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垂首道:“姑娘,我……我……”

  她虽然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但语声已有些哽咽。

  沈浪道:“飞飞你还是到外面去看着他们去吧,只要他们稍有动弹,你便出声呼唤。”

  白飞飞道:“是。”

  这女孩子真有绵羊般的温柔,燕子般的可爱,到现在还未忘记,向朱七七裣衽一礼,才垂首走了出去。

  朱七七瞧着她窕窈的背影,冷笑道:“飞飞……哼,叫得好亲热。”

  沈浪叹道:“她是个可怜的女孩子,你为何总是要这样对她,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难道能将她抛下不管么?”

  朱七七道:“她可怜,我就不可怜么?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难道就有许多依靠?你为何总是抛下我?”

  沈浪道:“你……你总比她……”

  朱七七跺脚道:“你总是为她说话,你总是想着他,你……你……你为何要来救我?我永远也不要见你了!”

  沈浪道:“好,好,算我错了,我……”

  朱七七突又扑到他身上,痛哭道:“不,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但是我吃醋……真的吃醋。我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熊猫儿瞧得痴了,喃喃道:“你只知道自己吃醋,可知别人也会吃醋的么?”

  朱七七猝然回首,道:“你说什么?”

  熊猫儿一惊,强笑道:“我说沈兄其实总在想着你,否则又怎会冒险前来救你。”

  朱七七破涕为笑,道:“真的?”

  熊猫儿垂首道:“自然是真的。”

  朱七七跳到他面前,笑道:“你真好……”

  转过头,望向金无望,接道:“还有你……你们两人都是对我最好的人。你们若是死了,我真不知要多么伤心……噢,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们,你们是如何脱险的?”

  金无望面上毫无表情——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使任何情感都抑制在心中,决不流露出来。

  他缓缓道:“你走之后,我力不敌四人,沈兄突如天神飞降,将我救走,那四人非但追赶不及,甚至根本未瞧见沈兄之面。”

  朱七七道:“还有呢?”

  金无望道:“没有了。”

  朱七七瞪大眼睛道:“就……就这样简单么?”

  沈浪笑道:“金兄说的虽简单,但却极为扼要,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金兄是不会说的,其实也用不着说了。”

  朱七七含笑轻叹道:“他不说,我只有去想了。”

  她轻轻合起眼睛,缓缓道:“那时战况必定十分激烈,金不换那厮一定在不住笑骂,金大哥头上想必已现汗珠,眼见已将……将落败,你便以最快的身法,一掠而来,带着金大哥,自拳风掌影中冲了出去,金不换那些人,一定大大吃惊,但以他们的武功,又怎能拦得住你,又怎能追得上你。”

  她睁开眼,嫣然笑道:“我想的可对么?”

  沈浪笑道:“真的比亲眼瞧见的还可靠。”

  朱七七道:“但后来怎么,我可想不出了。”

  沈浪道:“我先前本不知此中详情,是以虽将金兄救出,却不愿被那些人瞧见面目,更不愿与他们发生冲突。”

  他苦笑了笑,接道:“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竟是为我而来,也知道展英松等人暴毙之事,于是我便与金兄回头来找他们,哪知他们竟已远走,幸好雪地上还留有足迹,于是我便与金兄追踪而来。”

  朱七七道:“你可瞧见我和猫儿的足迹了么?”

  沈浪笑道:“自然瞧见了,我与金兄还猜了许久,才猜出那足迹必是你与熊兄的,这发现使得我们更是着急。”

  朱七七道:“真的?你真的为我着急了?”

  沈浪避不作答,接道:“我与金兄上山之后,足迹突然中断,只剩下你与熊兄的足迹。走到绝崖那儿,你足迹仍在,熊兄的却不见了,然后你足迹在雪地上绕了两圈,竟也不见了,却换了另一人足迹,走上了山。”

  朱七七恨声道:“我是被那恶贼抱上来的。”

  沈浪道:“当时我也猜出情况必是如此,但熊兄的下落却费人猜疑。我考虑许久,终于决定先下去探看探看。”

  朱七七失声道:“呀,你下去了,那……那岂不危险得很!”

  熊猫儿突然叹道:“不错,那下面确是危险得很,这个我比谁都清楚。沈兄确是不该冒那么大的危险来救我的。”

  朱七七道:“我……我不是……不是这意思。”

  她脸也红了,话也说不出了。

  只因她突然想起,熊猫儿就是为了自己,才跌下去的,如今他才自死里逃生,自己怎能如此说话。

  她又羞又愧,又恨自己,眼泪不禁又流下面颊。

  熊猫儿也不瞧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接道:“我听你在上面呼喊,心里实在着急,怎奈又无法上去救你,等到后来那块大石击下,若非那山崖上有尖岩挡了一挡,我险些就被打下去。但我虽未被打下,却实也无力往上爬了,我只能攀着一根山藤,在那里等死,只因我身子悬空,根本无法使力。”

  沈浪叹道:“幸好熊兄未曾使力,否则那枯藤早已断了。唉,熊兄那时情况之危险,实有九死而无一生。”

  朱七七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咬唇垂首,道:“我……我……”

  熊猫儿截口道:“起先我但觉手指有如刀割,全身痹痛不堪,到后来我全身都已麻木,脑子也晕晕沉沉,不知有多少次,我想放开手算了,也落得个痛快。但我还不想死,只因……只因我……”突然叹气咬牙,住口不语。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熊猫儿出神半晌,淡淡一笑,道:“那也没什么。”

  他说得越平淡,朱七七越是痛苦,嘶声道:“其实我那时真想跳下去,陪你一起死了算了,我……全是我害了你,我真不如死了倒好,也可少受些痛苦。”

  熊猫儿突然掉转头,不让别人瞧见他的面容,但他那颤抖着的身子,还是泄露了他的秘密……

  沈浪叹道:“我以绳缚腰,下到半山,便瞧见熊兄,哪知熊兄也已晕迷,但我将他抱上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我救你。”

  朱七七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沈浪道:“于是我等三人,便追踪上山,一入此屋,便瞧见金不换与连天云正在外面,我三人合力制住了他,唉……白飞飞,幸好我带她来了,全亏她发觉这扇锁住的门,我们毁锁而入,才发现你。”

  朱七七道:“那恶魔王怜花……”

  金无望冷冷道:“他怎逃得了!”

  熊猫儿突然回身,大笑道:“那厮倒也乖巧,一见沈兄,便笑道:“真的沈浪来了,假的只有束手就缚。”他明知既打不过,也逃不了,真的束手就缚了。”

  就在这片刻之间,这热情的少年便已恢复了平日的豪迈与洒脱,竟似已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全都忘记。

  朱七七见他如此模样,心下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呆呆的望着他,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嗯,熊猫儿当真是条好汉子。

  沈浪笑道:“我见他如此,倒也不好十分难为于他,便请他与金不换等人坐在一起,他更是有问必答……”

  朱七七道:“那……我经历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沈浪道:“知道了。”

  朱七七突然失声道:“呀,我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晕迷前的模样,但头一低,瞧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又穿得整整齐齐。

  她忍不住抬起头,目光悄悄自这三个男子面上飘过。

  沈浪笑道:“这又全亏白飞飞。”

  他又瞧破了朱七七的心意。

  朱七七的脸,晚霞般红了起来,恨声道:“这恶贼,我,我呀!你可点了他的穴道?”

  沈浪笑道:“他那般模样,我怎好出手。”

  朱七七道:“那么,你绑住了他们?”

  沈浪含笑道:“李长青、天法大师俱是前辈英雄,金不换也是成名人物,就算王怜花,我也不便对他无礼。”

  朱七七吃惊道:“你既未点他穴道,又未绑住他,却叫白飞飞守着他们,你……你难道存心要他们逃跑?”

  沈浪微微笑道:“我只不过借用了金兄的‘神仙一日醉’,请他们每人用了一点而已,但想来他们也是无法逃跑的了。”

  神仙一日醉的滋味,朱七七是尝过的,她自然清楚得很,也自然放心得很,这才松了口气,喃喃地道:“王怜花呀王怜花,你报应的日子已到了……”

  突然放步向外奔去。

  众人在后相随,哪知朱七七方自出门,便发出一声惊呼,众人加急赶了出去,也不觉都被惊得怔住了。

  李长青、连天云、天法大师、金不换、冷大都还瘫坐椅上,但王怜花却已站起,正要逃出去。

  此刻他一手抓着满面惊慌的白飞飞,笑道:“各位已谈完了么,好极好极。”

  熊猫儿喝道:“你……”

  王怜花不等他说话,便已截口笑道:“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于各位意料,是么?但各位虽然吃惊,也还是莫要动弹的好,否则,这位姑娘就要吃亏了。”

  沈浪居然还能面带微笑,道:“放下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