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大笑道:“放下她?沈兄说得倒容易,但这位姑娘此刻已是在下的护身符,在下怎能轻易放手?”

  沈浪道:“你放下她,我放你走,也不追赶。”

  王怜花道:“真的?”

  沈浪道:“是否真的,你自己可作决定。”

  王怜花大笑道:“好。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在下必然不信,只因在下天性多疑;但这话是沈浪说的,却大大不同了。”

  他转目瞧着白飞飞,接着笑道:“说实话,我真有些舍不得放你。好在我迟早还是见得着你的。”竟在白飞飞脸上亲了一亲,大笑着转身而去。

  他手一松,白飞飞便已跌倒在地,痛哭失声。

  众人眼瞧着王怜花扬长而去,俱是咬牙切齿。

  朱七七顿足道:“我恨……我好恨。”

  沈浪微笑道:“你也莫要气愤,我既能捉住他一次,便能捉住两次。”

  朱七七道:“但愿……”

  突然惊呼道:“哎呀,不好,我那耳环他可曾还给你?”

  沈浪道:“什么耳环?”

  朱七七道:“那耳环乃是我提金银的信物,被他骗去的,他凭那对耳环,立刻便可提取百万金银,这一下他更可作恶了。”

  说话间,她便要放足追去。

  但沈浪却一把拉住了她。朱七七着急道:“莫非你,你真的要眼看他走?”

  沈浪道:“莫非你要我们做食言背信之徒?”

  朱七七怔了半晌,叹了口气,突又指着白飞飞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也不会放了他。沈浪,我真不懂你怎会如此轻易放了那十恶不赦的……”

  沈浪冷冷道:“莫非你能眼见她死在王怜花手中……”

  他面上第一次敛去了笑容,朱七七只有咬着嘴唇,空自生气,却终是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金无望皱眉道:“神仙一日醉,药力万无一失,这厮怎能逃走的,我当真不懂。”

  白飞飞痛哭着道:“这全要怪我……全要怪我。”

  金无望道:“怪你?”

  白飞飞道:“方才他本好好坐在那里,却突然呻吟起来,像是十分痛苦,我听得不忍,便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他说他……他……”

  金无望道:“他怎样?”

  白飞飞流泪道:“他说他自幼便有此病,一发便痛苦不止,我就问他可有什么法子止痛,他便求我替他取出那桌子下暗屉中一个小箱子里的一瓶止痛药……”

  朱七七失色道:“你……你答应了他?”

  白飞飞颔首道:“我见他实在太过痛苦,便……便只好答应了他,哪知他服药之后过了半晌,竟突然一跃而起。”

  金无望跌足道:“我早该想到,这厮连江左司徒秘制的迷药都有解方,又怎会无药破解这‘神仙一日醉’?”

  白飞飞伏地痛哭道:“但我那时的确不知道,我……我只是瞧他可怜,我……”

  朱七七脸都气红了,道:“你……你倒好心得很。”

  白飞飞道:“姑娘,求求你原谅我,我……”

  朱七七跳了起来,道:“原谅你!就为了你那该死的好心,我们便不得不眼见这恶贼逃走;眼见他不知要做多少害人的事……”

  沈浪叹道:“这也怪不了她。她本性柔弱仁慈,瞧不得别人受苦……”

  朱七七嘶声大呼道:“这还不能怪她!这难道怪我?你可知道王怜花害得我多么惨……多么惨!你可知道我宁可砍断我自己的双手双足来出这口气!你……你……你可曾为我想一想……”竟也整个人扑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瞧着这两个伏地痛哭的女子,都不觉为之失措。

  突然间,风吹入窗,一股烈焰,随风涌了进来。

  熊猫儿失色道:“不好,火。”

  沈浪道:“快冲出去。”

  金不换颤声大呼道:“你们要逃,可不能将我们留在这里,你们……”

  金无望怒叱道:“畜生,懦夫。”反手一掌,掴在他脸上,但却终于抱起了他,又挟起了连天云。

  连天云嘶声道:“放手,我死也不要你救。”

  金无望冷冷道:“我偏要救你,你能怎样?”

  连天云果然不能怎样,只有闭起了嘴。

  沈浪双手却抱起冷大、李长青、天法大师,笑道:“熊兄,你……”

  熊猫儿苦笑道:“我知道。”

  他只有抱起白飞飞与朱七七,但朱七七却摔脱了他,道:“我自己走。你放心,我还不想死。”

  只见那火焰烧得好快,就在这刹那时间,整个窗户都已被火燃着,众人已被烟熏得呛出了眼泪。

  沈浪沉声道:“沉住气,跟我来。”

  缩腹吸气,突然一脚飞出,这一脚竟生生将窗边的墙,踢崩了一角,他身子一闪已冲了出去。

  火焰来势虽凶猛,但沈浪、金无望、熊猫儿,却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尖儿的绝顶高手,朱七七跟在他们身后,自然省力不少。

  这几人竟自火焰中冲了出去——窗外便是个小小的院落,院中虽也有火,但易燃之物究竟不多,火势终于小些。

  几个人一口气冲到院墙外,方才驻足,抬头望见那冲天火势,低头望见自己被火星烧焦的衣襟,都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熊猫儿叹道:“王怜花好毒……好毒的王怜花。”

  沈浪道:“火势如此凶猛,倒真不知他是用什么东西点的火……唉!此人之机智毒辣,当真是天下少有。”

  突然一阵凄厉的呼声,隐约自火海中传出,这呼声虽然隔得遥远,十分微弱,但其中所含的惊恐,绝望,凄厉,却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熊猫儿高声道:“有什么人还在火窟中?”

  朱七七恨声道:“我知道,那是王怜花的手下,方才……”

  她以最简单的几句话叙出了王怜花如何用计,如何将那大汉关在地窟中,然后咬牙恨声接道:“他对自己的门下都这样狠毒,他简直不是个人。”

  沈浪突然道:“你们稍候,我去救他。”

  朱七七道:“你去救他,你可知他也是……”

  沈浪沉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至少他总是个人。只要是人,我便不能眼见他被活活烧死。”他说得斩钉截铁,绝无犹疑。

  说话间他已撕下身上的衣服,在雪地上浸了两浸。

  火窟附近冰雪已溶,那衣服顿时湿了,沈浪便将这件湿了的衣裳,一半披在头上,一半拧成布棍,不等别人开口,已投身烈焰之中。

  沈浪竟然身怀“束湿成棍”的内家绝顶功夫,但见衣棍到处,火舌四裂——但瞬即分而复合,他身影也瞬即消失在火焰之中。

  朱七七急得连连跳脚,流泪道;“这人真是个疯子,竟……竟不顾自己性命,只为了去救王怜花那恶贼手下的一个走狗,他真是……”

  金无望冷冷道:“他真是我金无望平生所见,第一条男子汉,大丈夫,金无望今生能得此人为友,当真死亦无憾。”

  熊猫儿大声道:“我熊猫儿至今才算佩服了他。”

  李长青、天法大师、连天云、冷大也不禁全都为之动容。

  李长青叹道:“不想沈浪为人,竟如此侠义。”

  金不换冷冷笑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沈浪这小子,最会做作,他这也不过是做给咱们看的,好教咱们……”

  连天云怒道:“放屁!如此舍生忘死,岂能做假。”

  天法大师叹道:“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他此举纵是沽名钓誉,但他肯如此不顾性命的去做,也可算难得的了。”

  金不换冷笑一声,道:“他……”

  朱七七突然转身,怒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

  金不换果然乖乖闭起了嘴,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对付这种人,朱七七的法子当真比什么都有效。

  李长青叹道:“但愿吉人天相,沈公子莫要……”

  熊猫儿大喝道:“嘿!这区区一把火,又怎烧得死沉浪。”

  熊猫儿口中虽说得硬,心里却还是为沈浪担心的——此时此刻,又有谁不在为沈浪担心。

  只见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

  但沈浪却还未出来,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朱七七颤声道:“莫非他……他……”

  熊猫儿道:“你放心,他立刻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