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心:“我仔细想了想,她也有可能不是骗子。”
我:“什么意思?”
谈心:“我和她谈过半小时的心,所以对她的那个人格还是有所了解的。在我看来,她并不是骗子,问题只是出在她的人格分裂上,比如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太妹。”
我:“请注意,小太妹的人格可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而是你对她动手动脚才出现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灵光一现。
谈心:“明白了?”
我:“没错,黄文芷体内有不止一个人格,但是向我求助的人格只有性成瘾的她。而突然出现的第二个人格则没有进行治疗的意愿,所以发生了意外也是情理之中,不能断定她就是个骗子。”
谈心:“知道就好,实话和你说吧,像是黄文芷这种双重人格那是相当罕见,或者说压根就不可能见到。我估计这小姑娘要么是影后级演技高手,要么真是病得相当严重,总而言之,你治不了,还是放弃吧。”
我反问:“我是治不了,但不是说好由你来治吗?”
谈心:“她连诊疗费都出不起,你凭什么傻乎乎地替她出钱,你当什么滥好人,有病!”
我顿时怒火中烧:“没钱就不能治病了?!”
谈心的嗓门也提高了八度,冲我甩着唾沫星子:“没钱就赶紧去挣钱,治病那是手头有钱的人才能干的事儿!这就是社会,懂不懂,你个小菜鸟!”
我抬手冲他眼睛就是一拳:“我去你姥姥的小菜鸟!”
身高一米九的谈心有着和身高相同层次的身手,他毫不费力地躲过了我的拳头,并且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狞笑道:“你敢和我动手,老子精通跆拳道、柔道、剑道,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干心理医生这行的谁不知道我谈心。”
我没空听他吹牛,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怒火燃烧。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放开我的手腕,有些忐忑地问:“喂,你到底怎么了?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
我不说话。
谈心:“要不……我给你减点债务?”
我仍然不说话。
谈心:“咱们都是心理医生,可不能让自己犯精神病的错误,心里有事就要直说嘛。”
我深深吸气,沉声说:“我妈是精神病,重度抑郁症。小时候家里很穷,连一盒盐酸舍曲林都不舍得买,后来她去精神科求医生看病被推了出来,回家就自杀了。”
在我亲眼看见母亲被医院赶出来的那一天,我无比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她,同时无比渴望出现一个能够对我们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然而,并没有。
因为母亲的缘故,我选择当一名心理医生。可是学了四年,毕业工作也两年多了,我始终打不开自己的心结。
我所在的心理诊所叫“草谷心理诊所”,是老师吕草谷拜托我和大师姐骆语冰照看的。老师说“草”“谷”(古)二字合二为一就是“苦”字,他希望来到诊所里的人,还有打理诊所的人,都能在离开诊所时放下心中的苦。
可我实在是做不到,因为现实中的心理治疗远比教科书上描述的残酷。
身为一名心理医生,我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钱。
到目前为止业内也没有对各种病症在治疗费用上进行过统一,所以来访者也就一无所知。其实很多时候,昂贵的治疗费用不仅不会治好来访者,反而还会使病情加深。可是如果不收钱,把心理诊所当成免费的公益机构,那心理医生也就不用活了。
真是矛盾。
谈心不愧是经验老到的心理医生,一下子就看出了困扰我的问题,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齐宣,你仔细想一想,自己当心理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治病救人。”
谈心:“不对,那是医生该做的事,心理医生虽然也是医生,但还是有所不同的。”
我问:“什么意思?”
谈心:“精神病和医学上的疾病不同,它可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症状。从这个角度来看,精神病是治不好的。然而事实是你只需要找出让病人感到痛苦的那个症状,然后将其消除,这就算是成功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已经与你无关!”
他的意思类似于“对症下药”,比如一个瘸子得了鼻炎来看病,医生只要负责让他不流鼻涕就够了。至于瘸腿,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一点也与我所说的“猎鲨”类似,对于精神病人来说,他的潜意识世界与常人截然不同,根本无法完全探索,然而心理医生只需要捕杀其中的鲨鱼即可。
我:“有点道理。”
谈心:“对于我来讲,当心理医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我最喜欢接待形形色色的病人,越奇葩越好。而且,我还很喜欢钱。你呢?”
我说:“我喜欢笑脸,看见来访者露出笑容的时候特有成就感,和钱没关系。”
谈心:“看不出来你还算是个高尚的人。”
我:“这不是高尚,就像是抽烟的人喜欢抽烟,我也只是享受来自治愈病人的成就感罢了。”
谈心:“这话说得好,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是为了利益,根本谈不上好与坏。”
虽然和谈心才认识不到半天,可我已经大致摸透了这个人的性格。他是典型的现实主义、享乐主义、怀疑主义,同时患有严重的晚期“自恋症”。
在他的眼里,患有双重人格的黄文芷只不过是个稀奇的病例而已,而我则是一个脑子进水的滥好人。所以他一方面同意治疗黄文芷,另一方面又敲诈了我一大笔钱。
不得不承认,谈心算是我见过最无耻、最无良、最不要脸的心理医生。
然而,我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预感,那就是黄文芷还会出现,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尚未完结。
谈心对我的想法嗤之以鼻,他说:“那笔钱就像是被黄鼠狼叼走的老母鸡,还能自己飞回来不成。”
我反驳说:“按照你的说法,黄文芷只是人格之一,那么当这个人格失去了身体的占据权,或者说只要那个主动求医的黄芪夺回了身体,她就会意识到手里的钱到底是什么来路,并且重新回来找我。”
谈心嘲讽说:“你想得太多了。”
我固执地说:“虽然黄文芷的确有些精神问题,但我相信她的人格。”
谈心:“人格分裂的病人能有什么人格?我不信。”
我再懒得和他争辩,只能不欢而散。
按理来说谈心是我的前辈,干心理医生这行也有十多年了,看待事物的眼光要比我精准许多。可我就是没法接受他对待病人的消极态度,还有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厌世感。
无奈的是,事实正如谈心所说,黄文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来过我的诊所。这的确让我感到万分沮丧,毕竟我出于善心自掏腰包拿了两万块,还承担了一共十万元的诊疗费,是为了治好她的毛病,而不是用来挥霍的。
不过生活总要继续,我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个叫做“黄芪”的病人,准备开始全新的生活,迎接各式各样的来访者。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重重一击。
一天中午,有个男人嘴里叼着烟,身后拖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艰难地来到了心理诊所。
谈心!
他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把看起来相当沉重的箱子随手扔在角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我说道:“你还欠我钱呢,没忘了吧?”
我没心思和他讨论这件事情,直截了当地说:“忘了。”
谈心“嘿嘿”一笑,说:“其实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大多都是开玩笑的,不过有一句没骗你,我是真的没钱付房租了。你看我好歹也是个心理医生,总不能以后在大街上摆个摊子给人看病吧?”
我:“实话和你说吧,这诊所不是我的,我没权收留你。”
谈心收起坏笑:“那我也实话和你说吧,是骆语冰拜托我来这里帮忙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嘴上没毛”的人,果断给骆师姐打了电话,想不到答案竟然是确有其事。而且骆师姐说她要出国学习,请谈心过来一方面是为了帮我打理诊所,另一方面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让我尽量配合他的工作。
我问:“你和骆师姐是什么关系?”
谈心:“都是业内人士,仅此而已,我俩甚至没见过面。”
我又问:“那件很重要的事是指什么?”
谈心撇着嘴:“你猜。”
我顿时无言以对,心想这货嘴里是不可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这货倒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副欠抽的模样呼喝说:“赶紧收拾收拾,我一会儿有预约!”
我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问道:“你竟然把自己的病人直接约到了我这里?”
谈心反问:“有意见?”
我摔门而出:“没意见!”
坐在诊所外的花坛上,我恼火地摆弄着手机,心想自己的事业简直被弄得一团糟。
骆师姐所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指什么?又为什么要请来这么一尊“大神”?
尽管一头雾水,但我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状,默许谈心的到来。
突然,有辆警车开到了诊所门前,随后一名警察雷厉风行地冲进了诊所。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禁心头一跳。
今天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谈心惹出了乱子吧?
想到这里,我赶紧回到诊所,看见谈心坐在主治医生的位置,正和那名男警官说着什么。
警官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问:“这是谁?”
谈心把玩着手里的圆珠笔,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助理,不用管他……”
“你好,我是齐宣,心理医生。”为了防止谈心继续胡说八道,我赶紧做了自我介绍。
“齐医生你好,我叫徐放,刑警队的。”看起来年龄不超过三十的徐警官倒是一个好脾气,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很亲切。
我和他握了一下手,说:“有事坐下说吧。”
徐放说:“不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谈医生一件事情,说完就走。”
谈心:“有事你可以在电话里说啊,有必要和我约个时间特意当面说?”
徐放:“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而且我是借着出外调查案子的名义来这里见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谈心:“我知道,警局里的老顽固不想让你找我嘛。”
徐放:“老邢认为你不可靠,但我觉得这件事情只能找你帮忙。我最近翻看了过往三个月的犯罪记录,七次提及‘鲨鱼俱乐部’这个地点,但是它只是在口供中被提及,查不出准确地点。”
谈心:“看来我猜得没错,那起案子背后隐藏了不少的事情。”
徐放看了一眼手表,说:“这算是我私人的请求,如果你能找到幕后黑手,我可以给你一些经济上的帮助,也可以帮你处理一下以前的不良记录。”
谈心伸出一根手指,说:“一口价十万!”
徐放:“成交,我等你的消息。另外提醒一句,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或许这个叫作‘鲨鱼俱乐部’的地方会相当危险。”
说完,徐警官向我挥了下手,急匆匆地离开了诊所。
目送警车开走之后,我问谈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你可别给诊所惹麻烦啊。”
谈心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放心,这是我的私活,和诊所无关。”
我说:“徐警官说的‘鲨鱼俱乐部’是什么意思?”
谈心:“你想听故事?那还不赶紧倒杯水?”
我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给他递了过去,说:“快说!”
谈心喝了口水,说:“半个月前,有个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警方调查时发现死者曾来过我的诊所,所以就顺着这根藤摸到了我。”
我问:“然后呢?”
谈心:“我顺手帮他们破了那个案子,可惜的是最后没找到凶手,自己还惹了一身骚。现在局里一小部分人觉得我是无辜的,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我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所以徐放只能偷偷摸摸地找我帮忙调查。”
我:“找不到凶手的案子?徐警官干吗非要找你帮忙?”
谈心:“负责刑警队的老邢建议把案子定义为自杀,但是徐放不赞成,因为死者是他哥……亲生哥哥。”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谈心说:“那我就和你仔细讲讲那起案子吧。”
“死者男性,三十一岁,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死亡地点是死者家中,毫无他人痕迹,初步认定属于密室。死亡原因是体内儿茶酚胺浓度过高,导致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最终心跳骤停。说白了,就是吓死的。”谈心问,“你怎么看?”
我说:“会不会是死者被注射了大量儿茶酚胺?”
谈心:“很好,警方一共发现了三条线索。第一条就是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处刺伤,遗憾的是法医鉴定刺伤和儿茶酚胺或是激素类药物并没有任何关系。”
我:“难不成死者真的是看到了令他非常惊恐的事物,所以才被活生生地吓死了。”
谈心:“这个看法算是对了一半,关键在于,如何把手头的线索结合起来,让整件事情变得符合逻辑,否则我们就有可能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第二条线索是警方在死者家中发现了一张报纸,上面写有一则‘图钉杀人魔’的报道,声称有名身患多种致命传染病的疯子逃出了医院,并且用沾有自己鲜血的图钉刺伤别人,一时间造成了江城的极大恐慌。”
我:“你说过死者身上有刺伤,联系上报纸的内容……他可能是受到了图钉杀人魔的攻击?”
谈心反问:“那你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被图钉扎了一下,有可能因此死掉吗?”
我:“并不是说是被图钉扎死,死者可能是被图钉偶然刺到,然后又偶然看到了报纸,所以担心自己是否也成了报道中的受害者。”
谈心:“可是大部分传染病的病菌都是厌氧性的,或者说存活条件极为苛刻,只是被沾有病人血迹的图钉刺伤,真的能够致死吗?”
我:“不能。”
谈心又问:“问题在于如果你遭遇了相同的事情,你会是怎样的心情,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就算知道传染的可能性很小,我应该还是会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谈心:“没错,每个人的心理都容易放大各种不确定因素,尤其是关于传染病,更何况还是致命的传染病。事实正如你所说,死者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除了部分结果需要次日才能得到,其他各项指标都完全正常。”
我说:“可是很多病症都有潜伏期,不是说狂犬病就可以潜伏五到八年吗?”
谈心打了个响指:“是的,所以即便检查过身体,死者的心理状态仍然处于极度焦虑之中。而警方发现的第三条线索,或许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这是一个匿名电话,无法查到通话内容,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你怎么看?”
我说:“电话可能来自医院,通知死者说检查出了一些传染病……”
谈心眼睛一亮,说:“继续。”
我:“死者接到这个电话之后肯定会更加恐慌,甚至是直接吓死了。”
谈心:“很好,现在整理一下三条线索和相关推论。死者被图钉刺伤,而且知道‘图钉杀人魔’事件,最后还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根据你的推论,最后的匿名电话可能来自医院,或是凶手伪装成了医院,通知死者说发现他已患病,于是导致死者心理负担过重,自己把自己‘吓死了’。那么这桩看起来貌似自杀的密室案件,真正的凶手是谁呢?”
我说:“是图钉杀人魔。”
谈心忽然笑了一下,反问:“如果我告诉你,那张报纸的内容压根就是虚构的呢?”
我瞪大双眼,惊讶道:“怎么可能?”
谈心:“你平常都不看报纸的吗?假设真的出现了这种恶性事件,早就在网络上传疯了。”
谈心说的没错,“图钉杀人魔”的报道的确是虚构的。
这样说来,真正的凶手就是虚构这则报道的人,也就是制作了这张假报纸的人。
谈心:“所以说,凶手凭借一根图钉,一张虚构的报纸,一个匿名电话,就成功杀死了一个人。”
我:“可是凶手怎么能够确定这样就能把死者吓死呢?”
谈心:“凶手当然没办法确定这些,但是他可以一直通过这些小手段对死者施加压力,直到把他吓死为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死者没有被吓死,那么他的生活也会变得糟糕透顶,心理负荷越来越重,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而且死者之前还是你的病人,说明他的心理本身就出了问题,所以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差很多!”
谈心:“你还算有点脑子,后来我仔细阅读了那张报纸,在上面发现了‘鲨鱼俱乐部’,直觉告诉我这个地方应该有问题。”
原来如此,这是一起看起来有些荒诞的心理杀人案,警方坚持认为死者是自杀。所以徐放找到了谈心,希望他能够利用心理学方面的经验揪出凶手。
我说:“可是这么看来这个案子会相当危险,你真的要插手吗?为了那几万块钱?”
谈心一脸不屑地说:“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初手里没钱的时候,我连私家侦探的活都干过。”
我在心中感慨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就能成了心理医生呢!
我问:“对了,他说帮你消除不良记录又是什么意思?”
谈心愣了一下,随后讥讽道:“你是好奇宝宝吗,什么事情都要刨根问底!”
说完,他点了根烟,说:“饿了,我先去吃饭了,你一会儿给我配根诊所的钥匙。”
我无奈地说:“好吧,不过,钥匙的量词是‘把’,不是‘根’……”
他没有搭理我,只是留给我一个故作高深的高大背影。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发现那头的声音有些奇怪,就像是合成的一样,而且它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如果还想活命,就离谈心远一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心想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为什么离谈心太近就会没命?更重要的问题在于,是这货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贴,又不是我主动找他的。
我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二章 野草般的少年
终于,我看清了他的脸……沾着血的门牙、折了半只的耳朵,还有如同扒了皮后露出的肌肉。
他是一只,肌肉兔子。
卓维,男性,十五岁。
这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头发呈卷曲状而且略微发黄,看起来就像是秋天枯黄的野草。他的眼神总是漫不经心,带着忧郁的气质。坦白来说,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柔弱而且倔强的男生。
然而,卓维的母亲明显并不这样认为。
母亲说:“医生,我的孩子出了问题,他现在不愿意和我说话。而且他特别奇怪,经常走路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脸上的表情特别恐怖。”
我一边看着卓维的相关资料,一边问:“能具体说下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卓维母亲:“大概半个月前。”
我:“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卓维母亲:“我不知道,但是差不多半个月前的某一天,他回家之后就失魂落魄的样子,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我:“他平常是什么样子?”
卓维母亲:“小维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但是以前我和他说话,他至少还是会有反应的。”
我看了一眼卓维,发现他的脸上有些淤青,于是问道:“你知道他脸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吗?”
卓维母亲:“他不肯告诉我。”
我张开嘴刚想继续询问,没想到一旁的谈心却率先开了口。
谈心:“单亲家庭?”
卓维母亲愣了一下,脸上有一丝受到了冒犯的表情。“是……那个男人很早就抛弃了我们母子……”
谈心:“单亲家庭的孩子最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这是因为孩子生来主要是通过模仿来进行学习,如果他的身边缺乏一个成熟的男性,那他就只能学习母亲来完善自己,所以在很多方面都会变得女性化。”
卓维母亲辩解说:“小维可不是那种不男不女的人……”
谈心:“我没有这么说,但是他的内心相当敏感、脆弱,这是典型的女性心理特征。另外,让我想想他为什么不愿意和你说话。按理来说,你是他的母亲,也是唯一的亲人,和他之间建立的关系应该相当牢固,所以他没有理由突然和你冷战。”
卓维母亲:“是的,我和小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谈心:“他之所以不愿意和你说话,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能告诉你的事情。然而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无非就是厌学、早恋这些方面,所以我估计这孩子有可能是考试砸了,或者是谈了恋爱。”
卓维母亲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卓维,轻声说:“是这样吗……”
谈心:“当然,也可能有更糟糕的情况。卓维一定是个孤独的孩子吧,没有什么朋友。”
卓维母亲:“我很少听他提起有关朋友的事情。”
谈心看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或许也有一两个朋友吧,但是最近没有……了?”
我看到卓维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
谈心:“这和他脸上的伤有没有关系呢,朋友是女孩子,抑或是男孩子呢?”
卓维再次颤抖。
不得不承认谈心在窥探人心上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仅用三言两语就试探出了相当重要的信息,可是为了卓维着想,这一举动必须立即停止。
于是我开口打断说:“接下来的治疗请交给我们,出于对卓维的考虑,需要对治疗过程进行保密,也就是说需要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卓维母亲欲言又止:“可是……”
谈心:“要不我直接告诉你也行……”
我再次开口打断说:“我能够理解身为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卓维母亲轻轻点了点头,说:“好吧。”
随后,我和谈心带着卓维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催眠室。
就像卓维母亲所说,卓维现在完全是一个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肯说。我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怀疑他能否配合治疗。
卓维坐在催眠用的沙发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地面。
谈心恼火地说:“为什么不让我把实际情况说出来?按照我的经验,把实际情况说出来才是最有用的方式。齐宣,你知不知道,他的毛病根本就不是心理疾病,所以完全就是无药可治!”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他明显还受了其他委屈。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过的生活……就像是住在一间没有房顶的房子里。”
谈心:“你怎么这么了解?别跟我说你的童年也是没有父亲的。”
我:“共情是心理医生的基本功。”
谈心:“可你也要明白,共情不是同情,如果你只是一味地包容他们,不告诉他们残酷的事实真相,只会让病情延误,变得越来越重。”
我:“你懂不懂有句话叫‘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有些事看透不说透’?按照你的治疗方法,恐怕他的母亲也要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