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慎与唐子淇对视一眼,也只能先将鲁班头藏掩在路边,再跟着唐子浚身后。

二人受创未复,没出多少路,便被唐子浚远远甩下。唐子浚也无暇等他俩,只索放足疾奔。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等冯慎与唐子淇气喘吁吁地赶到后,却只见唐子浚一人立在当场。

看二人赶来,唐子浚摇头苦笑:“又让他们逃了……”

原来,那唐猛方才确是折回,刚到了地方,便听到唐子浚追来。他也顾不上什么,只得抢了匹马,负着查仵作仓皇逃窜。待唐子浚赶来时,已不知去向。

地上,只是倒着一排死尸,正是之前唐赵二人所驱的走肉行僵。

那些尸身皆是毡帽长袍,腰间以草绳相连,还保持伸臂搭肩的姿势,直挺挺的歪在那里。尸身面上贴着的朱砂符,这会儿也多半破碎,露出来那一副副腐唇暴齿的死僵样子,好生可怖。乍眼看去,仿佛随时便会暴起扑人。

月落影深,林木摇曳。散落在一旁的纸钱、黄符随风刮响,四处吹卷,更给那些尸身笼上了森森鬼气。

唐子淇到底还是个小丫头,虽经得住刀光剑影的搏杀,可一见这等龇牙咧嘴、面若枯槁的怪异尸身,兀自掩在兄长身后,骇得说不出话来。

尸身共有四具,有老有少。与会馆义冢丢的一具,孟家村丢的三具,刚好能对上数。

想到会馆义冢,冯慎心中不免存疑。在那义冢前,唐子淇曾扮作那守墓的驼背老汉。眼下,料定这唐家兄妹是友非敌,故冯慎考虑再三,还是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唐子淇见问,便细着声音将事情讲明。

原来,自打唐猛盗宝叛逃后,唐子浚便奉了父命,下得壁山清理门户。而唐子淇见兄长外出,倍感眼馋,便趁着没人注意,私自也下了山。

等出了蜀界,唐子浚这才发觉,自己妹子也尾随出来。唐子浚这番出来,一是追宝惩凶,二是想多些历练。自然不许唐子淇跟着涉险。所以,他二话不说,便命随身的两个伴当,将唐子淇押了,返送回唐家堡。

唐子浚少年心性,自艺成以来,从未单枪匹马地行走过江湖。他自忖着盘缠富足,又仗着技高胆大,不等两个随行伴当回来,便一人先行。一路上查村问店,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慢慢地打听到了京师。

而唐子淇好容易溜出来,却被兄长遣返,心里自然不悦。可她不挑明,趁着那两个伴当不备,给他们下了迷药。迷倒伴当后,唐子淇偷了二人身上银子,留下一封书信,便沿途询问着,追着唐子浚后脚去了。

唐子浚在前面赶,唐子淇在后面追。这兄妹俩一前一后,双双到了京师。唐子浚见妹子复又追来,自是气得哭笑不得。可京师距川蜀壁山千里之遥,总不好再将她驱赶回去。于是,将唐子淇好一番数落,暂留在身边。

别看唐子淇是个丫头,骨子里却十分要强。受了诘责,她不免心生闷气,暗道:“同是初出茅庐,我哥能追凶,我又凭什么不能?说不定还能抢先将那唐猛擒获,立上个首功!”

越想,唐子淇越是坐不住。经常背了她哥,去查访唐猛下落。查来查去,唐子淇打听到湖广会馆义冢处有异变,说是夜里闹了盗墓贼。据目击人形容,其中一个盗墓贼的形貌、口音,倒真与唐猛有些相似。

于是,唐子淇便孤身去了义冢查探。刚到地方,竟察觉冯慎等人赶来选穴。唐子淇疑心冯慎是唐猛一伙,这才冲进守墓人的草屋,扮成了驼老汉模样混淆视听。

被冯慎识破后,唐子淇回去找到兄长商量。兄妹俩一合计,便顺着线头,慢慢寻到了唐猛等人的下落。从清早一直跟到夜里,最终在这官道上寻到了唐猛的踪迹。

一遇上头,兄妹俩便碰到冯慎中毒受制。唐子淇急着在兄长面前逞强,便当先冲出去救阵。之后的事,冯慎也都已然明了。

听罢来由,冯慎点了点头。那唐猛所盗去的“宝卷”,想必就是他们所说的什么《辨闻谱》。可观唐氏兄妹的意思,似不愿过多透漏与外人知晓。所以,冯慎也不多问,只是闭口不提。

不管怎么说,这地上丢着的四具“行尸”,是那天理教行恶的佐证,理当运回顺天府衙门,再行区处。然这些死尸却能在驱赶之下自行,不得不让人倍感邪乎。

冯慎小心验了验尸首,发现确是死人无疑。可这亡故之人,又如何能够行走?难道说,天理教徒还真怀有赶尸秘术,能驭尸而行?

一时间,三人都没了头绪。没奈何,冯慎只得上前。打算先将死尸拖在马背上,运将回去。

冯慎弓下腰,拿住一具死尸腿脚。一搭一抬之下,颜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不对头!”

“啊!”听冯慎此语,唐子淇越发心惊,她吓得尖叫一声,又往兄长身后藏了藏。

等了半天,见没甚异变,这才敢露出头来,怯生生问冯慎道:“喂……怎么了?不是诈尸了吧?”

冯慎暂不答话,只将那些尸身复又摆弄起来。

唐子浚见冯慎蹙眉不语,自己也纳闷儿得紧,可瞧来瞧去,却总也瞧不见什么端倪:“冯兄,究竟有何门道?莫非这四具尸身……果被那伙邪徒……炼成了行僵?”

“不然,”冯慎摆摆手,慢慢地站起来,“他们以何法驭尸……我应该是明白了……思来想去,这‘赶尸’一事,八成就是个‘障眼法’!”

“什么?障眼法?”冯慎话声刚落,唐家兄妹便舌挢不下,“难道……不是什么诡符秘咒?”

“那些符咒……多半是些蛊惑人的幌子,”冯慎说着,便朝着尸身处一指,“而真正的门道,就是这两根竹竿!”

“竹竿?”唐子浚放眼望去,只见那一排死尸前后,确是贯有两根竹竿。那竹竿黑黢黢的,像在桐油里浸过,十分坚韧。竹竿分穿在四具死尸腋下,两头各探出三尺有余。

冯慎道:“乍闻‘赶尸术’时,我很是不解。这人死如灯灭,死而腐、腐而化、化而剩骨。就算有个把血枯肉不烂的尸首,也无非是些不腐干尸,又如何能似活人一般行走?即便是华佗、扁鹊复生,亦不能为之,何况那般装神弄鬼的旁门左道?”

“这话不假。”唐子浚点点头,深以为然。

冯慎又道:“而自打这盗尸案起,我们一行便寻迹查来。查到陈家湾时,有村汉说亲见了‘赶尸’。听那村汉言辞凿凿,不像扯谎。不过当时,我还是将信将疑,推测是贼人假扮死者,特为掩人耳目。可一看到这四具货真价实的尸体时,我不由得也愣了。等定下心神后,便打算先运尸回去,然在扯动一具尸身时,却发觉这尸体的分量不对。我用劲又一扯,竟连带着其他尸首也动起来!”

“然……然后呢?”唐子淇颤声催促道,“快讲吧,别老卖关子吓唬人……”

“不敢,”冯慎接着道,“一惊之下,我又细细验查。这才发现,原来每具尸首自手肘臂腕,皆被穿缚在两条竹竿上!”

唐家兄妹还是不解:“这两条竹竿……与死尸自行……又有何种关联?”

“恰是关键所在!”冯慎道,“有了这两条竹竿,行在尸首头尾的唐、赵二贼,便可扛抬运尸……”

“明白了!”唐子浚恍然大悟,“冯兄的意思是说……这些尸首根本不是自行,而是被那头尾两个‘赶尸匠’,硬抬着‘走’的?”

“正是如此,”冯慎继续说道,“四具尸身,看上去举臂搭肩,其实是被捆挂在了两条竹竿上。并且它们身罩宽袖长褂,刚好把贯穿的竹竿遮掩。由于竹竿有韧性,行走起来,不免带动着尸身,一浮一降的弹动,远远的看去,便活似死者在一蹦一跳的跃行。再加上赶尸匠故作诡异行径,就算有人碰见,往往心惧逃躲,又怎会细究其间门道?”

“我还当真有邪法,原来却是故弄玄虚!”唐子浚由衷叹道,“若不是冯兄识破……我至今还蒙在鼓里!”

“是啊,”唐子淇也恨道,“唐猛这厮好不气人!竟敢出诡计吓我……等捉到他们,定不能轻饶了!既是假僵尸……那其实也没什么好怕……”

唐子淇虽嘴上喊着不怕,可毕竟那四具尸首过于狰狞,所以她还是远远避着,不敢靠得太近。

既然弄清楚了原由,冯慎更是无所顾忌,他在唐子浚的帮衬下,将那些尸身一个一个地从竹竿上解下来。等解完竿上细索后,冯慎搭肩,唐子浚抬脚,便想将尸体运在马背上。

可二人抓尸一抬,竟不约而同地怔了。

这尸首……还是不对劲!

第二十章 胄佩夹绢

仅两条竹竿,便拆穿了赶尸的“西洋镜”。既然不是怪力乱神,那冯慎等人便不再避讳。

可冯慎与唐子浚方抬起一具尸身时,竟齐刷刷地愣了。二人一松手,那尸身复又跌回地上。候在一旁的唐子淇更是愕然失措,慌张张不能自已。

“哥……”唐子淇颤声问道,“怎么了?别老一惊一乍的……”

唐子浚指着那尸体道:“这分量上……有些不对!”

“不对?”唐子淇急急催道,“有什么不对了?哥你快些说呀……”

“这尸首……”唐子浚道,“沉重的很!”

“不错,”冯慎接言道,“这尸首形羸体瘦,却足足比常人重出几许,确是奇怪……我去试试其他的!”

说着,冯慎跨过地上尸身,又在别的尸首上抬试。可一试之下,发觉四具尸首无论老壮,皆是沉重异常。

“却是作怪!”纵是冯慎腹笥甚广,也琢磨不透这原由何在。他踅来踅去,一时竟无了主意。

见冯慎半晌不语,唐子浚又试着问道:“常说‘死沉’‘死沉’,这多半是因人死肢僵……陡增了分量吧?”

“恐怕不然,”冯慎稍加思索,这才说道,“按理说,这活人亡故后,气败息竭、精灭神逝,以致脏烂血朽、肌痿骨枯。故去越久,遗骸越轻,又怎会如此沉重?”

“也对,”唐子浚点了点头,面犯难色,“那可真就猜不透了……”

“哎呀,”唐子淇一跺脚,嗔道,“荒天野地的,你俩还有闲心琢磨这些死尸啊?管它重也好,轻也罢,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听唐子淇催促,冯慎道:“唐姑娘有所不知,那伙天理邪徒行事狠毒,在没探清尸身为何增重前,还应小心为上。”

唐子淇撇撇嘴,哼道:“总不会在死尸肚里,暗藏了银锭子吧!”

唐子淇无意中一句抬杠,却引得冯慎灵光一现。

“说得极是!或许尸身腹内,另有乾坤!”说着,冯慎便急急照那些死尸摸去。按压数下,发觉那些死尸胸腹中,果真是硬梆梆的,似藏了不少物什。

冯慎心中一凛,对唐子淇拱手道:“冯某要开袍验尸,怕冲撞了唐姑娘,还请转头暂避。”

听说冯慎要解下尸身衣褂,唐子淇脸上一红,赶紧依言,气乎乎地扭脸过去。

冯慎二话不说,当即选了一具,将尸身褂上盘扣,一一扯开。死尸未着内衬,长褂一除,便露出精赤的上身。一道狰狞的缝痕,从喉头直贯下腹。显然,这尸身肚上先是被人划开,填塞后又重新缝合。估计缝合时有些匆忙,那针脚乱杂粗拙,密密麻麻,七拐八扭,活似一条张牙舞爪的大蜈蚣。胸肋上骨肉嶙峋,肚腹中却是鼓鼓囊囊,隆凸起好大一节。

唐子浚一看,顿时警觉:“这腹中高起,别是埋了什么歹毒的机关销器儿!”

“应该不会,”冯慎摆摆手,道,“既然贼人近身抬扛,料想也不会在尸身上设有厉害的机关。唐兄,你身上可带着利刃?”

“有。”唐子浚掏出一把短柄飞刀,朝冯慎递去。

冯慎接来,便将那缝合的针线尽数挑断。将皮肉往两侧一拨,露出来一包垒着一包,用油纸封裹的物什。

冯慎用刀一挑,拨了一包出来。撕开油纸后,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硬膏。

怕生意外,冯慎不敢拿手直取,只是用刀尖戳了,放在近前打量。那玩意儿黑里发褐,外皮油光,散出一股子马尿混杂的甜膻味道。

那气味本就浓烈,离得近了,更觉甜膻逼脑。冯慎一皱眉,道:“这是‘福寿膏’!”

对于“福寿膏”,冯慎与唐子浚皆不陌生。这种黑色的硬膏,其实就是大烟。自打外夷凭着船坚炮利叩开了国门,那无数的烟土便从海外源源不断地贩来。见有暴利可牟,云贵、川陕等地,也纷纷跟风种植。一时间,各地烟馆林立,曾无虚榻。瘾君子们终日挥霍着银钱,窝在暖坑上吞云吐雾、醉生梦死。上至王公大臣、豪门权贵,下至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吸食者甚众。

烟土流毒,祸害万千。不但损人伤体,而且还耗费大量财资。若是犯了烟瘾,便会涕泪横流,手足委顿无力,哭天抢地,似狂如癫。久食者,面黄肌瘦,肩塌项缩,病殃殃、软塌塌的,好似丧家之犬。一旦染上烟瘾,家境殷实的子弟往往挥金似土,久而久之,轻易便败光了家产。而那些生计平平的市井小民,因无力偿还外债烟资,更是落得个典妻鬻子的凄惨下场。

坊间巷尾,曾流传这么一首歌谣,单表烟毒泛滥,让人触目惊心:

鸦片本是番邦产,犹甚鸩毒孔雀胆。

阎王未出勾魂票,幽冥鬼灯却先点。

一耗精神二耗钱,三餐茶饭常不全。

四季衣衫弗连牵,五更寒冷缺被棉。

六亲断绝友朋嫌,七件开门生计残。

八字从来颠倒乱,九死难存真可怜。

左思右想没活路,悬带挂梁翘了辫。

鉴烟毒肆虐如斯,朝中不少大员也幡然警醒,纷纷上书递折子,要求朝廷禁烟。光绪二十七年,西太后假光绪帝名义,下诏革新变法,将“禁烟”一项列为首重。

上谕颁布后,却依旧有人铤而走险。走私贩卖者,屡禁不绝。这一番天理教,怕也是打算借着赶尸的由头,暗地里私运烟土。

想到这一层,唐子浚不由得恨道:“那伙恶徒当真猖狂,竟敢做出这般勾当!”

冯慎叹道:“那天理教众,都生着改天换日的不臣歹心,干下这等恶事,自是不在话下。”

唐子淇涉世未深,对烟土所知甚少。她见兄长与冯慎咬牙切齿的忿恨模样,不禁有些不解:“这大烟不是害人之物吗?他们偷运回去做什么?难不成想自己吸?”

“唐姑娘有所不知,”冯慎摇摇头,回道,“他们不为自食,而是为了高价售卖。之前这‘福寿膏’,每两至少都要两块银元。眼下朝廷禁严,货源稀缺,每两烟土的花费,怕是得十多块银元了。”

“那是能赚不少银子,”唐子淇吐了吐舌头,奇道,“既然都冒了这等大风险了,他们为何不多运些?”

被唐子淇一问,冯慎突然一怔。他细细琢磨一下,发觉这事确是蹊跷的很。若单纯只是牟利,为何要大费周章?为图这趟买卖,他们又是盗尸,又是杀官差。特别是查仵作,竟不惜暴露自身身份。

据查仵作所言,他们天理教的野心,远不止此。妄图谋朝篡位的人,岂会为了一桩小富贵,而甘冒这等奇惊异险?

看来,这赶尸贩烟,仅仅是个表象。这层外皮之下,恐怕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可究竟是什么秘密,一时间,冯慎也是参摸不透。耗了大半宿,除了唐子浚之外,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冯慎与唐子淇,也是残毒未清、内劲大损。

思来想去,冯慎决定从长计议。于是,他朝唐家兄妹深揖到地,由衷谢道:“若非贤兄妹施援,冯某必受歹人戕害。大恩大德,自当铭镌五内!”

见冯慎一本正经,唐子淇不由得稚心大起。她上前一步,冲冯慎嘻嘻笑道:“你这人好有趣,总爱嚼些酸文腐语,倒不似那般粗鲁官差……有空多练些功夫拳脚、少念些夫子迂书,下回再碰上贼人,就不会吃这些苦头了……”

“休得胡说!”唐子浚见胞妹口无遮拦,赶紧将她喝住。

“本来就是嘛……”唐子淇嘟囔一句,不再作声。

唐子浚摇摇头,对冯慎道:“小妹年幼顽劣、信口雌黄,冯兄多多海涵,莫与小丫头一般见识。”

“唐兄客气了,”冯慎苦笑一声,“唐姑娘说得没错……今夜有此一挫,实因冯某无能……”

“看吧,”唐子淇朝兄长扮了个鬼脸,得意道,“他自己不也认了?”

见妹子再三耍性,唐子浚颇为不豫,方要训叱她几句,却被冯慎劝住。

“惭愧,”唐子浚拱了拱手,向冯慎道,“我这妹子,被家父宠溺坏了……”

“哪里哪里,”冯慎客气两句,赶紧岔开了话头,“唐兄,你们眼下如何打算?”

“唉……”唐子浚叹息一声,“也不知那逆贼逃往何处……只能慢慢再打探了……”

冯慎见状,忙道:“若贤兄妹不嫌,不如屈尊移步,去舍下小住。一来让冯某报谢两位恩情之万一,二来也方便寻访恶人下落。”

“这恐怕不妥,”唐子浚一怔,摆手道,“我兄妹皆是江湖草莽,怎敢去尊府叨扰?”

“说哪里话?”冯慎正色道,“滴水之恩,亦当报之涌泉,更何况是活命大德?承唐兄赏光,万勿推辞!”

唐子浚暗忖:自打出了蜀地,一路上舟车宿食,自己的盘缠已用去十之八九。虽不至阮囊羞涩、床头金尽的地步,但也颇有些捉襟见肘。现如今唐猛未擒,兄妹俩不免还要在京城盘桓。况且,他与冯慎义气相投,一见如故。多一分帮衬,那追叛夺宝的胜算,也就会多上一分。

再加上冯慎言恳意切、再三相邀,唐子浚也不好固辞。于是,他冲冯慎抱下拳,道了声“却之不恭”。

唐子淇自小娇贵,长久来风餐露宿,已然有些倦疲。因此,也当下应允,自无二话。

见兄妹俩都答应下来,冯慎不由得欣慰。与唐子浚又歇了一阵,便将那四具死尸缚在马上,慢慢折了回去。

行至与教匪激斗处,冯慎等又将众马快的遗体打理妥当,同样以马背驼载。待尸体绑好,还剩下空马两匹。唐家兄妹合乘一匹,冯慎稳着昏迷的鲁班头乘一匹,四人数马,唏唏嘘嘘的按辔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