着她施展这身法,就知道那两个人没有半点机会。

他们把敌人遗下的兵器收拾系好,都挂到马匹上,准备起行。

澄安村的村民取回被抢的粮食物品之后,又忙着趁天未全黑在村落南边的空地挖坑,掩埋那十四条尸体。

“你们不必担心,只要把打斗的痕迹都清理好就没事。我们知道这些贼兵都是偷偷出来抢劫,并非奉了军令而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到哪里,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在哪里失踪。“

说话的是之前扮成女子的那个丑少年,此刻早已换回男装,把头发束起来。他虽然只有十五岁,又一副乡下人模样,但说话口吻却极是镇定成熟,容易令人信服,俨然有如军队的统领。

这少年名叫杜三,正是在九江府一带负责为江西知府孙燧收集传递消息的线眼之一。当初孙大人为对抗朱宸濠随时反叛,在江西北部暗中建立这个线网,其中九江是一大重镇,自也布下了分支,采用的人来自三教九流与江湖市井,人数虽不多,但许多都是过去曾得过孙大人恩德而加入,忠诚可信,孙燧遇害后他们更与宁王府誓不两立,并与王守仁的义军通力合作。

霍瑶花及十名吉安府的精锐民兵来到九江府时,杜三就是接头人。她最初也对这小子有不少疑虑,但经过多番行事后,很是信服他的能力。

来到江西北部之后,霍瑶花一直执行王守仁交托的工作,到处巧妙地散布虚假军情,以助牵制朱宸濠出兵,同时也探查各宁王军据点虚实及驻兵状况,回报给仍在南方吉安府的王大人。

到了这几天,当九江城开始有贼兵私下四出劫掠后,霍瑶花就生起伏击他们的念头。

“这些够胆量离群行事的,在对方阵营里必然是比较勇猛的家伙。“霍瑶花说服杜三当时这么说。“而且他们为了行动便捷,都会骑马。虽然数目不多,但这样的敌人能消灭多一个就是一个,战马能够减一匹就是一匹。何况对方发觉渐渐有人失踪,军营里的人就会开始疑惑和害怕。这都对来日开战有利。“

杜三细心衡量过风险,答应了霍瑶花的要求。昨天他们第一次发动伏击,目标选了一队只有六个人的敌军,在九江城西面的德源村外截杀。选择这么少的敌人,只因杜三还不知道霍瑶花的实力。结果霍瑶花以一人之力就把六个士兵瞬间杀光。那种压倒性的武力,令杜三及他的两名线眼同伴,以至跟着霍瑶花到来的吉安府民兵全都目瞪口呆。于是今天再接再厉,而且伏击的目标比之前增加了一倍。结果仍是一样的轻松。

此时杜三吩咐完村民,回到同伴之间帮忙整理马匹,准备乘夜离开澄安村。

霍瑶花正好也站在马匹旁,仔细地清洁着虎玲兰送给她的军刀。这柄刀论分量比她过去惯用的大锯刀差得远,不过现在正好适合隐伏与迅速行动。虽然显得有点旧,但那仿照日本刀形的刃身材质甚坚实,确是真正的战场用刀,能承受霍瑶花那种刚猛力量。

杜三看着她抹刀,对这个美丽的大姐姐很感兴趣。她就是传说中那些厉害的武林高手吧?自小在混迹街头的杜三,一向对巷里传闻里的武者甚为仰慕。如今就有个活生生站在他面前。而且比他想象的还要震撼。

搞不好这么下去,我们几天就能收拾超过一百人,到时倒是怎样收藏马匹才最令人头疼。

“还是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吗?“霍瑶花用布抹着刀刃,一边问。

这是在问杜三。她不用看就感觉到他正在看着自己。

杜三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指“破门六剑“。

“那几个人不断在转移地点,即使偶尔有跟我的同伴联络,也难以掌握所在。“杜三回答:“我们只确定他们已不在南昌以西的地带。但是有多接近这边,我也说不上。他们移动得这么频密,要不是预防的手段,就是…“

“就是什么?“霍瑶花将刀收回鞘内,心急追问。

“…就是察觉已经被某些人盯上,所以要摆脱。“

霍瑶花听了眉头紧皱。她北上而来,本来主要就是为了支持荆裂他们,但始终无法与之会合,又联系不上消息,甚至连他们当下身在哪个地点也不知道,每次有消息传递到来时早已离去。假如现在“破门六剑“真的遇上危险,霍瑶花也无从救援。

杜三怕被村民听到对话,也不再多说,众人牵着马出村离去。夕阳在他们右侧渐渐西沉,前路一片晦暗。

他们并没有骑马,只因除了霍瑶花一人之外,都没有那种一边提着火把、一边能够策骑避开障碍的高超技术,黑夜里人与马都很容易受伤。

领在前头的是杜三及两个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同伴,都是负责情报消息的线眼,刚才也有拿起弓箭来助战。他们对这一带地形道路了如指掌,即使天上投下来的月光极淡,都能辨别行走的路径。霍瑶花等十一人在后面紧随,众人之间只点了一盏灯笼,以减低被发现的危险,即使远远给看见,对方也会以为只得三两名旅人,没那么容易起疑。

他们正要将马匹和兵器送往某个据点储存,有人会将之转移到义军手上,以充实装备。相比在南昌府以西的武宁那一带,这东面九江府本来并不是宁王的根据地,孙燧布在此地的线眼比较活跃,他们也就不必像“破门六剑“把马匹宰掉那么浪费。

昨天伏击了六名宁王兵之后杜三等三名线眼与霍瑶花等十一人分了手,并没有带他们一起去交付马匹兵刃,现在却主动带着他们一起前去。霍瑶花感受到杜三对她信任大增,毕竟他们已经一起杀过敌。

徒步走了接近两个时辰,已然夜深,跟着走的民兵又饿又累,但他们依然忍耐着不吭一声。相比从前随王守仁在南赣剿匪,在险恶山水中开路攀爬行进,这路途轻松得多。

终于他们看见前面荒野中发出光芒。杜三加紧向光源处走去。

到达那片空地跟前,霍瑶花才看清楚是一片营地,搭起了三座小小的布营账,其间布着各样用品,中央生着一个火堆,有四、五人围在火前,借用火光照明,不知道埋头在干什么。

营账旁还堆着好几个竹笼,最初霍瑶花还以为是当作粮食用的活鸡鸭,

走近些才发现内里的是信鸽。

看见杜三到来,火堆前那些人都上前招呼,状甚熟络,显然是认识很久的同伴。他们发现杜三带着十几匹马与许多刀枪到来,都有些惊喜。

“小子,你凭什么抢来这么多?….“

“不是我。是她。“杜三笑笑指着霍瑶花。

问杜三的那个男人打量着霍瑶花。他已是五十岁上下年纪,火光映着他沧桑又结实的脸,霍瑶花一看就知是个走江湖的——毕竟她过去也是那条道上的人。

男人看看霍瑶花,目光一扫到她腰上的刀,马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是个惹不得的女人。

那男人拍拍马匹,指示众人将马系到营地侧,然后看着霍瑶花说:“王大人派来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听见那个“都“字,霍瑶花双眉扬了扬。

“你见过荆裂他们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见过。可是从那边收到的情报,就知道他们这十天八天干了些什么厉害的事,死在他们手上的贼兵已经差不多有两百人。“

霍瑶花点点头。她清楚“破门六剑“的能耐,担心的只是他们太显眼。

男人没有自我介绍,霍瑶花也就没主动问他的名字。她很明白,对方干这样的事情,尽量不想留下什么痕迹。这片营地也是随时就能搬走的模样,显然他们每天都更动据点的位置。

霍瑶花看见其中三个人回到了火堆前,继续埋头做着细工。她仔细瞧瞧,每人面前都摊开几封信函,他们将信上读到的东西,用幼竹签沾墨写在很小的纸片上。其中一个写好了,把纸片小心地卷起来,塞进一个比尾指还细的小铜管。

“这些是要传给王大人的军情。“那男人解释:“天一亮就会放信鸽送出。“

“到底是什么回事?“霍瑶花直视着男人问。此人明显是这据点的首领,而她知道杜三带他们来,必有特殊的原因。

“首先我想看看你们。“那首领说时,也看看十个民兵。

“看到了。然后呢?“

“有一件事情要拜托。“首领说完,又再考虑一下,才和盘道出。“我们需要人取一批信鸽到来九江。可是鸽子不同其他的,既难收藏伪装,遇上敌人搜查又容易被怀疑。所以必要时得硬闯。我们需要有能耐的人。“

“这事情对于打败敌军,重要吗?“

“重要。“首领点头。

“那就行。我们去。“霍瑶花马上答应。

“我得先说,这事情颇危——“

“我说,我们去。“霍瑶花坚定的语气跟眼神,令那首领中止原本要说的话。

“杜三没有看错。“他微微一笑。“那你们好好休息。明早拆了营账就出发。我还得把这些完成。“

男人接着坐回石头上,也跟同伴一样写着那些小纸片。

霍瑶花垂头看看。男人拿着竹签的手指甚稳定,一笔一划地将小字写上那只有寸许宽的纸片。她看着不禁佩服。

“这家伙的名字真难写“其中一个写着纸片的人抱怨说:“什么『锡晓岩』,笔划真多可不可以用石头那个『岩』代替呀?“(注:锡晓岩实为锡晓巖。)

“你说什么?“

霍瑶花的惊讶叫声,令营地里所有人都看过来

“你说谁?锡...锡....“

“锡晓岩。“首领回答:“就是连续攻打南康府和九江府的贼军大将。有个什么『神猿将军』的封号。你不知道吗?“

另一头的杜三笑着插口:“我听贼兵都叫他『怪手将军』呢。“

霍瑶花一听见这个外号,更确定不会弄错。

她失去了原来的冷静沉着,就像突然中了风邪,整个人浑身颤抖,连腰上的刀也格格发响。

“怎么回事?“杜三上前来问。

霍瑶花激动地伸出手掌,示意他不要走近来。她抱着双臂蹲下,全身缩成一团,仍然无法制止那激烈的颤抖。

众人只能一直看着她。

良久,霍瑶花才渐渐恢复过来。她站直了,眼睛盯着火堆,似乎正在拼命思考。

然后她再次看着那首领。

“假如我要写一封信给九江城里那个锡将军,你们能够送到他手上吗?“霍瑶花的眼神里充满坚定的希望。“不可以经过他的部下。只送给他一个人。“

男人看着她好一会才回答:“有点困难,也有点风险。但是办得到。“杜三等几个线眼都用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霍瑶花。

“问题是…“首领又说:“我为什么要替你做这件事?“

“我为你带信鸽回来。“霍瑶花回答:“你为我送信。“

那首领与同伴互相看了一眼。他再沉思了一会。

“你的信,我们要先看看写什么。“他说:“我们会里外仔细检查。而且只能用我们的纸和笔。“

“相信我。“霍瑶花直视着那首领说,眼瞳极是澄澈,反映着黑夜中的火焰。

首领回想刚才霍瑶花听到锡晓岩那副震撼的模样。

——假如刚才她是在演戏,而我又看不出的话,那许多年前混黑道时我已经死了许多次。

——不管如何,先看看她这封信上写些什么。

“把纸笔墨拿给她。“

卷十八 杀与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