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严继续下达指令:“去洗把脸,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脏。”

袁宁乖乖听令。

章修严让沈姨准备早饭。

一家人陆续下楼,只有薛女士没下来。

章先生解释了一句:“你们母亲这两天没睡好,刚才吃了点东西睡下了。”

章修文和章秀灵都沉默着吃早饭。

袁宁坐在章修严身边,听到这话忍不住看向章修严和章先生。

章修严和章先生,这两天也没睡好吧?

章修严察觉了袁宁的目光,说:“吃完早饭我就去睡。”

袁宁说:“我、我…”

章修严斜了他一眼:“好好喝粥。”他望向章先生,替袁宁把话说出口,“父亲也该休息一下。”

袁宁吃惊。

他根本没说话,大哥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章先生看着两个儿子的相处,心里有些欣慰。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像他,性情冷冰冰,做事说话都不近人情。袁宁性格绵软,听话又乖巧,正好可以化一化他这儿子身上结着的寒冰。

*

吃完早饭,章先生和章修严都去补眠,章秀灵和章修文去上课。

袁宁边看书边等孟兆过来。

孟兆八点半准时到达。

这几天孟兆都跟着导师跟进污染的事,不知道章家这两天的变故。

但他的脸色也有些沉凝。

袁宁关心地问:“老师,你们查清楚了吗?真的很严重吗?”

孟兆说:“很严重。”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若不是章先生插手,那污染厂恐怕还不肯停业。我不信所有人都看不出问题,他们就是明知故犯,黑心地想赚人命钱!”孟兆才二十多岁,正是最见不得这种事的年纪,语气难免带上几分激愤。

袁宁同仇敌忾地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孟兆见袁宁生气地握起小拳头,心情好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伸手揉揉袁宁的脑袋:“这样的人多得很。”

袁宁不是很明白。

孟兆说:“总之,多亏了章先生出面。”虽然导师说章先生也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才出手,但总比那些相互维护、相互遮掩、丝毫不把当地人和当地环境放在眼里的家伙要好。若不是官面上有人护着,那些企业和矿业怎么可能肆无忌惮?

袁宁想到和章修严很相像的章先生。章先生不仅要肩负着一家人的未来,还要挑起比一般人都要重的责任所以章先生才那么忙吧!

袁宁说:“父、父亲很厉害!”

“是的,很厉害。”孟兆非常赞同袁宁的话。

闲话完毕,孟兆开始给袁宁上课。比起上次过来,袁宁的学习进度又快了一截,孟兆夸道:“你这几天一直有自己看书?”

袁宁说:“大哥有教我,大哥每天都会给我讲解,也会检查我看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

孟兆想到那个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的少年。明明章修严比他要小很多岁,他面对章修严时却像面对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个颇具威严的成年人。可是听袁宁的语气,却像对章修严又亲近、又尊敬…又依赖?

孟兆说:“你大哥对你真好。”

袁宁说:“是的!”提到这个,他滔滔不绝地向孟兆说起章修严的“好”来,把章修严带自己晨跑、带自己去园艺店、带自己逛超市等等“好人好事”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边,才补上一句,“虽然大哥看起来有点严肃、有点可怕,但对我们真的特别好。”

孟兆瞧了眼袁宁身后。

袁宁察觉不对,扭头看去,只见章修严手里端着壶牛奶站在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袁宁很心虚:“大、大哥!”

章修严说:“沈姨给你们准备了牛奶。”他坐到一边,取过三个杯子,给袁宁和孟兆各倒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袁宁说:“大哥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睡过了,”章修严看了看表,“已经睡了三小时,再睡的话晚上会睡不着。”章修严一向严格遵守自己拟定的作息时间,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绝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早已养成的作息习惯。

章修严一开口,孟兆感觉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拘谨起来。

孟兆有点好奇将来章修严未来的伴侣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对方是不是要严格符合他的每一个要求,并且要和他的作息时间同步?不同步的话,他的伴侣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吧?

袁宁也觉得很拘束,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只能紧张地捧住章修严给自己倒的牛奶小口小口抿着。

章修严也喝了一口牛奶。等淳厚的奶香在口腔中泛开,他才看了袁宁一眼,淡淡地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袁宁的脸蛋刷地红了。

背后说人果然是不对的!

孟兆不忍心看袁宁被为难,开口向章修严说起污染厂的事。之所以会有那么严重的重金属污染,一来是因为那边盛产稀土矿,二来是那边建了两个电子厂。其中一个电子厂的老板还掌握着稀土矿的采挖权,并且靠着稀土贸易和国外换取了几个重要技术。

章修严皱起眉头:“国内对稀土资源还是不够重视。”

外国人肯拿技术来换的东西,自然是非常重要的。稀土资源是不可再生的重要战略物资,不管是航天领域、电子领域还是军事领域,都起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但是国内的稀土资源却被任意开采、肆意出口。

而同样作为稀土资源大国的其他国家却都囤积着自身的稀土资源,几乎禁止这类资源的开采和出口。

孟兆说:“是的,就是这样。”他和导师亲自到稀土矿那边看过,那边采矿根本就是吃一半扔一半,完全不在乎破坏了环境,更不介意开采过程中造成的污染。矿业开了十来年,那边的村子都靠着它富了起来,但却陆续有人得了各种重病。孟兆把这些事都和章修严说完,才说:“矿物开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规范起来。”

章修严沉默片刻,说道:“迟早的事。”

这事又和南乡污染的情况不一样。要真正去动这一块必然要牵动不少人的利益,他没有把握说服章先生去当规范矿物开采的推动者。

袁宁听不太懂。

孟兆看见袁宁脸上的茫然,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远了。他站起来说:“今天要学的内容宁宁已经学完了,我先回去?”

章修严点头。

袁宁巴巴地目送孟兆离开,独自面对有点严肃、有点可怕的章修严。

章修严挑眉:“我真这么可怕?”

袁宁马上说:“不是!”

章修严哪会看不出袁宁的言不由衷。事实上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要是谁不怕他才是他不想看到的,在弟弟妹妹面前维持兄长的威严是他每天必做的重要工作之一。

他已经对这小结巴破例太多次了。

章修严说:“好好完成孟老师留给你的作业。”

袁宁乖乖点头。见章修严没有生气,他松了口气,又喊道:“大、大哥。”

章修严望着他。

袁宁小心翼翼地问:“中午我可以跟沈姨学煮面条吗?”

“煮面条?”章修严拧起眉头,看着袁宁那短胖短胖的小胳膊,“为什么要学这个?”

“前天我在谢爷爷家吃饭,”袁宁说,“我说下回要做饭给谢爷爷吃,谢爷爷说他喜欢吃面条。”

章修严说:“你去问问沈姨愿不愿意教你。等你学会了,我和你过去一趟。”

袁宁两眼一亮:“我很快就可以学会的!只要看一遍听一遍,我肯定就知道该怎么做!”

章修严说:“那你要是能学会的话,下午我就陪你去你谢爷爷家。”

袁宁马上跳下椅子去找沈姨。

沈姨听了袁宁的话,自然不会拒绝。她把煤气炉的用法和下面条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袁宁,又让袁宁试着下了一碗面——接着又教了袁宁该怎么煎蛋。袁宁的脸蛋儿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眼睛却亮亮的,眼底满满的都是高兴。

袁宁说:“以后大哥他们要是肚子饿了,我是不是可以给他们下面条吃?”

沈姨揉揉袁宁的小脑袋,摇摇头说:“这可不行,你还小,不能自己用煤气炉,得有人在旁边看着。”

袁宁“哦”地一声,低着脑袋说:“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姨含笑说:“所以宁宁要多吃点饭,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自然就能帮上忙了。”

袁宁用力点头。

他在沈姨的指导下又下了碗面、煎了个蛋,兴奋地捧去给章修严尝。

章修严皱了皱眉,让袁宁把面碰到饭厅去。

然后很给面子地把它吃完了。

袁宁紧张地说:“我算不算学会了?”

章修严说:“有点咸。”

袁宁认真记下。

章修严继续说:“有点糊。”

“…”

“油没放够。”

“…”

章修严毫不客气地打击他:“不怎么好吃。”

袁宁:…_(:з」∠)_

见袁宁变得蔫了吧唧的,像霜打过的茄子,章修严只能开口挽救:“不过你才六岁,能煮成这样也不错了。下午我和你去你谢爷爷家,顺便和他说说这两天的事,免得他担心你。”

袁宁被章修严说得很没信心,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好。”

章修严:“…”

哄小孩真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

宁宁:太好了袁波也会一直当我是弟弟!

大哥:袁波是谁?(冷漠脸)

第22章 牧场

下午章修严依言带袁宁去谢老家。

谢老得知那不是章家的孩子,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那是谁家的。”

章修严说:“是在山里被发现的,那边是个空村,被洪水冲过以后房子都倒了。前些天有人去考察才发现的,考察团里有与我们家相识的人,见了那长命锁马上通知我们。”

袁宁也不知道这些事,在一边听得入神。

“考察团的人说,那孩子似乎是被埋过的,只是埋得浅,这几天那边下了大雨,就把盖着的泥土都冲掉了。”章修严叹了口气,“我去查过,那边似乎犯过‘瘟病’,村里的人都病死了大半,剩下的全都已经迁走,一时间找不到半个那村子的村民。我们只好在公墓那边买了墓地,将那孩子葬下去了。”

谢老把事情往好处想:“会不会是你弟弟遇上了那孩子,与那孩子成了朋友,那孩子却病死了,你弟弟伤心之下把长命锁与那孩子一起埋了?”

章修严心脏一缩。

这个可能性,章修严也想过千千万万遍。只是那时他弟弟才那么小,如果逃过一劫之后又碰上这样的事,他弟弟受得了吗?

就算是他,说不定也会崩溃。

而且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在那种地方能走出多远?等结果的时候他亲自去了一趟,那延绵不断的荒野和山路,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要从离那边最近的镇子走一趟,至少得花三四个小时。

章修严说:“我和父亲叫人在周围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其实也算是好消息。

谢老说:“你弟弟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空话。一个从来不曾独立生活、从来不曾离开过家人的孩子,如果真的被冲到那种偏僻可怕的地方,有多少活下来的可能?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凝。

袁宁胸口有些发闷。

他知道黑暗和孤独有多可怕。

如果他一个人流落到那样的地方,一定没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吧?

但是,也许四哥比他聪明呢?

袁宁忍不住抓住章修严的手。

即使章修严什么都没说,他却莫名地知道章修严这一刻很难过,需要人安慰。

章修严看了袁宁一眼,不愿意袁宁察觉自己的软弱。他稳了稳语气,说:“不是要给谢爷爷煮面条吗?”

袁宁说:“对!谢爷爷我学会煮面条了,我可以煮给你吃吗?”

谢老微微颔首,让过来准备晚饭的钟点工在旁边看着袁宁。

袁宁跟着钟点工往厨房走,走到转角时悄悄回头,只见章修严用手撑在眼睛上,似乎想将涌出的眼泪挡回去。他鼻子一酸,心里也难受得很,不由诚心诚意地为从未谋面的四哥祈祷起来——

四哥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回来!

要不然大哥他们都会伤心的!

袁宁专心煮面。

袁宁没学什么花样,面很快下好了,他亲自捧乐一碗给谢老,自己和章修严也分了一碗,三个人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一口一口地把面都吃完。等面没了,谢老还把汤也喝了大半。

袁宁有点不好意思:“谢爷爷,汤我没尝过味儿…”

谢老说:“没关系,把面汤喝干净是你谢奶奶的习惯。她小时候穷惯了,喝几口面汤都觉得是天大的美味,更何况是这种加了蛋的汤。我以前总笑她改不了这穷酸毛病,她却说喝点暖汤,对胃好…”说着他也有些出神。

袁宁也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想起二婶从来不煎蛋,只煮鸡蛋羹或者做汤,这样每个人都能尝到一点。

虽然这世上让人快乐的事情那么多,但是为什么让人难过的事情也一样多?

他真希望所有人都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分开,所有人都能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地在一起。

可是,如果不能呢?

“喝完胃确实暖暖的,”袁宁摸摸自己胃所在的地方,“大哥,胃是在这里吗?”

章修严认真看了看袁宁摸着的地方,摇头说:“还要再下面一点。”

袁宁说:“那肯定是它正在往下跑,我觉得这里暖洋洋的!”

章修严说:“应该是。”

他们兄弟俩一个严肃一个稚气,谢老听着他们说话,刚才的伤神不知不觉少了几分。

很快地,他又听到袁宁结结巴巴地喊:“大、大哥!”

章修严看着他。

袁宁勇敢地说:“你也喝喝看!”

章修严看了眼飘着蛋花的面汤。这汤和中午的看起来有些不同,大概是被他打击之后,袁宁又去找沈姨“学艺”了?

袁宁见章修严不动,再接再厉地鼓动:“三哥说你曾经胃痛,谢奶奶说喝点暖汤对胃好的。”

谢老眉头微微舒展开,也帮着袁宁劝说:“宁宁手艺不错,汤挺好喝。”

章修严也端起面碗喝了几口。袁宁往蛋里面夹了姜末,汤里带上几分生姜的辣意,入口有些辛辣,这要不是天气够凉快,喝下去说不定会出一身汗。

章修严客观评价:“确实挺暖和。”

三个人都把面汤喝光了。

谢老说:“接下来几天我想带招福去牧场那边走走,它很久没出过门,肯定闷坏了。”招福惊吓过孩子,在这边不能再随意带出去。谢老也想去牧场那边采采风,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做准备。

袁宁不太理解:“牧场是什么?”他生在偏僻的地方,没有连片的草地,也没有连片的田野,周围有很多山,水田都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人在那边开牧场,自然也没听人提到过。

谢老耐心解释:“就长着大片大片的青草,可以供牛羊和其他动物自由生活的地方。”他回想着自己那个牧场的模样,“我的牧场那边有一条小河从草场里穿过,像是一条亮闪闪的银带子,把草场劈成两半。小河在草场中央汇城一个小湖,不是很大,比我们这边的湖要小很多,湖里长着睡莲,现在应该有青蛙在上面呱呱叫,小蝌蚪躲在底下游来游去。牧场的房子就建在小湖边,红色的屋顶,暖黄的墙,那边什么东西都是你谢奶奶挑的。在房子周围围了一整圈的篱笆,立马上面爬满牵牛花,一开始只是红色的,后面慢慢开出了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没什么香气,但你谢奶奶很喜欢它们,说它们很顽强,只要有地方就能长,有太阳就能往上爬。”

袁宁听得入了神,好像已经走到了那红色屋顶、黄色墙壁的房子前面,看见那努力迎着阳光往上爬的牵牛花。他不由追问:“那房子是在湖的哪一边?”

谢老摆了摆自己的右手:“在右边。”

袁宁继续问:“那湖的左边是什么呢?”

谢老说:“湖的左边是延绵的草地,起初是很平坦的,走上几分钟会看到个缓缓上升的斜坡。那坡上阳光好,长着不少野花,春天和夏天都会开得遍地都是,你谢奶奶很喜欢。不过负责管着牧场的叔叔很烦它们,因为有些野花是牛羊或者马儿不能吃的,他每年都要去清一清。”

“这样啊!”袁宁也很喜欢野花,但他也很喜欢牛羊和马儿,如果牛羊和马儿不小心吃坏肚子就不好了。

“走上这个斜坡,可以看到一片白桦林。它们站得笔挺笔挺的,而且像雪一样白,到了秋天叶子会变黄,非常漂亮,可以用来做书签。”谢老越说越觉得那是个盛满回忆的地方,更坚定了带着招福去小住的心情。

“我也好想要这样的书签!”袁宁很羡慕。

谢老就是考虑到章家现在的情况,才会和袁宁说这么多。他说:“如果你家里人同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过去。招福它虽然好了很多,但我精神不太好,没办法陪它玩太久。如果你也过去的话,它一定可以玩得很尽兴。”

听到谢老的话袁宁本该高兴,可他眼底的光亮霎时少了几分。他张了张嘴巴,不知该不该开口询问章修严的意见。

章修严一直在旁边听着。他看得出袁宁分明已经被谢老的话勾走了,可在谢老提出邀请的时候,袁宁的眼神反而黯淡下来,竟是硬生生把刚才那种渴望给压了下去。

章修严知道自从出事之后,谢老请了专业的护工全天候跟在左右,牧场那边必然也有可靠的人守着,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对袁宁来说太沉重,去散散心是不错的选择。

章修严说:“小孩子总爱跑来跑去的,肯定会给谢先生您添很多麻烦。”

谢老说:“不要紧,真要能给我添点麻烦,我还觉得高兴。”他主动提出另一件事,“我正要托人找个司机,你要是有相熟的,可以给我推荐一个,不过把我们送过去后得跟着在那边小住几天,到时把我们送回来。期间有什么需要出去买的,也得他来开车。”

章修严说:“没问题。”

袁宁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却发现自己有点听不懂。

一直到离开谢老家,袁宁还没回过神来。

大哥这是…这是同意让他跟谢老去牧场玩了?

等快走到章家大门前,袁宁才扯住章修严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大哥!”

章修严望着他。

袁宁眼睛亮亮的,直直地与章修严对视:“我真的可以和谢爷爷一起去他的牧场看看吗?”

章修严说:“对。”

袁宁说:“可、可是家里…”

章修严说:“你能帮上什么忙吗?”

袁宁的兴奋瞬间被浇熄了。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刺激到妈妈…那天妈妈看到他后就昏过去了…

他不在还更好一点…

想到这里,袁宁抓住章修严衣角的手不由紧了紧。虽然章修严已经保证过不会送走自己,袁宁还是忍不住紧张地问:“那、那大哥你会来接我的吧?”

章修严:“…”

这小结巴为什么总这么容易想那么多?

章修严意识到自己不能用对章修文和章秀灵说话的方式来和袁宁说话。

这家伙会当真,而且会看得很重。

章修严弯身把袁宁抱起来:“我说过,你永远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袁宁感觉自己越来越习惯章修严的怀抱。他忍不住伸手圈住章修严的脖子:“以前我问爸爸妈妈是不是想把我扔在奶奶家不要我了,爸爸妈妈也说他们会永远爱我、不会离开我,”他把双手收紧,脑袋埋进章修严颈窝,“住在校舍的时候他们每次都说会早点回来,但我知道他们是哄我的,因为他们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去做…大、大哥,你是不是也是哄我的?”

章修严喉咙发涩。袁宁他的双亲奉献出去的太多,留给自己孩子的太少,就连给孩子的承诺也成了哄骗,却不知这样会让孩子很难再相信别人的话。

“不是,怎么会是哄你的。”章修严伸手拍了拍袁宁的背,“要是大哥骗了你,鼻子会变长的。你摸摸看我的鼻子有没有变长?”

这是袁宁前些天刚看完的童话。

袁宁愣了愣,抬手摸了上去。

软乎乎、肉乎乎的手裹住章修严的鼻子。

章修严觉得呼吸变得有些艰涩。

“没有变长!”袁宁高兴地说。

“所以我没骗你。”章修严说。

袁宁仰头对上章修严认真的眼睛,脸蛋莫名有点发热。大哥其实长得很好看!而且大哥特别特别好!他喜欢大哥!

章修严看着那红扑扑的脸蛋儿,感觉很满意,虽然才来了大半个月,袁宁的气色却好了很多。

小孩子就该吃好睡好。

章修严说:“但是即使去了那边,也不能忘了看书练字。明天早上你孟老师过来了,我让他给你安排一下接下来几天的内容。到时你要是有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我,”他顿了顿,“就算没有不懂的,也要定时打电话回来。”

袁宁乖乖说:“好。”

章修严把袁宁放下地,见袁宁小跑着跟在自己身后,又放慢脚步拉起袁宁的手。

夕阳正慢慢往下跑。

金色的辉光照在阳台上。

章先生正站在薛女士身边。他说:“修严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