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失笑道:“还能有哪个侯爷?自然是安平侯。”

  江倦:“……”

  怎会如此。

  他只是出来闲逛,怎么就碰上了安平侯。

  安平侯作为主角攻,江倦本就避之不及,何况上回和他见的那一次,安平侯实在太黏糊了,江倦更是不想搭理他,于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用叙。”

  “这……”小厮犹豫道,“王妃,侯爷诚心相邀。”

  江倦诚恳地说:“可我也觉得真没什么好叙的,你就这样回禀侯爷吧。”

  小厮只好应下,匆忙返回,李铭见只他一人,还打趣道:“王妃呢?该不会听说侯爷相邀一叙,反倒生出了几分怯意,要先缓一缓?”

  同行人也都笑道:“说不一定呢。王妃原先对侯爷可是一片痴心,这还真是侯爷第一次邀他相见,而不是他眼巴巴地凑上来。”

  安平侯望他们一眼,制止道:“莫再说这些,他已是离王妃,让离王知晓了,定会心生不悦。”

  但在他心中,也不认为江倦会拒绝与他相见,是以询问小厮:“王妃怎么了?”

  小厮俯下身,本欲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安平侯却道:“无妨,直接说吧。”

  小厮为难道:“侯爷……”

  李铭一手搭上他的肩,“让你说你就说,王妃怎么了,你还得瞒着我们大家伙,该不会是王妃让你私下与侯爷传什么情吧?”

  众人笑成一片,倒是安平侯迟疑片刻,怕江倦真说了什么不好让旁人听见的事情。

  ——兴许是离王暴虐,向他求救。

  安平侯正要改口,李铭又啧啧叹道:“侯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咱们第一美人倾心于你,第一美人的弟弟也倾心于你。”

  安平侯一顿,到底什么都没说,小厮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侯爷,王妃说与您没什么好叙的,他不见您。”

  话音落下,满座俱静。

  之前起哄起得有多开心,现在气氛就有多尴尬,没人想到江倦会拒绝,更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不留情面。

  他不是痴恋安平侯吗?

  他怎么就这样落了安平侯的面子?

  李铭起哄起得最厉害,也是最不解的一个,尽管他不是安平侯,但现在他已经恨不得替安平侯钻进地缝里了。

  被当众拒绝,还是一个没人觉得会拒绝邀约的人,丢人,简直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李铭偷瞄一眼安平侯,安平侯神色未变,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侯爷不在意。

  实际上,连李铭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丢人,更别说安平侯了。

  他颇是颜面无光,但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没有外露分毫,只不过放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紧。

  没有什么好叙的?

  自己一片好心,就算他心存怨怼,也不当如此不留余地。

  安平侯越想越是恼怒,正在这个时候,李铭突然惊讶道:“怎么要走了?”

  安平侯下意识望过去,是江倦转过了身,似要离开。

  李铭连忙趁机圆场道:“王妃不来,应当是有什么事吧,不然怎么会不理会侯爷?”

  在一片附和声中,安平侯的恼怒并未消减,他盯着江倦看了几眼,霍然起身道:“本侯出去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倒没人多说什么,只目送他离开。

  可没多久,“砰”的一声,房门又被踹开。

  “侯爷,你怎么……”

  几个侍卫恭敬地站在一侧,男人缓步而来,他的肤色苍白至极,唯独唇色艳得惊人,此刻又噙起了一抹笑,浑身都是戾气。

  并非安平侯去而又返,而是离王来了。

  “本王方才在隔壁听见了一些颇是有趣的事情。”

  薛放离垂下眸,瞥了一眼走近江倦的安平侯,笑得漫不经心,“本王的王妃,又岂会对他人有意?”

  “你们长了张嘴,却只会嚼舌根,依本王之见,这舌头不如割了吧。”

第30章 想做咸鱼第30天

  他语气很轻,却又凉得令人脊背生寒。

  离王为人之暴虐,行事之残忍,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说割舌头,那么势必做得出来这种事!

  李铭面色一白,恐惧地求饶:“王爷息怒!”

  其余人也跪下,胆战心惊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饶命啊!”

  “哦?怕什么呢?”薛放离平静道,“方才不还有说有笑吗?”

  “王爷,私下妄议王妃,是我们胆大包天,”李铭哆嗦着说,“知错了,我们知错了!”

  说完,他跪在地上,头重重地往上磕,“王爷息怒,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日后还敢不敢,本王又岂会知道?”薛放离微微一笑,“还是割了吧,一劳永逸。”

  他这样说,也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今日来此聚会者,皆是一些名门学子,日后是要恩荫入仕的,倘若割了舌头,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王爷饶命,饶命啊——!”

  “是他!从头到尾,都是这个李铭在起哄,也是他在羞辱王妃,王爷,您割李铭一人的舌头就够了!”

  “对啊,王爷,错全在李铭,全是他的错!”

  李铭目眦尽裂,“你们在说什么?难道只我一个起哄,你们就没有附和吗?”

  薛放离却是饶有兴趣地问李铭:“王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你说的?”

  李铭嘴唇动了动,“王爷……”

  薛放离颔首,“本王知道了。”

  “来人,割了他的舌头,嘴也给本王缝起来。”

  侍卫抽出刀,向李铭走近。

  这一刻,李铭本就处于极度恐惧的状态,又因为被昔日好友背刺而恨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夺过侍卫的刀,怒道:“我不好过,你们也休想好过!”

  他一刀挥下,追砍起好友来,鲜血当即喷涌,众人惊叫不已。

  薛放离厌恶地看着这狗咬狗的场景,冷淡地起了身。

  他本要让侍卫候在此处取舌头,目光一垂却又望见楼下的少年,薛放离改了主意,他平静地开口。

  “报官吧。”

  书肆一楼,江倦往外走去,倏地听见一道声音。

  “王妃。”

  安平侯拦住他的去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

  江倦:“……”

  唉,他就是不想跟安平侯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再怎么不想靠近安平侯,江倦也只能叹口气,然后礼貌地问他:“你有事吗?”

  安平侯隐忍道:“即使你对我心存怨怼,又何至于羞辱至此?”

  江倦:“?”

  他茫然地看着安平侯,发出了灵魂质问:“你在说什么?”

  想了一下,江倦又补充道:“我对你没有怨怼,也没有想羞辱你。”

  他只是一条咸鱼,毕生梦想是躺平摊成咸鱼饼,羞辱人也太为难鱼了,他只能翻个面罢了。

  安平侯问他:“那你为何不与本侯相见?”

  江倦诚恳地回答:“……没什么好见的啊。我是离王妃,你是安平侯,和哥哥还有陛下的赐婚,可能避个嫌比较好?”

  安平侯一怔。陛下并未赐婚,他那日频繁晃神而错过了时机,安平侯犹豫片刻,向他解释道:“我与小念……”

  江倦却不想听主角攻与主角受的爱情故事,毕竟他看过小说了,“王爷在茶楼等我,我去找他了。”

  江倦说走就走,帷幔垂下的鲛绡被轻轻带起,拂过安平侯的脸,安平侯看见一截若隐若现的脖颈,纤长、雪白,他心思一动。

  “本侯想补偿你。”安平侯脱口而出。

  江倦侧头望来,“为什么要补偿?”

  他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向安平侯,清透的目光之中,全无往日的痴态,平淡而又不解。

  江倦越是无动于衷,安平侯的行为就越是显得可笑,不甘在心中凝聚,安平侯深吸一口气,道:“本侯见你看了许久的黑釉瓷,你可是喜欢?”

  江倦警惕道:“不喜欢,就是看看。”

  安平侯却自顾自道:“你若是喜欢,本侯为你取来。”

  江倦:“我不——”话音未落,安平侯已经开了口:“掌柜,以诗换盏,本侯可否一试?”

  掌柜爽朗一笑,“自然可以。”

  江倦:“……”

  还挺尴尬的。

  他很认真地说:“侯爷,我要是想要,可以向王爷讨要,你不用这样。”

  安平侯仍是道:“本侯只是想补偿你。”

  可是没什么好补偿的,江倦摇摇头,“我觉得不用补偿。”

  江倦一再拒绝,安平侯性格再怎么内敛,怒气也浮出了几分,他问江倦:“你可是觉得本侯不及王爷,无法为你讨来这只茶盏?”

  江倦:“啊?”

  正说着话,掌柜已经为安平侯捧来了笔墨纸砚,“侯爷,请。”

  安平侯看江倦一眼,开始提笔书写,不再言语,倒是他的小厮,轻声对江倦说:“王妃才来京城不久,兴许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京中有二人,广受推崇。一人是顾浦望顾小公子,幼而敏慧,另一人就是我们侯爷了,他们被称为上京玉珏。”

  小厮言谈骄傲,“侯爷的舅舅——也就是驸马,是白先生的亲传弟子。侯爷自小受驸马言谈身教的影响,再加上又受到过白先生的指点,也算是师承白先生了。”

  顿了一顿,小厮问江倦:“王妃,您可知晓白先生?”

  “……知道。”

  江倦记得,在小说里,这位白先生全名白雪朝,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入朝为官三十年,从政清廉,一心为民,不止文人推崇他,百姓也极为敬仰他。

  小厮道:“侯爷师承白先生,又岂会取不来茶盏?”

  江倦眨眨眼睛,总觉得怪怪的。

  白先生是白先生,安平侯是安平侯。他能不能取到茶盏,看的是个人能力,与师承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但明显只江倦一人这么想。听说安平侯要写诗,书肆不少人凑了过来,小厮话音一落,大家也都附和不已。

  “是啊,侯爷可是师承白先生呢,这茶盏啊,侯爷简直手到擒来。”

  “先不说白先生是何等的才华,当年的驸马不也是才藻艳逸吗?侯爷得了此二人的教导,定也斐然成章。”

  “好了。”

  安平侯写下最后一字,将诗交予掌柜,掌柜倒也没看,只微笑道:“侯爷稍等片刻。”

  顿了一下,掌柜问安平侯:“侯爷当真受过白先生的指点?”

  安平侯不语,掌柜权当他默认了,笑着说:“我们家先生,平生最为敬仰之人也是白先生,这茶盏啊,看来就要易主了。”

  说完,掌柜小心翼翼地捧着诗,快步离去,可没多久,他便神色古怪地回来了。

  “掌柜的,你怎么一脸菜色?”

  “该不会茶盏才拿出去,就要送走了,肉疼的吧?”

  掌柜摆摆手,只问安平侯:“侯爷,您当真师承白先生?”

  安平侯一愣,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询问道:“掌柜何出此言?”

  掌柜的吞吞吐吐道:“我们家先生说了——”“您若受过白先生的指点,诗却还写成这样,便是您冥顽不灵,您若未受过白先生的指点,写得这样糟,倒是情有可原,只可惜了顾公子,与您并称上京玉珏,您徒有其名,他倒也声名受损。”

  安平侯在京中,素来颇负盛名,除了他出身尊贵以外,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受过白先生的指点,只要听说此事,无人不对他赞扬不已。

  这么多年来,这是安平侯头一次被人指着说徒有其名,他错愕不已。

  小厮更是愤然,“写得这样糟?我们侯爷的诗,怎会写得糟?你们家先生因为修缮这间书肆被称为大儒,便真当自己是哪位大儒了吗?”

  “你家先生可知,白先生只夸赞过一人——江南楼氏楼月如。白先生称其文章璧坐玑驰、辞无所假,而正是楼先生,几年前愿以千金换得侯爷文章一篇,若侯爷当真徒有虚名,楼先生又何必如此?”

  掌柜一听,愣住了,安平侯也道:“本侯的诗,兴许入不了先生的眼,但先生又岂能直言本侯徒有虚名?”

  “本侯不在意声名,但平白让人这么说,总得问个清楚。”

  安平侯道:“你家先生,姓甚名甚?他若是如楼先生一般的大家,说诗不好,本侯无话可说,但他若本身无才无德,纯粹在指手画脚,本侯定不会轻饶。”

  掌柜看看他,颇是欲言又止,安平侯皱眉道:“快说。”

  掌柜只好无奈地说:“我家先生,如无意外,就是侯爷口中的楼先生。”

  停顿片刻,掌柜又慢吞吞道:“若小的没记错,我们先生当年求侯爷的文章,也是听闻侯爷受到过白先生的指点,而我们先生又颇为敬仰白先生,是以……”

  也就是说,楼先生当年千金求文章,压根儿不是为了安平侯,而是冲着白先生。

  安平侯又求仁得仁,他说若是如楼先生一般的大家指摘,他无话可说,结果正是楼先生本人。

  书肆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倦:“……”

  不行,这也太尴尬了吧?

  安平侯会不会记他仇啊?

  安平侯要取茶盏,江倦不是自愿的,可再怎么说,也算是他害安平侯丢了个大脸。

  江倦思索几秒,努力地安慰安平侯:“其实写得也没那么差啦,我觉得还挺好的。它好就好在——”好在哪里,江倦也编不出来了,他只会背诗,不会做诗词赏析,江倦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就好在它真的很好。”

  江倦说得诚恳,可在这个关头上,比起安慰人更像是在气人。

  短短一炷香内,安平侯接连两次颜面无存,饶是他性格再擅长隐忍、再喜怒不形于色,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他抿紧了唇,过了很久,才咬着牙对江倦说:“你——好得很。”

  话落,安平侯拂袖而去。

  江倦:“?”

  可恶,他真的被记仇了。

  可是关他什么事?

  江倦很郁闷,他觉得自己也挺无辜的,他只是一条咸鱼,却总是被迫成为反派,不是跳在主角受脸上,就是让主角攻丢脸。

  江倦叹了口气,后脖颈被人按住,他被迫收回了目光,耳旁也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叹什么气?”

  薛放离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江倦眨眨眼睛,惊喜地问他:“王爷,你怎么来了?”

  安平侯踏出书肆的脚步一顿,薛放离语气轻缓地回答:“你在书肆待了太久,过来看看怎么了。”

  江倦“哦”了一声,薛放离轻抬下颌,又问他:“喜欢那只茶盏?”

  喜欢不喜欢的,看看就够了,再说江倦也有点怕了,所以他对薛放离也是说:“不喜欢。”

  “不喜欢还看了这么久?”薛放离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欢,本王替你取来。”

  江倦:“?”

  这不是安平侯的台词吗?

  江倦欲言又止,太害怕梅开二度了,他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我们走吧。”

  安平侯丢脸就丢脸吧,王爷可不行,他身体不好,得保持身心健康。

  薛放离似乎看出江倦的担忧,只是轻轻一笑,“本王心里有数。”

  话音落下,他对高管事使了个眼色,高管事与掌柜低语几句,掌柜眼前一亮,问薛放离:“王爷,此话当真?”

  薛放离颔首。

  掌柜喜气洋洋道:“王爷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先生。”

  薛放离“嗯”了一声,掌柜一路小跑,江倦好奇地问:“王爷,你答应了什么啊?”

  薛放离不咸不淡道:“用一些东西与他交换。”

  安平侯在心里冷嗤一声。

  这茶盏一早便说了千金不换,再珍贵的东西,在这位楼先生眼中怕是也不值得一提,他看离王也要吃瘪。

  果不其然,没多久,掌柜的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摆摆手,“王爷,不行,我们先生说不能用这茶盏与您交换。”

  安平侯轻哼一声,笑意还未压下,又听掌柜道:“您那一套《山海项轩集》失传已久,实在是珍贵,我们先生不敢收、更不能收。”

  “先生还说,这只茶盏赠您,他还有不少藏品,王爷若是感兴趣,可以多挑选几样,您那套《山海项轩集》,他只借阅几日便可。”

  “嗯,本王知道了。”

  安平侯笑容一僵,他怎么就忘了,这间书肆本是藏书楼,先生既是个诗痴,却也爱书。

  倘若他没忘、倘若是他以古籍来换……

  安平侯回过头去,正对上薛放离似笑非笑的眼神。

  与他一身狼狈不同,男人姿态矜贵地取下茶盏,交给了江倦,“拿好。”

  江倦摸摸茶盏,仰起头再一次感慨:“王爷,你真的太好了。”

  安平侯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江倦,少年笑得眉眼轻弯,眼神专注而认真。

  也就在这一刻,安平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江倦是真的觉得离王对他很好。上回在宫里,也不是在与他赌气。

  安平侯觉得可笑,更觉得气闷不已,他恼怒地踏出书肆,迎面却又撞上不少官兵。

  为首的官兵向他拱拱手,望向书肆里面,询问道:“何人报的官,说书肆有人行凶?”

  薛放离懒洋洋地开了口:“本王。”

  官兵:“?”

  气氛凝滞一秒。

  不怪他们如此惊异,离王会报官,真是见了鬼了,这位主儿自己就是个活阎王,他们官府只能管阳间事,可不敢管阴间事。

  薛放离对此视而不见,又慢条斯理道:“在楼上,似是与侯爷同行的人。”

  官兵们再怎么一言难尽,也还是尽职地上了楼,安平侯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惊骇地问薛放离:“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薛放离撩了撩眼皮,正要开口,江倦却挡在他面前,拧起眉心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说话就说话,王爷身体不好,你不要吼他。”

第31章 想做咸鱼第31天

  安平侯:“?”

  他愣愣地看着江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王爷身体不好,你不要吼他。

  王爷是纸糊的,还能把他吼散了不成?

  安平侯:“???”

  他越想越诡异,神色也越来越复杂,忍不住说:“你可知道——”“本王没事。”

  江倦这样护着他,安平侯觉得错愕,薛放离也是始料未及。

  被人挡在身后,于他而言,倒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薛放离并不讨厌,他甚至还扬起唇,缓缓地说:“让他吼,本王不在意。”

  “王爷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得知王爷的身世之后,在江倦眼中,王爷就是一个病弱、无助且命不久矣的小可怜,现在听他说自己不在意,江倦更是满心怜爱,看向安平侯的眼神也谴责不已。

  安平侯:“……”

  离王在搞什么鬼?

  安平侯看不懂,但大为震撼,他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便嘲讽道:“脾气太好?王爷若真脾气好,又岂会在书肆行凶?”

  安平侯知晓离王本性,再加上与他同行的人方才都在拿江倦取乐,尽管不知道离王又在报什么案,但他还是认定了行凶之人便是离王。

  江倦就不这么认为了。他不想招惹安平侯,可是更不想王爷被污蔑,江倦很认真地说:“王爷只是好心报官。”

  安平侯:“……”

  他只想问江倦一句话。

  离王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

  无论如何,安平侯到底留有几分理智,他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出口,反倒是薛放离,轻笑着说:“他不信便不信,无妨。”

  话音刚落,官兵也押出若干人,他们一个个状若疯癫、浑身鲜血淋漓,再不复往日的清高姿态,安平侯惊骇不已,“这是怎么了?”

  为首的官兵答道:“有个叫李铭突然发疯,夺刀砍伤多人。”

  李铭为人轻浮,但是颇讲义气,安平侯震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现下还未审问,官兵当然也不知晓个中缘由,只是摇头,他又转头对薛放离拱手,神色颇为诡异地说:“多谢王爷报案。若是再晚来一刻,说不定就酿成惨案了。”

  薛放离微笑道:“是本王该做的。”

  官兵:“……”

  气氛再度凝滞几秒,官兵讪笑几下,拖着人走了。

  江倦问安平侯:“你听见了吗,是王爷好心报案。”

  安平侯:“……嗯。”

  江倦又慢吞吞地说:“你好像应该给王爷道个歉?”

  “本侯……”

  “本王不在意声名。”

  薛放离轻嗤一声,他垂眸问江倦:“接着逛?”

  江倦抬头望望他,还是很心疼王爷,他叹了口气,“算啦,走吧。”

  薛放离“嗯”了一声,与江倦并肩而行,从头到尾,江倦都没有再看安平侯一眼。

  在此之前,安平侯一直认定江倦痴恋于他,甚至还为他的痴缠感到困扰,可这一刻,江倦对他视若无睹,安平侯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几近不甘而又愤懑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保留着我们的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江倦怔住了,“我……”

  薛放离眼皮一掀,安平侯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一惊,好似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巨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安平侯僵硬道:“是本侯冒昧了。”

  “走了。”

  薛放离并不停留,抬脚就走,江倦忙不迭地跟上他,连话也未与安平侯说完。

  与此同时,书肆外又停下一辆马车。

  “二公子,您慢一点。”

  江念捧着古籍踏出马车,他抬起头,凝神望向书肆,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

  没人知道,这间书肆,在江南楼氏的名下。

  楼氏世代经商,为江南巨富,当地的一首童谣——上有老苍天,下有楼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1,说的便是楼氏之富裕。

  这一代商号的掌权人为楼如月。此人的经历颇是传奇,年少时一心舞文弄墨,颇有才学,后来觉得文学造诣再无法精进,便又弃文从商,从此销声匿迹。

  上辈子,时局之所以动荡,不止有,更有天灾,而安平侯能登基,并获取民心,很大程度便仰仗于楼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