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

袁宁越拍越觉得机会难得,拿着相机按个不停。

章修严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章修严绷着脸推开章先生。

章先生看见章修严耳朵都红了,哈哈一笑。他和这儿子都是不习惯和人亲近的,但能看到儿子这么窘迫,他觉得多突袭几次也不错。章先生说:“生日快乐!”

袁宁也不摆弄相机了,跑上去抱了章修严一下:“生日快乐!”

袁宁抱完就要退开,却被章修严拦腰搂住了。章修严取下袁宁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扔给章修文:“拍一张。”反正都被拍了那么多,不如拉着这小结巴一起拍。

章修文听命行事,马上咔嚓咔嚓地给袁宁和章修严拍起照来。章秀灵和薛女士也跑了过去,趁机抱着章修严合影。等合照都拍完了,章修严扣在袁宁身上的手才松开。袁宁从章修文手里拿回相机,脸蛋有点红,脸上满满的都是高兴,又给章修文和章修严补拍了几张。

真想一家人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啊!

一家人吃了饭,关掉灯,开始切蛋糕。蛋糕是袁宁和薛女士做的,照顾章修严的口味,不是很甜。袁宁接过章修严给自己分来的一块,尝了一口,却觉得嘴巴里甜丝丝的,好像能甜到心里去。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房间不太够了。袁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章秀灵,自己抱着软软的枕头去章修严那边蹭床。他躺下之后,章修严还在书桌旁忙碌。袁宁眼也不眨地盯着章修严看了好一会儿,盯得章修严抬起眼往他看来,他也不害羞、不紧张,而是开口问:“大哥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没有许愿。”章修严想也不想就说,“我从来不相信许愿这种东西。想要什么应该自己去争取,不应该想着好事从天而降。”

大哥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呢!袁宁说:“大哥说得对,想要什么就该自己去争取。”大哥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他也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哪有那么多时间想那么多有的没有的!袁宁抱着被子,“大哥,很晚了,你也睡觉吧!”

章修严顿了顿,依言把灯关了,走到床边钻进被窝。被窝已经被袁宁窝得暖烘烘的,他借着月光看见袁宁正望着自己,凑上前亲了亲袁宁的额头:“晚安。”

袁宁也说:“晚安。”

寂静在黑沉沉的夜色里蔓延。

过了许久,章修严才说:“谢谢,今天我很开心。”

虽然他已经快成年了、已经过了渴望父母关爱、渴望家人关心的年纪,要开始真正地独立生活、独自面对复杂而忙碌的社会,能过这样一个生日还是让他非常高兴,整颗心都因为欢悦而软了下来。

正是因为身后有袁宁他们在,他才会按照章先生的意思选择一条并不好走的路。

“能让大哥开心,我也很开心。”袁宁在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他紧紧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和缓,逐渐进入梦乡。

“梦里”的果子又收了两批,用泉水浸润着,没有烂掉的迹象。人参宝宝们见到袁宁,开心地又蹦又跳,领着袁宁去宅院那边。比起上次进去时,宅院彻底变了样,两个干枯的水池里面已经盛满了水,水面映着明媚的天光,泛起了粼粼波纹。池边长着柳树,是人参宝宝听象牙说起之后央着袁宁去取了柳枝进来种的,一眨眼就长得又高又大。好在宅院修得很宽,长了两株大柳树也没有显得太拥挤。

人参宝宝们还带袁宁去看自己织的大大小小的藤篮,是柳枝编成的。这手技艺由野猪们从木匠那边偷学来,人参宝宝们发扬光大。袁宁没想到野猪们还能学到这样的手艺,着实震惊了!

真是太了不起了!

当然,最了不起的还是人参宝宝们。它们好像觉得什么都很好玩,什么都想学一学,小黑偶尔进来了,它们还缠着小黑教它们打架,平时玩够了就聚在一起嘿嘿嗬嗬地练习,翻滚过程中掉了不少根须。它们也不浪费,收集起来让袁宁拿去卖掉!

袁宁:“…”

袁宁看着眼前满满一篮子长得和外面的人参一模一样的“根须”,突然觉得自己不用想办法赚钱了,卖人参就可以赚个够本。

袁宁语重心长地劝人参宝宝们不要学打架。

人参宝宝们忧心忡忡:“象牙说被别人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他们会想把我们抢走的!我们要练习逃跑和打架,有坏人来了就打跑他们!打不跑他们我们自己跑!等没事了我们再出来!”

袁宁听得心里酸酸的。保护他们是他的责任啊!都是因为他太小了——也不够聪明,才会让它们这么担心。袁宁说:“好,你们好好练习。我也好好练习!我有跟四哥练习拳法的,将来要是有人想抢走你们,我会先把他们打跑!”

人参宝宝们没有那么多忧愁,高高兴兴地表演打拳给袁宁看。

小黑趴在屋顶上,很是不屑地看着它们,根本看不上它们的花拳绣腿!

袁宁和人参宝宝玩闹够了,又去书库看书。他在“梦里”做什么事都算是休息,所以他等同于比别人多了很多时间。袁宁没有动院子里的棋局,虽然看不太懂,但他知道那是个没下完的局。也许札记主人到最后都惦记着它吧,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摆在那儿!

袁宁决定试着了解一下它。他在书库里找了半天,果真找到了不少关于围棋的书。袁宁坐下翻了翻找出来的古籍,发现自己看不太懂,只好把那些古籍归了归类,分为“完全看不懂”“能看懂一点”“看懂一小半”几类,一筹莫展地把它们放回书架上,准备回头再去买点入门用的指导书。

第二天章修严还是满课,章先生有正事要忙,薛女士先带着袁宁他们回家。袁宁虽然不用上课,但学习还是不能落下的,回到家就紧锣密鼓地继续完成备考任务。下午他去找宋星辰和郝小岚一起复习。刚到宋星辰家,袁宁就听到宋星辰说:“袁宁还没到…”

袁宁敲了敲门。

郝小岚可没那么多顾忌,直接跑进去问:“宋星辰你和谁聊电话?我好像听你说到宁宁呢!”

“是齐老师,”宋星辰望向袁宁,“齐老师找你呢。她怀孕后有些事情不方便,所以想让我们接手一些东西。”齐老师是活动课老师,也负责一些课外活动,比如周末和寒暑假的义工工作之类的。袁宁一向是齐老师的得力帮手,得知他们被允许回家备考,齐老师就找过来了。

宋星辰把电话递给袁宁,袁宁喊道:“齐老师!”

“星辰都和你说了吧?”齐老师说,“我现在做事情不太方便,想让你们平时帮帮我的忙可以吗?如果你们备考太辛苦,我可以去找别人。”

“没问题的!”袁宁一口答应,“平时我们一直都跟着齐老师您一起做啊!”自从小一年那年和齐老师一起去卖过瓜子,他们三个人就一直是同组了。虽然答应了校长要考到前十,袁宁和宋星辰却都不打算把自己逼得太紧——反正他们年纪还小,考不到前十也不丢人!要是连他和宋星辰都紧张兮兮的,常常背着他们抓紧复习和预习的郝小岚会更吃不消。

袁宁和宋星辰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一致。在袁宁和宋星辰安排出有松有驰的复习日程表之后,三个人开始了愉快的备考生活。

时光飞逝,在袁宁能把“完全看不懂”的围棋书看懂一点点时,六月十号终于到来了。

这天骄阳正盛,微风徐徐,正是升中考正式开始的日子。

袁宁背着小书包来到考点外,在考场安检员惊讶的目光中掏出准考证进入考场。袁宁还没抵达自己的考室,一个盛气凌人的少年就挡在了他面前:“喂,你就是袁宁?”

第105章 还是过生日

这少年约莫十一二岁, 头发像利刺一样上竖, 皮肤偏小麦色,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直直地盯着袁宁看, 仿佛根本不知道礼貌为何物。

袁宁在望先小学人缘不错,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可仔细一想,这少年除了本身张扬了些, 似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袁宁愣了一下才回答:“对,我叫袁宁,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杜骁杰, ”少年绷着脸,严肃地打量着袁宁看着很稚气的脸庞, “记住我的名字, 我会是今年升中考的第一名!”

袁宁:“…”

袁宁默记片刻, 认认真真地问:“杜是木土杜对吧?是哪个骁?哪个杰?”

杜骁杰:“…”

这时宋星辰和郝小岚也过了安检处,见袁宁被人拦下了, 立刻跑了过来, 警惕地看着杜骁杰。不能怪他们紧张,这家伙穿得实在太时髦了点, 还把头发弄得竖起来, 一看就是个刺头。望先小学氛围太好, 袁宁根本没遇到过什么难缠的事儿,要是被这家伙影响了考试心情就不好了!

郝小岚第一个冲到袁宁面前:“你是谁?拦着宁宁做什么?”

杜骁杰:“…”

袁宁说:“没有没有,”他拉住郝小岚, “这位杜同学说他要考第一名,让我记住他的名字,我正在问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呢!”

袁宁说得诚挚又直接,杜骁杰却觉得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梗着脖子说:“我知道你们,你们就是跳级直接参加升中考的三个小屁孩吧?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在望先小学那边得了第一,也不可能越过我去!”

“我们知道的,”袁宁很赞同杜骁杰的话,“老师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远不要骄傲自满。”说完他转向宋星辰和郝小岚,想从他们那得到认同。

宋星辰和郝小岚都点点头。这话是实话,就是不知道别人听了会怎么样…

宋星辰看了眼杜骁杰。

杜骁杰瞪圆了眼,气恼地骂咧起来:“你说我骄傲自满?”

袁宁:“…没有。”

怎么办,他好像说错话了!

袁宁机智地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字呢!”

杜骁杰还是瞪着他:“骁勇善战的骁!英雄豪杰的杰!”

“哇!”袁宁觉得这名字好厉害,“你爸爸妈妈真会起名字!”

“这是我爷爷起的!”杜骁杰脸还是臭臭的,心里却对袁宁的夸奖很受用。

“那你爷爷一定很厉害!”袁宁继续夸。

“考试快开始,”宋星辰打断他们的对话,招呼袁宁去找自己的考室,“走吧。”

杜骁杰还想再放两句话,袁宁已经被宋星辰和郝小岚给带走了。这个考点挺大,杜骁杰转悠了一圈,终于找到考室。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袁宁。真是冤家路窄!

要说冤仇吧,他和这小家伙倒是没有。就是他爷爷这几年和老战友闲磕叨,不知怎地比起了孙子来。他爷爷的老战友说他孙子叫袁宁,才刚满十岁,今年就要参加升中考!这袁宁啊,人可爱,会写毛笔字会画画,上次模拟考还考了第一!三年级的孩子和六年级的学生一起考,考了第一!

他爷爷回来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逮着杜骁杰要他争点气,可千万别输给那没断奶的奶娃娃!

杜骁杰悄悄跑去望先小学了解了一番,发现袁宁三人已经停课备考,只能去公告栏、展示栏那些地方瞅瞅。所以他知道袁宁他们长什么样,也知道袁宁他们具体是什么水平——望先小学那边把他们的试卷当成示范卷贴出来了。

字写得是挺不错的,不过到底是跳级上来的,基础其实不太扎实——反正考不过他。

今天安检时杜骁杰瞄见了袁宁,临时起意决定在走廊上堵人,跟袁宁放几句狠话。他就不信了,这小豆丁只上了三年学,还真能考过他不成?

杜骁杰目光不善地瞪着袁宁。

袁宁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考室里已经没有空位了,只有自己左边还有个位置没人坐,于是转头招呼杜骁杰:“杜同学快进来啊!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杜骁杰:“…”

这小豆丁看不出他不喜欢他吗?

袁宁当然不是看不出杜骁杰不喜欢自己,只不过他能感觉出杜骁杰没有太大的恶意——很像天台上那只蓝鹦鹉!鹦鹉先生说话也爱刺人,但其实非常善良、非常友好,麻雀们都很喜欢和鹦鹉先生嬉闹。

袁宁安静下来。考试开始,监考老师胳膊底下夹着试卷,大步迈进考室。他留着八字胡,剃着平头,戴着副古板的眼镜,看着像是从课本上走出来的。

监考老师扫了一圈,等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才开始分发试卷。试卷纸张很白,像雪花似的,袁宁拿出准备好的笔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

监考老师绕场走了一圈,走回教室前边,哗啦啦地扔了一些东西到讲台上。他敲了敲讲台,把那木质的桌子敲得笃笃作响,胡子往下微微一锤,干瘪的嘴唇绷紧又扯开:“我很震惊!才十二三岁就有人不思进取,想用作弊这种邪门歪道来通过考试!”他指指讲台上摆着的字条和别的“作弊工具”,“有的是人想念书却念不起,你们却想着作弊!”

监考老师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个巡考员探进头来,把他叫了出去。袁宁离窗子近,隐约听巡考员对监考老师说:“…别吓坏了孩子,影响孩子考试…”“…你就看看报纸,当是提高一下升学率…”

巡考员走了。监考老师步履蹒跚地踱步进来。他的肩膀有点怪,塌了半边,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袁宁多望了几眼,监考老师的目光就转到了他身上。

袁宁连忙收回视线,开始答题。他专心致志地作答,没有注意到监考老师踱步到他身后,看着他一笔一划地答题。

袁宁把整张试卷答完,又回头把刚才有疑惑的试题重新推算一遍才停下来。初夏的风从外面吹来,带来一阵清新的香气。袁宁往窗外一看,发现窗外有株茉莉花。叶子那么绿、那么茂盛,只能隐隐看见一两朵藏在叶子里的花儿。不过有一两朵就够了,足够把香气送进考室、送进袁宁鼻端。

袁宁想起了妈妈跟他说过,当年她参加高考的时候窗外有一棵茉莉花,本来她前一天感冒了,有点发烧,闻见茉莉花的香味就精神了。

有时候爸爸妈妈说的事他不太懂,可是他就是喜欢听,要是睡觉前妈妈能躺在自己身边说话,说什么他都能高兴一整天。

考试结束后,袁宁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跑到了外头,跑到那棵茉莉花前。一走近,袁宁就觉得那种清香更浓了。不知道妈妈当年闻到的味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杜骁杰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看见袁宁定定地站在茉莉花,觉得这小豆丁真是古怪。他想到刚才有两道题有点不太确定,走上去粗声粗气地问:“你还记得答案吗?”

袁宁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见周围没有别人,知道杜骁杰是在和自己说话。他说:“记得啊!我正准备和宋星辰他们对对答案呢!”

杜骁杰臭着脸:“对答案?幼稚!”

袁宁有些弄不明白杜骁杰是什么想法。杜骁杰问他记不记得答案,不是想和他对对答案吗?袁宁正想着,宋星辰和郝小岚已经走了过来。

远远瞧见杜骁杰,宋星辰微微蹙起眉头。郝小岚可没那么客气,她跑了过来警惕地望着杜骁杰:“怎么又是你!”

袁宁替杜骁杰解释:“我们是同一个考室,杜同学想来找我对答案呢!”

“谁要和你对答案!”杜骁杰像炸了毛的猫。

袁宁“哦”地一声,明白了。他向杜骁杰道别:“那我们先走了!”

杜骁杰:“…”

宋星辰在转身和袁宁、郝小岚一起走之前,停顿了一下,淡淡地给杜骁杰报了两个答案:“选择题最后一题,答案是D,应用题第三题,答案是1.9。我和我们学校领队的数学老师对过了。”要是杜骁杰真有能耐拿第一,估计也只有这两道题会有疑问。

杜骁杰见鬼一样瞪着宋星辰。

袁宁听了宋星辰的答案,也停了下来,有些懊恼地说:“那我选择题错了。”

郝小岚安慰:“没关系,我两道都错了!”

杜骁杰:“……”

他是傻了才和他们较劲。

接下来几个科考完,杜骁杰都臭着脸和袁宁三人凑在一起把答案对了。发现袁宁和宋星辰的分数和自己相差不远,杜骁杰努力找回面子:“你们停课以后就是专心备考吧?一心一意准备三个月,再考不好就太丢人了!”

宋星辰和郝小岚都懒得接话。

袁宁却闷声说:“我肯定没你和宋星辰考得好。”

杜骁杰见袁宁小脸蛋上满满都是沮丧,莫名生出点罪恶感。果然还是个奶娃娃!他和个奶娃娃计较什么!可杜骁杰从来不知道安慰人为何物,抓耳挠腮都憋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只能硬梆梆地说:“你才几岁啊,就想和我比!”

袁宁一想也对,他比杜骁杰和宋星辰都小呢!他又和郝小岚一样高兴起来:“我们接下来是要回家吗?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要要要!”郝小岚马上响应。今天她爸爸妈妈又不在家,她才不想那么快回去。

袁宁三人边走边商量,还没商量出结果来,就看到外头站着一批拿着小气球的孩子。最前面的还挺眼熟,是吴彤彤,是吴老爷子的孙女。吴老爷子搬进了书法协会的宿舍大院,随着吴溪笔在三月的“蒙恬会”上拔得头筹,爷孙俩的日子变得舒心了,吴彤彤也活泼了不少。今天吴彤彤穿着蓝蓝的小裙子,手里拿着个鲜亮的红气球,一看到袁宁就跑过来高兴地喊:“袁宁哥哥!”

袁宁被抱了个结实,只能弯下身回抱一下,才问:“你们怎么来了?”除了吴彤彤之外,剩下的都是东区福利院的小孩,在小孩子身后站着的是福利院的老院长和相对年轻的福利院阿姨。

吴彤彤拉着袁宁走过去。

小孩子们挥舞着手上的气球,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袁宁哥哥好!星辰哥哥好!还有小岚姐姐好!”

福利院院长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听说今天升中考要结束了,福利院离这边又挺近,孩子们就想过来接你们。”她指了指最前面齐整整站着的三个孩子,“今天算是他们三个孩子的生日,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福利院那边陪他们过。”

对上孩子们期盼的目光,袁宁一口答应:“当然愿意啊!”

宋星辰和郝小岚跟着答应。

杜骁杰一脸怔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福利院院长发现旁边站着个面生的男孩,不由问道:“孩子,你是宁宁他们的同学吗?”

杜骁杰对上福利院院长柔和的目光,身上的利刺不知不觉收了回去。他支支吾吾地说:“算是吧…”杜骁杰的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心里的别扭,开口问,“袁宁他们好像很受欢迎?”

福利院院长感慨地说:“他们三个孩子是最心善的,以前他们放假就经常过来我们福利院做义工。前段时间有个帮扶政策要往上申请才能拿,齐老师妊娠反应大,没法帮我们争取,都是他们几个孩子帮忙跑动。”她说完后又望着袁宁,“上回宁宁还帮福利院拍了一组照片,在报纸上登了出来呢!占了整整大半个版面,特别显眼。自那以后就陆续有人给福利院捐款和捐物资,我们正在和暖气供应局那边商量通暖的事,孩子们今年过冬不怕没暖气了。”

杜骁杰听得一愣一愣。去福利院做义工?帮福利院争取帮扶政策?拍了照片在报纸上发表?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杜骁杰光是听着就觉得眼前发懵,不知从何下手。原来袁宁他们没有专心备考,还做了这么多事儿?

杜骁杰心情很复杂。

等杜骁杰回过味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走到福利院。福利院的条件并不好看,建筑有些陈旧,外墙很多地方坑坑洼洼,这里掉一块、那里掉一块。不过底下的墙体被重新粉刷了一遍,画上了简单而好看的图案,前边的活动场地也打理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没有杜骁杰印象中那种阴沉灰暗的感觉。

福利院的孩子们没有沉闷地呆在屋里,而是兴奋地拉着袁宁他们去看新画的画!上次有个文具商捐了好多好多的纸和彩色笔,他们可以画很久!

杜骁杰看着被孩子们围拢在中间的袁宁三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闷闷的。老院长没有冷落杜骁杰,而是站在杜骁杰身边慈爱地望着袁宁和孩子们:“你第一次来,可能不太习惯。孩子多,总是闹哄哄的。星辰和小岚刚来时也一样,尤其是星辰,一开始话很少,又像个小大人一样,孩子们都不太敢靠近他呢!不过时间久了,孩子们知道星辰只是内敛一些,也很喜欢和他们亲近,现在孩子们也很爱拉着他玩。”

正说着,袁宁突然跑过来喊:“杜同学!”

杜骁杰瞪袁宁。

袁宁不觉得有什么。他邀请道:“上次过来时,我们约定好要把墙上坑坑洼洼的地方改成花纹,现在小夕她们已经想好要怎么画了——不过有的地方比较高,我们都够不着,你来帮忙好不好?”

杜骁杰盯着袁宁小小的脑袋,真想扒开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这家伙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会答应这种事?!

袁宁再接再厉:“别怕,很简单的,只要把颜色涂上去就可以了!”

“谁怕了啊!”杜骁杰炸了。

袁宁笑眯眯地看着他。

于是杜骁杰加入进来。

袁宁一点都没和杜骁杰客气,马上拉着他去隔壁涂料店借涂料。一见到袁宁,涂料店老板就笑眯起眼:“哟,宁宁来了啊?你要的涂料都给你准备好了,自己去拿吧!上回你给我弄的招牌可真不错,其他人都问我去哪做的呢!”

袁宁腼腆地说:“都是您自己的想法,我按照您的想法画的。”

涂料店老板听了高兴极了,拉着袁宁聊了好一会儿,杜骁杰在一边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一点:袁宁给涂料店弄了个很不错的招牌,也游说涂料店老板把福利店外墙当成活广告——所以这边的涂料就免费给袁宁用了。

太扯了吧!在杜骁杰的心里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家伙,为了一点利益什么都可以做。杜骁杰闷不吭声地做起了苦力,领着几个壮一点的小孩把涂料往回搬。

接着杜骁杰负责把涂料搬来搬去给袁宁他们调色。

负责给高一点的地方仔仔细细涂上指定颜色。

负责抱起矮矮的小孩让他们也参与创作。

把孩子们住处那大大的外墙涂完之后,杜骁杰才发现自己浑身冒汗。他看着金灿灿的夕阳已经快要落山,跑去打了个电话回家说自己先不回去。等重新回到福利院,杜骁杰才猛地回过神来:他为什么不走啊!都忙完了他还回来干嘛!

杜骁杰来不及想明白自己折返的原因,已经被两个跑出来找他的小孩一左一右地拉着:“骁杰哥哥快来啊!吃饭了!吃完饭可以吃蛋糕!袁宁哥哥做的蛋糕可好吃了!”

杜骁杰只能跟着跑去吃饭的地方。说实话,这“食堂”实在简陋,桌椅都是不成套的,大部分是长板凳,又破又旧,上面钉着不少钉子,是怕凳腿掉了补钉的。也有一些有扶手的椅子,同样很旧,不过在这里面看起来是比较“高级”的了,都留给客人坐。噢,还有三个过生日的孩子也坐。他们满脸高兴地坐在“高级凳子”上,接受着同伴们的祝福。

这么简单无趣的生日,有什么好高兴的?

杜骁杰闷不吭声地吃饭。

吃完饭后就是唱生日歌、切蛋糕分蛋糕。

这可是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每个人都大声地把生日歌吼完,然后两眼放光地盯着生日蛋糕看。据说是袁宁借烘培店的地方和材料亲手做的,杜骁杰去取的时候免不了又看到袁宁在那和烘培店的老板娘说话,那老板娘的眼神和语气那叫一个柔和。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世界上好人这么多?

杜骁杰觉得很纳闷。

三个小寿星闭着眼许愿。

等他们吹了蜡烛,其他人都好奇地问:“你们的愿望是什么啊?”

站在中间的小女孩毫不犹豫地说:“我的愿望是嫁给袁宁哥哥!”

左边的小女孩不甘落后:“我也要嫁给袁宁哥哥!”

右边的小男孩支吾了一会儿,终于红着脸挤出一句话来:“我…我要娶袁宁哥哥!”

噗!

杜骁杰把刚喝到嘴巴里的水喷了出来。

其他人也哄笑起来。

老院长笑呵呵地说:“今年还是宁宁最受欢迎啊!”

宋星辰一脸敬谢不敏。他可不想像袁宁这样受欢迎——袁宁被嫁的次数已经够多了,现在还被娶!

杜骁杰看着被孩子簇拥着、脸热得红通通的袁宁,莫名地理解了涂料店老板和烘培店老板的心情。也理解了看起来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的宋星辰和郝小岚为什么总跟袁宁玩到一块——还像护雏一样护着袁宁。也许他们想保护的不仅仅是袁宁,还有这种平常之中又充满不平常的生活——想跟着他把脚步放慢一点,再放慢一点,不再去考虑那么多,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夜色渐深。

杜骁杰和袁宁三人一起离开福利院,在福利院门口分别,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只有保姆阿姨还坐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开门声,保姆阿姨清醒过来了,关切地问:“玩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杜骁杰“嗯”地一声,说:“开心。”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他顿了顿,“张姨你明天早上早点叫醒我,我要去医院看爷爷。”

保姆阿姨神色一黯,“哎”地应了下来:“我会叫你的。”

再有钱、再有权又有什么用?

老人不管,孩子也不管,一个孤零零地被扔在医院,一个孤零零地被扔在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嘉嘉:呼叫老严!你又多了一箩筐情敌!

星辰:呼叫章大哥!你又多了一箩筐情敌!

杜杜:不是很明白你们你们在喊谁,不过还是跟风喊一句吧,那谁,你又多了一箩筐情敌!

大哥:…

大哥(看宁宁):听说我多了一箩筐情敌。

宁宁:…_(:з」∠)_

第106章 棋社

齐老师肚子越来越大, 袁宁三人负责起了义工工作, 定期联系义工们都养老院、福利院帮忙, 也继续进行相关的宣传。华中日报做了几次跟踪报道,觉得效果很不错, 就开辟了公益专栏,专门做这一类的宣传。袁宁几乎是报社最小的供稿人。

考试结束之后,小孩子们都放飞了, 到处溜达、到处玩耍。袁宁不比上学时清闲,不过也参加了两三次聚会。偶尔到福利院那边时,袁宁听老院长说杜骁杰有时会自己到福利院来, 还送了些东西,说都是自己不想用的。袁宁没碰到过杜骁杰, 但也摸清了杜骁杰的脾气:那是个口硬心软的, 嘴里说得过分, 实际上软和着呢。

袁宁没有特意联系杜骁杰。他还在琢磨棋局的事,要解开宅院里余留下的棋局, 光靠看书是不够的。袁宁抽出背包里的《观棋》杂志。这是省出版社的一个分支杂志, 销量不太好,不过做得挺敬业的, 这期介绍了市里的几个棋社, 其中一个坐落在东区。袁宁再次确定好棋社的地址, 骑着自行车往目的地出发。

那是个老街区。商铺门口甚至还挂着布做的招牌,随着风猎猎摆动,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老街很安静, 没多少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家在行道树下纳凉。还有些爱下棋的,穿着白背心和凉拖、拿着蒲扇,齐齐聚在树底下摆了棋局。下的人只有俩,看的人却是一丛一丛的,也不讲究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都窃窃地讨论着。袁宁是个生面孔,有人注意到了,问:“娃子,你是要找人吗?”

“我找棋社。”袁宁有些腼腆。望先小学其实也有棋社,不过是象棋为主,国际象棋也有教,下围棋的不多。据说望先先生一个故友擅长下围棋,结果死在围棋桌边,当时望先小学的人怕望先先生触景伤情,一直没办围棋班。如今望先先生也不在了,围棋社还是没办起来,约莫是对望先先生的一种特殊的纪念。

乘凉的人听袁宁说要找棋社,顿时来劲了:“你要去华亭棋社吗?最近那边挺热闹的,老周的徒弟回来砸场,已经下了三天了呢!唉,老周这次怕要把面子都丢光了,我们都不忍心去看了。”

袁宁听得一愣一愣,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传八卦这种事,向来是群众最热衷的。见袁宁一脸迷茫,他们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为袁宁解惑。原来这华亭棋社的主人姓周,邻里都喊他老周。

老周一生中有两个好弟子,一个是他儿子,另一个是他的徒弟。

说是徒弟,其实和养子差不多,是七八岁时被他收养的,当时那孩子怪可怜,冻得唇都紫了,再不吃口热饭、裹件衣裳,恐怕当晚就去了。老周把这徒弟捡回棋社,教他下棋,吃喝住行和亲儿子一个待遇。天有不测风云,老周儿子得病死了,儿媳妇改嫁了,只留下个孙子。而老周徒弟的家人突然过来接他回去,老周才知道这个徒弟居然有岛国血脉!

老周平生最恨的就是岛国人,当下就把徒弟扫地出门,要他赶紧跟着家里人滚回岛国去,眼不看为干净!徒弟在门前跪了整整三天,最后跪进了医院,老周都没去看一看。

于是老周这徒弟终于心灰意冷地跟着家人走了。

这徒弟走的时候心里约莫是有恨的,恨老周绝情,恨老周只看他身上流着什么血。于是现在这徒弟回来了,摆下擂台挑战华亭棋社所有人,让华亭棋社输得非常彻底。

真是冤孽啊!

袁宁听得咋舌。这世上果然处处是故事!袁宁礼貌地问:“那现在棋社开门吗?”

“开啊,不过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才有热闹看。”众人说道,“现在人比较少,冷清。”

袁宁向他们道谢,推着自行车往华亭棋社那边走。他走出不远,众人又议论起来:“这娃子是不是来学棋的?”“唉,老周不知道还会不会把棋社开下去。”“不过这娃子长得可真秀气,一看就是个聪明的。”“是啊是啊,很久没见过这么伶俐的娃子了。”“当初老周那徒弟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模样的?一看就是乖娃娃。没想到啊…”

袁宁在议论声中走远,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华亭棋社”四个字,是木做的招牌,字写得很端正,透着股正气。袁宁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棋社里果然没什么人,气氛有些沉凝,每个棋社成员脸上都有几分丧气。袁宁正要问问还能不能入社,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额头上满是汗珠子,急促地喊道:“师父,不好了,那家伙带着记者过来了,还扛着摄像机呢!”

袁宁把迈开的脚步收了回去。他的视线紧追着那年轻人,很快看见了年轻人口里喊的“师父”。这“师父”大概五十多岁,双鬓花白,但削得跟刀子似的,斜直着往上耸去。明明是大热天,这“师父”却还穿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削瘦的手。他端坐在那儿,像尊雕塑,仿佛没听见年轻人的话。

看来这位“师父”就是众人口里的老周。

过了好一会儿,老周才说:“他来就让他来,慌什么。”

“太欺负人了!”年轻人眼眶一红,抬手擦了把泪,“真是太欺负人了!”

开棋社的,输了是常事,被人挑翻了整个棋社,还带上记者来拍、来报道,那就不止是丢脸了,简直是被人把脸扔到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