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斜睨她一眼,并未斥责她的随意,一双利眼沉沉望向那个新女鬼。看来不是被勾错魂就是枉死之人,最近地府常犯这种错误,要么就是上面——天庭那里出了什么纰漏,将麻烦推到这里来。此女又和圣地铅华有渊源,说不得此刻又得他出面调停。
那边叶细已在沉痛地发表高见:“妹妹,那上面说你才21岁,不过已经成亲,真的吗?显然,又不知是阴曹地府哪个环节出错,连累你枉死。同是天涯沦落鬼,我也一样是被大神的失误给丢到这里,不要紧,谁欺负了咱们,咱们就欺负回去,挺起胸膛,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祉讨要回属于你的那七十多年,人生而平等,即使他们是神,也没有随意夺取你生命的权利!”
想到自身的遭遇,叶细越发激动,她就差没有高呼“打倒牛鬼蛇神”的口号,转身看到阎罗充满期待看好戏的眼光,她蔫了下来,弱弱地道:“其实阎君一定有解决办法,相信他,没错的。”
委委曲曲地坐到一边,哀悼自己悲惨的命运去。
明珠总算回过初初那股劲来,原来这里还是地府,上面那个真是阎君,她本命不该死的人,却阴差阳错提前来报道。
阎罗揉揉眉心,略一思量:“明珠郡主,今生已往,来生可去,世世生生不断轮回,你对下一世可有何要求?”
她越发将身子挺得直些,嘴角甚至带了一丝微讽,她想到生前自己等人才是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许多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现在,世人凡俗,面对法力无边的阎君这样迂尊降贵的补偿,是不是该千恩万谢?她淡淡地道:“无求。”
“你不想来世生得好些?比如容貌、家世,今世你生在皇家,享尽了荣华,你若不舍,下一世还可以……”
“这样吧阎君,若可以,我还想回我原来生活的朝代,想想我是枉死之人,现在还没弄清楚那暮璟公子为何要杀害于我,若不能,那么下一世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了。”其实她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她想看到在世的娘亲与爹爹,还有那个与所谓的夫君。
阎罗摇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这么决绝。正要再说些什么,叶细跳出来:“且慢!”
“刚才咱们是不是打了个赌?”她得意一笑:“而且你输了,按照约定,你得满足我一个愿望。”
阎罗透过平天冠垂下的珠帘盯着叶细,眼神有些捉摸不定,口中却不在意地道:“这跟她去转世投胎有何关系?”
叶细眨眨大眼睛郑重地道:“有大大的关系,我的愿望就是满足她刚才提出来的,死而复生,死不可怕,关键是明白自己为何会枉死,我支持她。我若是她,也要重生于世,找到那个人,尽我所能报复他。”
阎罗缓缓点头:“好,这也无妨,只是她的尸身此刻已经没有了,需得附体重生,做另外一人才行。”
什么是重生?明珠郡主不太明白,叶细忙替她一一解释,重生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还魂,就是借尸还魂,也就是说,她会附身到一具新鲜热乎的尸体上复活。
明珠郡主被吓住了,叶细又开始独自意淫:“重生也不错,变做一个美貌女子更不错,报复一个人有很多种办法,最极端的便是让他爱上你,在他欲罢不能的时候你一脚将他踹开,羞辱他的灵魂,折磨他的肉体,这个暮璟公子长得如何?咦,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他是个帅哥,哇,想想就有爱。”
明珠郡主虽是个已婚妇女,却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语,只得把头低了又低:“我有夫君的,虽然他并不甚在意我。再说我干嘛要这么费劲去报复他,直接让人将他丢入大牢判他个斩立决多痛快。”
说完自觉不妥,她即便是死而复生,也不可能再有从前的权重,不是郡主,见不了父母,更别说找到皇舅舅让他为自己做主,又怎能让别人相信暮璟公子杀了“自己”?
看着阎罗和叶细了然的目光,她沮丧道:“倒是糊涂了,人死如灯灭,那暮璟公子也不会告诉人家的,他明明知道我是谁,究竟是何缘故?”
叶细指指阎罗:“问他不就知道了?”
“还请阎君明示,这一切究竟是何缘故,究竟暮璟公子为何害我?”
“你的命格在遇到圣地铅华的时候,便已开始改变,关于这点,我卜算不出,而且以后将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明珠郡主扯扯身上的衣服,还是死前那身布衣,叹道:“其实荣华富贵也罢,平民百姓也罢,做什么人都不快乐,我本来是想尝试不一样的平民之乐,又何曾想过临了居然会死得这么寒酸。”
叶细见她闷闷不乐,便道:“就算报不了仇,换个身份去感受这花花世界,想来也是件痛快的事,如今那么多穿越女,前赴后继,穿越时空大潮经久不衰,想来定是件极为畅快之事,你不想试试吗?他们说我的命格也很奇特,投胎重生这些好事都轮不到我。听我说,如今好多都是今穿古,我看你就古穿今吧,我们那里有电话电脑电视机,女性地位也高,比这里好上万倍,阎君,我修改刚才的愿望,我希望她穿到现代去,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阎罗觉得叶细越来越胡闹,看到她马上又要老鬼两字叫出,又解释道:“我刚算得出她还会在原来的朝代生活。”
明珠郡主踌躇不已,只是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选择最利于自己的吧,她抬头道:“阎君,我照这么说我不回去也得回去,还被一朵花给影响了?这算什么?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这许多,就如这位叶姑娘说的一样,原有的记忆、容貌、地位统统都要,可得说好了,必要时候你们可得帮我一把。”
她说的容易,阎王失笑:“你倒会讲条件,使唤人的本事一等一。”
一听得她做了决定,叶细立马跳起来道:“耶!老鬼,咱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阎罗有些痛恨自己,最近沉迷赌道,她总能想到稀奇古怪的赌法。
“赌她会不会遇见那个暮璟公子,然后用我说的方法报复他。”叶细心中想,男人都很犯贱,暮璟公子乃接招吧。
“你赌她会?那我赌她不会。”阎罗心中想,世事总无常,她就算变美了,也没有那种手段。
“前提是你不准作弊,万一你输不起动用法力干预该怎么办?”
“我用不着。”
“好,击掌为誓!”
“啪、啪、啪”三声,明珠郡主本尊做了这个诡异赌约的见证鬼,还是老规矩,输的一方答应满足对方一个要求。
接下来就是讨论她该重生到谁的身上,基于她本人无法接受给自己挑选肉身这一事实,而是由热心的叶细大力承担下来,她兴致勃勃地同阎罗商量哪个好哪个坏,哪个脸丑哪个脸俊,总之,她说好的必定阎罗反对,阎罗说妙的她一定唱反调,明珠郡主闲闲地坐在一旁做事不关已样,其实这阴曹地府好像蛮有趣的。
最后还是阎罗拍板:“就去凤家吧,这可是四大世家之首,地位高,这个肉身又是新鲜刚死。别再反对,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半日,世间已过半年,若你再故意跟我唱反调,世间过了百年也说不定。”
叶细不受威胁:“地位高能高过郡主?哼,真没有常识,好啊,我天天对着你这个老鬼烦也烦死,明珠来得好,我巴不得她能留下来陪我。”
眼见着又一场舌战要为了自己重生在谁身上而开始,明珠郡主只得表态愿听阎罗的安排,其实她很佩服叶细,敢这样同阎罗争论,她再一次怀疑这里是阴曹地府这个事实。
叶细怒其不争的同时还是替她着想:“这个女人是订过亲的,可是未过门便被男方给休离,你们古人最重名声,想来今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小尘,你可要想清楚啊。”
休离?看来自己就是这块料,生前不被夫君重视,这还没重生呢,就被休弃。明珠郡主挽了叶细的手道:“没事,有这样的家世,什么样的男人找不来,我不介意,总之不会孤苦无依就行。叶姑娘你人真热心,我一定是前世修了天大福份才遇上你。”
叶细也回抱着她:“明珠郡主,你一点都不象那些刁蛮公主,不过你要记得坏害遗千年这个道理,在重生的日子里努力做个坏人吧,我会找机会去看你。”
阎罗插话道:“这朵铅华与你不离不弃,我会用法力将它嵌入你的身体,以后无论遇上什么样的危险必可逢凶化吉,可你虽能保留从前的记忆,却不可透露与他人知道重生之事,切记。”
明珠郡主拈着铅华犹豫:“这我懂得,只是我并不想要铅华,在我心里,它实为不祥之物,可免则免。”
这种心情对她这个爱花之人来说,实在少有。
“你到这里,可曾见十殿中哪个小鬼来拘你?”
“没有,连到了这阎罗殿,也没见到那些判官、鬼使。”
阎罗哂道:“你有铅华护体,各路神鬼见了你都要绕着走,哪个敢去烦你,若不是我在殿中突有感应,你还要游逛下去。”
她还以为这是不是阴间呢。
叶细不同意:“我也是鬼,为什么能和她接近?”
“早说过你命格奇特,以为我在骗你?”
她撇撇嘴:“连重生投胎都不能,有什么奇特的。”
阎罗也不同她计较,自去安排明珠郡主与她要重生成为凤家之女凤尘晓的事。

被救

寒冬腊月,四处飘雪,直染得天地一色,在这苍茫茫的大雪中,一辆马车艰难地向北而行。这是一条已荒废多时的官道,山野杂草丛生,厚厚的积雪使得几次走到岔处,辨不出哪里才是正途。
赶车的汉子围着羊皮袄,头上用布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来,不时被落下来的大片雪花打得睁不开眼来,心中不住咒骂这鬼天气,连带着抱怨车中的主人。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座房屋,被胡乱生长的树木遮挡了大半,没有院墙,只得一座孤堂单单立在路西不远处,车到近处才看得清,原来是座废弃的小庙宇,门板都未能保存下来,一片残破景象。
这样的地方没有人会多看一眼,赶车汉子将马车吱呀吱呀地缓缓驶过,车中专出主人清冷的声音:“小武,且停一下。”
沈诚推开车窗,一股风带着大片雪花抢进车内,雪花盘旋着打转,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目光逡巡着想要找到刚才闻到的清香来源。刚才在车内盘算着今年商号的入与出,突然鼻子无端嗅到一股清香,似有似无,让人精神一振,不由出声让小武停车。
他下车,踩着厚厚积雪向小庙走去,愈近愈是确定香味来自于庙中。奇哉怪哉,他一向心志坚定,竟受这清香所引,欲探明真相如何。
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跨过门槛,一袭满是灰尘的旧帐垂在眼前,挡住庙内一切,轻轻撩起来,庙内一切尽收眼底,果然,供奉的菩萨已不出来是何方神圣,香案坍塌,杂草已深入到内堂,枯黄冷清无比,只有菩萨身后露出一枝开着淡淡的白花的弯枝。
沈诚仔细一看,原来是后墙窗外一树腊梅盛开,枝杈不知怎地伸到窗内,又执拗地绕了个弯,拼命想递伸到菩萨眼前,只是再无可能生长,盛开着白色的梅花停滞在那里,不依不饶地散发着清香。
这真真是怪事,此等季节,应是红梅盛放,腊梅香是香,可应该在早春时节开放,眼前这树腊梅花该作何解?沈诚一嗅再嗅,总也嗅不够,庙外小武已是不耐地跺脚,却也不敢催主子离去,跟了沈诚近十年,畏惧多于恭敬。
可他的跺脚声其实也是催促,沈诚回头看看外面的大雪,决定还是继续赶路,今晚定要赶到秋冷山庄落脚才行,否则这么大的雪,在外面露宿是行不通的。又细看了一遍周围,发现后墙与菩萨背后之间的草堆中一角白色裙裾,刚才只顾着欣赏梅花,倒忽略了地上。他略一沉吟,终是走上前去观看。
原来是位二八年华的女子,她抱着个小包裹,蜷缩在草堆中,身上披盖着几件衣裳,想是怕冷才将所有衣服搭在身上,可是无济于事,人已经冻得不行,处于昏迷中。
荒山野岭,古庙之中,沈诚不得不小心行事,他没有急于救助此女,只是静静思索着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翻开了小小包裹,银钱没有一两,身上披的衣服倒还精致,不象是小门小户人家出身,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打开一看,大大的休书二字跃入眼中:
立书人徐文藻,系山阳府人,从幼凭媒娉定凤氏之女尘晓为妻,岂料未过门便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两门交好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回本宗,听凭另寻夫郎,并无异言,休书是实。启睿十七年腊月八日手掌为记
原来如此,沈诚心中恻然,俯身抱起这凤姓女子往外行去,入怀只觉她瘦骨嶙峋,几乎感觉不出重量,只是香味又重了几分。
小武久等之下已是急不可耐,主子一出来他便立马跳上车辕,作好赶车的架势,等看清又多了一人后,忍不住问:“主子,哪冒出来的?”
沈诚没有答话,将女子放入车中,顾不得男女有别,与她推拿活血,这人冻坏的时候不能直接为她取暖,要先将冻住的血流畅通才行。推拿了一会儿,又拿了瓶酒,替她灌下,那女子不会自行吞咽,多数都洒在身上,浪费不少,折腾半天,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依然没有清醒,沈诚将些厚棉衣替她裹得严严实实,又吩咐小武即刻启程,这么大的雪很少见,再不赶路可真要出事。
秋冷山庄是沈诚此行最一个目的地,他出门两月有余,收帐对帐,这种差事按说根本用不着他出马,可他却不怕旅程寂寞,每年都带着小武晃悠悠地转上一遭。
刚到秋冷山庄门口,相熟的门房一声声地通传进去,不过片刻,庄主秋陌云便带着家仆迎接出来,一见面先给沈诚来个熊抱,完全不顾他身上落的重雪。
“哈哈,沈老弟,你今趟可着实晚了点,我已备下薄酒,快,快进去暖和一下。”
秋陌云是个爽朗的北方汉子,带着股朴实劲,未进屋便让人有种温暖感觉。沈诚拉住他道:“秋大哥,我车上还有位病人,得先安顿好才行。”
秋陌云掀开车帘看了眼道:“哦,是谁?沈老弟少与人同行,这趟如何……?”
他边说边挤眉毛弄眼,误会车上是沈诚的女人。
沈诚返身抱起车上的女人,不去理会秋的调笑,只解释句:“在路上无意中救下她而已。”便熟门熟路地往惯住的客房走去,又吩咐跟着的仆人请个大夫过来。
秋陌云才不信,这位沈老弟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女色,最不喜欢女人近身,更不用说眼前还抱着个陌生女人。他看看赶车的小武,悄悄问道:“你家主子不是开玩笑吧?”
小武见过拍拍身上的落雪,粗声答道:“主子才不开玩笑,真是半路遇上的。”
“我不信,他不是从不让女人近身的吗?”说话间,二人还是跟着往客房走去,小武心中的好奇不比秋陌云少,秋陌云想知道的也是他想知道的。
明珠郡主是被饿醒来的,感觉象是好几年没吃过饭,张嘴想叫楚云过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躺着的地方似床非床,既不是郡马府那饰金串玉的锦云榻,也不是莳花苑的红色架子床,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她艰难地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打量周围的环境,一切都那么陌生。
这就是重生了吗?
忽然之间有些惶恐,天地之间像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到处静悄悄地,狠吸了一口气,她努力挣脱无力控制身体的感觉,掀开棉被从床榻上挣扎下来,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让她喘息不已,身上肿痛,踉跄着走到妆台前扶着木桌略定心神,扭头看见铜镜后又惊呼一声,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面无人色,且带着惊惧。
未及多想,屋外已急冲冲进来两个丫鬟,见了她的模样,连声道:“小姐快躺下,大夫说你受了寒,这大雪天的,怎能穿着中衣就起身。”
她由着两人忙乎,迟钝地问道:“下雪了?”
“这雪已足足下了四日,还不见消停,实为罕见。”
她这才发现室内地上置有火盆,花瓶子里插着几枝红艳艳地梅花,两个丫鬟头上身上还覆着几片雪瓣。
她死去的时候还是春天,犹记得适才在阎罗殿不过半日,叶细与她都穿的轻薄,拉着她的手殷殷交待需要注意的事项:“你依附上的这具身体叫凤尘晓,哈,多有趣,阎罗说刚开始几天会有些不适,不过慢慢就会好的。那个凤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应该还不错,不过好像凤尘晓与家里人吵架,又跑出来去找休了她的那个人,千金小姐嘛,总是太过娇弱,路上意外嗝屁,如今只得安排她去投胎。啊呀,老鬼他不让我多看,就这还是我偷看的,反正你要小心,记住,女人要独立,永远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难道她真的错过了半年多的时日?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来着?凤尘晓?恍惚记得见过凤家人的,年年宫中盛宴上,世家亲族也是有的,凤家还有个女子入宫为妃,印象里傲气十足。
凤尘晓任那两个丫鬟替她披上件皮毛,靠在软软的床榻上,身边有人气让她心安不少,微合着眼睑在心中暗暗慢慢分析如今的情形,是谁将这凤尘晓带来这里?按理说她是离家出走,难道被救回凤家?眼光扫到放在被上的双手,这双手此刻被冻得发肿,身上也处处冻伤,看来这具身体的本受了不少罪。
两个丫鬟偷偷打量凤尘晓,她们只知这是沈公子带来的女人,能跟沈公子有关系,那一定是不同寻常。
做为秋冷山庄的丫鬟,每年最大的福利不是年节发红包,而是能见到沈诚沈公子。
沈家是除了四大世家之外,最负盛名的商人,以沈氏一族为代表的平民商人多做些暴利的生意,出关入海,蛮夷的香料、女奴,都是嘉庆人人欲得的珍宝。
沈诚是沈家新一辈的翘楚,是沈家二老爷沈钧的第二个儿子,虽不是长房长孙,却凭着出色的经商手腕得到了老一辈的器重。他的长相并不很出色,有传闻说他的母亲是贺兰族人,所以双眼要比嘉庆本土人要略为深邃,再配上他坚韧的性格,早早随着商队远赴各处经商,逐渐从沈家众多子侄中脱颖而出。
俗语说姐儿爱俏,他这一受欢迎不要紧,倒让小道消息传起来,慢慢地沈家家族中就有了这样的传言,沈诚将取代长房长子沈重,接掌沈家。传到沈诚耳中他嗤笑一声,连沈重的老爹他的大伯沈家的长子沈铭还没等到接掌沈家,哪里就轮得到第三代出面。沈家老太爷年事已高,却迟迟不肯放下手中权力,老太爷手段厉害,沈铭又恪守孝道,第三代人才辈出,究竟沈家大权花落谁家,谁也不知道。
所以就只有大家集体意淫,猜测谁会是下一任的家族之长,在众多的小丫鬟心里,谁当族长都一样,与她们的利益无关,倒不如是沈诚,说不定他一上位,再看中了自己,那便是天大的运气。只是沈公子性情较冷,少有女子能近得了身,倒让大家颇为失望。
秋冷山庄地处偏北,是沈家最北一处产业,庄主是沈家的一门亲戚,说是庄主,也得为沈家效力,沈诚并能保证每年都来,如今他驾临秋冷山庄,又带来个女子,不能不让人心头火热,凤尘晓面前这两个丫鬟可是庄子里最漂亮伶俐的,一个叫紫韵,一个叫绿若,二人争得前来服侍的活计,本来是存了相斗之意,可一见了昏迷中的女子容貌,都暗叫不好。
这女子即使是在病中,也难掩其姿,醒来后一副惶惶然的模样看了只叫人心疼,张口就叫了声:“二位姐姐……”
二人连忙陪笑:“小姐万不可如此,奴婢二人怎配叫做什么姐姐,唤我紫韵唤她绿若就行。”
凤尘晓隐藏心思,暗暗苦笑,要以往,她想要什么便要什么,如今还得费心打探消息。不过听这话的意思,大家并不是熟人,自己并不是在凤家,真麻烦,
“我想知道这是哪里,我又是如何来到这里?”她问住了两个丫鬟,二人只说得出这是秋冷山庄和沈公子是什么人,却回答不出她真正想知道的。
原来不是回到凤家,这样也好,省得凤家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只是这个沈诚,她的救命恩人是如何救得她,却是不得而知。若还是郡主身份,她呼奴使婢倒也方便,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凤尘晓只得退而求其次:“可否将镜子递与我?”
紫韵手捧镜台,让她细细观看,绿若以为她嫌自己妆容不整,替她梳头修整。
只见得镜中一女倩眉入鬓,眸光微微茫然,脸上的冻肿也未能影响她是个美女的事实。
忽地绿若手中梳子一绊,她略吃痛,镜中女子也跟着皱眉,松开。凤尘晓偏头,那女子也偏头,凤尘晓低头,那女子也低头。她弯起起嘴角,镜中的女子也展开笑颜。
她这算是什么呢?应该是人了吧,而且是个美人。这个认知让她开心不少,从小被人保护的好,奴婢们谁敢对她的容貌做置评,直到嫁与左文华,她才真正意识到丑是多么大的一件罪过。做过鬼,到过阴间,再世为人,竟然不知道做人是什么感觉,看来还得再适应几天。
绿若给她梳好头退过一边,紫韵捧着镜台不敢动,这位小姐身上有股子香味,就是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尘晓在想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此刻她才十六岁,刚被未婚夫婿休弃,一身是病,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至于报仇的事,需从长计宜,这个身份能不能利用起来,还有待商榷。
救了凤尘晓的人和庄主夫妇一直都未出现,一问之下才知道沈诚公子与庄主雪停之初便去了深山狩猎,一去几日。这秋冷山庄处于嘉庆北端,天锦城是中原地带,她从未来过北地,更没见过如此大的风雪。
等到凤尘晓将养地差不多,能下地行走,救命恩人沈诚也终于出现。
沈诚来的时候她正在发愁,伴随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包裹里只得几件薄衣,如今这几日穿得都是秋冷山庄的女主人秋陌云妻子的冬衣,银两全无,今后该何以为继?亏得在莳花苑呆了近一年,她也知道外面生活要靠银子,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早不是无知妇孺。
沈诚的样子这几天听紫韵和绿若描绘过很多次,总之就是很出色,凤尘晓对出色的人带有抵触情绪,包括如今自己的样貌。
在她看来,人长得好不如心长得好。她那冷冰冰的夫君就不说了,暮璟公子带给她的阴影也太大,不论紫韵和绿若将沈诚说的如何天上有地上无,她都淡淡一笑。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发呆,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又不善言词,落在下人眼里,她更符合高傲的千金小姐作风。
所以当她在外堂候了半响,沈诚从小厮挑着的棉布帘子下进来时,她连忙从软椅上站了起来,盈盈一礼,口中称谢:“沈公子大恩大德,尘晓没齿不忘。”
沈诚虚扶一把,示意紫韵和绿若将她扶起,笑道:“凤姑娘客气,大病初愈,快请坐吧。”
他声音清朗,眉目神俊,蓝色公子服配着白色的轻裘夹袄,往堂中一坐,惹得丫鬟们注目。
偏只有凤尘晓自顾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冷场半日,凤尘晓还是问道:“恩公如何知道尘晓的姓氏?”
沈诚心中犹豫,但还是拿出那日从她手中拿下的那封休书,隔桌递与她。
凤尘晓细细地将休书看了几遍,面色不改将之收过,沉吟一下,抚额道:“倒叫恩公笑话,不知恩公在何处将尘晓救回?”
“离这里不远,有处荒废的小庙,我与小武路过那里,机缘巧合才救下姑娘。你如今定已知道这是秋冷山庄,是开州地界,而姑娘你姓凤,天下凤姓人不多,莫不是郴州凤家?只是郴州离开州甚远,冰天雪地,姑娘……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即使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沈诚犀利的眼神,她在心里暗道:来了,就知道你会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