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无疑十分之低,但鹤鸿临也并不着急,他把它当成自己毕生的目标,慢慢地谋划,尽管越谋划越觉得希望渺茫。但几年之后,一个绝佳的机会意外地从天而降,那就是雪怀青的父亲雪寂的到访。雪寂的到来让领主白暮格外紧张,为此他专门把萨犀伽罗转移回了王官,和二十来个‘粮食”一起放在王宫的某个地下密室里,这几年中,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可能需要动用萨犀伽罗时,这件法器就会被暂时放入密室。但领主不知道,鹤鸿临早就发现了这个密室及其连通地道,其在王宫外的出口一直都在鹤鸿临的监视中。

鹤鸿临卖掉了最后一块祖产的土地,又向这些年结识的贵族朋友借了些钱,秘密地雇佣了几名武艺一流的游侠和两位神偷。按照他的推测,雪寂来到宁南城,一定是为了找领主的麻烦的,一旦两人闹翻,他就有希望乘乱盗走萨犀伽罗。

没想到事情最后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雪寂居然杀死了领主然后潜逃。这下子,城邦高层彻底大乱了,而大批高手也被派出去追踪雪寂,王宫内部的防卫相对空虚。鹤鸿临正准备下手,却发现密室外的守卫反而多起来了,那是为了抢夺王位而打得不可开交的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手下。作为王室子弟,他们都知道萨犀伽罗的秘密,此刻除了争夺领主之位之外,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这件威力无穷的法器了。

鹤鸿临毕竟财力有限,所雇的几位游侠不可能和王室精兵相抗衡。他焦躁不安地等待了好几天,就在几位游侠开始抱怨等待时日太长,要求他加钱的时候,两位王子终于忍不住大打出手了。鹤鸿临渔翁得利,趁着双方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终于抢到了萨犀伽罗。但他毕竟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萨犀伽罗到手后,他立即遭到了全力追捕,雇来的几名帮手纷纷丧生,只剩他独自一个人带着萨犀伽罗逃离了宁南城。

这之后,就是一场漫长的追逃游戏。鹤鸿临知道自己带在身边的这件法器能慢慢吸走自己的生命力,所以沿路尽量选择人多的路径,偶尔住宿也会选择一群人挤在一起的大车店,甚至伪装成乞丐和一群流浪汉一起烤火过夜,以求有足够多的人替他分担伤害,让他能坚持逃亡。结果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迷惑了追兵,使他屡屡得以在危险关头逃脱。

然而,他沿路都试图摧毁萨犀伽罗,却怎么也无法得手。这件法器的外表看来只是一块脆弱的玻璃,却异常坚固,刀枪不入。鹤鸿临事先准备好了一把河洛特制的可以切开金刚钻的小刀,却仍然不能伤到萨犀伽罗分毫。而再这样在路上晃下去,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来分担,他的身体也很可能难以支撑下去了。他病急乱投医,想起自己在宛州认识一位秘术士,打算去求他帮忙。假如秘术士也不能毁掉萨犀伽罗,那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这件法器进入人烟稀少的荒山,先让它吞噬掉自己的生命,然后让它由于得不到喂食而暴亡。至于这件百年间吞掉了上万条性命的法器会带来多大的危害,他无从得知,只能祈求尽量少波及他人。长痛不如短痛,他这样安慰自己,总比让它持续祸害一代又一代的羽人要强。

怀着这样破釜沉舟的心情,他带着萨犀伽罗直奔宛州,来到了那位秘术士所居住的建阳城。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位秘术士竟然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正在彷徨时,追兵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踪。而且这一次,发现他行踪的不是别人,正是半道被调派来羽族第一高手风秋客,这是一个追踪缉捕的大行家,看上去,鹤鸿临已经无路可逃了。

鹤鸿临有如狗急跳墙,带着萨犀伽罗在建阳城里狂奔,慌不择路,风秋客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阴魂不散,怎么也无法甩掉。他完全不辨方向,前方哪里有路就往哪边钻,正在奔跑中,忽然他感到背在背上的包楸跳动了一下。

——包袱里装着的,正是萨犀伽罗。

鹤鸿临开始以为是错觉,但跑了几步后,萨犀伽罗又跳了一下,这回不会错了。他赶忙取下包袱打开,发现萨犀伽罗果然是在轻微地震颤,没过一小会儿就会猛然大震一下,那就是他之前感受到的“跳动”。而这块翡翠状的法器颜色也变得异乎寻常的鲜艳,在阳光下隐隐地闪耀出光泽。

鹤鸿临有点糊涂了。更奇怪的是,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萨犀伽罗的跳动方向是固定的,就好像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这是要给我指路吗?鹤鸿临暗想。身后风秋客追得很急,他巳经没时间去细想了,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就照着萨犀伽罗跳动的方向跑去。果然,越往前跑,萨犀伽罗的跳动越有力,光芒也越来越明显。

在萨犀伽罗的指引下,鹤鸿临跑到了一条布满深宅大院的街区,看来是建阳城的富人区。当路过某一座门上挂着写有“安府”牌匾的院子时,萨犀伽罗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啸叫,向着院内的方向剧烈跳动,鹤鸿临知道,这大概就是它所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了。

“你说什么?安府?”安星眠一下子打断了鹤鸿临,“建阳城的安府…那就是……我家?”

“你应该能想象得到的。”鹤鸿临说。.

“好吧,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安星眠问。

“我推开大门,冲了进去,发现安府既没有闩门,也没有看门人,好像是陷入了某种混乱,”鹤鸿临说,“但身后风秋客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辨,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内院里跑。二萨犀伽罗,好像已经忍耐不住了,尖啸声越来越响亮,但这尖啸声却掩盖不住另外一种声音——你的吼叫声。”.

“我的吼叫声?”安星眠一怔,“当时我不过三岁而已,要说哭闹撒泼大概还算正常,怎么会是吼叫声?”

“不但是吼叫声,而且是比野兽还可怕的吼叫声,”鹤鸿临说,“不瞒你说,当听到那一声吼叫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忍不住想要颤抖的感觉,那完全不像是人的声音,更不像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所能发出的声音。但我也无法后退,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进入了安家的内院。然后我就看到了一片狼藉,你的父亲和几名仆人都倒在地上,看样子受伤不轻。内院里的几间房子……被完全拆毁了。而你,一个三岁的孩子,就站在废墟之上,手里拖着一根倒塌下来的房梁,正在发出愤怒的嘶吼。”

“我想起来了,”雪怀青说,“那一夜,.当你失去理智和天驱们血战时,也曾经发出过野兽一样的吼叫,只不过你自己没办法听到罢了。”

安星眠说不出话来,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他回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如果不是残留的一丝甚至终于被雪怀青唤醒,他很有可能已经杀死了她,再毁掉一切,也毁掉自己。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经历是生平第一次遭遇,却未曾想到,远在二十年前,在他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了。

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安星眠的心里充满了迷惘。

鹤鸿临继续说:“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萨犀伽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眼前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风秋客追了上来,你父亲也很惊异地看着我们。但还没等他张口发问,萨犀伽罗就急不可耐地挣脱了我的手。在这一刻,它仿佛有了生命,成为了一只虎视眈眈寻找猎物的猎鹰,竟然脱离了桎梏,直冲冲地飞向了你。

“而你,刚开始的时候怒不可遏,一把抓过萨犀伽罗,然后把它含在嘴里,似乎是要发力把它咬碎。万幸的是,萨犀伽罗没有碎,你的牙齿也没有被崩掉。正相反,从你抓住萨犀伽罗开始,你和它都逐渐安静了下来。你扭曲而邪恶的小脸慢慢变得平静,喉咙里不再发出恐怖的怒吼,萨犀伽罗闪烁的光芒也逐渐消失。到了最后,你把萨犀伽罗吐出来,抓在手里,就那样倒在地上,进入了梦乡。

“风秋客不愧是个沉稳机敏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既不是抓捕我,也不是抢回就在眼前的萨摩伽罗,而是迅速判断出了你父亲的身份,上前扶起你父亲,先询问他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父亲长叹一声,说你从出生之后就身染恶疾,有一位长门僧想法子把这恶疾压制了三年,但三年之后还是爆发了。如我们所见到的,你犯病的时候会变得力大无穷,性情暴虐,完全失去神智,只知道一味地攻击和破坏身边的一切。而在刚才那一次,正是你陷入彻底的疯狂,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的时候,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萨犀伽罗竟然让你平静下来了。

“风秋客想了想,告诉你父亲,那块翡翠是羽族霍钦图城邦的至宝,他就是为了这件至宝而来的。但现在,他也许可以暂时把它借给你父亲,以便救你的命。你父亲大喜过望,也不多盘问,为我们准备了客房。到这时候,风秋客才有余暇来审向我。我知道落在他手里绝对逃不掉,但觉得此人看上去十分理智,也许能想办法说动他,于是老老实实把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吿诉了他。他听完之后……”

“他听完之后觉得,你所做的其实并没有错,所以决定帮你完成心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安星眠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其实你还在宁南城,只不过一直躲着不肯见我而已。”

门被推开了,风秋客走了进来。他看来一脸疲惫,狠狠瞪了安星眠一眼。雪怀青忙替他倒上茶,风秋客也不再坚持以往绝不在陌生人家里饮食的习惯,结果茶杯一饮而尽。

“你真是个笨蛋,你派人跟踪他有什么用?”风秋客很不客气地对鹤鸿临说,“如果不是他找到你,这个秘密原本可以保守下去的。”

“保守下去又有什么用呢?”鹤鸿临摇摇头,“他用自己的身躯帮你们保住萨犀伽罗,让羽族少了数千受害的人,难道连知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吗?”

风秋客默然不语,最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说话:“其实我也—直想要停止对死囚们的残害,他们即便犯了死罪,也应该按照律法处死,而不是死得那么悲惨,那么痛苦。但是我又不能不考虑城邦的安危,谁也不知道辰月教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们不能没有克制苍银之月的东西,否则就会是一场更加巨大的灾难。所以那时候,尽管只是看到了一丝希望,而且是解释不清的希望,我也愿意抓住它。

“后来我们观察了一个月,发现萨犀伽罗真的和你完全契合。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萨犀伽罗变得十分安静,不再对旁人产生任何伤害,而你也不再像野兽一样爆发,完全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我追问你的父亲,你为什么会么被弄成这样,他支支吾吾不肯说,我也没法勉强。但我已经做出决定,从此让萨犀伽罗待在你身边,而我作为法器的守护者,一直保护你。”

“这就是你阴或不散地跟了我二十年的原因,”安星眠喃喃地说,“可真难为你了。”

“我同样不放心,但风先生对我十分恼火,一意要赶我走。”鹤鸿临说,“我在安府逗留了几天,恰好遇上了我的老朋友——在宁南城經营茶庄的汪惜墨,我时常在他那里买一些东陆的好茶叶。到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你父亲的亲信。他邀我去他家里做客,并且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已经罹患绝症,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这一次回建阳,其实就是想偷偷安排自己的后事的。我忽然间有了主意,他死之后,我可以假扮成他,一来可以以他的身份继续留在宁南城,二来可以时常回宛州探望你的情况,确定萨库伽罗没有问题。”

这下子,至少关于萨犀伽罗的来龙去脉就全清楚了,安星眠想。过去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那些疑惑,尤其是这样一件羽族的至宝怎么会让自己这个人类在身上一佩就是二十年,总算是得到了解释。而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当消息不幸传开的时候,自然会有不少人开始垂诞,却并不知道萨库伽罗会带来怎样的恶果。而很显然,对于这些人,解释也是无效的?,所以只要萨摩伽罗在身上佩戴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得到安宁。这件看起来温润如玉的法器,却有着那么血腥残酷的历史,那么自己呢?这个一直都是谦谦君子的长门僧,这又会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身世之迷呢?

然而,即使是风秋客和鹤鸿临也难以解释自己的身世。从风秋客的描述中可以判断出,父亲对自己的突变其实是有所了解的,可他并不愿意说出来。而现在,父亲已经去世,这世上还能有谁知道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风秋客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首先要看你是不是要尽忠职守把我们抓回去,”安星眠挪揄他,“我们俩好歹也是城邦的通缉犯。”

“废话,如果我真想要抓你,你根本就没有机会上宇文工子的船。”风秋客冷哼一声。

安星联吐吐舌头:“好吧,我相当怀疑你甚至一直跟到了海盗岛上去假扮—名海盗……我们这一趟来到宁南,原本就是为了査请萨犀伽罗的底细,现在已经如愿了。接下来. 我们应该去査找苍银之月的下落了。你当年也追捕过雪寂,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我吗?”

他唯恐风秋客又说出那句口头禅“我虽然知道但就是不能说”,所幸风秋客并没有打算隐瞒:“说倒是可以说,但我所知原本有限。当时谋杀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料到,等到我们去追赶雪寂时,他已经逃离了宁南城。我们沿路打听,发现他不是一个人逃亡,离开南宁不久,就有一个怀孕的女人和他回合,但之后两人又走了了两条不同的路。我们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只能兵分两路追赶,之后,两路追兵都遭遇了惨败。我所带领追赶雪寂的那一路,莫名其妙地追丟了,雪寂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踪迹,再也无法找到, 如怀疑他成沙漠里的流沙了。而另一路追兵……连他们自己也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大概已经被那个怀孕的女人杀死了吧。”

“那个女人,就是我母亲,”雪怀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而追赶她的那些人,确实被杀了,被苍银之月所杀。”

她把自己幼年时所听说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风秋客听完后,神情凝重:“也就是说,苍银之月真的在他们夫妻手上,而且是在妻子的手上,那我们当年猜错了,还以为苍银之月—直在雪寂手里。当年雪寂到访,到底和领主商谈了些什么,领主又为什么会留他在宫里那么久,始终无人知晓。但领主后来亲自到藏书阁里去查阅书籍,却被人看出了痕迹;他所查阅的内容,都和苍银之月有关。于是人们开始猜测,雪寂可能有一些和苍银之月有关的信息,想要和领主做交易,但具体详情如何,恐怕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 -

“照这么说,会不会最后两个人交易不成,于是我父亲一怒之下杀了领主?”雪怀青小心翼翼地问。

“有这个可能,毕竟两家是世仇,谁也说不准当事者的心态,”风秋客说,“但是当年连我都无法找到他,你们俩确定时隔二十年之后,你们能找到?”

“无论怎么样,总得试一试,”安星眠说,“找不到苍银之月,我们就永无安宁,实在是别无选择。更何况,须弥子告诉我们,辰月可能发现了新的线索,也许他能帮助我。”

“找到苍银之月又能怎样?”风秋客尖锐地说,“就算你找到苍银之月并且还给辰月教,萨犀伽罗终归只在你身上无法取下。要人命的理由可能有许多个,但只需要一个就能让你死透了。”

安星眠苦恼地托着腮:“没错,这是一个死结。像你这样不愿意牺牲人命的终究是少数,我相信很多大贵族肯定宁可拿囚犯们的性命去填,也要把萨犀伽罗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别管其他的,逃得远远的,然后躲起来吧。”风秋客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如果躲得远远的,躲到连你也找不到了,那你岂不是失职?”安星眠说。

“我宁可失职,也不想一整个城邦为了一件身外之物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风秋客坚定地说,“萨犀伽罗存在的这一百多年里,城邦从未得到安宁,从领主到知道秘密的上层贵族,一直尽心竭力地演示,然后又暗中争夺不休。一百年的时间,萨犀伽罗并没有保卫城邦、保卫羽族,反而成为了祸害。”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其实,在守护你的这二十年里,我未必没有动过心思要彻底毁掉萨犀伽罗,永除祸患,但最终我并没有动手。除了我不能确定以后辰月还会不会卷土重来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二十年里,萨犀伽罗终于有了正面作用:它让一个正直而有才能的年青人能够活下去并且成长。我很高兴看到这一点。”

安星眠心里一热,在过去的日子里,风秋客虽然传授他武技,又多次保护他,但始终对他严苛而冷淡。这大概是风秋客第一次对他表露出一种父辈一样的感情。但他知道,如果指明这一点,多半会让又臭又硬的风秋客有些难看,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开了个玩笑:“真不容易,原来你也会用自己的脑袋想问题,我过去—直以为你的身体在九州各地乱跑,脑袋却—直放在城邦的宗庙里呢。”

风秋客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雪怀青却忽然说:“我们不能躲起来。苍银之月一定要找到。”

“为什么?”风秋客眉投一皱。

“我至少需要弄明白,我的父母究竞是什么人,”雪怀青说,“不然我一辈子都难以安生。”

“为了这个,你宁愿绑着他和你一起去冒险?”风秋客眉头皱得更紧。

“那不是绑着,而是心甘情愿,”安星眠说,“我想要做的事,她也一样会陪我去完成。如果说最近几个月我明白了点什么道理,那就是万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反而会带来厄运,有些事情注定不能逃避,注定要鼓起勇气去面对,不如默念我的一位好朋友教我的八字口诀:‘去他娘的,老子干了。”

“那就随你便了。”风秋客一挥袖子,板着脸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了。

“二十年前,我们追赶雪寂,来到了西南戈壁的腹地,然后遇到了—场凶猛的沙暴。沙暴之后,雪寂就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地方的方位大致是……”风秋客向两人大致讲明了方位,然后出门离去。雪怀青看着他的背影,用虽然压低、却仍然保证能被他听到的声音对安星眠说:“他和须弥子果然是天生一对,乍一看老虎屁股摸不得,其实都是当妈的好材料。”.

门外的风秋客发出一声恼怒的咳嗽。

正事讲完,风秋客也离开了,剩下三人坐在房间里,气氛有点尴尬。对安星眠而言,眼前的这个老人本来是一个从小就认识的老家人、老朋友,却忽然间变成了陌生人,这个陌生人欺骗了自己二十年,自己却也靠他二十年前的误打误撞才保住性命活到现在,个中滋味实在很难用—两句话抒发。而且无轮怎样,鹤鸿临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自己或父亲的事情,纵然他隐瞒身份,但对自己始终都很好,所以安星眠心里也很难对他生出恨意。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忽然犯病了,那是怎么一回事?”鹤鸿临忽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