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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通过门口保镖的安检后一行人才被允许入内,里面便是全高科技化的设施了,甚至让人感觉自己处于一家医院内,来往的人不多,却各个穿着医生护士的白袍,薄楠随着他们进去的时候还看见一个国内特别有名的医学泰斗自旁边经过。

  不知道是场景太为肃穆还是怎么,没有什么人感说话,一个挨一个的排成了一对长列,跟着李先生向内走去。

  这里的气场太多太杂了,绝对不止明面上这么几个人。

  薄楠敏感的发现似乎有很多隐秘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他身后微微发凉,似乎被什么极具危险的东西针对着,只要一个契机,他就会死亡。

  病房是在一楼,众人各种厚厚的玻璃看见病房中躺着一位老人,他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太健康的灰白色,长满了老人斑,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昏迷中还是正在安睡。不少仪器连接着他,显示着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他的气场很微弱,弥漫了不祥的灰色,这与灾厄不同,而是一种油尽灯枯的灰白之色,显然他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但同时他的气场也很大,大的几乎撑满了整个房间,甚至有溢出的迹象,只不过薄得几乎要看不见了。

  “这就是我父亲。”李先生小声道:“众位先生看好了吗?”

  有几人点了点头,有几人面露难色,有几人表示还想再多看两眼。

  薄楠在心中微微摇头,对方明显是有这个命的,但是很难。

  风水想要实现需要一定的时间,这等夺天地造化为己用的更需要合适的法器合适的地理合适的人去布置,可以他的气场来看,这位老人甚至熬不过今晚。

  这就是在赌运气了。

  赌他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在一夕之内凑齐所有的条件去实现了。

  众人只在窗外停留了三分钟,就被带走了,大家回到了第一幢楼,有人道:“我有办法,但只能保老爷子三个月……但人能不能醒过来还得再看。”

  李先生一喜,又听另一位先生摇着头说:“三个月都算是夸张了,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李先生先带去放在老爷子身边吧,今晚怕是要不好……先过了眼下这一关才能等到那三个月。”

  薄楠盘算了一下,他倒是有点把握,只不过事情复杂,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想再看看——他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能藏一点是一点比较好。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53章

  其实光看这阵势也知道此次事主非富即贵, 方才薄楠在窗外看着里面的老人,并未与一些国家大人物的面孔所对应,想来应该是隐匿在背后的英雄角色。

  人是得救的, 端看怎么救, 为什么要救。

  如果但凡谁要死了就请风水先生来操作一番,借以长寿,不说有多少先生能做到, 就说有多少先生都不够死的。

  并不是说学了风水术就能从此一帆风顺,风水是顺应人道,却也是逆天。不止风水一道,与人算命、请神上身、兼通阴阳总是要付出点代价,三缺五弊便在这些人的头顶上高高的悬着, 唯有到了,才知道自己应了哪一条, 又或者是犯了哪几条。

  三缺钱、权、命, 五弊为鳏、寡、孤、独、残。

  无妻或者丧妻叫做鳏,丈夫死后不曾再嫁约寡,幼年失父母为孤, 老而无子为独,身体残缺为残。三缺则是好说,没钱、无福、短命。

  如薄楠上一世林林总总除了残外, 其他都凑了个齐。

  再说薄楠之前那几个风水局,虽说都不算事小阵势, 却也不算是太过逆天。除却薄家外, 富贵的没有薄楠也该富贵, 死的人没有薄楠也该死, 或早或晚罢了。

  大体来说在老天爷的眼皮子里薄楠破财消灾做些善事也就能功过相抵, 不会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可这次不同,如果真的如他所推测的一般,他如果能活一下,每一天都有可能改变千万人、亿万人的一生,这是多大的功德?又是多大的罪孽?

  替他做风水续命,大概率是拿着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所以薄楠还想再看看。

  五个先生在前面讨论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没有人来问薄楠,在他们眼里一共就来了五人,薄楠并不在其内。

  喻爷轻轻推了推薄楠的胳膊,用眼神示意。

  薄楠微微摇头,问道:“您说的嬴先生是哪位?”

  喻爷低声答道:“薄先生猜猜?”

  “我是看风水的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看得出来?”薄楠虽是这么说着,下一句便是:“一个都不是,八成还没来吧。”

  喻爷笑道:“这次薄先生走眼了,嬴先生早来了。”

  薄楠微微挑眉,却见他的眼神看向了上首的李先生:“李先生,全名李何赢。”

  “原来如此。”薄楠打量着那位李先生,他身上气场很平和,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想来也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看来自己那片玉心竹怕是已经给那位老人用过了。

  薄楠叹气,怪不得日精送得那么爽快,原来是有前提在里面。

  “喻爷您这可不太厚道啊……”薄楠感叹道,摸出了手机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可动用的钱款拨给了薄氏公益基金账户,还给薄宜真留了条消息让他派个人出来立刻把钱款去落实,可惜了仇檀给他的六千万还没捂热就飞了。

  算了算了,就当花了接近一个亿买日精吧!

  薄楠感觉这一辈子他可能犯的还是‘钱’这一条——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反正这一条肯定有了。

  一众先生在那边抓耳挠腮,唾沫横飞,有几件法器已经被送往了后院给那位老人傍身,众人心里有了个保底,便也放心讨论了起来。大家都是圈内泰斗,说实话互相认识的也有,但是到了真正做局上那就顾不得情面了。

  这人说这山得炸,叫气一马平川的涌入,那人便说此山如命脉,炸了必定毁一城风水,还有人说替震泽湖改名,改叫寿湖,另一人则说是不是要提前过白寿(替死人做寿叫白寿),再来一人说白寿分明是过百岁的意思,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服谁。

  这也是为什么风水行当里一事不烦二主的重要原因,除了表示对先生的尊敬外,也是怕两个先生意见不同争执起来,偏偏风水这里头是没有什么对与错而言的,两人或许说的都对,反而误了风水。

  上首李先生就静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我出去抽根烟。”薄楠和喻爷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外面倒是个好风景,时节近秋,论市内或许还有些许闷热,到了这里却是凉风习习,温度正正好好,不冷不热,连带着因为近湖,空气中充盈着丰润的水汽,夹杂着草木气息,倒是让人舒服极了。

  这样的环境下,卷云烟的气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坐在廊下,轻薄的烟雾自他唇间慢慢溢出,悠然的滚入草木之间,融入小池,里头养着的几尾斑斓的锦鲤以为是有什么好吃的,便都涌上了水面,薄楠瞧着有趣,便将自己挪到了鲤池旁,那里搁着一只小缸,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喂鱼的。

  薄楠偏不,他坏心眼的喷吐云烟,惹得那些锦鲤在水面上竞争,却偏偏张口吃不到什么实物,却又好像是吃到了,这些锦鲤都被养得呆头呆脑的,只顾着攒着堆儿往上蹦跶,一时间满池繁华如锦,倒也有趣。

  “见过薄先生。”突地有人道。

  薄楠回首看去,就见李先生不知何时也出来了,他面上露着淡淡的倦意,想来是被里头吵得头疼。薄楠道:“李先生怎么也出来了?里面几位先生的提案您不满意吗?”

  “不好说。”薄楠以为他是想含糊过去,却听他接着道:“那些,我都已经想过了。”

  言下之意,想过却没有用上,可见那些提议都没有什么用。

  薄楠轻笑:“喻爷说李先生找我想要跟我切磋切磋?”

  “切磋谈不上,应该叫做讨教。”李先生在薄楠旁边坐了下来,也点了一支烟:“薄先生几个大局我都看过了,除了薄家外,都可以称是难得一见的大格局,之后在喻老那里得了玉心竹,能做那样的法器的先生我还不知道有谁,想了半天就想不如来问问薄先生。”

  “除了薄家外?”薄楠眉目间带着一抹风轻云淡:“怎么,我家的不好?”

  “不是,为表敬意,便不曾上门罢了——若是薄先生愿意叫我看一看,我就叫人送拜帖上门。”李先生说罢,又问了一遍:“薄先生那片玉心竹究竟是哪位大先生的手笔?”

  他顿了顿:“我不是想逼问薄先生,只不过家父薄先生也看见了,不能再等了。”

  薄楠想了想说:“玉心竹只能保一时,保不了一世,如果真的那一天到了,也不过是听着响玩儿。”

  人有死劫,有些可死可不死,有些就是必死,一片玉心竹能保陈山小伤,可不见得能保一个必死的人安安然然活下去,就是有一百片一千片玉心竹,那就只能听玉心竹一片一片的爆裂了——一次死劫后,后面全是接二连三的死劫,等到玉心竹没了,人就真的死了。

  风水不是万能的,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鬼神,九交贵人十修身,风水排在第三,前面还有命与运呢。

  李先生答道:“我知道,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不等薄楠回答,又说:“算了,我也不求见那位大先生,只想再求一片玉心竹,能保一天是一天。”

  “人这样一直躺着昏迷不醒,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薄楠侧脸抽了一口烟,平和的道:“你见他不醒,就该知道不能强求。”

  李先生听了苦笑:“那也总是有一口气在,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这口气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我知道玉心竹不好求,但是看在日精的份上,还希望薄先生帮忙传个话,若事成,定然会有不亚于日精的好处送于薄先生府上。”

  薄楠好奇的问道:“刚刚不是已经送进去了不少法器了吗,也不一定要求玉心竹。”

  那些法器虽然不如玉心竹,却也是管用的,三个臭皮匠还能赛过诸葛亮呢。

  李先生瞧薄楠的神色就知道这个问题不回答是过不去了,他道:“我有一个想法想要验证,但还需要一片玉心竹,一片由那位大先生制作的玉心竹。”

  那就是要以玉心竹为阵眼来布置风水?他做的东西他自己清楚,玉心竹被他一分为多,威力自然不如整杆玉心竹,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拿整杆玉心竹出来做法器,就不会是这样如同名片那般死劫一过就碎。

  本来就是拿来做一次性用的东西,用来做阵眼的话……

  “你想以命换命?”薄楠倏地想明白了。

  如果是以玉心竹换一线转机,将死劫转换于自己身上倒是可行,可这路子有些歪了,这不是一条命能换下来的,除了主持的先生这条命,怕还是要多几条无辜的人命才行。

  说白了,邪术。

  李先生也一愣,他没想到薄楠能一语道破天机,他眼中薄楠就是意外获得了那位大先生的青眼,学了些风水之术,又拿了不少大先生的法器,才能混得如鱼得水——弟子做风水,当师傅能不帮忙看一眼吗?

  可如今他却是直接点出了他的想法,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几分。

  “无法,玉心竹太过珍惜,薄先生不也是因为喻爷那条消息才将玉心竹作为报酬的吗?”他眼中玉心竹便是薄楠用来报答喻爷那条消息及时救了他全家性命的报酬。

  如此珍贵,他只希望能求到一片,并不奢求第二片。

  “如果有第二片呢?”薄楠道。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李先生说:“这样便能少一个人。”

  “第三片?”

  “再少一人。”李先生也抽了一口烟:“总之,多一片就能少一个人,要是到了第七片我的命也能保得住。”

  薄楠背包里还有二十片左右,这玩意儿一次性的,做多了他心疼材料。

  如果一片能换一个类似于日精的材料……

  说句俗气的话,他好像要发财了。

  薄楠淡淡地问了最后一句话:“那我能问问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吗?”

  “家父平生无他爱好,只爱铸剑。”

  “行,说说你的想法,我替你改改。”薄楠放下了背包,从中捞出了一叠小玉片跟扑克牌一样的洗了洗:“不过我不推荐这个,一次性的不太好用,我有其他玉心竹,不过价格很贵,你要想明白。”

  李先生的目光在短暂的呆滞后,有些艰难的问道:“怎么贵?”

  “特别贵,毕竟是要用来买我的命。”薄楠道。

  除了材料,他还要钱,这些钱他一分钱都不能剩下,都得捐出去,他不想哪天突然就残了又或者鳏了。

  不过幸好,这世上有很多人,就是不差钱的。

第54章

  这话说的李先生不禁起了一点笑意, 在初时震惊过后,他大概也有点底数了——薄楠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要么他受那位大先生的宠爱, 如珠如宝这样的天材地宝才能拿的毫不犹豫,要么他自己便是那位大先生。

  前者要是薄楠不行, 那位大先生自然会出手, 若是后者就更不必说了。

  总之有薄楠这一句话他心下就安定了。

  “说说看你想怎么做?”薄楠又问了一遍。

  李先生犹豫了一下,但到底之前已经告诉过薄楠了,也不怕说个详细:“薄先生可听说过诸葛先生七灯续命?”

  薄楠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诸葛先生还是死了。”

  “因为灯灭了。”李先生坦然的笑了笑:“后刘伯温刘大先生用此法成功续命一纪,可见此法是可行的。”

  《三国演义》中有这样的情节描述:时值八月中秋, 是夜银河耿耿, 玉露零零, 旌旗不动, 刁斗无声。姜维在帐外引四十九人守护。孔明自于帐中设香花祭物,地上分布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 内安本命灯一盏。

  孔明言:若七日内主灯不灭,吾寿可增一纪;如灯灭, 吾必死矣。①

  结局因魏延的误入而熄灭, 孔明先生功败垂成,身死道消。

  后面刘伯温那个则是不如孔明先生有记载,显存说法大多都是含糊其辞,往深处说《三国》也不能当做史记来看,其中必然有编造的内容, 大家都是编出来的, 谁比谁真?

  可存在即是合理, 至少它指出了一条思路。

  七灯续命其实指的是七星续命, 七星便是北斗七星,北斗七星由于特殊的排列位置与易于观察的亮度,久而久之就成了古人的信仰之一,它们身上挂着不少寓意,不一一细说,只举个成语大家体会一下:泰山北斗。

  泰山这一山的寓意更加明确,只说一个李先生想要用到的:稳如泰山。

  他想比以七星借泰山,以泰山借人长寿。

  这难度就在于这灯,灯不能灭,他就兵行险着,以人为灯,持一枚玉心竹作为保底,挡一次‘灭’,至于七天后人灯还灭不灭就不在李先生的考虑范围内了……应该是会死的。

  烧活人点天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人要是被点天灯,只要火一直烧十几分钟内必死无疑,应该是点其他的东西,比如寿命,又或者其他什么。

  他骗了他,就算有七片玉心竹,人灯还是会死,只不过对于他父亲来说这续命大大提升了而已。

  薄楠眼睑微微下垂,茂密的睫羽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清淡的阴影,微微侧首抽了一口卷云烟,李先生见他突然沉默,也心知方才的话怕是被戳穿了,只解释道:“人灯都是自愿的,他们是英雄,舍小我而成大我,后事我们也会一一安排妥当——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们也不愿意也不能用这种损阴德的法子。”

  他以为薄楠会厌恶,结果却听薄楠道:“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个局损阴德,如果事成本来能增加一纪(十二年)的寿命,现在能增加十二个月……哦,不是,十二天就不错了。”

  薄楠对于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并不想多评论什么,他们要是不情愿,这人灯也点不起来,这不是他该关注的事情,他的关注点是都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换人活十二天?亏不亏得慌?

  十二天内,没交代完的事情能交代清楚吗?

  来得及吗?

  “我们只求这些……十二个月也不错。”李先生顿了顿,道:“……哪怕是十二天也足够了。”

  “家父昏迷得太快了,一直都不醒,医生说很大可能会这样睡过去,哪怕有回光返照也来不及交代清楚一些东西,有十二天清醒,足够家父将没交代完的事情交代完,这样就很足够了。”

  薄楠淡淡地说:“只求这么多的话,那也不必用上什么损人阴德的人灯。”

  李先生大喜过望,他紧紧的盯着薄楠——他说的是实话,要不是他父亲知道的东西太多,又昏迷得措不及防,他是真的不愿意用这样大的代价去换他父亲续命十二天,每一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纵使是为了大义,也不该这样死去。

  人寿有长短,活到八十七岁放在哪里都足够让人夸一句高寿了,就是去了那也是喜丧,乃是寿终正寝,李先生学习玄门一道,于这方面也觉得该顺应自然。

  可有时候就是不得不,不能不。

  “薄先生有什么办法?”李先生问道。

  薄楠抛出了两个办法:“要么我强行替你父亲续命,也不用什么局……十二天,或许会短上两天,总不至于少于十天。要么我布置一个风水局,我省力点,风水能成,十二天必然能保下来,总之这个七星续命吧我劝你最好不要用,虽稳,却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你家的风水,你父亲除了你之外还有不少儿女吧?事情这么紧张,却只有你在身边,其他人八成要么是回不来,要么是现在不好回来,你用了七星续命,说不定其他人就要不顺。”

  这样损阴德的法子除了损害李老先生外,等到李老先生死了,那么就轮到这些子女父债子偿,一家子万一都是搞科研又或者其他什么,不顺又或者意外的发生性大大提升,严重一点就是要一命偿一命,就看他李家有没有六条人命够还的了。

  毕竟让这位老先生多清醒一秒就是改变无数人的气运,十二天,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会为此改变,赔六条命都算少的了,一个不好全家都赔进去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那可真是全家整整齐齐在烈士陵园里执手相见泪眼了。

  李先生细细品着薄楠的话,试图分析他的意思。从字面上的意义来看,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当然就是薄楠强行替李老先生续命,但薄楠说的轻描淡写,却不见得真的就那么举重若轻,一个人替另一个人强行续命?怎么续?他不知道,总之代价不会低,而且成功率是多少呢?会不会不成功呢?

  但若是布置风水局,首先要成,再有后来,若是没成……就比如他的七星续命,为什么想要玉心竹,就是为了防止灯灭,灯一灭,李老当场断气,必死无疑。

  薄楠所说的这两条,可谓都是将李老的命数全寄托他一人之身。

  薄楠是在问,他敢不敢下个这个赌!

  李先生不知不觉中出了一头大汗,他斟酌着三种局势的优劣,说稳,自然还是七星续命稳,哪怕后续赔上满门性命,那也值得——他也思考过这样的结局,他问过了所有兄弟姐妹乃至侄子侄女,他们都愿意。

  但是他没有告诉上面这个局可能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只说了这个局有可能保住他父亲的命……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情骗了薄楠,其实人灯的人选一开始就只有他们自家人,死得也只会是他们家的人。

  可是谁能活会想去死呢?

  能保全所有的话,谁会想着带着家人共赴黄泉呢?

  这不是他贪生怕死。

  “……薄先生见谅。”李先生沉默了许久才暗哑得说出这句话:“这事儿太大,我不是不信薄先生,但我得去问一问,问一问我才能回答薄先生。”

  “应该的。”薄楠抬了抬手,示意李先生自便。

  李先生重重地点了点头,匆忙得转身离去了。

  薄楠缓缓地抽了口烟,天空中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风中带着些许凉意,似乎是快要下雨了。在他举目望天的那刹那,便有无数细雨落下,落在了庭间草木上,细致有声。

  池塘上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锦鲤们开始往水下散去了,于薄楠的视界来看便只能看见一汪碧水下偶尔悠游过的绚烂剪影,花木扶疏,随着风微微的摇摆着,连带着雨丝也飘入了廊下,沾湿了他的衣襟。

  喻爷和周老出来透气,入目便是廊下青年一派清倦闲适,似享受般的抬头望着细雨连绵,目光深远,如远山空雾,可望而不可即。

  周老撞了撞喻爷的胳膊:“不是我说,我孙女你知道的吧?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你赶紧帮我去问问人家到底有没有女朋友,这便宜你不占我要占!我说句难听的,就是他是个花瓶,摆回家也赏心悦目啊!”

  喻爷撇了撇嘴角:“人家没有女朋友。”

  周老大喜过望,就听喻爷道:“不过人家有男朋友……你就别什么花瓶不花瓶了,这要是个花瓶,你还能见着他?他手段狠辣得很,你劝你客气点,万一给人整得不高兴了小心你家的祖坟。”

  周老咋舌:“不会吧?真有本事?”

  “没本事我带他来干嘛?”喻爷叫周老附耳过来,低声与他说道了几句,周老的眼睛越张越大,等到听完了才收回了自己的表情,叫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他连连摆手说:“这可惹不起,怎么你们那儿就出了个煞星?”

  “知道就好。”喻爷说着摇了摇头:“少惹人家,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客气点就没错了。”

  “那就好。”

  同样的讨论也在另一个地方另外一些人的嘴里冒了出来。

  “薄楠可信吗?”

  “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可信吗?”

  “我有一说一,这怎么还没被抓起来?眼皮子下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察觉?”

  “……没证据。”有人在心下说不是他那几家了也该死啊。

  非要说,得谢谢人家为民除害,虽然手段不怎么合法,但也没证据不是?

  “试试他?”

  “不能试。”有人摇头道:“薄楠这人傲气得很,惹烦了他他转身就走也不是干不出来。”

  “那怎么办?”

  另一侧,李先生在电话中低声说明了情况:“大伯,怎么说?”

  那头的一位老人指示道:“让他放手去做,这次本就是想要找这样的一个能人。”

第55章

  李先生再度找到薄楠的时候, 对方在凉亭里凑着漫天细雨嗑瓜子。

  也不知道谁给他整了这么一盘,见他不紧不慢地用者,不知为何硬叫人的心硬生生平缓了下来, 李先生连续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支着伞入内:“薄先生。”

  “李先生,坐。”薄楠比了一个手势,待李先生入座后他顺手将瓜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李先生一愣,随即抓了几颗,却也不吃, 就这么抓在手心里把玩着。

  “薄先生,能不能听一听您的高见?”李先生斟酌着问道。

  薄楠一听就知道对方这是同意了让他放手去做, 而不是去弄什么七星续命——如果不是这个意思,也不必来听来问。

  这就跟HR面试似地,听别人吹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口才好的不一定能做的好, 只要脸皮够厚当清洁工的都能把自己吹成平面生态理化环境资源整合专家, 当然还是要放到岗位上试一试才能知道对方的深浅。

  薄楠想了想,却不怎么想开口, 他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往死里吹的人, 这里虽是苏市范围,他也就小时候学校春游的时候来过——本地人谁没事儿来这地头?一山树的有啥好看好玩的。

  故而他也没有仔细看过这个风水, 全凭上山的时候惊鸿一瞥, 能讲出什么靠谱的东西来?

  他道:“到外面走走再说吧。”

  “请。”李先生起身引着薄楠往第二幢小楼里走, 他觉得薄楠必然是要从小处见大,看风水自然要看室内装潢摆设, 他边走边解释道:“家父目前所在的卧室是我布置的, 尽力在不妨碍医务人员的情况下……”

  他说到一半, 却见薄楠面露奇怪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去外面走走。”

  这两幢小楼薄楠刚刚都算是进去看过一眼了。李先生既然能提出七星续命,有这样的把握敢这么做的先生好歹是有两把刷子在手里的,一些低级错误根本不会犯,再者他擅长以大格局下手,大格局一成,住宅内一些小问题根本构不成什么影响,可以说是实属不必再看。

  李先生应了一声,在他看来薄楠的要求非常正常,有的先生喜欢先看内部风水,有的喜欢先看外部,总是要看的,无所谓哪个前哪个后。

  两人联袂出了门去,一人一把深青的伞,漫步于和风细雨之间。

  山色空濛,因着小雨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随着不轻不重的分缓缓地在山间遨游着,三面环湖,烟波浩渺,一层又一层的水波被推着轻轻拍打在岸边,水浪翻卷,浪花许许,当得一个柔情缱绻。

  两人所在虽离湖岸还有一段距离,却依然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水声,站在院门口向远处眺望,仍旧能看见一片湖光水色。

  山藏风,水藏气,山在背后示意背后有靠,遮风避雨,水在前方烟波拍岸便是推着生气财气源源不绝而来,洪泽湖占地面积极广,虽也呈现环抱状,却不是如同衣带般又长又细的水,这便不能叫做玉带环腰,而是叫头顶金冠。

  观震泽湖的外形,不正是中间一顶金冠,两侧垂下璎珞系带的格局么?这便是一顶金冠。再看水,水清而浅,色若碧玉,其味甘美,气味清新宜人,这便是主上贵。

  论大风水,当真是已经极好的了。

  薄楠放眼望去,陷入了沉思,这要如何布局呢?最简单的当然就是做个阴阳养润局,简单灵便,集这一湖灵气往他院子里搁,天地这么大,这里多一些,那里少一些,并不碍什么事儿。

  但是这位老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普通人经这么一盘和也该活了,可放在他身上薄楠可以说是没把握的。

  若是不顾周围城市,集一市的之气脉供给于一人,丝毫不考虑地方那这就是酷烈手段,薄楠作为一个苏市人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光这一湖是不够的,需得再借点其他什么。

  两人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湖岸边上,绕着湖慢慢地走动着。李先生见薄楠如此,也不开口打扰,只陪着他慢慢地走。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漫天落霞将天空染成了一片金黄,太阳成了一个红油油的咸鸭蛋黄,不甘不愿的挨在湖边上,最后也被夜幕所吞噬,雨停了。

  阴阳昏晓于此时交替,此时的天空已是一片紫金交加,忽地那些金色便消失了,天空中紫意占了上风,一抹轻柔月色便从云层中落了出来,柔柔地落在了湖面上。

  银辉撒满了整座湖泊,推来的水波都像是融化的银浆,层层翻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①”薄楠突然叹息了一声:“我早该想到的……”

  李先生似乎一时也被这景色震慑,他久久未言,似是等着下文。可薄楠却没有再说什么,李先生纳闷的问了一句:“薄先生想到什么?”

  不就是月色吗?与风水又有什么关系?

  “回去吧。”薄楠又撑起了伞,在那一瞬间,细雨又伴随着清风再度落下,搅乱了这一池月光。

  他不欲与他多解释,既然想到了就要趁着这一抹灵光去下手,而不是等到灵光散去徒留匠气。

  薄楠来得慢,走却是极快的,李先生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只见他到了小楼后便飞快的卸下了背包,从中取出来了几个纸包一一打开,却又在看过一眼后弃之于不顾,转而问李先生:“你这里有没有合得上月亮的法器?”

  他想的东西有点大,这些法器大多是以玉心竹为材料,制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搭上这个题材——与月亮有关的题材不多见,多是一些山水,在风水这种讲究意头的行当里倒是用得极少。

  李先生犹豫了一瞬,薄楠想借月亮他大概是明白了,可月亮不是那么好借的,一日一月,天地阴阳,日主阳月主阴,他父亲怎么想都应该去借太阳而非月亮才对。

  薄楠看出他的疑虑:“不要多想,交给我,你只告诉我有没有?”

  “应该有,但是我不记得了,薄先生请随我来。”李先生说道,这就把薄楠带向了地下仓库,那里是他的藏宝地,因着他父亲的身体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收集法器了,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

  “那就做两手准备,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薄楠边走边道,他是缺人脉缺法器来源,可李先生却不缺,他能找到这么多风水先生摒弃行规同时为他所用,人脉可见一般。

  之所以要说越多越好是因为找过来的法器不一定就是最适合的,多几件也好有选择——当然要是只有一件,那硬着头皮用也行。

  薄楠也没闲着,打电话给了老井,关键时候还要看欧皇的:“井哥……深夜打扰了,我这边想找一件和月亮有关的法器,你帮我注意一下可以吗?对,很急,钱不是问题。”

  李先生在一旁连连点头:“对,钱不是问题。”

  老井这头本来还纳闷薄楠怎么想起来找他,听他的口气后自然无所不应,当即就跑到自己的仓库里去翻找了起来——法器嘛!就是找那些让他感觉很奇怪的破烂!他懂的!

  薄楠以为的地下室是那种摆满了博古架的仓库,结果一进门才发现是一个特别高科技的仓库,几排柜子顶天立地,每一组柜子上都有数百个方格,两面都是透明的,方便主人查看,上面带指纹锁,看柜子的材质应该也是那些特殊的能够封锁气场的金属,至少薄楠站在里头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很强的气场。

  李先生打开了地下室中的电脑,按照关键词搜索,没一会儿就跳出了七条相关的储藏信息,饶是薄楠就喜欢那种摆得满满当当的百宝阁,看到这么方便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目前还用不着,等到以后他的法器多了似乎也可以置办这么几排柜子,弄一个地下室来收藏他的宝贝法器们。

  “薄先生,你来看看这几样适合吗?”李先生说着就把位置让给了薄楠,自己则是对着屏幕拍了张照,匆匆地往储物柜那边去了,薄楠坐下一条条点开,依次查看这七件法器。

  这几件外形先不说,题材分别是玉兔捣药、霁月风光、壶天日月、花好月圆,还有三件则是一样的题材,都是蟾宫折桂。

  薄楠先将蟾宫折桂给否了,这是学业的意头,他要的是续命长寿,这么一看其实只有两件符合要求:玉兔捣药、花好月圆。

  玉兔捣药捣的是长生药,花好月圆后面跟的是人长久。

  他这里还在看,李先生却已经匆匆回来了,他将手里提着的一溜儿盒子都放在了薄楠面前:“先生你看看,有哪些是适合的?”

  李先生居然已经将这七件法器的实物找到了。

  薄楠依次拆开来看,蟾宫折桂他直接无视,重点去看玉兔捣药和花好月圆这两件,可这一打开却失望至极。

  玉兔捣药几乎称不上是法器,只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像是小时候给家里小孩子戴的玩意儿,憨态可掬,气场接近于无,而花好月圆那也是一块玉佩,气场倒是有,可是距离薄楠的要求离得太远了。

  用这个他还不如直接回家捞一杆子玉心竹来当场做一个比较好。

  薄楠暗骂了自己一句,早该想到的——对方有日精不代表对方其他东西也非常好,或许日精已经是他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之一了,他觉着李先生气场收拢得圆转如意只能说明他对风水上有点门道,且对气场上有一定理解,就不代表他看法器的眼光也和自己一样,非绝世精品不屑于下手。

  他既然想借月,那这法器就不能太普通,月亮不是凡物,就算它现在已经被科学认证是一颗地球的卫星它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玩意儿,好歹是一颗星球呢,要是随意拿个什么法器都能把它借过来月亮岂不是太丢份子了!这法器必须要好。

  不好的下场就是作为阵眼的法器当场碎裂,要是平时碎就碎了,气场混乱两天等平复下来照旧可以布局,可李老先生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想直接以玉心竹做一个法器的原因之一。玉心竹是个好东西,经他制作的法器也不会不好,可就不是那么那么好!他手边没有合适的法阵去养那些法器,只能靠后院那个局临时润养一下,自己手动开光的甚至还不如后院里养着的,没开光的更别说了。

  且他后院引得是天地雷雨之气,跟长寿更是八竿子打不上一个边儿来,谁家弄长寿还弄出个风雷之力的?又不是家里出了邪祟阴煞,更不是犯了小人,要那有什么用?

  “只有这些了吗?”薄楠平淡的语气中蕴含着清淡的失望,李先生低下了头:“薄先生再给我两天,我抓紧去找。”

  做风水需要法器,法器需要事主去找已经是常识了。

  薄楠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我能随便用吗?”

  “当然,薄先生请便,需要什么只管让我去取。”

  薄楠点了点头,手中飞速地打了好几个关键词,让李先生去取,自己则是又一行一行的开始看李先生的所有库藏,希望能从中找出点什么来。

  薄楠看到一半时老井的电话来了:“喂,薄楠?”

  “井哥,你说。”

  “我找过了我这边没有关于月亮的法器,要不你再等等,我帮你去市场上找一找。”老井道。

  薄楠应道:“好,不过要快,最多就只有一天的时间。”

  “这么紧张?”

  “嗯,多的不方便说。”薄楠道:“回头我做东请井哥你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