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老旧的宿舍楼的门廊下,站了一帮女生,个个怒气冲冲。为首的女生身材高挑,一头长发染成火红色,大眼圆睁,怒气冲冲地大嚷大叫:“楚昊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认识二十多年的情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楚昊哥,你说过长大了会娶我的,为什么还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一定是那个女人勾引你的。既然那个女人那么不要脸,我把她赶出学校又有什么错?”
站在女生对面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很帅,面部轮廓偏冷硬。他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一双眼睛深邃且冷冽,兽王一样的气场让怒吼中的女生顿时有几分瑟缩。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戾气却很重:“陷害别人偷东西还不算错?林美雅,你要是再胡闹,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以后再弄出什么烂摊子自己处理。而且,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小时候说过娶你的话,是你生病的时候哄你开心的,我从来没当过真。”
“没当过真?”林美雅冷笑了一声,突然失声痛哭,“可那是我的梦想啊,楚昊哥,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早就说过我们性格不合,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白楚昊声音冷漠,整个人如同冰雕般冷酷无情,“我会安排阮惜回学校上课,你以后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果然都是因为阮惜那个贱人!”林美雅气得张牙舞爪就要往白楚昊身上扑,阮惜就在这时冲过去,一把将白楚昊拉开。
“够了,白楚昊,够了,真的,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意外的平静。
白楚昊显然没想到阮惜会在这里,一瞬间的愣神之后,猛然看到阮惜身上穿着病号服,手腕上还贴着挂点滴时用的胶布,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疼惜:“你生病了?生病了怎么还淋雨!赶紧回去,什么都不要管,过几天记得来上课就行。”
也许是白楚昊那种满是责备和关怀的眼神刺激到了林美雅,她猛地朝阮惜扑过来,抬手就要打。白楚昊眼明手快,一把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行凶未遂她不依不饶对着阮惜嚷嚷:“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男人,你当我是死人吗?狐狸精、第三者,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人?你们都给我去揍她,一个巴掌一百块,踢一脚五十,打完到我这里领钱,老娘出现金…”
从来没见过这么娇纵不讲道理的大小姐,而最离谱的是,站在门廊下的那群女生里竟然真的有人蠢蠢欲动。有几个女生甚至已经走下了台阶,一看就是林大小姐的死忠,平时没少干这些收钱打架欺负人的勾当。
本来秉承着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的陈夙愿看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将一脸苍白的阮惜拉到伞下,抬头看了正死死抓着林美雅的白楚昊一眼,怒道:“请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们两个人的战争别殃及别人。”说完拉着阮惜走到门廊下,态度从容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粉红色的纸币丢在准备向阮惜动手的几个女生面前,淡淡道,“我出双倍,买你们打自己几个巴掌,打醒你们的良心。”做完这一切,这才拉着阮惜,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出宿舍大门。
身后的林美雅还在咆哮:“阮惜你个贱人,别走,老娘的话还没说完,老娘跟你势不两立…楚昊哥,你放开我,放开我…”
咆哮声不绝于耳,连闻声赶来的校领导都无计可施,只是不停皱眉摇头。陈夙愿拽着阮惜的胳膊一步不停地朝前走,本来还在气她的鲁莽,已经离开学校了,何必还来蹚这个浑水,可是偶尔间回头时,他却生不起气来了。因为他看到身后的女生正倔强地咬着牙,强忍着泪水,那个倔强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那种苍白无助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步子也放缓了,见她还在颤抖,以为她冷,就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回到车上,陈夙愿打开空调,又找出干毛巾让她擦干头,一通忙碌后阮惜的唇上才有了些血色。她窝在真皮的大座椅上,将头歪在一边,愣愣地看着车窗外的雨点发呆,车子启动时,她才突然转过头来问了一句:“知道了我是怎么被开除的,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确实好笑,女人的忌妒心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陈夙愿熟练地将车倒出停车场,头都没回。可是那一瞬间,他又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心里曾经差点将自己击溃的忌妒。
“女人的忌妒心是因为爱,你们男人怎么可能理解,林美雅虽然可恶,但是也很可怜,她是真的很爱白楚昊。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她就跟在白楚昊身后,叫他娶她,从小学一直执着到大学,也没有得到回应。”阮惜靠在车窗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林美雅,是林氏的大小姐、林业雄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先是设计林美涛,接着惹上林美雅,专门跟林氏的人过不去,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陈夙愿瞪她。
阮惜不吭声,将头别了过去,似乎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那你跟那个白楚昊又是什么关系?”他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想到阮惜刚才跟白楚昊说话时的神情,心情就不好。
“他是我前男友,我们交往才半年就分手了,这样你满意了吗?”阮惜坐正了身子,看着前面的路哼了一声。
“前男友?”陈夙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瞬间收紧,脸色难看地质问,“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跟你没关系。”阮惜冷道,“那个时候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里,电话都没打过一个,还期望我做什么都跟你汇报?”
他那个时候不负责任的表现确实没有资格管她的私生活,陈夙愿隐约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就算看到她会想起陈宁生,会让他难过,也好过让那些臭男人有机可乘。
他默默地痛恨着自己,车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阮惜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发狠一般地飙车,脸色有些发白,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真皮座椅,气愤地嚷:“开那么快干什么?你想死别拖着我,我还要活着替宁生爸爸报仇呢,喂,你听到没有?你要是真的不想活的话,为什么不去地下把宁生爸爸换回来?他那么好,那么热爱生活却死了,而你这种不惜命的人却还活着,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
是啊,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
阮惜本来是害怕,所以胡言乱语,可是这句话还是猛地刺痛了陈夙愿,就像很多个夜晚一样,他面对着陈宁生的照片,无数次地问上天,这个世道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替陈宁生去死,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他小的时候孤苦无依,受陈宁生的照顾,曾无数次地发誓,长大了要报答他…现在想来,再也不可能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伤?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永生都不会懂。
陈夙愿放慢了车速,静静地将车开回了医院,没再说一句话。
阮惜也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内疚,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打破这样的僵局,也不知道怎么道歉,就那么一直板着脸,也一声不吭。
气氛很僵,到了医院,阮惜回病房,没走几步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如果可以我愿意去把大哥换回来,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变强,强到可以为大哥正名。”
阮惜怔住,转过身时他却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那个背影虽略显消瘦却很挺拔,透着傲然的独立和自信,犹如雪地中的孤狼,没什么能改变他前行的脚步。她突然很羡慕他,羡慕他这样的人,即便被全世界的人抛弃也能优雅而从容地活着,不像自己,没了宁生爸爸,就变得如此狼狈。
3.
由于阮惜高烧刚退就又淋了一场雨,导致病情开始反复,到了晚上体温又开始蹿升,一度升到四十摄氏度,日夜都需要人陪护。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医院里来了几个重症病号,原本不多的几个女护工都被调去了重症病房,男护工又不太方便,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好在陈夙愿这几天也不用上庭,无奈之下,只好耐下性子亲自在医院陪护。
而一向不务正业的容公子顿时也有了借口,说暂时没有大案子,硬是每日来医院凑热闹。
医院这边,阮惜反反复复烧了三天,时睡时醒,夜里也经常做噩梦,在梦里断断续续地哭,或者呓语着叫着“宁生爸爸”。每到这时,陈夙愿烦躁的心都会跟着揪起,在一旁隔着被子拍她的背,轻轻安抚,等她平静之后,自己也会松一口气,原先的烦躁也就跟着不翼而飞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就像看护着一个柔软而娇弱的婴儿,心会跟着她的情绪起伏,或惊或静或喜或悲,有时候也会烦恼不堪,但最终都变成了无奈。最神经质的是,有一次他听到她叫宁生爸爸,他条件反射地轻声应了一下。听到回应,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小脸蹭着他伸过来的大手,甜甜睡了过去。那种柔软的笑带动起一股电流,流窜过他全身,他被自己吓一跳,因为,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其实挺不错。
还有一次在他短暂休息过后,替他陪床的容公子神情忧郁地靠在他身旁坐下,大口叹气:“唉,我真是羡慕你,小惜每次跟你说话都能说一大段,跟我从来都是短短一句,唉,她似乎不太喜欢我。”
一大段?
陈夙愿想了想,似乎真有那么回事,每次都是一大段,一大段反问讽刺,没一句好话,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他几天没休息好,头还在微微发晕,懒得理会容公子的胡言乱语,就揉着太阳穴起身洗漱去了。
容公子一个人坐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还在苦恼:“要怎样才能让小惜喜欢上我呢?唉,陈先生,别这么冷漠,帮我想想办法嘛。”
阮惜是在第六天的时候开始转好的,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并发症,在第七天的时候通知她可以出院了。
陈夙愿去收费处交了余下的费用,并带着发票去办理出院手续。手续刚刚办好,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正穿过大厅,走上二楼的病房。他在后面仔细辨认了一下,很快就认出来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是白楚昊。
出院手续还没办好,陈夙愿却鬼使神差地跟在白楚昊身后上了二楼。
白楚昊走到病房门前却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眼神柔软而专注,仿佛看着自己最珍视的宝贝,久久没有动。
病房里容公子正在帮着阮惜收拾行李,两个人边收拾边说话。虽然大多数都是容公子在说,阮惜静静听着,但是气氛却并不尴尬。不知道讲到什么,阮惜被逗笑了,嘴边晕开一抹浅浅的笑,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看起来很迷人。
他看到这里,原本冷冽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嘴角似有若无地弯了一下,便转身走开了。
从头到尾都是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打算打扰阮惜。
大概也是怕自己跟阮惜接触会给阮惜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陈夙愿看着白楚昊,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个面对着一个少女炙热的表白,羞怯中的少年。
“喂,我说我喜欢你,我们是不是可以交往看看?”少女穿着白裙子,笑眯眯的,像闯入人间的精灵,娇俏又美丽。
而他正在为商铺的营业额下降而发愁,皱了皱眉头说:“别闹了,我可没时间陪你玩。”
“谁闹了?”她突然就生气了,噌噌噌地爬上了阁楼,然后站在窗口对他喊,“你不答应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仰头看她,她纯白的连衣裙纤尘不染,映衬得整个人如同瓷娃娃一般精致。他在想,前途堪忧的他有办法护她周全,让她永远这么纤尘不染吗?想着想着就沮丧了,连带着语气都很生硬:“那你跳吧。”然后转身走了。
她最后还是没跳,只不过在阁楼的窗台上坐了一天,到了晚上陈宁生回家才发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她。
“愿愿讨厌我吗?”
她那时候特别喜欢叫他愿愿,两个叠字,吐字软软的,让人心生暖意。
“那孩子只是没有安全感。”陈宁生拍了拍沮丧中的少女的头,“你自己不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想要找个人恋爱的吗?夙愿看得比较透,他大概觉得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不可能给另外一个人安全感的,所以,他不可能答应你,至少现在不会。”
“我是真的喜欢他啊,才不是没有安全感。”少女握拳。
“看吧,他了解你胜过你了解自己。”
“宁生爸爸,你也欺负我。”
“不是,爸爸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爱并不那么单纯,除了爱与不爱,还有很多人爱却不敢爱。”
“不懂。”
“等你懂得了再向他表白吧,如果那时候你还爱着他的话。”
他知道自己当初的不爱是因为懦弱和胆怯,而今天白楚昊的不打扰是因为爱,因为很爱,所以不去打扰她的宁静。原来爱真的有不同的面貌,心境不同,遭遇不同,爱可以不爱,不爱也可以爱。
嗬,真是个奢侈又难懂的玩意。
陈夙愿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转身下楼去了。


第3章 终究不过是路人
1.
阮惜出院后还是住进了陈夙愿家里。陈夙愿原本想给阮惜再找家学校就读,断了她想去查林业雄的念头,可是阮惜死活不肯罢休,天天去林氏外面蹲守,还四处打探林业雄的处所。可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她连林业雄的面都没见到过,而她身上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已经到了快要揭不开锅的地步。陈夙愿给过她自己信用卡的副卡,可她突然有了骨气,不肯再用他一毛钱。就这么僵持着,又过了半个月,她想开了似的放弃了追查林业雄,打算先出去找工作。
“只要别再去找死,干什么都行。”陈夙愿提到嗓子眼里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他做过林美涛的辩护律师,当然知道林氏的规模和林业雄本人的实力。那个男人是S市神一样的存在,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想要动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要积蓄力量,不希望阮惜冒险,让自己分心。
而阮惜没让他失望,就真的认真找起工作来,一家家跑职业介绍所,一次次在招聘会上拼杀,又一次次失望而归。陈夙愿看她那辛苦的模样,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来我的事务所里帮忙吧,正经事做不了,做做打杂的总是可以的。”
但是想想这么说的话,她肯定不会接受,不但不接受,还可能会觉得受了侮辱。毕竟她跟陈宁生在一起时间久了,多少都沾染了点艺术家的心高气傲。
所以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东西不要乱放,家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
或者:“这家公司不要去了,你要技术没技术,要学历没学历,肯定不行。”
每每这时,阮惜都会气呼呼地站起来,冲进房间里,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留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发呆。
其实刚才那些话细听起来还是有深意的。“东西不要乱放,家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这么说是怕她临出门时找不到要用的东西,再急得团团转。
而那句“这家公司不要去了,你要技术没技术,要学历没学历,肯定不行”后面的意思是:那家公司的老总是出了名的色狼,招聘个秘书不要求能力,只要求身高样貌,摆明了不安好心,你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吗?
总有人说话不坦率,也总有人不够聪明,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没变好,平时就算在客厅里遇到也是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闪过,各做各的事。只有容肆来的时候会坐在一起吃顿饭,那个时候也大多数是容肆说话,他们两个很少对话。
为什么会这样?谁都说不清,更无力改变,也只能暂时这么相处着。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认识的那两年,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不敢主动接触,只是互相试探,互相适应。
只不过,这样适应一段时间,他们能够再回到从前吗?
虽然这么希望,但是陈夙愿清楚地知道,这不可能。
阮惜第一份应聘上的工作是一家做广告的小公司,这家小公司需要一个手绘师,没有什么学历要求,单纯只要求画技。阮惜在面试的时候画了一幅牡丹图,让公司的负责人大为惊喜。那个据说是老板的胖胖男人,拉着阮惜的手不肯松,连连说:“你一定要来我们公司,虽然我们只是个小公司,但是工作氛围好,还包吃住。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温柔细腻的笔法了,之前那些来应聘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手绘。”
“哈…”阮惜一时无法适应他的热情,连连干笑,“我回去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老板还是不肯松手,仿佛怕自己一松手阮惜就会跑掉一样,“像我们这样待遇不错,又自由的公司去哪里找?”
这么说也确实没错,待遇可以接受,工作时间又没那么死板,老板看起来又和蔼可亲,最难得的是不需要大学毕业证。这样的工作确实不太好找。
阮惜低头考虑了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了。老板当时就给阮惜办了入职手续,直到将阮惜的电话住址都拿到手,确认她跑不掉了之后才笑眯眯地放人:“下个星期一九点,准时来上班哟。”那架势真像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虽然过程虐心,但工作总算找到了,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阮惜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脚步也不觉得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后,天已经黑了,陈夙愿还没有回来,她难得心情好地主动收拾起房间。在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她震惊地看到了贴在楼道口的一张大海报。
海报是阮惜的照片组成的,拼了许多被刻意放大了的剪报,是当初陈宁生猝死时各大八卦报纸的头条,上面有各式各样惊悚且醒目的标题:
艺术家养父兽性大发,意图对养女不轨,养女一怒将其杀死在画室!
画家的养成游戏,最终害了自己!
这些都是曾经看到过的,还有一些是没看过的:
养女初长成,勾引父亲为哪般?
引狐入室,著名画家的桃色家事!
接着便是一些用红色爆裂体写的讨伐语,大意就是此女行为不检点,害死养父不算,到了寄宿学校又抢别人男朋友,天怒人怨,不得好死云云。
看到这些,阮惜煞白着一张脸,冲过去,发了疯一样撕扯着那张海报,完全没有发现站在她身后,同样面色苍白的陈夙愿和一脸震惊的容肆。
今天原本是一个案子的庭外谈判日,但是被告方的长辈身体状况不好临时缺席,所以没有谈成功,约好了等长辈出院再谈。因而回来得稍早了一些,然后就看到了那张海报,紧接着阮惜就跑了下来,将那张海报撕了。
陈夙愿的脑子里不断闪动着那些惊悚的标题,双手握得死紧,很久都没动,清雅俊秀的面上露出狼一样阴狠的表情。
他猜到了等到阮惜出院林美雅一定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她会恶劣到这个地步,把陈宁生的旧新闻也翻了出来。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他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阮惜将海报撕碎,使劲扔进了垃圾桶里,好像还原地抹了抹眼泪。陈夙愿碰了碰容肆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容肆心领神会,装作没看到海报一样,上前跟阮惜打招呼:“小惜,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天气热了,蚊子好多,小心被叮得一脸包。”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脸上的笑容也完美无缺。阮惜慌忙抹了把脸,强作镇定:“出来扔垃圾。”
“真是勤劳。”容肆凑到她面前,继续笑容满面,“我今天买了好多菜,晚上尝尝陈先生的手艺吧,陈先生很会做菜哦。”
阮惜这才发现陈夙愿,回头看了他一眼,陈夙愿把目光移到别处,故意不与她目光接触,她反倒轻松,转身跟容肆上楼去了。
留在原地的陈夙愿看到他们进了电梯,才走到垃圾桶旁边,认真地将海报碎片一片片捡起来塞进了公事包里,这才上了楼。
晚饭是陈夙愿做的,四菜一汤,分量十足。三个人虽然各怀心事,却都吃得不少,席间容肆不停讲着笑话,阮惜偶尔也会给面子笑上几声,只有陈夙愿一直没怎么说话。
晚饭后,容肆跟阮惜在客厅看电视,陈夙愿趁他们不注意进了房间,关上门,坐在电脑桌前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才从公事包里拿出海报碎片,展开铺在桌子上,细细拼好。
海报上所说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回忆。
那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满身是血的大哥,瑟缩在墙角的女生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某些罪恶的画面,而那些闻风而至的媒体更是渲染得夸张,不堪入耳的猜测铺天盖地,沸沸扬扬闹了几个月。陈家旧宅每日都有记者堵在门口,阮惜根本无法出门,只能天天在房间里躲着。直到市里某位高官的“二奶后宫”丑闻被爆出来,民众的注意力才被转移开,她也才得以重见天日。
陈家人看到阮惜,无论长辈还是晚辈都会带着一种暧昧不清的语气说:
“宁生那晚真的想对你…”
“那么多年没女人难免会有些急的。”
“他当年将你领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要收养也应收养个儿子养老,收养个丫头片子干什么?原来…”

明明是一家人,说出来的话却比外面的流言更难听,每每想起都让人觉得心寒。
没错,这件事就是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鸿沟,是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也无法翻越的障碍。
他们是因为陈宁生而聚到一起的人,也终于因为陈宁生而变得什么都不是。
回忆太可怕,陈夙愿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研究那张海报。
在那张海报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张照片,是陈宁生猝死现场的照片。画面中满是警察和围观的人群,在最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手中抱着一只木箱正准备上车,样子有些惊慌,样貌也不是很清晰,但陈夙愿还是能认出来,那个女人是佘羽琼,现任容氏家族的掌门人,容肆的母亲。
他记得陈宁生死前的几个月里,佘羽琼确实来过陈家,每次都避开他和阮惜偷偷跟陈宁生见面。他也曾好奇地问过陈宁生,可是每次陈宁生都会支吾过去,还嘱咐他不许告诉阮惜。既然陈宁生不许他提起,他就听话的再也没提起过,以后她再上门,他就会自觉地躲开,不再当成一回事。
可是她怎么会在那时候出现?
好,就算她是路过,可按照常理推测,自己认识的人家里遭遇不幸,再怎么无情也会过去看看才对,怎么会那么急着离开?还有她手上抱的木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先开始是林氏,接着是容氏的掌门人也牵扯了进来,看来这件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陈夙愿屏着一口气,觉得好压抑,他仿佛能看到面前有越来越庞大的旋涡,旋涡在不停旋转,已经到了快要将他吞噬的地步。
房间里只开着台灯,光线有些暗,陈夙愿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很久都没有动,脑子里面很乱,除了压抑还有一丝兴奋,这么长时间终于看到一丝线索的兴奋。只不过这背后的事,不管是陈家还是林家,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撼动的。他必须蛰伏隐忍,耐心等待自己变强大的那一天,等待着用自己的力量揭开一切的那一天。
杂乱的思绪整理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他静静地坐了很久,等再抬起头时,才发现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晚饭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才感觉到有些饿。他站起来,猛然想到外面还有两个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家伙呢,不由得皱起眉头,加快脚步开门出去。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阮惜和容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去了,他想了想大概是容肆饿了,拉着阮惜出去吃夜宵了,就没太在意,转身收拾起被弄乱的家来。可是一个客厅还没收拾完就接到阮惜的电话,电话那头阮惜的声音很惊慌,还依稀能听到容公子哇啦哇啦的怪叫声。