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是审问李侍郎吗?

  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怎么不叫停?

  “吃。”

  薛放离吐出一个字,江倦吓得睫毛一动,他张口咬入葡萄,齿关却在轻颤。

  实际上,不止是齿关。

  “你抖什么?”

  江倦茫然地说:“啊?我抖了吗?是葡萄太酸了吧。”

  薛放离垂眼,“是吗。给本王尝一口。”

  话音落下,他低下头,吻住了江倦。

  江倦却还在惊魂未定。

  他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

  那一晚,王爷回来,明显是沐过浴的,可饶是如此,他身上还是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可想而知现场有多血腥。

  王爷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王爷人不是很好的吗?

  李侍郎的腿,李侍郎的眼睛……

  没有王爷的发话,侍卫怎么敢擅自对李侍郎动手?

  王爷他、王爷他——“喵。”

  小猫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唤醒了江倦,他以往很喜欢被亲,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王爷亲得很用力,也很凶。

  “王爷……”

  江倦侧过头,心里也很乱,本想逃开这个吻,又看见李侍郎被逼着吞下自己的眼珠,江倦当即僵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江倦才慢慢地说:“王爷,团子找到了,我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薛放离看他几眼,口吻平常道:“知道了。”

  江倦又问他:“你呢?”

  薛放离淡淡道:“本王还有事。”

  江倦“哦”了一声,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江倦就喊兰亭了,“兰亭,王爷不能抱我回去,又得你扶我了。”

  兰亭白着一张脸走过来,“是,公子。”

  她扶住江倦,尽管也在努力控制,却还是一直在颤抖,江倦走了几步,“哗啦”一声,一脚踩入什么,他低下头,是一片小血泊。

  深吸一口气,江倦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结果薛放离忽然又开了腔。

  “慢一点,猫把茶杯打碎,前面还有一滩水。”

  “没有啊,就刚才那一滩……水。”

  江倦下意识纠正他,可说完这一句话,他就意识到什么,心脏骤停,兰亭抓着他的衣袖也是倏地一紧。

  “看见了?”

  殷红的唇掀起,薛放离缓步朝江倦走过来,他从后面环过江倦的腰,把人带入怀中,而后低头一下一下轻蹭着江倦的侧脸,语气遗憾不已,“害怕?”

  “怕也已经晚了。”

  薛放离在笑,可语气却阴冷得好似一条毒蛇,“真是可惜,你再害怕,本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第90章 想做咸鱼第90天

  熟悉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处,这是个亲昵无比的姿势,可江倦只觉得浑身冰冷,他唯一的热源是怀中动来动去的小猫。

  江倦都要忘了呼吸。

  说一点也不怕,是不可能的,江倦刚才是真的被吓狠了,结果现在又被拆穿,江倦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轻轻吸气,脸却被人转了回去,薛放离垂目望他,神色如往常一样,笑得温雅,可江倦就是从中看出了几分阴鸷。

  “……王爷。”

  江倦怔怔地问他:“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薛放离听不出情绪地回答:“不是。”

  “那你、我……”

  江倦有点语无伦次,他有好多话想说,可张了口,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低下头,看了很久那只揽着他的手,慢慢地拨开。

  眼看着就要挣脱,薛放离却再一次握上来,甚至更为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那么多人告诉过你本王是个疯子,你不肯信,”薛放离语气又轻又缓,好似诱哄一般地说,“以前不当回事,现在也没必要耿耿于怀。回去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怎么可能忘得掉啊,江倦睫毛动了动,很低落地说:“你让我想一想。”

  薛放离颔首,“好,本王等你想好。”

  江倦:“……那你松手。”

  薛放离却还是没有放开江倦,江倦等了一小会儿,正要回头看他,下一秒,江倦却倏地被扯入怀中,薛放离抱着他,用力到江倦都觉得疼了。

  “……王爷。”

  “待会儿就好。”

  江倦只好给他抱。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终于放开江倦,他语气平静地吩咐道:“送太子妃回凉风院。”

  一路上,江倦睫毛低垂,人也格外安静,兰亭担忧地看了许久,待回了房,终于忍不住了。

  “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

  江倦摇摇头,神色迷茫地坐下来。

  小说写得那么清楚,离王为人残暴,他罔顾人伦、暴戾恣睢,他却一心觉得王爷是个好人。

  难怪王爷说他好骗,难怪王爷说若是想瞒着他,自己不会发现。

  江倦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发现。

  “我好笨。”

  江倦声音很轻很轻,兰亭忙安慰他道:“公子怎么这样说自己,公子一点也不笨呀。”

  江倦问她:“你知道王爷他……其实也没那么好吗?”

  兰亭迟疑道:“公子,奴婢与府上的丫鬟住在一起,她们经常告诉奴婢一些关于殿下的时期,所以……”

  江倦替她回答了,“你知道。”

  兰亭摆摆手,“不是呀。最开始,奴婢也不知道的,与公子一样,觉得王爷真是个好人。”

  她再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江倦叹了一口气,还是闷闷不乐。

  犹豫了一下,兰亭又真心实意地说:“可是公子,殿下为人再怎么样,他待你,却是真的好呀。不止管事与奴婢说过好几次,府上的其他人也时常在说殿下待公子,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她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江倦还是有点想不开。

  立雪堂内的场景太过于血腥了,王爷又自始至终一直在骗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王爷是不是还做过别的事情?

  江倦越想心里越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身上一股血腥气,江倦就说:“兰亭,我想沐浴。”

  兰亭忙道:“好,公子你稍等。”

  她往外走,结果门一开,却见到不少侍卫守在外面,兰亭心里疑惑,正要踏出来,却被拦下,侍卫问兰亭:“去哪里?”

  兰亭低声道:“公子想沐浴,我去给他烧水。”

  侍卫却道:“不必你去,待会儿水烧好自会有人送来。”

  兰亭一惊,“什么?”

  见兰亭在门口待了太久,江倦奇怪地问:“兰亭,怎么了?”

  兰亭强笑道:“公子,待会儿有人送热水过来。”

  江倦:“可是……”

  兰亭拉开了门,本来乖乖待在江倦怀中的小猫见状,一下子跳出来,几步蹿外边儿去了,江倦话都没说完,急匆匆地追它,结果他与兰亭一样,还没走出房门就被拦住了。

  侍卫道:“太子妃,您不能出去。”

  江倦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不能?”

  侍卫回答:“……殿下吩咐的。他让您好好休息,别乱跑。”

  江倦“啊”了一声,意识到了什么,倒也没有为难侍卫,只是抿了抿唇,不大高兴地说:“帮我把猫逮回来吧。”

  待侍卫把团子给江倦拎回来,他已经生了好一会儿的气,江倦重新抱回小猫,把它身上揉得乱糟糟的,“王爷不让我出去。”

  兰亭叹了一口气,尽力安抚他道:“也还好。公子,反正你也不爱出门。”

  江倦却说:“不一样。”

  “我可以自己不出去,但是不可以他不许我出去。”

  兰亭:“……”

  话是这样说的,江倦蹂i躏一番团子,就抱着猫爬上了床,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王爷不喜欢猫毛,也不喜欢我睡太久,我就要抱着猫睡很久。”

  兰亭能说什么呢,只能替他放下罗帐,无奈地说:“睡吧。”

  醒着心烦,结果睡着了,江倦也不好受。

  在梦里,他被人抱起来,坐进了男人的怀里,满室的昏暗中,高管事端来一个果盘,里面放了一整串葡萄,已然熟透了,是很深的紫色,水珠还在往下淌。

  瘦长的手指摘下一颗葡萄,喂给江倦,他是习惯这种投喂的,所以全无戒心地张了口,结果下一刻,拈在那苍白的指尖上、往下淌落浆水的果肉成了一团血糊。

  这是一双眼睛,江倦认了出来,他几乎吓傻了,可那只手却还在喂他吃。

  “我不吃。”

  “我不要,我真的不要。”

  “王爷……”

  罗帐被风吹动,悠悠然地晃动,江倦睡得并不好,不停发出模糊的呓语,到了后面,几乎是在低泣,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撩开飘扬的轻纱。

  床上,少年蹙着眉心,睡得很不安稳,他的睫毛被水汽打湿,是真的哭了一场,还是被噩梦吓哭的。

  薛放离垂眼望他,本要伸手揽过江倦,只是手指将要触及江倦之时,又是动作一顿。

  连做噩梦都是他。

  算了。

  不敢抱他,更不敢再如往常一般安抚他,薛放离替江倦拭去眼泪,最后俯下身来,克制地、轻柔地在他睫毛上落下了一个吻。

  拎起睡在一旁的猫,薛放离放下罗帐,走了出来,他语气冷淡地问:“回来以后,他……怎么样。”

  兰亭一听就知道这是在问江倦的情况,她摇了摇头,“公子不太高兴。”

  薛放离“嗯”了一声,“看好他。”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好似来的这一趟,只是为了与兰亭交代这一声,兰亭双手紧握,在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殿下……”

  薛放离脚步一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兰亭眼皮一跳,还是把打过无数遍腹稿的话说了出来,她恳求道:“您不要这样对公子。”

  “您不能关他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关一辈子?”

  薛放离语气冷淡,“他一日不想好,本王就关他一日,一辈子想不好,本王就关他一辈子。”

  “最开始本王说送他走,是他自己不肯走。”

  兰亭:“可是……”

  尽管心里害怕,深吸一口气,兰亭还是问出了她的疑惑:“若是公子想好了,他……还是害怕,没办法接受呢?”

  “那就是没想好。”

  薛放离阖了阖眼,神色染上几分晦暗,“再接着想。直到他想好为止。”

  兰亭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愣愣地看着薛放离走远,男人一身黑金色衣袍,矜贵不已,神色明明冷漠到了极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兰亭却觉得他也在惧怕着什么。

  这一个下午,江倦一直在睡觉,可他也一直在做噩梦。

  彻底醒过来,已是华灯初上时。

  这一觉真的睡得江倦很累,他恹恹地坐起来,恍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扯起薄被,可是东看看西看看,都不见小猫,江倦问兰亭:“团子呢?”

  兰亭轻声道:“方才王爷来了一趟,把团子送回去了。”

  江倦一愣,安静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兰亭颇是不解,江倦只好低下头,攥紧了薄被,慢吞吞地问他:“王爷没说什么吗?”

  说了的,但是那番话,兰亭可不敢讲给江倦听,她思索片刻,答道:“殿下让奴婢好好照顾你。”

  江倦一听,却更不高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那王爷呢?他就不管了吗?”

  “他骗我这么久,还故意喂我吃葡萄,”江倦说,“就他最聪明,耍得我团团转,还一直在看我笑话。”

  说到这里,江倦又想起什么,更生气了,“他回来一趟,都不找我狡辩吗?我和猫究竟谁是他的太子妃?他管猫都不管我?”

  兰亭:“……?”

  公子应当生气,但是他现在气的地方,让兰亭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还是勉强解释了一下,“公子你那会儿在睡觉,他就走了。”

  江倦真的要气晕了,“他就走了?我做了一下午的噩梦,就是他害的,他就走了?”

  “他凭什么啊,”江倦越想越生气,“不和我狡辩,也不来哄我,更不跟我道歉,连我做了噩梦,他都只在旁边看看。”

  “他是不是人啊?”

  江倦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决定了,“不行,王爷休想混过去。”

  于是没过多久,侍卫急忙赶往书房,与守在门外的高管事低语几句,高管事一听,当即脸色大变,他一把推开门,大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子妃、太子妃他——心疾复发了!”

第91章 想做咸鱼第91天

  凉风院内,灯火通明。

  薛放离过来的时候,孙太医已经背着药箱赶到了,他想给江倦把脉,江倦却不停摇头,不太配合。

  兰亭站在旁边,看得颇是忧愁,只是一抬眼看清楚来人,她连忙行礼,“殿下……”

  孙太医闻言,也回过头来,“殿下,您快劝一劝太子妃。”

  薛放离掀了掀眼皮。

  本来靠坐在软垫上,听见兰亭唤殿下,江倦立刻躺回去,还是侧着身子躺了回去,抗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压下心中的烦躁,薛放离缓缓地说:“让孙太医给你把脉。”

  “我不要。”

  “你不难受?”

  “要你管。”

  似乎是嫌他烦,江倦拉起薄被,把自己整个人都掩住,藏了起来。

  “你以为心疾是开玩笑?”

  薛放离面上一片阴鸷,他盯着江倦看了几秒,直接伸手捞人。

  江倦身上的薄被被一把扯开,薛放离捏住江倦的肩,要把他拽过来,可归功于一下午的噩梦,这只手触上来的一刹那,江倦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

  “……”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薛放离动作一顿,许久,他终于松开手,神色漠然地说:“起来。”

  江倦又重新用薄被把自己捂住,“我不。”

  他们两人,一个语气冷淡,一个口吻生硬,光是听也听得出来不对劲,孙太医用眼神询问兰亭,兰亭轻轻摇头,孙太医立刻了然了。

  吵架了啊。

  孙太医赶紧提醒道:“殿下,太子妃才犯了心疾,这会儿可受不得气。”

  “他的心疾,他自己都不甚在意,本王又何必顾忌。”

  薛放离说:“让孙太医给你把脉。原先不想吓着你,是以日日哄着你,你真当本王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嗓音很冷,几乎要结出冰碴子,说到后面,近乎于一种警告。

  若是旁人,听见这番话,只怕会心惊胆战地求饶,可江倦却一点也没有被威胁到,他不仅不怕,还敢跟薛放离发脾气。

  薛放离语气不善,江倦就更凶,“有什么好把脉的。说来说去,就是我不能生气,可老有人害我生气,我能怎么办。”

  停顿一小会儿,江倦又说:“说话就说话,你这么凶做什么?”

  薛放离看他一眼,语气到底缓和了几分,“气什么?”

  江倦闷闷不乐地说:“你还问我?你敢做不敢当吗?”

  薛放离平静道:“没必要。本王与你说了,你大可睡上一觉,忘记这些事情,什么也不会发生改变。”

  “可是……”

  看都看见了,要怎么忘记?

  况且他还上了这么大一个当。

  他好好的王爷,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人设诈骗犯。

  想到这里,江倦又有点沮丧,他坐起来,问薛放离:“王爷,要不是我自己看见,你打算瞒我多久?”

  薛放离答道:“一辈子。”

  “……”

  江倦慢慢地说:“你鬼话那么多,什么试新香,什么地上有水,怎么这种时候就不知道骗骗我了?”

  薛放离:“没必要了。以往本王尚有顾虑,只得事事依着你,处处惯着你,现在没有了。”

  “你既然已经清楚本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再让本王把话说第二遍。”

  王爷又开始了。

  又在恐吓他。

  江倦用心疾把薛放离骗过来,只是想让他哄一哄自己,或者道个歉也好,结果他不哄也不道歉就算了,态度还这样差。

  明明被吓到的人是他。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王爷。

  这个王八蛋凭什么这么凶。

  本来就在生气,王爷来一趟,江倦非但没有好受一点,反而更生气了,他说:“你不说第二遍就不说,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你出去。”

  兰亭见势不对,慌忙走过来,轻拍江倦的后背,“公子,公子,你别生气。”

  孙太医也太不赞同,他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说:“殿下,有什么事,您好好地与太子妃说就是。”

  没什么好说的,少年见了他就怕,见了他就生气,薛放离双目轻阖,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

  见他真的要走,江倦抿了抿唇,又开了口。

  可江倦再说不让他走,却不起什么作用,薛放离只是脚步一顿,又接着往外走。

  江倦侧头看他,忽然一把摘下脚踝上的珠串,赌气似的甩到地上,“哗啦”一声,珠串的线断了,上好的小叶紫檀佛珠跟着滚落一地。

  “你……”

  江倦是真的气狠了,平日他倒是擅长用丰富的糊弄经验让别人生气,可前提得是江倦自己不在意,现在江倦在意得要死,他也想像薛放离一样,说几句狠话,但江倦最狠的话已经说过了。

  ——你出去。

  这已经很没有出息了,江倦却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气的。

  “公子,你别哭呀。”

  兰亭看得焦急,不由得开口安慰,要不是她说,江倦还没发现这回事。

  他好没出息,真的好没出息。

  王爷要走就走,他这么烦,只会惹自己生气,有什么好哭的。

  江倦低下头,用手背去蹭眼泪,结果越蹭眼泪越多,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手指淌落,外衫上、薄被上,濡湿一片。

  “公子……”

  兰亭轻唤几声,拿出了一方帕子,江倦却不接,兰亭不好给他擦,只能担忧地捏住手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下一刻,手中一空,帕子被人抽去。

  兰亭一怔,抬起头,是去而又返的薛放离。

  江倦用手背捂着眼睛,擦不了眼泪,薛放离就给他擦手指上的水迹,江倦看他一眼,伸手推他,薛放离本要与往常一样,顺势揽过江倦,只是手上还未发力,就是一顿。

  少年怕他。

  短暂的迟疑,江倦已经躲到了最里面,他贴着墙坐在那儿,眼尾与鼻尖都哭红了,睫毛上还有揉碎了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今天的第二场了。

  只是一个下午,他把少年惹哭了两场。

  薛放离看着江倦,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地说:“都先下去。”

  再不放心,兰亭却是比谁都清楚,症结出在薛放离身上,她便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孙太医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没多久,屋内所有人都被屏退,只剩下江倦与薛放离。

  江倦垂下眼睫,安静得不得了,时不时还是有眼泪往下砸,薛放离就这么看着他。

  他也只能看着他。

  他不敢靠近。

  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江倦真是忍无可忍了,他气闷地问薛放离:“有什么好看的?你就不能帮我擦一下眼泪吗?”

  “……”

  江倦要求了,薛放离才朝他伸来一只手,指腹轻而缓地拭去江倦面上的水渍,动作之轻柔,与他方才说话时的冰冷口吻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给江倦擦拭眼泪,也只是擦拭眼泪,既没有揽过江倦,也没有把他拉入怀中,江倦看了他好几眼,只好作罢。

  哭了一场,情绪也有了发泄,待眼泪被擦完,江倦也终于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佛珠,手指慢慢地卷起薄被一角,“……珠串断了。”

  “断了就断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串佛珠,是照安寺的圣物。当年皇太后借口镇邪,讨来了这珠串,让薛放离日日佩戴,他不信鬼神,只想看看这所谓的圣物可是当真镇得住他这邪祟。

  戴在他这邪祟手上,是镇邪之用,戴在江倦身上,就是护佑平安了。

  薛放离垂下眼,“……抱歉。”

  生了这么多气,还被气到哭,江倦总算等来了一句道歉,不过他也没有很轻易地就接受,江倦问薛放离:“你道的是什么歉?”

  薛放离:“不该哄骗你。”

  江倦:“那你故意喂我吃葡萄、我心疾才发作完你跟我说话还那么凶、我不许你走你偏要走呢?”

  薛放离:“是本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