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云微微地笑了起来。

于朗然有些错愕。从小到大根植心底的畏惧霎时间被沈霁云唤醒,他有点畏怯,想要后退,却又拉不下脸。他为什么要怕沈霁云?沈霁云不过是靠着背后的人才这么风光,现在,他可以直接越过沈霁云和那边联系!

在于朗然在退与不退之间挣扎时,沈霁云突然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于朗然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于朗然整个人被甩到一边。

于朗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霁云。

沈霁云掏出手帕,轻轻地拭擦刚才打过人的手掌,仿佛非常厌恶刚才碰到的温热的肉体。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就急着来我面前炫耀吗?你知道为什么背叛的人那么多,个个都下场凄惨,只有我还活得好好的?”

于朗然心头发颤。

沈霁云说:“因为我是最让人满意的啊。不管是对他父亲,还是对他来说,我都是最让人满意的‘作品’。只要我肯重新低头,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找十个八个替代品的废物,他会毫不在意地送到我面前随我处置。”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肿起了半边脸颊的于朗然,“知道那边为什么会找上你吗?”

四周的风徐徐吹来,沈霁云仔细分辨着周围传来的树叶沙响,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因为我啊。”沈霁云轻笑说。

因为他这个以为自己已经逃离那一切、实际上却仍在瓮中的“背叛者”啊。

*

大三的课程本来应该慢慢放松下来,袁宁却比大一大二更忙碌了。接手公共课、接任学生会会长、担任《历史大讲堂》嘉宾,一连串新任务接踵而至,袁宁被压榨得连喘气的空间都没有。

袁宁有点无奈,但还是认真完成每一项任务。公共课的资料准备充足,顺利完成任务不成问题,学生会只要把人培养起来,也就每周例会拿拿主意,至于《历史大讲堂》,完成第一期的录制也就结束了,毕竟他并不是主讲专家。

这么一分析,也没什么难的。

袁宁收拾好心情,便按部就班地行动。学生会的成员里有不少大二的得力干将,袁宁直接拎出来用,大一的新成员里袁宁最看好濮满,准备大力栽培。沈晶晶也加入了学生会,袁宁没有避嫌,依然按照她的能力安排职位。两次例会开完,学生会的换届工作算是彻底完成了。

当了会长,袁宁做事没了那么多忌惮,拨拉出一批贫困生名单和优秀生名单,联系相熟的企业把人塞进去勤工俭学或者实习锻炼。同时又把各种公办的、私办的活动都整理出来,积极与主办方联系,甭管是组织的、表演的、参赛的、当志愿者的,什么名额都弄来一点,让郝小岚他们安排下去,把底下的人都扔去锻炼锻炼。

忙完这一切之后,袁宁舒心了。就该这样!他这忙得脚不沾地的,怎么能让其他人优哉游哉地过日子,都给他忙起来!

期间袁宁远远见了于朗然一面,却发现于朗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变得沉郁无比,蔫了吧唧的,没什么精神。于朗然这人,心思多,心眼小,有恶意,但没胆子作恶,这样的人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更不会对活着丧失信心,是以袁宁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太明显的黑色丝线。

令袁宁有些诧异的是,于朗然脸上有几个并不清晰的红印,稍一比对,会发现那应该是巴掌印!谁能往于朗然身上甩巴掌?是于家的长辈?还是脚踏两船终于翻船,被未婚妻打了?

袁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学习和工作之中。

由于虞家的移动通讯推行计划大大加快,章修严原本要调往昌沧的请求暂时被压下了。他带着在怀庆主持试点工作的经验回到首都,带着自己人和虞家人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铺设通讯基站。这个职位变更悄无声息地进行,袁宁知道时章修严已经在家里。

袁宁原想着自己和章修严至少要再忙上一年,才能一起转战昌沧,没想到章修严突然被调回来搞移动通讯项目。他惊喜极了,抱着章修严就是一顿猛亲。

章修严看着袁宁眉开眼笑的模样,眼底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工作变更不是儿戏,他自己把申请交上去了,即使后来袁宁忙得连去昌沧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不得不调到昌沧去。

本来章修严还有些懊悔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移动通讯的研发工作居然有了新突破——章氏已经掌握了核心通讯技术和小型机生产技术,只要基站铺开就可以占领市场,甚至走出国门、抢占世界市场份额!

这么重要的事,章修严怎么能不回来坐镇?章家和虞家都不是傻瓜,这香饽饽有的是人想来咬一口,接下来他们得制定一个利益均沾的方案,把一部分利益匀给其他家族。这“合作对象”的挑选必须慎重再慎重,真正核心的东西还是得捏在章家和虞家手里!

袁宁得知研发有了进展,也很高兴。当然,章修严能回首都他更高兴,毕竟接下来一年里他可能都脱不开身,去年那种频繁的“周末约会”可能没办法继续了。

章修严正式完成职务交接的日子里,灵泉那边也迎来了极有意义的一天。灵泉那边已经有了初秋的气象,举目望去一片金黄。在人参宝宝们的用心照料之下,小树人们迅速地茁壮成长,已经有一米来高,像一个个人类小孩一样。它们逐渐学会了把根系抽出地面变成脚,欢快地在周围奔跑。它们力气大,动作灵活,每天乐滋滋地跟着人参宝宝们在田间收割蔬果。

忙完了,它们就让人参宝宝们坐在它们脑袋上或者肩膀上,到小河边练习跳跃。四五米宽的河面,小树人们凌空一跃,可以靠着长长的根须稳稳地落到对岸去。人参宝宝们负责数“一、二、三”,三字一出口,小树人就齐刷刷地跳到对岸,那画面别提多奇特了!

有小树人加入,灵泉这边的蔬果和药材产量大大增加,水云间走的是高端低销路线,一时间竟吃不下这么大的量。廉先生和袁宁商量了一下,让袁宁自己弄个店,自己负责也好,别人负责也好,都行。毕竟种植普通蔬果的话是可以面向大众的,吃了也不会一下子有太显眼的变化。

如果能长期为大众供应,说不定能提高国民体质!

袁宁听了廉先生的话,回去考虑了一下,打电话给袁波。袁波一直想把家里的酒店做起来,做成享誉国际的大酒店。伍家再有钱,但也是伍家的,他和袁光不能巴巴地想分人家的钱。

袁宁把给袁波供货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对袁波,他没什么好担忧的,即使袁波发现他提供的果蔬品质不凡也绝对不会往外说。

袁波一听就乐呵呵地说:“我正想和你商量呢,你有两个牧场,南边的果蔬和山货长得好,北边的牛羊长得好,如果能给我们供货的话我们绝对能打出更好的口碑。”

其实这事儿袁宁不提,袁波是不会提的,他知道袁宁和水云间合作,那地方卖的所有东西都很贵,袁宁出一批货就能赚一大笔。他怕袁宁特意低价供给他们,一来吃亏,二来坏了市场。现在听袁宁说提供的是另一类食材,袁波才放心答应。

袁波说:“你这么忙,不用跑一趟,我晚上带上老妈熬的汤去找你。老妈她一直念叨着你呢,我替她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终于不用异地恋了!

袁波:弟弟我今晚带着老汤来看你!

第232章 保证

袁波要过来, 袁宁早早回了家, 取出人参宝宝们准备的新鲜蔬果和鱼虾来准备晚餐。食材准备好后, 时间还早,袁宁先把该腌制的肉类腌制好, 就与章修严到阳台上照料家里的植物。也许是因为当初他挑植物挑得好,又也许是因为有灵泉滋养,家里的绿植一直长得好好的, 入秋之后也依然鲜绿,水灵灵、鲜嫩嫩的,特别好看。

袁宁正和章修严一起浇着水, 门铃就响了。他去开门,来的正是袁波。袁波一手提着保温盒, 一手提着些分装好的食盒。袁宁心中一暖, 把袁波请进屋。

袁波见章修严随手把花浇放下, 有些讶异。他收起惊讶的神色,对洗完手走进屋的章修严和袁宁说:“老妈知道我过来, 非要提前回家做了几个菜, 要我和汤一起拿过来。现在应该还热乎着呢!”

袁宁张罗着让袁波坐下,先去把菜和汤热着, 着手处理准备好的食材。

袁波哪里坐得住, 和章修严聊了几句, 就找借口进了厨房,陪着袁宁一起忙活。

章修严看了看厨房那边,想到袁宁和袁波久别重逢, 也就没去打扰,自己回了书房,处理一些没完成的事务。

察觉章修严已经离开了客厅,一时半会大概不会出来,袁波着实松了口气。即使章修严与他们是同辈,他依然感觉面对章修严时特别有压力。

袁波等袁宁把菜做得差不多了,他才皱了皱眉,问起前段时间的风波。

袁波其实早就想问了,但袁宁一直是很有主意的人,最近又有那么多事要忙,袁波不想让他分心。眼看袁宁有时间处理牧场的事情了,袁波才把话问了出来。虽说袁波早就已经是章家人,袁宁订了婚他们却不知道,还是让袁波有些难受。

袁宁对上袁波黑漆漆的眼睛,一下子明白了袁波的心情。他沉默下来,不知该不该把一切都告诉袁波。他相信袁波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甚至还会帮他瞒着别人——越是这样,他越不希望袁一起背负这个秘密。

从很小的时候起袁波就一直照顾他,哪怕自己的生活也不好,哪怕自己的拳头也不够硬,袁波以前像疼爱亲弟弟一样疼爱他。在袁波的期望里,他应该找一个好姑娘,正正经经地结婚生子,而不是选择这样一条离经叛道的路。

袁宁非常犹豫。

袁波有些丧气,默不作声地拿出盛菜的盘子,等着热菜出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公开那样说,家里都同意了的,只等你们到结婚年龄就结婚对吧?”没等袁宁答话,袁波又接着问,“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比你要小吗?那你可不能做糊涂事…”

袁宁终究还是开了口:“不是女孩儿。”

袁波一愣,抬头看着袁宁。袁宁的表情很认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坚定地看着袁波。

袁宁很早就承认自己恋爱了,但从来没提出带给他们看。他们想着袁宁还小,也不着急。结果前段时间袁宁上报纸了,记者还拍到了袁宁手上的戒指,那些报道有些是批判袁宁带坏风气的,有些是夸袁宁有着“新时代恋爱观”的。他和他妈反复看了又看,对着袁宁手上的戒指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袁宁这么快就找到想要相守一生的人,难过的则是他们已经连和袁宁分享这种大喜讯的资格都没有了。

可袁宁刚才说什么来着?

袁宁说“不是女孩儿”!

袁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女孩儿,那就是男孩子?!

袁波心突突直跳,想到留学时的见闻。

留学时袁波走过不同的地方,有的地方自由又开放,不少同性恋人当众宣扬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争取到同性婚姻合法化;有的地方却极其反感,同性恋人处处遭受歧视,甚至还会把同性相恋当做犯罪来处理!

袁波心脏一缩,抓住袁宁的手:“你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自家的弟弟,袁波自然不会觉得反感或者恶心,他只是一阵后怕!袁宁那么高调地宣扬自己已经有了恋人,现在还接了首都电视台的工作,要是以后有好事者深究下去,挖出了袁宁真正的恋人怎么办?袁波急了,“你知道瞒着我们,就不知道低调一点儿?你这样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袁宁听到袁波关切的担忧,心里暖乎乎的。他认真说:“我们已经有心理准备。”他和章修严这么急切地往前走,就是为了在各个领域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只要他们存在的价值远超于他们性向所带来的影响,他们喜欢男的、喜欢女的都不再重要。

袁波一看就明白袁宁的决心。别看袁宁从小乖乖巧巧,实际上袁宁的脾气比袁光倔多了,主意也大多了。袁宁小时候不爱说话,但每次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有时候袁宁给他出的主意让他觉得袁宁才是哥哥。袁波深吸一口气,叹息着说:“我会帮你瞒着妈妈。”即使他妈妈也很关心袁宁,但这样的事终究不适合让太多人知晓。

袁宁张手抱了袁波一下:“谢谢你,袁波。”

袁波无奈地揉揉他脑袋,正要让袁宁把人带来给他看看,却听厨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竟是章修严出来了。章修严在厨房门口站定,见袁宁张手抱住袁波,顿了顿,脸皮依然和平时一样绷得紧紧的。章修严一本正经地问:“需要帮忙吗?”

袁宁忙松开袁波,把蒸好的鱼给章修严端出去。

袁波准备去盛饭,目光蓦然被章修严手上一点亮光吸引住了。仔细看去,袁波发现章修严手上有个简单无华的戒指。若不是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上面,还真不容易注意到它!

那戒指的样式非常眼熟!袁波心里又打了个突,想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袁宁能和对方相恋到认定彼此的程度,肯定没少与对方见面——那么袁宁到底是怎么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生不出半点怀疑呢?

袁波看了章修严一眼,又直直地盯着袁宁不放。

袁宁一激灵,明白了。袁波一直是胆大心细的人,他既然已经坦白到一半,剩下一半袁波肯定很容易猜出来。袁宁有点怂,不太敢看袁波的眼睛。袁波会接受他和男的在一起,但知道他喜欢的是章修严的话,心里肯定不会高兴。他麻溜地转身把其他菜往外端。

袁波再次深吸一口气。

他把过去的一切梳理了一遍,蓦然想起他第一次从华中那边收到的照片。

那时照片上就有章修严。那么严肃、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跟着袁宁奔跑在青碧的草地上放风筝。照片上的袁宁看着那个脸上没什么笑意的人高兴地笑了。

后来家里的山地被卖,袁宁回家替父母迁坟,同行的就是章修严。章修严是典型的天之骄子,家世好、能力强,年少老成,早早有着成年人的成熟稳重,一看就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那样一个人,却愿意干一般人不愿干的事,陪着袁宁一起抱着袁宁父母的骨灰坛上车。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从章修严一次次为袁宁破例开始、从袁宁一天天变得依赖章修严开始——他们之间就有了深深的羁绊。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连章家人都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吧?他们仿佛已经长进对方的血骨里,想要分开必须得经历一番剥皮削骨的痛。

袁波盛了饭,端出去,又折返厨房盛第三碗。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章修严看看袁波,又看看袁宁,用眼神问袁宁到底怎么回事。袁宁装死,安安静静地吃饭。

袁波也没立刻开口问什么,只偶尔给袁宁夹点自己带来的菜,都是袁宁爱吃的。袁宁对上袁波的目光,更怂了。

三个人几乎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很快把饭菜解决完了。袁波对袁宁说:“去把碗洗了。”

章修严如果到这会儿还看不出古怪,那他就不是章修严了。他站了起来,把碗筷收拾好,淡淡地说:“碗是我洗的,我不会做饭。”说完他就把碗筷拿进厨房,熟门熟路地洗起碗来。

袁波有些吃惊。他沉默了许久,看向在一边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袁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你主动招惹人的?”章修严怎么都不像是会对自己弟弟下手的人。

袁宁怂怂地点头,像只小鹌鹑。虽然是大哥先亲他的,但确实是他主动招惹的没错,他从小就特别特别喜欢大哥,很想一直和大哥在一起。

袁波还能说什么?是自家弟弟招惹人家的,人家章家能接受就不错了,他还能怎么兴师问罪?

袁波默不作声地走进厨房,收拾章修严清洗完的食盒。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宁宁他那人最死心眼,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很难改变——你和宁宁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章修严认真点头:“会的。”

他一旦认定了什么也绝不会改变。

第233章 标杆

送走袁波, 袁宁就没了刚才那怂怂的小模样儿。见章修严一本正经地洗着碗, 袁宁走了进去, 搂着章修严脖子、朝着章修严脸颊亲了一口。章修严板着脸:“别胡闹。”

袁宁心里高兴,一点都没被吓退, 帮着章修严一起收拾厨房。两个人生活简单又明快,忙了就各自埋头做事,闲了就齐齐打理屋子, 没多少需要烦心的事。他说:“虽然知道袁波他们肯定不会在意,但是真的得到了袁波他们的认可我还是很开心。”

章修严“嗯”地一声,他没忘记袁宁从小到大多看重袁波他们。他也很感激袁波母亲的善良和袁波袁光兄弟俩的友爱, 在袁宁还没来到章家之前的日子里给了袁宁那么好的照顾与那么多的关心。所以他以前虽然常常因为袁宁惦念着袁波他们而吃味,却也会主动带袁宁去见他们、主动让袁宁给他们打电话。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他自然乐于让袁波他们知道他和袁宁的关系。

入夜之后袁宁和章修严都忙, 忙到夜深, 也没什么精力亲亲抱抱,挨着彼此进入梦乡。入梦之后他们都到了灵泉那边, 以此减轻忙碌了一晚的疲惫。灵泉那边的空气很好, 虽然已经带上一丝丝凉意,但却新种上的青森森的秋季植物们还是散发着清新又美好的气息。

袁宁最近忙, 只能拜托罗元良他们去筹备温室的事, 打算现在气候寒冷的昌沧搞试点。见灵泉这边还是初秋的景象, 袁宁暂时放心了。春天和夏天那么长,冬天应该不会那么快到来。

袁宁刚和章修严走出宅院,人参宝宝们就跑了过来, 兴奋地拉着袁宁裤腿,让袁宁跟着它们跑。袁宁到了那边,才发现田里开了一片一片的棉花,每个枝头都缀着白白的一大团,像一片片小小的云朵点缀在棉田里。举目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棉花团。

小树人们又长高了不少,它们伸出身上的枝条,唰唰唰地采棉花,一下子就采完了一整棵。

人参宝宝们不甘落后,蹬蹬蹬跑过去,手脚并用爬上棉花杆,坐在上面一朵一朵地摘下棉花往箩筐里扔。袁宁一乐,拉着章修严回了宅院那边,换了套颇为古朴的农夫装扮,戴上人参宝宝们织给他们的草帽和草鞋,挑着箩筐去棉花田,帮人参宝宝和小树人采棉花。

采棉花不是轻松活儿,棉枝和棉壳都会伤手,袁宁和章修严从在望先小学开始就常常身体力行地干一些活,倒不至于被这点事难倒。他们在棉田里忙活了一会儿,手上免不了划出了几道小口子,渗出一丝丝血。这样的小伤口没让他们的动作慢下来,虽然比不过枝条特别多的小树人,超过人参宝宝还是可以的,两个人很快就采满了满满的四箩筐。

小树人在人参宝宝的指挥下抢过把棉花挑回屋的重担,整齐有序地把一筐筐棉花送回宅院那边的空地上曝晒。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地干活,棉花田没一会儿就变得光秃秃的,棉花秸秆都被小树人处理完,放到小河里喂养鱼虾。人参宝宝围在摊开晾晒一整片白白的棉花周围又蹦又跳,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喜爱。

袁宁从书房里找出一些棉花处理有关的书,结合自己在昌沧那边了解到的东西,着手帮人参宝宝们打造各种工具。他手艺不如罗元良他们好,不过糊弄一下人参宝宝还是可以的,人参宝宝们好奇地围坐在一边,时不时随着翻飞的木屑哇地一声惊呼起来,逗得袁宁手下的动作都抖了抖,下刀差点偏了点。

章修严没去看书,而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袁宁忙碌,最后还搬出画架和画笔,对着那有趣的画面画了起来。他和袁宁如今都有着比别人要长很多的“睡眠时间”,平时因为忙碌而丢掉的写画功夫慢慢补了回来。他是薛家姥爷教出来的,画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一笔一笔地描画着被人参宝宝们围在中间的袁宁,仿佛想把眼前的画面一笔一笔画进自己心里。

不管未来要面对怎么样的风雨,他都愿意为了眼前的宁静和美好去面对。

章修严画完一幅,顿了一下,喊道:“宁宁。”

袁宁和人参宝宝们都抬起头,齐刷刷地看向章修严。章修严朝他们一笑,亮了亮手里的画笔。袁宁和人生宝宝们会意,都朝他一笑,眉眼弯弯,满是愉悦。章修严把袁宁和人参宝宝们脸上的笑容勾画出来,示意袁宁可以继续了。

人参宝宝们被章修严勾起了好奇心,齐齐迈开小短腿跑了过去,爬到章修严身上看他画画。闹腾了许久,章修严才拉着袁宁去处理一下手上的小伤口,回宅院里的卧房休息。

人参宝宝们悄悄趴在窗边看了半天,眨巴着眼睛盯着进入梦乡的袁宁和章修严,见他们真的没办法继续陪自己玩,只能自己去找乐子。

头脑最为活跃的人参宝宝翻身跳进书房,翻到袁宁刚才看的那些书,兴奋地招呼其他小伙伴过去一起看,里面不仅有介绍工具的书,也有介绍技术的书,人参宝宝们捧着它们兴奋地跑到窗边,对日后必将成为它们专属苦力的小树人们高高兴兴地比划起来:“彩棉!彩棉!”它们七嘴八舌地向小树人表述着自己的意思,“花!龙!凤凰!”

接下来一段时间人参宝宝们都神神秘秘的,棉花晒好之后把它们都收拾进杂物房,袁宁要进都不让进,叫小树人们齐刷刷地列成一排,把他们给挡在外头。袁宁虽然好奇,但也尊重人参宝宝们的“隐私”,没去偷窥人参宝宝们到底在干什么。

十月中旬,袁宁拿着邀请通知去首都电视台报道。首都电视台算得上是国内第一电视台,有着许多享誉国际的大节目,《历史大讲堂》的制作人姓瞿,长得有点矮,但脸上笑容叫人看着就亲切。

瞿制作人一般是最早到办公室的人,听到袁宁敲门,他和颜悦色地说:“进来吧。”

袁宁好奇地瞄了眼瞿制作人,发现瞿制作人精气很足,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得很。他记得瞿制作人已经年过半百,可亲眼见了却觉得瞿制作人才年过三十,正当壮年,有野心有抱负,一双眼睛透着灼亮的光。袁宁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这位前辈,恭恭敬敬地问好:“瞿前辈您好,我是袁宁,本来应该早些过来报到的,但怕太早过来反而给您添麻烦,就照着通知上的日期过来了。”

瞿制作人哈哈一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让袁宁坐下。他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袁宁,也觉得这少年讨人喜欢,怪不得他那么多老朋友都对这小孩赞不绝口。这小孩恭敬又滑溜,却不会给人老于世故的感觉,反倒觉得他一言一行都真挚得很。不得不说这是项很不错的本领。瞿制作人笑着和袁宁说起第一期的安排。

让这么小的学生成为这种科普节目的嘉宾,瞿制作人顶着的压力不可谓不小。可眼下年轻人每天都面对着五花八门的娱乐与诱惑,如果科普节目还是像以前那样照本宣科地办下去,凭什么吸引年轻人的目光,让他们静下心来观看这类节目?瞿制作人一直在寻求一个好的突破点,所以费校长找上门时他没有拒绝。

前段时间“十八岁学生在首都大学授课”引发的论战,更让瞿制作人下定决心把袁宁推出来。这个时代飞速发展着,越来越物欲化,越来越从“集体发展”转向“个人发展”,都说时势造英雄,这样的时势显然是造不了英雄的——但年轻人需要“英雄”。

年轻人面对着太多的诱惑,太多的选择,他们一头扎进新时代的浪潮里,迷失的多,站稳的少,随着经济阀门的开启,曾经紧闭的国门进一步打开,急进的西方思潮、糜乱的岛国文化疯狂地涌入国内,一瞬间抓住了许多人的眼球,他们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无法再静下心来进行思考。

所以年轻人需要“英雄”,一个属于华国自己的“英雄”,他必须年轻、出色,同时要有着令人信服和令人仰慕的资本——他必须足以成为年轻人的文化标杆、思想标杆。

当然,要打造这么一个“英雄”、竖起这么一根“标杆”,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瞿制作人也没想着一下子就把英雄造出来,他只想先做好这一档节目,以后有别的机会再好好推袁宁一把。

有瞿制作人力挺,《历史大讲堂》的录制过程很顺利,袁宁没因为年纪小而遇到什么刁难,反而与主讲专家相谈甚欢,大有结为忘年交的势头。两个人在节目上互动得非常默契,节目效果相当好,偶尔出小错都被袁宁机智地圆了回去,全程几乎没有需要重拍的地方。

拍摄结束得比预想中还要早,瞿制作人很高兴,招呼整个节目组的人去聚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迎面就撞见了啤酒肚、头微秃的中年人。对方见了瞿制作人,脸上挤出了菊花似的笑容:“哟,这不是老瞿吗?开始录新节目了?”他的目光往旁边扫了扫,一眼看见了跟在主讲专家身边的袁宁,“这就是你们请来的小名人啊。”

第234章 闲暇

袁宁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发现对方正笑呵呵地打量着他, 眼眯成一条缝儿, 说出的话也是促狭比夸赞要多。他一下子察觉了瞿制作人与这人之间的暗涌,瞿制作人是首都电视台的金字招牌, 突然放下手里热度极高的栏目去负责《历史大讲堂》,看来与台里的明争暗斗有关。

瞿制作人到底是见惯了风雨的,听对方直直地把矛头指向袁宁, 脸色变也未变,淡笑着说:“不知道钱副台长从哪听来‘小天才’这种说法,袁宁小同志非常优秀, 但绝不是光靠‘天才’才让台里决定邀请他来当嘉宾的。”他朝袁宁招招手,示意袁宁走上前来, “袁宁小同志很勤勉, 不管想学习什么都会狠下一番苦功夫。现在到处都在宣扬这个天才那个天才, 我觉得这大大地不妥,‘天才’很重要, 但引导和努力也很重要——甚至说引导和努力更为重要。相信钱副台长您也听说过南辕北辙的故事, 你要去南边,偏偏往北走, 车越好、走得越快, 离目的地反而越远。所以啊, 我们作为首都电视台,全国人民都盯着呢,不能宣扬天才, 要宣扬努力,引导全国青少年树立正确价值观…”

瞿制作人洋洋洒洒地说个不停,钱副台长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把讥讽的话都原封不动咽了回去,哼哧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文人就是可怕,他只是说了个“小天才”而已,他咋就能说这么一大通大道理?弄得好像他犯了什么立场错误一样!

钱副台长还没回过味来,瞿制作人已经开口与他道别,领着人去外面吃饭。毕竟是首都电视台,盯着他们的人着实不少,瞿制作人没带他们去太贵的地方,就是普普通通地下馆子。

其他人坐下之后才回过神来,看向一脸正直的瞿制作人,莫名有些可怜起钱副台长来。不过录制了大半天,大伙都饿了,饭菜一上来就风卷残云地扫荡起来,什么钱副台长赵副台长全都抛诸脑后了。

瞿制作人被灌了点酒,袁宁负责把他和主讲专家送回家。主讲专家住得近,袁宁把他送到楼下,把车往另一边开,转去瞿制作人家。

瞿制作人坐在后座醒酒,到了半路才慢慢恢复清醒。他睁开眼,看向专心开车的袁宁。这小孩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小孩,遇上事儿却颇为沉得住气,刚才那状况,换个冲动点的恐怕就要接钱副台长的茬了。

瞿制作人开口说:“其实钱副台长挺好的。”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竟带上了几分戏谑,“换了别人,有些事情可能还没那么好操作。”

袁宁一听,明白了,瞿制作人是在和他交底,人根本没把钱副台长看在眼里。听瞿制作人这意思,是觉得钱副台长够笨,好忽悠,让他坐在副台长的位置反倒更好糊弄。这位赫赫有名的瞿制作人不愧是首都电视台的金字招牌,人精呐!

袁宁忙不迭地点头应和:“没错,钱副台长虚怀若谷,一点都没有因为身居高位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非常难得!”刚才瞿制作人给钱副台长摆的那通大道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得好好学学!

袁宁把瞿制作人送回家,开车转回住处那边。自从章修严调回来,他基本已经不回学校宿舍那边。反正这边步行到学校也不远,以前章修严念书时就住这里呢!

袁宁停好车,上楼,才发现对面大爷家在搬家。原来两老身体都不大好,儿女又不好搬来照顾,几个儿女商量之后决定把他们给接到身边。

袁宁刚吃饱,一身劲,自告奋勇过去帮忙收拾东西,老大爷不舍地守在老奶奶身边,叹息着看搬运工人把东西一件件往下搬。

袁宁里里外外地帮忙收拾完,与老大爷聊了聊,才知道这边已经卖出去了,过几天买主就会搬进来。他问了几句,知道新邻居也是对老夫妇,刚退休,搞研究的,天天泡实验室,泡到了退休,住的老房子和老校区都要拆迁,先住到这边来看看能不能住习惯。回头他们孙女考上首都大学了,也可以到这边来住住。

袁宁想到费校长搞的人才引进计划,他估摸着这对老夫妇估计是费校长趁人家要拆迁了给忽悠过来了吧?袁宁见搬得差不多了,帮忙搀扶老奶奶下楼。眼看要上车了,老奶奶突然停顿下来,手哆哆嗦嗦地伸进兜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两颗糖,白色的包装纸上画着蓝色的图案和字样,是很流行的大白兔奶糖。

老奶奶脸上带着暖和的笑容,哆哆嗦嗦地把糖递给袁宁:“给。”

袁宁一愣,接着甜甜地笑了起来,像个高兴的小孩子:“谢谢奶奶。”

老奶奶“哎”地应了一声,在老大爷的搀扶下上了车。老大爷没立刻上课,而是转过身朝袁宁说:“谢谢你,小娃子。”

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儿女这些年都忙,他一个人照顾妻子倒不觉得辛苦,可有时难免会有点困难。对面这两兄弟平时在家的话,有点什么吃的喝的都惦记着他们,换灯泡修水管之类的小忙也都能帮就帮。妻子虽然得了帕金森症,时间久了还是对这些事有点印象的。当初袁宁刚过来时还是个半大小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老大爷乐呵呵地一笑:“虽然我们去南边了,但我们会看你上的节目的。”他期许地拍拍袁宁的肩膀,“以后要多上上报纸和电视,我们在上面见到你会很高兴。”

袁宁含笑答应:“我会的。”

老大爷上了车,坐到老奶奶身边,轻轻握住老奶奶的手,目光专注地落在老奶奶脸上,轻声和老奶奶说起话来。车缓缓往前开,金色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进车里,让两位老人带着笑的侧脸染上了淡淡光晕。

袁宁目送车子开远,上楼回家。章修严正严肃地站在他们床前,对着床上一张凭空出现的棉被陷入沉思。

那张棉被蓬松而柔软,一看就很暖和。更重要的是上面还有精致的彩棉盘花,秀丽的牡丹花一朵一朵地盛开在洁白的棉絮之上,明明是富贵而雍容的花,却因为漂亮的构图而显得清新而不俗艳。

袁宁吃了一惊:“大哥,你买的新被子吗?”没想到大哥这种对物质完全没有追求的人,居然会特意买一张盘花的棉被回来!

章修严:“…”

就是因为不是他买的,他才会对着它严肃地思考!

章修严反问:“不是你买的?”

袁宁忙不迭地摇头。这个他可没买,他最近忙得不得了,那有空去买这东西呢?袁宁不由仔细地打量起棉被上的盘花来。这牡丹花盘得真漂亮,若不是真正了解牡丹的人绝对展示不出牡丹花这么美的一面,这样一张棉被若是拿到书画协会去,指不定会被当成艺术品供起来。

袁宁想象一下这棉被被供在展厅里展览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章修严说:“我知道是谁弄的了,是人参宝宝它们送来的,这段时间它们不是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让我们去它们房间里吗?看来就是在捣腾这个。”

人参宝宝它们虽然不能出来,但小树人是可以的,实际上小树人再长大一些就该找个地方“种”出来,让它能汲取外面的阳光和养分,顺便帮忙守护森林和原野。这棉被肯定是被人参宝宝们做了出来,然后由小树人悄悄放到他们床上来。

天气还不热,没到用上棉被的时候,袁宁和章修严一起把棉被收起来,摆进柜子里放好。晚上袁宁进去灵泉那边找人参宝宝,人参宝宝们特别兴奋,拉他们去房间看宅院里的新被子。看了棉被上盘着的龙和凤,袁宁才发现牡丹其实还挺低调的,这栩栩如生的龙凤才令人震惊。

人参宝宝们兴奋地拍着掌说:“我们弄的!棒不棒!”

袁宁由衷夸道:“棒!”学会画画之后,人参宝宝们的技能越来越丰富了。袁宁甚至发现它们屋子里还多了架织布机,简直是要还原古籍上的各种手艺节奏。

袁宁对此非常支持,欣赏完人参宝宝们的“新玩具”之后准备去农研所一趟,弄点好的蚕种回来给人参宝宝养着玩。

人参宝宝欢呼起来:“棒棒棒!”

袁宁愉快地和它们打闹了一会儿,又在树人们强烈的邀请下坐上其中一个熟人的肩膀,远远地眺望到处充满收获气息的原野。树人们长得快,现在已经有将近两个成人的高度,袁宁坐在它厚实的肩膀上显得有点小。

人参宝宝们见袁宁上去了,也乐滋滋地跟着爬了上去,对树人们发号施令:“过河!”

树人们让袁宁和人参宝宝们坐稳,纵身跃过宽敞的河流,到达了另一边河岸。河里的鱼虾仿佛感受到人参宝宝们的欢快,也扑腾着跃出水面,动作齐刷刷地,特别有默契。

袁宁陪着人参宝宝闹腾,最后玩得累了,和人参宝宝一起七仰八叉地躺在微微发黄的草地上进入梦乡。

章修严忙完工作,进入灵泉,看到的就是躺了一地的人参宝宝和它们中间的袁宁。树人们站成一排,轻轻摆动枝叶,给他们送去徐徐微风。察觉章修严的到来,它们还善意地送了一些风到章修严那边。

章修严精神一振,脚步也轻快了一些。他缓步走到袁宁身边,轻轻地亲吻袁宁额头一下,没有惊动熟睡的袁宁,避开人参宝宝躺到袁宁身侧。草已经泛黄,却没有多少腐朽的气味,空气依然清新而令人舒适。

章修严注视着袁宁的侧脸一会儿,也缓缓合上了眼。不管平日里再怎么忙碌,面对的局势再怎么复杂,每一次两个人呆在一起,就会感觉全世界都变得宁家而温柔,就好像所有的忙碌和努力都有了理由。

这也是袁宁不管遇到什么都保留着最初那份单纯的心的原因吧?即使遇到很多不愉快的事,只要想到还有很多很好的人和很多像人参宝宝一样的伙伴在就不会沮丧和失望。

章修严也很快熟睡。

旁边的人参宝宝见所有人都沉沉入睡,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袁宁,又看了看章修严,悄悄摸摸地凑到身侧的小伙伴光洁的额头,往上面轻轻地吧唧一口,甜滋滋地抱着小伙伴继续入睡。

嘻嘻,额头也可以亲亲!

第235章 照片

《历史大讲堂》录制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剩下的工作瞿制作人完全能应付, 袁宁也就没再放在心上。他先回了华中一趟, 到牧场去把两棵树人种在森林里。有小黑和小白虎在,森林里一片和谐, 小树人很喜欢这个新家,欢快地在森林里扎根,与周围的植物们往来。

小黑还是那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 却给袁宁准备了不少秋天的果子,不是什么能量产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功效, 胜在难得和美味。袁宁和小黑、小白虎在森林里聚餐,其他动物和小黑它们熟悉了, 也壮着胆子摸过来, 取出自备的食物在一旁席地而坐, 咔嚓咔嚓地啃着坚果或者果子。

袁宁笑眯眯地和它们呆了半天,了解了森林的近况, 下山与霍老爷子他们聊天。因为过来休养的人多了, 这边又陆陆续续建了不少新房子,房子散落在牧场各处, 有道路相连, 但又有相对的隐私。因着霍老爷子一家在这边的缘故, 挺多人想过来这边讨个住处的,可惜牧场这边很硬气,除了相熟的人基本不应允, 其他人只能叹着气去找别的牧场商量。

有的商人脑筋活络,已经不满足于“农家乐”发展模式,开始着手在附近建立疗养所和度假村,吸引更多的人过来这边居住和消费。

袁宁在牧场转悠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突然迎来一个特别的客人:章老爷子。

章老爷子比袁宁记忆中苍老了许多。本身章老爷子给袁宁的印象就是个严肃而冷酷的老人,听人说章老爷子指名道姓要找自己,袁宁心里咯噔一跳,硬着头皮找了过去。

章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河边看着河面的粼粼波光。听到身后的动静,章老爷子转过身来,看向一脸恭谨的袁宁。他的目光锐利得很,直直地锁在袁宁脸上,过了好一会儿,章老爷子递给袁宁一个文件袋:“你看看。”

袁宁愣了一下,接过文件袋,打开。里面原来是一大叠照片。照片拍得很暧昧,是他和章修严平时的日常相处,他和章修严平时没多少避讳,言行举止都很亲近,照片记录了不少擦边的照片,尺度算不上大,但亲亲抱抱是有的,一看就知道他们有多亲密。

看完照片之后,袁宁反而很镇定。他思索着这些照片的来源。是章老爷子叫人拍的,还是有人寄给章老爷子的?又或者章老爷子从别的途径得到这些照片?

袁宁思绪飞转,面上却带上了笑容:“祖父您特意一趟,就是想给我看这些照片吗?”他不置可否地把照片放回文件袋里,“我和大哥关系亲近又不是一天两天,别说亲亲抱抱了,就算被拍到我们睡在一起又能说明什么?”

章老爷子腮帮子抖了抖,严厉地看着袁宁说:“这就是你有恃无恐的理由?怀兴收养了你,收养了你三哥,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他的!”想到章家最出色的继承人有可能因为眼前的袁宁误入歧途,章老爷子气怒交加,竟猛烈地咳嗽起来。

袁宁有点小心虚,但更多的是坚定。他等章老爷子气息平复过来,才开口说:“祖父您想多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您可不能听风就是雨!”

章老爷子一双鹰目从袁宁脸上扫过。

袁宁把腰杆挺得更直,小脸蛋上满满的都是诚挚,面对章老爷子狐疑的、审视的目光时没有一丝丝畏怯。

章老爷子顿时糊涂了,难道真的是他判断错误?当初章先生那句“就算修严和袁宁在一起都同意”真的只是说来气气他的?

袁宁脸不红气不喘地施展忽悠大法,把章老爷子哄得高高兴兴。章先生可以怼章老爷子,他不行,他年纪小,是晚辈,得哄着来,不能硬杠。章老爷子留下吃了顿晚饭,才再次提起照片的事。

原来照片是章家大伯的儿子得来的,章家大伯因为章先生上次狠下心没留情,现在还在监狱里面。

章家大伯的儿子一直怀恨在心。也许是有有心人引诱,章家大伯的儿子一天到晚和一堆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有次他去首都玩儿,不知怎地听人神神秘秘地说起八卦,说章修严和袁宁外面看着是兄弟,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是同性恋!

同性恋!一听到这八卦,章家大伯的儿子就兴奋了。从小章修严和袁宁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好,工作能力出众,做什么都压别人一头,可恨!再加上章家大伯入狱的事,简直新仇加旧恨齐齐涌上来,激得章家大伯的儿子发挥了极大的潜能,招来一批人悄悄盯着章修严和袁宁,想拍点“铁证”。

好在章家大伯的儿子行动力太弱,什么事都干不成,在他准备把这些照片捅出去的时候就被章老爷子给发现了,将照片给拦了下来。章老爷子一看到那些照片,心就突突直跳,想到章修严从小就对袁宁这个“弟弟”另眼相看,疼爱得不得了,偶尔会本家还会把袁宁给安排到自己的院子里——别的弟弟妹妹哪有这样的待遇?

仔细想想,章修严给袁宁做的很多事儿都是独一份的!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

这个疑问一钻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听说袁宁回了华中这边,章老爷子马上找了过来。即使章先生不愿意与本家有太多往来,章先生这一脉还是姓章,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种事他能放任吗?

事实上一直到说出这一切,章老爷子还是一直观察着袁宁,他知道袁宁这小孩特狡猾,能一本正经地忽悠人,哪怕是被当面逮着了这小孩都能胡诌出一通看似有理的说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