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过彭公,今晚我与那妖物一番交手,发现他实非寻常妖异,进退间竟似是神通了得。”

“而这妖魔又甚是果决,绝非易与之辈。我想他应不会就此罢休,恐怕不日还会再来。”

听他这么一说,彭襄浦看看眼前斑斑的血迹,再瞅瞅远处被少年道士击出的那个破洞,便叹息一声,转身对少年说道:“醒言贤侄,不知可否与老夫到书房单独一叙?”

“当然无妨。彭公先请。”

于是醒言便挥退想要一起跟去的小琼肜,亦步亦趋的随在彭县公身后,前往他书房而去。

进得书房,还未等他说话,却听彭襄浦劈头便是一句:“张贤侄,前日许亲之事,你想得如何了?”

“……”

原以为彭县公召自己来,是要跟他详谈府中妖异之事,没成想兜头便是这么一句!当时,就把醒言给问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过得一阵,他才在对面长者期盼的目光中,口角嗫嚅的说道:“县公美意,小子自然心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彭小姐她才貌双全,我恐怕高攀不起。并且,小姐于此事也应是无心吧?我实在不敢强她所难……”

听他说到此处,却见彭县公吹胡子瞪眼怒道:“她敢!贤侄你没听说过?儿女亲事,全凭父母之言。我让她嫁,她岂敢不嫁!”

听得此言,醒言还想分辩上一两句,那彭襄浦却是一摆手,说道:“至于这『高攀』一说,贤侄也莫过谦。老夫至今,也算是阅人无数;君之事理才情,实非普通道徒可比。今晚又见你法力高强,竟将那妖魔一举击退——依老夫看,非是醒言高攀,而是小女攀龙附骥才是!”

说罢,彭襄浦缓和了些语气,侃侃而谈:

“老夫虽是官宦之家,但贤侄也莫迟疑那门当户对之理。前日我曾依稀听闻,你们道门之中,便出了一位朝廷专旨册封的中散大夫。依我来看,只要费些时日,贤侄想要获此殊荣,也并非难事。”

“……”

见着眼前少年,正是神情古怪,彭公赶紧又继续解说:“此事虽然有些艰难,但也绝非空中楼阁。不瞒贤侄说,我彭家门楣,乃北地秦川的世族;润兰她叔伯辈中,为官为宦之人不在少数。便连润兰的大哥,现在也是宦游扬州。若是贤侄与小女成亲,凭着自己才情道术,再由我彭家在朝中托人用些力气,熬得十几年,那授官封爵之事,也并非不可期测!”

彭襄浦说这话时,正是一脸的傲然。对他而言,说这番话,一方面是为了抚慰佳婿,另一方面,也顺带着告知自己的家世渊源,好让眼前少年知道,他彭家也并不是等闲之辈。这样一来,恐怕便更能成就这段姻缘。

说完这番话,不知何故急着嫁女的彭县公,见着眼前少年神色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便又祭出了最后一招杀手锏。只见他语带神秘的说道:“贤侄你可知道?你与小女结姻之事,其实正是天意!”

“天意?”

醒言一听,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他神色震动,彭襄浦心下大喜,心忖总算摸到他的脉络;原来这世间修道之人,果然最计较天道天意。于是,便见他定下神来,不慌不忙道:“其实,就在张贤侄来我府上之前,小女也曾在街边算过几卦姻缘。”

“哦?卦相如何?”

醒言口中问着,心中却想到,这彭县公对自家女儿行动倒是了如指掌。

“不瞒贤侄,小女共求得三卦。头一卦叫『鸳鸯分飞』,第二卦是『否极泰来』,第三卦则为『得遇贵人』。”

“呣,这三卦依次看来,倒还不错。那不知这几卦分别应作何解?”

“贤侄,这『鸳鸯分飞』,自然就是指你和小女,起初会因为这妖物,而致婚事不得和谐。『否极泰来』,就是说事情会有转机,想来就应是今晚贤侄施出大法力,击退邪魔之事。这最后一卦『得遇贵人』,当然便是指小女今后能奉君为夫——不闻圣人有言?『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夫君对于妻子而言,自然就是贵人了!”

“……”

今晚书房中劈头盖脸这一番许亲仗阵,醒言又何曾碰到过。听得彭襄浦这一番殷勤劝说,少年头脑都有些晕晕乎乎,到最后只觉着自己娶这彭家小姐之事,上应天理,下应人伦,实是天大的美事。

就在少年被彭襄浦言语催逼之下,满脑子乱如缠乱丝麻之时,却忽见原本气势十足的彭县爷,在他愣神的片刻之间,彷佛再也支撑不住,全身都弛懈下来,只颤巍巍悲声言道:“罢了,此事原也瞒不过去。张道长,小女本就不敢奢望被纳为正室。只要您能收留,让那妖邪退避,她为妾为婢都行。以后,她奉寇姑娘琼肜姑娘为主便是……”

“呣?!”

不待吃惊的少年开口说话,便见这位原本骄傲的一县之主彭襄浦彭大人,竟已是老泪纵横。点点泪光中,老大人带着悲声,跟少年说了些他从不曾听到的情由!

原来,他前几日提过的那位孩童,大半月前半夜突然惊寤,听到府中某处传来阵阵怪声,天明后便跑来禀与老爷夫人听。与夫人闻禀后只顾惊惧不同,彭襄浦一听之下,便淡然挥退那个小厮,只说府中出了些怪异,让府中仆妇童婢平日多加小心。

只是,就在一两日后觑得个空处,彭公便寻得一个由头,将那报信仆童叫到无人处,复又细细研问了那晚的情形。这一问之下,便有了另外的结果。虽然这半大孩童,前日惊醒后确实懵懂,口中陈述时又委实盘缠不清;但彭公是何等人物?为官十数年,经手大小案子无数,于这刑问诱答之事实是熟得不能再熟。一番盘问下来,彭襄浦心中便凉了半截:那怪声传出的方位,俨然便是爱女润兰的闺苑方向;而那似颦若呻的古怪声音,娶妻已有二十多年的彭襄浦,又如何不知那是何样响动!

于是当时这番拷问,再加上之后对女儿体态的留意观察,便让一生要强的彭县公,整个人都如堕三九冰窟——

自己悉心教诲、拱若掌中明珠的爱女,怕是早已为那神通广大的妖魔所污!

含混说到此处,心思灵透的少年如何听不出他弦外之音?看着眼前这个彷佛苍老了十多岁、正老泪潸然的一县之主,醒言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彭小姐她自己知道么?”

“每次妖来都施迷雾,兰儿她、恐怕还是不知。”

“唉~冤孽!冤孽!现在想来,这都是我彭襄浦前世种下的恶果,今生又失了功德,才遭老天这样报应!最近那龙王庙走水,便是上天对我的警告了!”

彭县公说这话时,正是痛心疾首。

见着眼前这位慈父,为爱女褪去最后一分自尊后伤心的模样,醒言心中也甚是难过。一想到彭襄浦刚才所言,不免又义愤填膺,只沉声郑重说道:“彭公且莫着恼,这神鬼之事无甚凭依,也不必太过在意。县公请放心,小姐的终身大事,着落在我身上便是!”

醒言说这话时,正一心想要彻底除去那玷污良家少女的妖魔。而彭公听得他这番话,心中顿觉宽慰了许多。

暂按下彭府中这许多悲喜不提,再说浈阳城郊外那条横亘东西的浈水大河。

就在这涸态毕露的浈河下游,约摸离浈阳城四五十里之外,河川流经一处幽僻的山谷,正盘踞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湾潭。现在,就在这处人迹罕至的幽潭之中,却有一人正在濯洗着虬肌盘结的身躯。

这位鹰目阔鼻之人,一边洗濯,一边正恨恨骂道:“方才究竟是何方恶徒?竟敢在暗中偷袭本神!”

“哼!这无知鼠辈,也算有胆,敢来坏我好事——若让我下次碰到,定将他碎尸万段!”

这怪人口中叱骂时,却见自己臂上那两道深深的创痕,仍然在不停渗出血珠。见这前所未有的古怪情状,这嘴上称强的幽潭怪神,暗地里也是心惊不已:“……那恶徒究竟是什么来历?从不曾听说浈阳县还有这样人物。他打伤这伤口,竟不能像往日般瞬时愈合……”

……不管这晚在干旱的浈阳地界上,上演着何种的悲喜忧愁,那东天上熹微的曙光,仍然与往常一样,在雄鸡唱晓声中翩然而至。

今日,便是浈阳县张榜招纳的贤士们,为合县军民开坛求雨的日子了。

第九章 任渠笑骂,雨前岂少愁云

天一明,便是浈阳县开坛求雨的时刻。但这一夜中,醒言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之前彭府书房中彭公那一番肺腑之言,一直就在他耳边不停回响。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怔怔仰望着幽暗的房顶,少年心中正是思潮起伏:“想不到昨夜那妖物,竟会与彭小姐有了夫妻之实!”

刚才在书房中,只顾听彭县公一阵诉说,没空儿细想。但现在静下心来,回想一下几日来的所见所闻,此刻醒言心中便生了些疑窦:“虽说妖灵每次来,都会施魇人的迷雾;可润兰小姐她……真不知自己被人玷污?”

要说这位静卧榻上的上清堂主,虽然曾在妓楼中厮混过一段时日,对不少男女情事影影绰绰也知道一些;但毕竟他还未成年,对这些女儿家体己事儿,实在无从知道得十分清楚。只不过,饶是这样,现在再回想起彭小姐几日间种种忧愁情状,尤其回味起那一曲落寞萧疏的《幽兰》,对音律格外敏感的少年便直觉着,女子这一番入骨的忧愁,绝不会只因彭公要将她嫁人而起。

想到这儿,就不免又将彭公许亲的事儿细细琢磨了一遍。清寂的春夜,不比方才书房中那番情势逼人的乱境,少年终于有机会冷静下来认真思忖此事。说起来,这位似是通达世情的四海堂主,还是头一次直面这样的男女终身大事。比起往日那些人情世故,又或是谙熟无比的市井俗务,对自己这娶妻大事,倒还真没啥前例可以参考。

经过许多时直指本心的苦思,最后在一片幽淡的月光中,少年终于寻得了自己的答案:“……嗯,虽然彭润兰小姐家世煊赫,才貌都好,而我只是一寒门小子;但这婚姻大事,实不同于平日市集间讨价还价,还须虑及男欢女悦,情投意合。于这点上,那彭小姐一见到我就掩面而走,如何谈得上分毫的爱悦!而我自己,似也只是淡然。若如此,那还是罢了吧……”

“至于那彭公之忧,其实主要还是愁那妖物缠扰。只要我极力替他除去妖灵,然后他便可将女儿择一良人而嫁。”

一番思忖后,醒言终于得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决定。

不过,虽然已得出结论,但在少年心目中,这番思忖也只念及情意之事;至于彭小姐横遭污玷,那也并非她自己的过错,醒言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心底里对那人贞洁的淡淡然,正是他对她无甚情意的明证。须知,若是真个倾心相许,则即便是世间最为豁达的男子,对女儿家失身之事,也绝不会像他这样,只是在心间浮光掠影,一笑而过。那样情形下,即使最终能够原谅,那也一定经过了内心里一番极为痛苦的折磨与挣扎。

初识情事的少年,现在并不能理会到这许多道理;此刻,他只顾在心中思想起另一个大问题:“说到娶妻,唉,我张家只有我一个子女。虽然现在暂入了道门,但将来毕竟还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可是那与我情投意合、又愿意委身下嫁的好女子,究竟又在哪里……”

带着这样略有些伤感的思绪,少年不久便昏昏沉入了梦乡。

而此时,在他隔壁厢房中那两个女孩儿,却还没有入眠。此刻,便连那位向来寡言的寇雪宜,不知何故,也在不停的和另外一个兴奋的小女孩儿,细细碎碎的说着悄悄话。这俩女儿家,正按照各自的理解和标准,兴致十足的讨论着她们堂主迎娶彭家小姐的利弊得失。

不知不觉中,就听到幽暗的菱窗外,隐约传来一两声雄鸡报晓的啼鸣。

“啊~”

听得鸡鸣,小琼肜一声低呼,就赶紧跟姐姐提议,她俩得尽快睡着,否则第二天会被堂主哥哥看出一夜未眠。于是,这一宿姐妹间琐碎的夜话,便在第一声雄鸡啼鸣声中结束。

浈阳县城中这些安睡的人们,其实并不知道,就在黎明到来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时光里,数十里之外,正有位隼目阔鼻的壮硕怪人,身覆鳞状的玄色战甲,从一处幽潭中踏波而来。

就在离浈阳城约摸三四十里处,这位相貌奇特的神怪,突然停住,然后就低吼一声,倏然间身形暴涨,立在那儿如小山停伫。这时候,浈河中半浅的河水,只及到他宽大的腰带之处。

稍一停留,便见这法力通天的怪神,仰起那颗笆斗大的头颅,张开锅鼎般的大口,朝天边不住的吞吸。随着他巨口一张一合,那天边夜露蒸腾而成的云气,便似被一只无形巨手牵引一般,全都朝他这边不断涌聚。

待将天际最后一缕云翳吸入肚腹,这巨灵便抬手抹了抹嘴角,又揉了揉肚子,竟似是酒足饭饱一般。此后,趁着夜色,这黑甲怪神又跳在波涛浪尖上,挥舞着略有些不灵便的臂膀,手舞足蹈,开始作起了法术。片刻后,就见那原本还有些风浪的浈水河,百里内竟再无一丝细浪,平静得宛如古井死水一般!

做完近些天来的例行功课,这吞云息浪的古怪神灵,便又回复了身形。又在水中潜踪蹑形了一个多时辰,等到朝阳初照大地之时,这怪神便驾起一阵狂风,直朝浈阳城破空飞去。

在离浈阳城池还有十多里地时,这神怪便按下风头,坠到脚下干得发白的黄泥驿道上。落地之时,这灵怪已是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袍服宛然的青壮道客,手持拂尘,朝浈阳城方向一路摇摆而去。

于是,就在卯时之中,负责这次求雨大典誊记名录的县衙录事史,便迎来第一位录名的求雨法师:“鄙人樊川,别号『湖海散人』,特来证名。”

正闲得无聊的录事史,闻言赶紧在预先制好的册簿上,一路寻到樊川的名姓,又在其后画了个圈,便一脸堆笑,对眼前这位眸光湛然的青壮法师恭声说道:“樊道爷,按前日您在县衙的登报顺序,正排在第九位。来人,将这位求雨道爷请入座中!”

录事史一声呼喝,便立有衙役应声而出,将樊川领到相应座位中去。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东天里的红日照亮了大半个天空,也照亮了龙王庙前这个新搭起的求雨高台。

眼前这座浈阳城唯一的水龙王庙,正坐落在县城南郊,离浈水河甚近,大约只有两三里之遥。刚刚修葺好的龙王庙,正是焕然一新;红柱黄墙,飞阁挑檐,远远看去恰是一个“亼”字的形状,反倒要比烧毁前的小庙更加气派。受了旱灾的浈阳官民,都认为龙王庙走水,正是水中神明对他们的警告,这次重修自然谁都不敢偷工减料。

求雨大典的仪台,就搭在这座气势宏伟的龙王庙前,上面摆放着些绿草鲜花,还有些清水罡斗。

虽然正式开坛是在辰时之中,离现在大约还有大半个时辰,但此时神庙高台前的空阔场地上,早已挤满了从四乡八里赶来观看求雨大典的民众。随着时间推移,这广阔荒郊地里的人众又越聚越多,不多时便已是人山人海,喧声震天,忙得衙役兵丁们嗓儿喊哑腿儿跑断,极力拦出一条通往法坛高台的通道。

有这么多人一早就巴巴赶来,实是因为这些普通百姓,平日也没有多少娱乐,如今遇上求雨这样神神鬼鬼、激动人心之事,哪还不起个大早背着干粮赶来?更何况,今日这场热闹可不比从前;旱得这么久,谁家都是苦不堪言,又有谁不盼着县老爷豁出爱女重金招募来的法师道士,能为他们从老天爷那儿求下些雨水来?

正因如此,今日这场面热闹中又透出虔诚,四下里连一个逡巡叫卖的商贩都看不见。

与南边这些乌压压乱哄哄的人群不同,龙王庙中现在却格外安静,只有一个庙祝在其中来回走动。如此清静,实是因为前日那场大火,顺带烧死了几个惯常寄宿庙中的残疾乞丐。因此,不知是否神灵怪责庙中有亵渎之人,彭县主便下令除了庙祝外,平日若非上香祭拜,则闲杂人等都不得在庙中停留。

闲话少叙;就在那位樊川录名之后,其他十数位道人术士,又陆陆续续到来。这些应榜而来的法师,此时全都依着先后顺序,坐在离高台最近的那三排雕花木椅上。

就在卯时之末,主持这次求雨盛事的浈阳县主彭襄浦,终于在一班县吏衙役簇拥下到来。为示虔诚,今日彭县爷并未骑马坐轿,而只是从城中县衙一路步行到此处。

到得龙王庙前,彭县爷对着法台前那十数位法师中的少年微微一笑,才在主簿从吏的陪同下,坐入到专为官家准备的凉伞坐席中去。

这位彭县爷瞩目之人,自然就是上清堂主张醒言了。此刻,醒言也抱着尽力一试的心态,来参加这次求雨法事。于他而言,虽然使过几次“风水引”,但此际浈阳受得天灾,旱情又颇为古怪,便也拿不太准灵漪丫头教他的这小法术,能不能在如此大范围内一举奏效。

此时,醒言正坐在那张标号为“十”的木椅上,恰在樊川之后一位。琼肜雪宜两位女孩儿,则各一身道童打扮,分立在他身后左右。现在离求雨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醒言觉着有些无聊,就转过脸去,和琼肜雪宜说起闲话儿来。

少年没个庄重正形的言语,还有小女孩儿咯咯的嘻笑声,传入那些正襟危坐的道人法师耳中,便不免让他们有些眉头微蹙。这些游方法师,免不得心中就有些埋怨县主,说道如此重要场合,咋还放进几个少年男女来。与他们略有不同,那个一言不发的“湖海散人”,若是仔细瞧去,此际在那一脸自信与傲然之下,还隐隐藏着几分怒气。

再说就在醒言与琼肜小妹妹逗答之际,却突然听得有人在耳旁如炸雷般一声暴喝:“好你个臭道士,今个却躲在这处快活!”

少年闻言愕然,一时不知发生何事。正当他一脸茫然的朝旁边看去,却见一位面相粗豪的村汉,正在不远处朝他愤怒的大叫:“好你这惫懒之徒!揭了俺妹面纱,竟敢不娶她!”

说话间,这汉子便掠过椅凳人众,旋风般冲了上来,一把就揪住少年的衣领!

“……这位好汉请先松手——我不认识你啊?”

猝不及防之下,醒言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正茫然之时,就见那汉子加了加手中力道,吼道:“别装糊涂——柳树庄外你揭去面纱那女子,就是俺妹妹!”

“啊?是她啊!”

这时醒言才想起是啥事。侧头朝这汉子背后一瞧,恰见围观人群中一位村姑,正目不转睛的朝这边观瞧。

“咳咳,这位兄台,您这不是逼婚吗?我可实在没有娶你妹妹的意思!”

遇着这样粗汉,醒言也有些哭笑不得。正请他松手,却听那汉子怒问:“真个不娶?!”

“就是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