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不会包庇任何罪有应得的人,更不会包庇把人命当儿戏的畜生——”韩老爷子说,“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们以前问过你父亲,就不会担心这一点。”

袁宁有些羞惭:“对不起,我不该怀疑您。”

“所以上次你说春天的时候带你李奶奶去你的牧场那边去,”韩老爷子望着袁宁,“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袁宁明白了,韩老爷子和他解释这么多、对他和颜悦色,都是为了李女士。

袁宁认真地回答:“当然算数。”

韩老爷子得了袁宁的保证,便让袁宁去和李女士说话,自己起身走到电话前,对着电话出了一会儿神,才拨了李家的号码。

等放下电话后,韩老爷子走到外头往客厅那边看。

虽然袁宁两次登门都是要他清理门户,但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莫名地欣赏起这孩子来。

当年他还是这么大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脾气,眼睛里容不下半颗沙子,要是对方品行不行,即使对方来头再大也不服气,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死磕到底,渐渐得了个“韩老拗”的名头…

韩老爷子远远望着妻子脸上欢喜的笑,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他以前真的做错了,该让妻子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人和事,而不是把妻子护得严严实实。

李女士和袁宁聊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送袁宁出门。直至袁宁走远了,她才上楼找到韩老爷子,开口问:“老头子,这孩子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你的?”

韩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没再瞒着,把袁宁说的事转述给李女士。

李女士听得心都提了起来,等韩老爷子说完了,她抓住韩老爷子的手,紧张地问:“你没对他发火吧?他什么都不晓得,以为你会包庇我那侄子也人之常情,你可别生他的气…”

韩老爷子觉得李女士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以李女士的性情,听到李家人做了那样的事应该会先问他怎么去处理才对。眼下李女士满脸关切,担忧的竟是他会不会对袁宁发火。

只有真的很喜欢袁宁那孩子才会这样。

可是她和袁宁加起来才见了三面而已!

韩老爷子握住李女士的手,说:“在我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那孩子愿意先来和我提,而不是越过我直接把事情闹开,就表明他还是相信我的。”他深深地皱着眉头,一时忘了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这事人命攸关,不能不了了之,我先看看你们家那边怎么处理,要是他们不处理,就由我来出面。那些有问题的药物和疫苗,得早些追回才是…”

李女士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说:“你可一定要好好跟进。”说完李女士还是不太放心,怕袁宁刚才和韩老爷子起了冲突,“你真的没生他的气?”

“我怎么会生气?有人肯跟我说这样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韩老爷子向李女士再三保证,并提起袁宁答应开春陪她一起去牧场,李女士才安心地去休息。

韩老爷子眉头始终没舒展开。他叫人去找来苏婶,问起李女士的事情。苏婶说:“我也觉得很吃惊,老夫人真的很喜欢那孩子,听到廉先生说那孩子会过来就高兴得不得了,衣服都换了两套,一直坐在那里等着。那孩子来和你说话时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夫人这样呢!”

韩老爷子从苏婶的话里听出了李女士的异常之处,知道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把苏婶打发出去,又把黎雁秋上次送来的档案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想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东西。

左看右看,韩老爷子还是没瞧出有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到章先生那边。

章先生微微讶异:“韩老?”

“你教出来的两个好儿子,”韩老爷子一开口就笑骂,“一个两个都敢上门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章先生立刻反驳:“这可不是我教的。那两孩子一个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另一个一直爱跟在他大哥屁股后面跑。”他语气诚恳之中又透着难掩的骄傲,“如果他们惹您生气了,您尽管替我骂骂他们。”

“他们都很好。”韩老爷子顿了顿,提起开春准备去华中省一趟的事情,“你们家袁宁答应了,明年开春要带他李奶奶去牧场那边玩,我也会跟着。这些年你们那边发展得很好,我也该去看看了,免得人人都觉得我这把老骨头已经生锈。”

章先生心头一跳。

韩老爷子这样的人物到华中省来,必然会牵动很多方面!

韩家如今的境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再不出个能扛事的人,韩老爷子一去韩家说不定就要衰败了——

可韩老爷子还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有韩老爷子在世一天,韩家的影响力就不会小。

没想到袁宁才刚到首都小半年,又把韩老爷子给引到华中省来了。而且听韩老爷子的语气,对袁宁好像还挺喜欢的。

章先生对这种事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他没有把机会往外推的习惯,诚挚地说道:“我们静候您的到来。”

韩老爷子叹了口气,又夸道:“你收养的两个孩子都这么有出息。尤其是这个小的,看着绵软,实际上胆子大得很。”

想到不久前抱着自己哭个不停,却还是坚持要和章修严在一起的袁宁,章先生对韩老爷子这个评价非常赞同。可不是胆子大吗?

章先生叹着气说:“我也挺头疼。我们虽然很少让他接触正事,他却总能碰上这样或那样的意外。”

章先生的语气明明是无奈的,韩老爷子却莫名地听出了几分自豪。

想到自家接二连三地出现需要“清理”的败类,韩老爷子也没心思再试探下去,很快结束了与章先生的通话。

听章先生那骄傲的语气就知道那孩子是真的很讨人喜欢,妻子会那么喜欢也很正常。韩老爷子这样想着,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继续处理底下送过来的事务。

袁宁回到家,与章修严、赵诚说出韩老爷子的态度。章修严和赵诚都松了一口气。

章修严说:“这样最好。”

赵诚点头:“我来继续跟进。”他顿了顿,“虽然韩老答应要处理,但报道还是要的,这是和健康安全有关的,群众有知情的权利。”

疫苗的事告一段落,袁宁这段时间起起落落的心放回了原处,晚上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天快要发亮的时候,袁宁隐约听到一声叹息。袁宁一愣,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一段路,瞧见了“梦里”那摆着棋盘的宅院。

那虚影安安静静地坐在石桌前,莹莹亮亮的光芒洒落在院落之中,竟让那虚影有种快要实质化的感觉。袁宁关心地问:“您不开心吗?”

那虚影明明并不清晰,视线却像是是定在袁宁身上一样。袁宁继续问:“为什么呢?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虚影轻轻敲了敲石桌,像是示意袁宁好好看看棋局。

棋盘上又出现了最开始的残局。

袁宁不是很理解。他认真想了想,蓦然回忆起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宁。他说:“您的意思是您也经历过这样的事,觉得古往今来都有同样的事情,让您觉得有点失望——是这样吗?”

虚影没再动,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似的。

袁宁说:“一开始我也觉得挺难过的,”他思考了一下,“从韩盛那次开始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比我和大哥他们担心会出现的结果要好很多了。大哥跟我说,现在很多制度都还很不健全,大家都想把经济往上冲,其他方面没来得及兼顾。要是认真去看的话,简直就像一个瘸了腿的人在拼命往前跑——因为心里急,谁都没去想把瘸了的腿治好会跑得更稳更快。而现在各种问题和各种弊端逐渐浮出水面,很多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您不要难过,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虚影定定地凝视着袁宁。

袁宁把棋盘上的残局收拾掉,对虚影说:“我差不多要参加冬季赛的决赛了,你能再陪我练习一次吗?”

虚影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袁宁认认真真地和虚影对局。

章修严站在宅院之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见里面只剩下落子的声音,没有进去打扰,而是绕着泉水流成的小河信步闲行。

小黑和小白虎一左一右地跟在章修严后面往前走。绕过了宅院,就是一望无际的良田。田里的作物绿油油的,瞧不出种的是什么,但充满了生机。右岸是蔚然成荫的绿树,左岸是成片的绿苗,章修严这些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人参宝宝原本在石岸边摸鱼玩,远远见章修严领着小黑和小白虎过来了,吓了一跳,躲到庄稼里伸出一颗颗小脑袋偷看。

章修严不太会和这种完全不符合科学原理的小生物相处,只能硬梆梆地夸了一句:“要管着这么多庄稼,辛苦你们了。”

人参宝宝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子都大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章修严说:“不辛苦!不辛苦!”它们左看看右看看,没看见袁宁,不由说,“宁宁呢!宁宁呢!”

“宁宁在练习下棋。”章修严说,“他马上要参加决赛了,最近事情太多,他都没怎么练习。”

“决赛!”人参宝宝们兴高采烈,“会赢!”

章修严说:“对,会赢。”

人参宝宝们更兴奋了:“赢了!亲!”它们边说边演示着“亲”是什么意思,你亲亲我的脸颊,我也亲亲你的脸颊。闹腾了半天,人参宝宝们又和章修严强调,“赢了,亲!”

章修严:“…”

这算不算把小孩养歪了?

第164章 归来

冬季赛决赛和期末都近在眼前, 袁宁的生活再度忙碌起来。这节骨眼上, 学生会又迎来换届选举, 袁宁好歹是学生会的挂名成员,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不能缺席。

校学生会是个金字塔, 大一新生一般呆在金字塔最底层。而金字塔的最底层又分成新的小金字塔,作为站在小金字塔尖尖的人,宋星辰是新一届学生会成员中比较有名的。袁宁作为“宋系”, 位置挨着郝小岚,身边都是熟人,袁宁一一打了招呼, 便安静地坐着不再说话。

黎雁秋是候选人之一,他路过袁宁面前时朝袁宁笑了笑,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做发言准备。

宋星辰一顿, 转过头看了袁宁两眼, 越过郝小岚和袁宁说话:“宁宁你准备投黎学长吗?”

袁宁愣了愣,点头说:“嗯。”他话一出口, 周围人的神色就变得有点微妙。袁宁意识到自己可能和宋星辰他们选了不同的人, “你们准备选谁呢?”

宋星辰还没说话,另一个候选人就入场了。

另一个候选人和黎雁秋一样是大二的学生, 叫于朗然。他脸上带着笑, 像个邻家大男孩一样随和, 外套里面甚至还穿着没换下的球衣,隐约可以瞧见底下结实的肌肉。他路过宋星辰和郝小岚面前时咧齿一笑,露出在灯光下亮白亮白的牙齿:“哟, 宋宋和小岚坐在这啊!”他的目光又落到袁宁身上,“这是小岚经常挂在嘴边的宁宁吧?”

宋宋?袁宁瞄了一本正经的宋星辰一眼,觉得这称呼有点可爱。他乖乖问好:“学长好!”

于朗然“哎”地应了一声,颇为高兴:“你的名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偏偏每次都见不着你,这回可算见到了!”他笑嘻嘻地拉票,“你也是有投票权的人啊,等一下给我投一票?”

袁宁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投给黎学长。”他看得出于朗然和宋星辰他们关系不错,性格看起来也积极开朗,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没关系!”于朗然张手就给了袁宁一个拥抱,“放心,你长得这么可爱,我当上会长也不会因为你不给我投票就给你小鞋穿的!”

袁宁:“…”

说来也巧,袁宁和于朗然也算是一个部门的,可每次部门例会不是于朗然要去参加篮球比赛就是袁宁有事请了假,两个人竟没正式打个照面。

见过了于朗然,袁宁就明白过来:“你们都准备选于学长吗?”比起给人一种莫名距离感的黎雁秋,于朗然显然更具亲和力。

宋星辰和郝小岚都点头。

袁宁没太在意。哪怕是他和大哥,有时也会有不同的见解和选择,在他看来这样的投票更不至于影响到什么。他继续坐在郝小岚旁边等着投票开始。

于朗然和黎雁秋关系不错,走过去后还给了黎雁秋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在主持人宣布换届选举开始时,突然被人叫了下去,接着候选席位上多了一张椅子。

第三个候选人出现在正在交谈的黎雁秋和于朗然一侧。

黎雁秋讶异:“小闯?”

韩闯说:“好像挺好玩的,我也来试试。”他的目光落在于朗然身上,像是看见猎物的恶狼,随时有可能冲上去扑杀对方。

于朗然头皮一麻。他好像没得罪这位祖宗吧?想到这位祖宗的种种光辉事迹,于朗然有种当场退选的冲动。

黎雁秋眉头微微皱起。

韩闯收回落在于朗然身上的视线,目光转回黎雁秋俊秀的脸庞上:“你不是总说我不上进吗?我现在想上进了,你不高兴?”

“没有。”黎雁秋笑了起来,“我很高兴。”虽然不知道韩闯为什么突然成了候选人,不过韩闯难得想做点事,黎雁秋当然会支持。他知道韩闯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会有很多人会把票投给韩闯——毕竟这位可是远近闻名的韩家小霸王。所谓“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样的,你考虑再多、算计再多,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也只有被压倒的份。

宋星辰也没料到韩闯突然变成了候选人。他叹着气说:“看来于学长这次有点悬。”

就如宋星辰、黎雁秋预料的那样,韩闯一露脸就让不少人改了主意,把票投给了他。到最后票数一统计好,黎雁秋和于朗然平分秋色,韩闯则遥遥领先!

相比起来,接下来其他职位的投票就平静许多,黎雁秋和于朗然都保住了副会长的位置,剩下几个职位的人袁宁都不太认识。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袁宁才发现自己对学生会有多不上心——要不是他记忆力不错,说不定连名字都对不上号!

换届选举结束,许多人都没从投票结果里回过神来。袁宁站起来跟着宋星辰几人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就听到韩闯在后面喊:“喂,你过来一下。”

袁宁心头一跳,转头望着韩闯。

韩闯站得笔直,定定地瞧着袁宁,朝他招了招手:“说你呢,过来。不是说你挺机灵的吗?”

其他人齐齐看着袁宁。宋星辰轻轻推了推袁宁:“过去吧,会长叫你。”

袁宁回过神来,跑了过去。

黎雁秋也留了下来。

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韩闯才看向黎雁秋:“那天我上厕所,听到那个姓于的联合别人准备拉你下去。你别什么人都当朋友,有的人表面上和你称兄道弟,心里龌龊得很!你自己的事儿别到处往外说,指不定哪天就会被人拿来当把柄。”

黎雁秋听得怔住了。他说:“小闯你可能误会了吧…”

“误会个屁。一个小小的学生会会长,弄得跟什么似的,”韩闯有点暴躁,直接爆了粗口。见黎雁秋眉头拧了起来,韩闯摆摆手说,“学生会的事情我不太会管,平时还是交给你负责,哦,还有这小鬼。”韩闯把袁宁拎过来,“我知道你挺厉害的,记得多给你黎哥跑跑腿,表现好的话以后这位置给你坐。”

袁宁:“…”

您老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啊_(:з)∠)_

这次换届在校内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尤其是横插一脚的新会长韩闯。而作为被韩闯委以重任的大一生,袁宁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袁宁去找宋星辰和郝小岚吃饭,自己也还在懵逼中,只能把两次和韩家牵扯上的事告诉宋星辰和郝小岚。

宋星辰听了开头已经预料到结果。凡是这种情况,必然是对方对袁宁另眼相看、欣赏有加,恨不得袁宁是自家儿孙。宋星辰说:“既然已经这样了,你接下来得认真点儿。”

郝小岚兴致勃勃:“对啊,以后我们可都靠你了!”

没因为这事和从小长大的伙伴生出隔阂,袁宁心里挺高兴。他下午认认真真地上完课,跑出教室准备去接章修严下班,却发现教室门口站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居然是袁波!

袁波长得更高了,皮肤晒成健康的麦色,俊朗的五官褪去了青涩,只剩下成熟和英俊。他眼睛里头满是笑意,笑盈盈地看着往外走的袁宁。袁宁冲了上去:“袁波你回来了!”

袁波说:“回来了,一下飞机就过来找你。”他在袁宁脑袋上比划了一下,“终于高了点,就是太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袁波说完了,又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袁宁,边抱边说,“果然太瘦,有点咯手。”

袁宁说:“才不瘦,我有肌肉!”他可是有坚持锻炼的!冬天也坚持!

袁波笑了,拉着袁宁往外走。一见到袁宁,他心里就高兴。他问:“刚才那么急着往外跑,是准备去做什么?是不是谈恋爱了?”他觑了眼自家肤白貌美的弟弟,顿时有点忧心,“你才十六七岁,可别那么早就恋爱。你这年纪是最冲动的,别闹出什么事来丢了章家的脸。”

袁宁心里咯噔一跳。虽然他和章修严跟家里坦白了,可袁波还不知道呢。袁波一直要他好好报答章家,要是知道他和章修严在一起,袁波会不会生气?

袁波从来没生过他的气…

袁波没听见袁宁的回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拧过头一瞧,不好,这小孩心虚了。袁波说:“真在谈恋爱?你还小呢…”

干巴巴地说了两句,袁波慢慢住了口。他这个弟弟看着乖巧听话,好像很容易被别人欺负,实际上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尤其是被章修严教导过后,骨子里的倔性更是被放大到最大。

袁波安静下来。

袁宁有点心慌,拉住袁波的手:“袁波你生气了?”

“没有。”袁波说,“你长大了,我不该再管你那么多了。你大哥快下班了吧?我和你一起去接你大哥下班。”他回来休息到过了年,年后他还得继续去国外学习,管不了袁宁多久。章修严他见过许多回,可不管见多少次面,他还是觉得章修严严肃得叫他头皮发麻。所以这事可以让章修严来管!

袁宁多聪明的人啊,一听就明白了袁波的意思。

袁宁:“…”

袁宁说:“…好_(:з)∠)_”

第165章 约会

章修严工作的地方离首都大学很近, 袁宁和袁波坐公交不过几站路, 很快就到了。已经入冬, 门口数桠栖息的鸟儿都消失,只有枝条偶尔折断的细微声响飘散在空气中, 和呼啸着的北风相应和。

一下公交,袁宁就被冷风刺得缩了缩脖子。袁波知道袁宁从小怕冷,替袁宁整了整围巾, 说道:“这边是风口,真冷。”他四处张望,很快瞧见章修严工作单位的牌子, 金底黑字的,透着一股子天然的严肃, 和章修严像极了。

袁宁领着袁波去做访客登记, 门卫早认得他了, 笑呵呵地说:“宁宁又来了?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你都这么熟了,不用登记也行。”

袁宁一脸严肃, 神色瞧上去和章修严有几分相像:“不行, 得按规定来。”他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和袁波的信息都填完,脸上的认真才一扫而空, 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圆溜溜的小橙子, “我朋友给我带的, 也给您尝尝。”

门卫被袁宁哄得眉开眼笑,放袁宁和袁波入内。后头有人要进门,有些讶异地看着往里走的袁宁两人, 扭头问门卫那是谁。门卫自然夸了袁宁一通,说他是章修严的高材生弟弟。

袁宁两人还没走远,袁波把门卫夸袁宁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瞧了袁宁几眼。他总忍不住操心袁宁,却没注意到袁宁已经快要成年了,待人接物都已经很有一套,他能考虑到的事情袁宁肯定也会考虑…

袁波正想着,袁宁已经与抱着文件经过的工作人员聊上了,对方正要去找章修严,大大咧咧地领着袁宁一块过去。得知章修严还要在开一下会,袁宁没跟着对方一块进去,而是和袁波等在走廊外。

会议室外的走廊是半封闭的,没屋里暖和,但也不算太冷。袁波见袁宁脸没被冻红,也就安心地和袁宁一块看向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头的章修严正在主持会议。工作时的章修严看起来比平时更严肃,一点都不像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大约是工作太过繁重,他原本扣得一丝不苟的纽扣被松开了,袖子也微微捋起,若不是外面正飘着雪,里头激烈争辩的众人看起来倒像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夏天。

送资料的人进去了,章修严让人把资料分发下去,正要详细地交待一下,却意外扫见了等在外头的袁宁和袁波。章修严把手上用作指示用的钢笔一收,镇定自若地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今晚你们回去看一下拿到手里的资料。国汽项目结束了,我们的新项目也要开始了,你们要尽快掌握新项目的内容——记住,我们这里不需要思想或能力落后于项目要求的人。”章修严把钢笔放进口袋,带着资料往外走,留下看过手表后面面相觑的项目成员。

时间不早了?好像刚到下班时间吧?

刚才送资料的人悄然指了指窗外。

所有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们的小福星来了!

袁宁不知道自己又被封为“小福星”,他见章修严出来了,高兴地跑了上去,对章修严说:“袁波回来了!今晚我们请袁波到家里吃饭吧!”

章修严朝袁波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傍晚才去买食材,已经挑不到什么好的,袁宁拉着章修严和袁波去市场逛了一圈,没选到合心意的,索性跑水云间一趟,讨了些好食材往家里带。

栾嘉还在家里等投喂。见袁宁领着袁波回来了,栾嘉眨巴一下眼,去厨房帮忙。以前他都是坐着等吃,自己到厨房里忙碌了一圈,才发现做饭真不容易。和霍森分开只是一小段时间,他已经了解了很多“不容易”。

栾嘉瞧了瞧袁宁沉静的侧脸,忍不住说:“宁宁,你和老严会吵架吗?”

袁宁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当然会。”他利落地把熬汤的料子都放进汤锅里,“我有时会惹大哥生气,大哥生起气来挺吓人的,不过好好解释的话大哥很快就会消气。”

栾嘉点头,把最后一把菜洗完,跑出去等吃饭。另一边的章修严已经和袁波聊上了。袁波出国交流,一来是为了学业,二来是为了考察酒店行业,章修严对这方面的了解也不少,给了袁波不少指点。

袁波对章修严敬佩不已。

栾嘉在一旁蹭经验。

当厨房里开始往外飘来香气时,经验交流时间才步入尾声。袁波突然想起自己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想要开口提一提,心里却莫名有些紧张。

袁波到底最宝贝袁宁这个弟弟,咬了咬牙,还是开口对章修严说:“我这两年可能都要到处跑,管不了宁宁,平时宁宁就拜托你多管束一下了。”袁波顿了一下,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他还小,别让他太早开始谈恋爱。”

噗——

栾嘉喷了一口茶。

章修严很镇定。他瞟了栾嘉一眼,从容无比地教训道:“多大的人了,喝水还喝成这样。”

栾嘉刚把气息平复好,又被呛了一下,跑出去咳了老半天,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瞅着章修严。

这家伙怎么做到拐跑了人家宝贝弟弟,还当着人家堂哥的面摆出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章修严脸皮这么厚?

章修严语气平和:“放心,这方面我不会让他乱来。”至少在袁宁成年之前,他能保证不会让袁宁越过那条界限。

当然,亲亲抱抱不算在内。

袁波得了章修严的保证,放下心来。吃过饭之后袁宁和章修严一起送袁波回家,去见了袁波妈妈。伍英豪正好在家,袁宁从伍英豪那得到一个消息:林大石腿受伤了,可能会被俱乐部边缘化。

伍英豪正在和林大石俱乐部那边接洽,想把林大石弄过来,哪怕林大石不能踢球了也没事,可以到他的新俱乐部当教练——他这儿什么人才都缺。

袁宁挺难过的,借电话给林大石打了过去。林大石的声音倒是和往常一样开朗,没等袁宁安慰就把自己遇到的一堆破事倒了出来,最后叫袁宁放心,等他再养一段时间伤,养好了就考虑跳槽,他早就受够了。

袁宁听林大石思路清晰,放下心来。他没劝林大石多考虑伍英豪这边,挂断电话就和章修严一起向袁波他们道别。袁波妈妈给袁宁和章修严取了两条围巾,殷殷地塞到袁宁手里:“这是我平时抽空织的,不是特别好看,不过挑的是好毛线,够暖和的。”

袁宁接过围巾,用力抱了袁波妈妈一下,才在她的相送之下出了门。

袁波妈妈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袁宁和章修严往外走。伍英豪走过来,伸手揽住袁波妈妈的肩膀,说道:“瞧你,每次宁宁一走都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和小光他们会吃醋的。”

袁波妈妈说:“我总记得我把宁宁送走的前一天晚上,宁宁躲在被窝里哭。这孩子小时候不爱说话,可是什么都知道的。那天我送他去镇上,他很安静,没有哭,有人挤兑我说我卖了他,他还开口了,开口把那些人都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我要送他走,还是那样维护我。”所以在所有孩子里她最牵挂的、最放不下的是袁宁,哪怕不能常常看到,心里也一直惦记。

伍英豪知道内情,宽慰道:“他现在长大了,有出息得很。”

袁宁和章修严已经走到外面。章修严打开车门,让袁宁先上车,自己从另一侧坐到驾驶座上。他打开暖气,化开玻璃上的凉气,直至视野变得清晰,他才开着车绕出小区。

时间还早,家里有栾嘉,章修严没立刻往家里开。车子在路上缓慢行驶着,章修严边注意着路况边问:“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袁宁一愣,接着心怦怦直跳。大哥是要和他去约会吗!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呢!袁宁看着车窗外闪闪烁烁的霓虹灯,飞快思考着应该去什么地方才适合和章修严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想起傍晚时自己拉着章修严在菜市场绕了一圈,袁宁不由莞尔。

他们都还没有好好约会过呢,居然已经经常一起逛菜市场!

袁宁瞧见前面有个长达一分钟的红灯,在车停下来的时候抱住章修严亲了一下。

章修严:“…”

袁宁抱着章修严不撒手:“只要是和大哥一起,我什么地方都想去。”

章修严耳根瞬间红了一片。他绷着脸说:“快到绿灯了。”

袁宁立刻松手。余光扫见还有足足十秒,他又往章修严脸颊亲了一下,亲完还一本正经地催促:“大哥专心开车!”

章修严:“………”

这小混蛋越来越难治了。

外面下起了雪,章修严最终还是没带袁宁去太远的地方,只在住处附近的一家热饮店前停下,进去要了杯热饮。这天是周五,许多学生都放假了,大多都三三两两地结伴来买热饮喝。首都的小孩经济宽裕很多,花起钱来眼也不眨,袁宁甚至还看出了几对小情侣。相较之下,高大英俊又富有成熟魅力的章修严在热饮店里显得比较突兀。

注意到每个进来的人和出去的人都忍不住往章修严这边瞄两眼,袁宁一乐,一手拿着热饮,一手拉着章修严,缓步走出热饮店。章修严把靠在门外的伞打开,替袁宁挡住飘飞的细雪。

袁宁握着热饮杯子吸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都暖烘烘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和章修严在雪地上印出的脚印,一点都没觉得冷。他转头瞄了眼章修严的侧脸,问:“大哥你的那杯好喝吗?”

章修严对饮料的味道不敏感,感觉尝起来都没多大差别。不过只要和袁宁呆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章修严点头:“还不错。”

袁宁说:“那我也要尝尝。”不等章修严反应,他已经一把抓住章修严握着伞柄的手,把那大大的雨伞往下拉。伞盖很宽,章修严又在靠墙一侧,雨伞斜斜地一挡,别人就看不见里头的一切。袁宁胆儿特别大,准确无误地亲上章修严的嘴巴,舌头还舔了舔,像是真的要尝清楚章修严嘴巴里的味道。

章修严神经瞬间紧张起来,可又不愿推开袁宁,只能由着袁宁胡来。他们就站在路边,是上坡的人行道,坡上正有人往下走,谈话声越来越近,若是他们停下来仔细看,说不定会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

袁宁亲了个够本,在行人接近之前离开了章修严的唇,若无其事地和章修严一块往前走。他眉间眼角都带着笑,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一样得意。

见袁宁高兴,章修严心情也好了起来。他过去永远都循规蹈矩,提起他的人没有不夸的,可和袁宁在一起之后他体内所有的不安分因子都蠢蠢欲动,一些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都想要去做、以前绝对不会有的想法都悄然冒头。章修严和袁宁一起坐回车里把喝到一半的热饮喝完了,不等袁宁找借口亲上来,章修严已经把袁宁按在车椅里吻了上去。

袁宁喝的热饮是巧克力味的,甜浓的味道还逗留在袁宁唇齿之间,仿佛等着章修严去品尝。章修严抓住袁宁纤细的腰,逐步加深这难得由他主动的深吻。

袁宁虽然胆大包天、时不时想从章修严那讨个吻,在技巧上却还是一片空白。他被章修严亲得手足无措,到一吻结束还紧紧地抱着章修严,从脸蛋红到了耳朵。等回过味来,他把脑袋埋进章修严怀里,小声喊道:“大哥…”

章修严亲亲袁宁的脸颊:“回家了。”

袁宁乖乖坐好。

两个人回到家,栾嘉已经睡下了。最近栾嘉忙着物色新房子、忙着布置新办公室,白天跑来跑去,晚上都睡得很早。袁宁见客厅关了灯,示意章修严放轻手脚,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回了房。冬天天气冷,袁宁顺理成章地占领章修严被窝。出去“约会”了那么久,章修严还有些资料要看,所以先去洗了澡,再让袁宁赶紧洗澡睡觉。

袁宁洗漱完后一点都不想睡,索性搬出期末考复习资料和一些计算机资讯,陪章修严加班。首都大学的期末考很严格,他可不想第一个学期就考砸了!还有假期回来后《陶瓷艺术》的电子排版工作就要开始了,他不能辜负甘老教授的信任,所以要尽快熟悉这方面的东西。

熬到固定的睡觉时间,章修严拎着袁宁上了床。袁宁怕冷,钻进章修严怀里就不肯挪开了,章修严调整了一下姿势,由着袁宁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

第二天一早,袁宁去棋协报到。和他一起报到的还有十六位种子选手和七位通过挑战赛进入决赛的华国选手,袁宁一到地方就被黎雁秋喊了过去,和黎雁秋站在一块。袁宁还见到了邱东。

袁宁想起自己刚开始下棋那年在华亭棋社那边跟其他人一起看比赛,看到的第一场就是邱东和西川江的决赛。那时的邱东是锋芒毕露的,像把出了鞘的剑。当时邱东输了,华亭棋社一片消沉,都感觉西川江这样的对手根本没人能战胜。

这一次见到邱东,袁宁发现邱东的气质变了不少,不再是那年少气盛、享誉华夏的天才少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沉着的内敛气质。这几年邱东几乎销声匿迹,是在潜心钻研棋艺吧?因为输给了西川江,所以下定决心要变得更强!

周聿林也是在输给西川江之后才对下棋认真起来的。

不知道这次他有没有机会对上西川江呢?袁宁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决赛在即,外地来的选手都被安排在棋协的宿舍里,吃和住都不用操心。黎雁秋见袁宁一点都不紧张,也没拘着他,解散后就由着袁宁高兴地去结识那些陌生选手,拉着对方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